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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寒武記 -【補天記】《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2:07 PM     標題: 寒武記 -【補天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10-13 11:26 PM 編輯

【書名】:補天記

【作者】:寒武記

【內容簡介】:

  偽蘿莉的吃肉修仙、迎戰逆襲炮灰的懸疑之旅……(是的,這素一個玄幻懸疑文)

  ——*——*——*——*——

  修仙路,很崎嶇,除了各種功法素質機緣靈根一樣不能少,還要面對各種重生穿越的砲灰女配的逆襲。

  身為主角的榮慧卿頓時感覺鴨梨山大……

  賊老天!漏洞太多了吧!——補天不要錢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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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2:18 PM

第一卷 衝出重圍

第1章 落神坡

  落神坡本是大楚國西部邊陲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背靠落神山,面臨綠水河,窩在山水環繞的一塊山間平地裡。村裡住著一百來戶人家,都是前朝戰亂之後,從東部內地逃來避亂的。

  如今大楚國初定,天下太平,落神坡的日子也越發安定富足。

  榮慧卿背著小背簍,說說笑笑跟著一群村裡的小夥伴從落神山上下來。背簍裡面裝滿了在山上採的山貨,撿的野果,懷裡還抱著一隻剛剛在山上撿到的花栗鼠。它當時被捕獸夾傷,小小圓胖的身子拖著一個大大的捕獸夾,一步一挪地爬到榮慧卿腳下,睜著黑漆漆的雙目,求援似地看著她。榮慧卿看著就心軟,不顧同伴的阻撓,將這隻花栗鼠從捕獸夾上救了下來。

  大牛看著榮慧卿懷裡的花栗鼠,笑著道:「這隻花栗鼠倒是太瘦了,大概只能燉一小鍋湯。」

  榮慧卿莞爾一笑,剛要說話,卻感覺到自己懷裡的花栗鼠似乎瑟縮兩下,一雙小爪子一下子緊緊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居然像在討饒。

  「我想養著它。燉湯倒是用不著。」榮慧卿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麼,伸手輕輕拍拍懷裡的花栗鼠。

  花栗鼠終於平靜下來,小爪子放開榮慧卿胸口的衣襟,還輕輕撫了兩下,似乎在諂媚……

  榮慧卿不動聲色地跟眾人走到村口。

  落神坡村口的大榕樹下面,村裡年歲最老的白鬍子祥叔又坐在榕樹底下,唾沫橫飛地跟面前的一堆孩子講古。

  「……仙人啊,他們會騰雲駕霧,餐風飲露。有時候只要看你一眼,你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所以千萬不要惹著仙人。」

  「祥叔騙人。我爹說,這個世上沒有仙人。」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孩子反駁。

  祥叔瞪了他一眼,「怎麼沒有?離這裡一百多里的朵鈴山莊,那裡就有很多仙人。」

  那個流鼻涕的小孩子握著小拳頭,大聲道:「我爹說,那個朵鈴山莊不是仙人,他們是……」

  祥叔猛然打斷那小孩子的話,沖他額頭拍了一掌,怒道:「二傻,你爹懂什麼?——你是二傻,你爹是大傻!」

  「你才是大傻!」那個叫二傻的孩子憤而向榕樹下的祥叔扔出一個土疙瘩,忘了剛才自己說的話。

  「打祥叔咯!打祥叔咯!」一群孩子跟著往祥叔身上扔石塊和土疙瘩。

  祥叔只好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地回自己家裡奔過去。

  ……

  大牛撇了撇嘴,「擺龍門陣擺了幾十年了,也不膩味。每天被村裡的孩子追打,他倒也有臉。」

  榮慧卿笑了笑,「說不定祥叔也是跟人逗趣而已。每天閒著也是閒著,他也要打發日子啊。」

  大牛抿緊唇,轉頭看著榮慧卿。

  榮慧卿雖然只有八九歲,可是身子高挑,看上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她的長相只是清秀,但是言行舉止跟村裡別的姑娘們大不一樣。她這個長相,在別的地兒也許普普通通,可是在這落神坡,她就是不折不扣的一朵花,一群半大小子看見她就臉紅。

  同樣是一襲青色土布棉襖,襟邊上就愣是比別人家姑娘穿的多了一些彎彎繞繞的繡花。穿在她身上,馬上就和別人不一樣。

  大牛今年已經十五了,他娘張羅著要給他娶親,他只看中榮慧卿。

  可是大牛他爹已經放了話,讓他死了這條心。說榮家那老頭兒,是不會願意把唯一的孫女嫁到他們家。再說,榮慧卿比他小七歲,就算榮老頭答應,也不會讓榮慧卿現在就嫁過來。大牛等不起,他們家也養不起童養媳。

  大牛不甘心,今天想找榮慧卿親自問個明白。

  「慧卿,我娘……我娘……要給我找媳婦了。」大牛吞吞吐吐地道。

  榮慧卿抬起頭,用手捋了一下被山風吹散的額髮,笑著道:「恭喜大牛哥了。以後有了大牛嫂,大牛哥家裡就更熱鬧了。」

  大牛看著榮慧卿靈動的黑眸,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漲得滿滿的,有些酸,又有些甜,再也說不出話來。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榮慧卿家門口。

  榮慧卿的家跟這村子裡別的屋子沒有什麼不同。院牆圍著一個大大的場院,裡面三間正房,兩邊還有廂房,都是木頭搭的,糊著黃泥,屋頂上蓋著茅草。後面是一排更低矮的小屋子,養著豬和雞鴨。

  榮慧卿推開自己家的院門,笑著跟大牛客套,「大牛哥,要不要進去喝杯薄荷水?」

  落神坡是偏僻的小山村,除了靠山吃山,沒有別的東西。山上沒有茶樹,他們也不喝茶,最多用一種薄荷葉子泡水喝。喝了口舌生津,唇齒留香。

  大牛卻忙忙地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說著,逃也似地離開榮家的大門口,似乎那裡有吃人的猛獸一樣,在裡面張大嘴等著吞噬他們。

  榮慧卿笑著搖搖頭,走到自家院子裡面,順手關上門。

  外面幾個偷偷躲在牆角的半大小子追上大牛,問道:「大牛哥,你怎麼不進去?」

  大牛沒好氣地道:「那個院子誰能進得去?你們以前不是試過的?」

  一個小子訕訕地撓了撓後腦勺,「大牛哥,我那次是晚上,黑咕隆咚的,興許沒有看清楚……」

  「沒有看清楚?——你明明說一進到裡面,就像進了黑天地獄,到處陰風嚎嚎,還有惡鬼要吃你。你在裡面哭了一晚上,可是第二天,你爹是在榮家外面院牆的牆根底下發現你的。你丫根本是睡著了在做夢吧?」另一個半大小子一臉不屑,「膽小鬼!」

  被罵的孩子卻是煞白了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垂頭喪氣地低頭,一隻腳在地上蹭來蹭去。

  大牛半晌沒有說話,最後才道:「也不怪他。榮家那院子,確實有些古怪,一般人晚上真的是進不去。」

  「可是榮大娘、榮大爺,還有榮老爺子都很好,前兒還給我一塊糖吃。」一個年紀小一些的小子咽了口口水,「真好吃。比過年的時候家裡做的麥芽糖好吃多了。」

  「就知道吃!」大牛曲起手指頭,在那小子頭上敲了一下,轉身的時候,回頭忍不住張望一眼榮家的小院子,真的跟別的院子沒有什麼差別,可是就是看上去不一樣,就跟榮慧卿這個人一樣……

  破天荒頭一次,大牛心裡升起一股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

  ……

  榮慧卿回到自己家的院子,伸手關上院門,揚聲叫道:「爺爺!爹!娘親—我回來了!」

  從正房裡面走出個身材中等的男人,面目平庸普通,臉上的笑容卻是十分真摯寬厚,「慧卿回來了。累了吧?家裡的東西夠吃,你不要再上山去採山貨了。大冬天的,小心凍得手上長凍瘡。」嘮嘮叨叨地說著,從榮慧卿背上取下沉甸甸的背簍拎在手裡。

  榮慧卿一手抱著花栗鼠,一手挽住那男人的胳膊,笑嘻嘻地道:「爹,我上山是去玩兒的,不累。天天關在家裡面,憋也憋死了。」說著,將懷裡的花栗鼠托起來給那男人看,「爹你看,我救了一隻花栗鼠,是不是很可愛?我給它取名叫小花。」

  榮慧卿掌上的花栗鼠幾不可見的抖了一抖。

  那男人眼裡的精光一閃而逝,沒有錯過花栗鼠的這絲顫抖。

  「不錯,你從小也沒有什麼玩物。這個小東西,倒是挺伶俐的,你就養著玩吧。」說著,那男人伸手摸了摸花栗鼠背上光滑的絨毛。

  花栗鼠似乎被這一摸驚到了,在榮慧卿手掌之上僵硬了一瞬,就直挺挺倒了下去,似乎是暈了。

  「爹!—您做什麼嚇唬小花!」榮慧卿大發嬌嗔,推開那男人的胳膊。

  那男人呵呵地笑,帶著榮慧卿進到屋裡。

  一個身穿同樣青色土布棉襖的女子走過來,慈愛地摟著榮慧卿的肩膀,笑道:「又跟你爹生氣了?」

  榮慧卿托著仍然是僵硬一片,直愣愣躺著的小花栗鼠,嘰嘰喳喳向娘親告狀。

  那女子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男人一眼,嗔道:「你爹既然又捉弄我們慧卿,就罰你爹今兒給我們做飯。」

  榮慧卿的臉立時耷拉下來,「不要啊—爹做的飯菜哪裡能吃!」

  那女子掩袖而笑,看得那男子兩眼發直。

  榮慧卿看見爹娘交纏在一起的視線,抿嘴一笑,抱著小花栗鼠往自己屋裡去了。

  在自己屋門口回頭的時候,榮慧卿還能夠看見自己爹爹專註地看著娘親,心裡眼裡只有一個她。再看看她娘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村婦人,臉上還有一塊黑黑的刀疤,從左眼下面橫貫到下頜,差一點,就能割斷脖子。

  這樣的娘親,實在算不上美女。

  可是在爹爹眼裡,天上地下的美女加起來,都沒有她娘親一個人好看。

  這種相濡以沫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夫妻之情吧。

  榮慧卿心裡暖融融的,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嘴角都帶著笑容。

  榮慧卿的爺爺榮老爺子吃著熱騰騰的山珍松菌鮮蘑鍋子,大塊朵頤之餘,不忘對榮慧卿道:「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暫時不要上山。等過了年之後再上山也不遲。」

  榮慧卿嘟起嘴,想要抱怨兩句。

  榮老爺子又指著趴在榮慧卿膝蓋上的花栗鼠,道:「你就在家裡照顧這個小東西吧。它傷了腿,要好好養一養。不然以後被黃鼠狼拖走了,它就虧大發了。」

  花栗鼠本來正兩眼放光看著榮慧卿碗裡的山雞湯,聞言眼前一黑,就從榮慧卿膝蓋上倒栽下去。

  榮慧卿的爹和娘相視一笑。沒過多會兒,兩人臉上的笑容又淡了下來,不約而同嘆口氣,低頭吃飯。

  榮慧卿早習慣他們時不時的抽瘋,也不在意,從地上將花栗鼠抱起來,放回自己屋裡去。

  趁榮慧卿不在,榮老爺子感慨地道:「我們慧卿雖然沒有靈根,不能修真,可是她的腦子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孩子。舉凡算經、易術和陣法,只要教一遍,就不用再說第二遍。舉一反三是常事,經常還能給我出些算題做做。——這樣聰明的孩子,老天怎麼就忍心不給她靈根呢?」

  榮慧卿的娘忙低頭拭淚,哽咽著道:「爹,都是我不好。當時不該……」

  榮慧卿的爹急了,安慰榮慧卿的娘親,道:「娘子,這不關你的事。再說,沒有靈根更好,不用去跟那些人鬥得烏眼雞似的。咱們慧卿以後不管是做煉丹師,還是做陣法師,都是各大派搶著要的座上客。——那些修真之人,只配給她做隨從保鏢!」

  榮慧卿從自己屋子出來,聽見這番話,知道家裡的三個長輩又在給她的前途做打算,都是聽得耳朵起繭子的話,難為她娘還是一說就哭,就跟村口榕樹下經常講古的祥叔一樣樂此不疲……

  「爹、娘,爺爺,你們不要說了。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為什麼要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事呢?——我不想修真,也不想做煉丹師,更不想做陣法師。我只想跟你們在一起,快快活活過一輩子。」榮慧卿笑著坐下吃飯。

  榮慧卿的爺爺取出一根煙管,吧唧吧唧地吸了幾口,道:「這裡的日子是不錯。可是我和你爹、你娘,都比你老。等我們去世了,你一個人要怎麼辦呢?還是學點東西,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生兒育女,才是你這樣女孩子要做的事。」

  榮慧卿像無數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樣嬌嗔:「我才不要嫁人!—就算要嫁,我也要帶著爺爺、爹和娘一起嫁!」說得屋裡的人都哈哈笑起來。

  剛才的沉鬱一掃而空。

  吃完晚飯,榮大娘去收拾碗筷,榮大爺拿了篾片過來編竹簍。

  榮老爺子卻坐在八仙桌前,就著一盞油燈,出算術題給榮慧卿做。

  「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

  榮慧卿連演算都不用,一邊逗著自己膝蓋上露出小肚皮讓她抓癢的花栗鼠,一邊笑著道:「這個簡單,是二十三。」

  榮老爺子讚賞地笑了笑,又問道:「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榮慧卿一怔。——雞兔同籠問題啊,好久遠,想不到在這裡也能遇上……

  看見榮慧卿好像被難住了,榮老爺子哈哈大笑,「慧卿,也有你不會做的題?!」

  榮慧卿回過神,挑了挑眉,笑道:「這有何難?——有兔十二隻,雞二十三隻。」

  榮老爺子被嗆得大聲咳嗽起來,將手裡的《算經》扔到一邊,道:「換一個!—我上次教你的易術,你說給我聽。」

  榮慧卿偏頭想了想,道:「易之一道,傳承自上古聖人。聖人所言,稱『易經』。經之解讀,稱『易傳』。傳之傳傳承,稱『易學』。古之聖賢,本用『易』占筮,卜卦吉凶。易有八卦,每卦有六爻。卦下有辭,為解敘。傳言卦像為伏羲所創,周王作卦辭,後來演變為六十四卦,成為大演之術的根基。」

  榮老爺子閉目不語,只是微微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等榮慧卿說完了,榮老爺子才道:「我傳你易術,是為了陣法之道。能弄懂易之一道,天下所有陣法在你眼中都不值一提。無非就是『易生有兩極,兩極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但是,善易者不卜,所以卜卦之道,乃是末節,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占筮。」

  頓了頓,榮老爺子別開眼,往院子里掃了一眼,若無其事地道:「陣法其實也是細枝末節。外面的人都奉陣法師為座上客,其實在我眼裡,還不如煉丹師管用。」

  榮慧卿趴在桌上咯咯地笑,「爺爺,我不過是小時候把院子裡您設的陣法略微變了變,將生門轉做死門,死門轉做生門而已。——您就怨念到現在。」

  榮老爺子有些惱羞成怒,瞪著眼睛道:「你還好意思笑!—院子的陣法……陣法能隨便改嗎?!差點將村裡的小虎困死。若是鬧出人命,我們還想好好待在這裡?」

  榮慧卿收了笑容,攤了攤手,道:「……我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但是如果來的人不是村子裡的小孩子,而是外面的壞人,就算困死他們,還不是他們活該!」

  榮大爺聽見祖孫倆爭執起來,就咳嗽一聲,編好一個竹簍,放起來,又抱了一堆篾片過來,開始繼續編竹簍。

  榮大娘端了一杯薄荷水過來。

  榮大爺就著榮大娘的手喝下去,伸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對榮大娘道:「坐下吧。你忙了一晚上了。」

  榮大娘笑著坐下,扭頭勸榮老爺子,「爹,慧卿那時候才五歲,隨手改陣法,不過是頑皮而已。小虎不是沒事了嗎?村子裡都是厚道人,他們不會想到別處去的。」

  榮大爺低著頭,手裡熟練地繞著篾片,道:「爹,娘子說得有道理。您既然想讓慧卿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不要教她這些東西了。——女孩子家,學那麼多東西做什麼?她又不能……還是跟村子裡的小姑娘一樣就好了。」

  榮老爺子卻有些不甘心地嘆口氣,搖頭道:「院子裡的陣法,就算是修真之人,不到一定的境界,也是進不來的。可是,我最近總是提心弔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榮大爺心裡一驚,手指間的篾片在手掌上劃過,幾滴鮮血滴在篾片上,形成一個卦像一樣的符號。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2:33 PM

第2章 暗夜來襲

  榮慧卿走過來,好奇地蹲在榮大爺身邊,看著那個鮮血凝就的卦像符號,沉吟道:「坤上下,是第二十三卦——剝卦。卦辭有雲,剝者,不利有攸往。爻位在六二,剝床以辨,蔑貞,凶。」抬起頭看向榮老爺子,笑道:「爺爺,我說的對不對?」

  榮老爺子心底更是一沉。鮮血滴在篾片上,還是「剝」卦,本來就是凶,又是自己兒子的血,這個凶,真是凶的不能再凶。——可是自己一家三口,早已經自斷前塵,跟往事一筆勾銷了。

  在修真界,這樣做,就跟普通人重新投胎做人一樣。誰又會來追究你上輩子犯的事呢?哪怕是犯了彌天大罪,身死入黃泉,就連天也不會再追究。——應該不會是他們。

  榮老爺子自失地一笑,再看那篾片上鮮血凝成的卦像,似乎又有不一樣。

  因為鮮血是液體,是流動的。長長短短的血跡也在不斷順著篾片往下淌,慢慢地,卦像似乎又變了。

  榮慧卿看見爺爺的神色變了一變,又高深莫測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再順著爺爺的目光低頭往篾片上看過去,發現那卦像果然又有變化。

  「咦?現在居然變成乾卦?—乾上乾下,元亨利貞!」榮慧卿驚喜地叫道。

  屋裡的三個大人心裡驟然輕鬆起來。

  乾卦,可是了不得的大吉之卦。卜之於凡人,那就是帝王之卦。

  只不過他們四個人是世外畸零之人,乾卦對他們來說,也就是一種解脫罷了。讓他們知道,雖然前途有艱難坎坷,但是一定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榮大娘柔聲道:「這下好了,爹可以放心了,相公也不用一直犯愁了。」

  榮老爺子看了自己的兒子榮大爺一眼。

  卻見他憨厚樸實的臉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伸手從旁邊的桌上端起茶杯,遞給他身邊的榮大娘,「娘子,喝點水。」

  榮老爺子翻了個白眼,站起身撐了個懶腰,道:「天不早了,大家睡了吧。看這天發黃的厲害,明天會下大雪。」

  榮大爺應了一聲,放下手裡編著的竹簍,幾步搶上前,幫榮老爺子掀開往內室去的簾子,笑著道:「爹早些歇著。我明兒早上去看看房頂的稻草是不是結實。如果真下了大雪,可不能像去年一樣壓塌了。」

  榮老爺子嗯了一聲,回身對屋裡另一邊一坐一蹲的榮大娘和榮慧卿道:「你們也早些歇著。有事明天再說吧。」

  榮大娘起身福了一福。

  榮慧卿卻還是蹲在地上,看著那篾片上的卦像,喃喃地道:「爻位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要來了嗎?」

  榮老爺子咳嗽一聲,「慧卿,別看了。血卦本來就不準。」

  榮大爺窒了窒,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被榮老爺子的利眼看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榮慧卿「哦」了一聲,也懶得再看,站起身抱著榮大娘的胳膊撒嬌道:「娘,我睏得很……」

  榮大娘笑著攬了榮慧卿的肩膀,送她去她自己的屋子裡歇著。

  他們走了之後,這個血卦最後凝結起來,從乾卦,變成了坤卦。

  坤者,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本是吉卦。可是這一個坤卦,爻位在上六。

  爻辭云: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低矮的茅屋裡面,昏黃的燈光突然跳了兩跳,似乎有一陣風從大門底下的縫隙裡吹了進來,那篾片上的血卦像,沒過多久,就如同清晨的露珠被朝陽蒸發一樣,悄沒聲息地從篾片上消失,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

  夜已深,安靜的村莊裡,突然響起了幾聲狗吠,將村口幾戶人家都吵醒了。

  他們這個落神坡,與世隔絕地厲害。就算到最近的府城永璋城,也要翻過七座大山,淌過七條小河,走上七天七夜,才能走到人煙稠密,富庶繁榮的府城。

  這麼晚了,怎麼會有狗吠聲?

  屋裡陸續亮起油燈,似乎有人起身,來到屋前,推開了屋門,往外面張頭張腦地看了出去。

  一個男人的聲音埋怨道:「別看了,肯定是落神山上的那些野物跑下山了。最近也不知道犯什麼邪,大大小小的野物們都瘋了一樣往山下跑。隔壁張家在山上設的那些捕獸夾,一天要換好幾次,次次都是抓得各種肥的流油的山豬獾子……」嘀嘀咕咕地不肯從床上起來。

  落神坡的房子低矮狹窄。

  來到屋門口張望的女人聽見男人的埋怨,嘻嘻一笑,就將門窗掩好,吹熄油燈,回到床上睡下,對她男人嗔道:「你要眼紅,也去裝幾個捕獸夾。等開春了,咱們拿著皮毛到府城去賣,也能換幾尺紅布,給妞妞做嫁妝。」

  男人「嗯」了一聲。

  村子裡又安靜下來。

  黑暗中,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黑衣人,像是從平地裡突然冒出來一樣,站在了村口前面的高地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黑寂靜的小山村。

  當先一個披著玄色貂裘的黑衣男子,從玄色風帽中抬起頭,映著瑩白的月光,露出一張面如冠玉的絕色面龐,長眉入鬢,雙眸細長,眼尾往上微微一翹,在濃密黑長的睫毛掩映之下,憑添幾分殺氣。

  他伸出一隻胳膊,指著村子裡中間的一座小房子,淡淡地道:「就是那裡,離三震二。」

  後面的黑衣人都明白那人說的是房屋的方位,有八個人翻身下馬,對那男人躬身行禮,然後一言不發,就往那座小屋的方向飛奔過去。

  那座小屋,正是榮慧卿他們的家。

  那八個黑衣人來到小屋跟前,利落地翻牆進了院子。這種事,他們不知做過多少次,當然駕輕就熟。

  那玄衣貂裘的男子騎在馬上,靜靜地眺望著小屋的方向。

  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小屋那邊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吵鬧喧嘩的聲音,就連大門開啟的聲音都聽不見。

  那男子「咦」了一聲,兩隻手突然從貂裘下面伸出來,十個手指交纏,做出三種手勢,變幻莫測,口裡念道:「臨、兵、鬥,諸神散去!」話音剛落,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突然燃起白光,就像燭光一樣,在夜空閃耀。

  雖然只有三字真言,但是已經包括了佛門秘傳的不動明王英大金剛輪印和外獅子印,剛猛無匹,正氣凜然,可破一切邪祟。

  後面的黑衣人看見前面男子手上的光芒,眼裡都露出狂熱的崇拜之色。似乎這樣的光芒,他們也見過不是一次,可是每一次見到,他們都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動跟崇拜。

  那男子將燃起亮光的手指,在眼前緩緩拉過。就如開了天眼,散去凡人眼光中的世俗迷霧一樣,他眼前的景象,立刻變得跟剛才不一樣。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小屋的上空,居然翻滾著黑色的雲霧,將整座小屋罩得嚴嚴實實。黑色濃霧當中,不時有各種夜叉惡鬼的頭像,在霧裡飄來盪去,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似乎在警告任何一個膽敢進入這座小院的人。

  而先前翻入院子裡面的那八個黑衣人,正在迷霧之中拿刀砍來砍去,以為在跟那些在他們身邊纏繞的惡鬼夜叉搏鬥。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的每一刀,都砍在了自己人身上……

  那男子略微有些詫異,放下手指,默然半晌,輕笑一聲,「居然這裡還有九品的三轉聚魂陣。——也罷,我就親自走一遭吧。」說著,那男子一提韁繩,胯下烏騅馬一聲長嘶,向空中躍起,再一眨眼,就跟騰雲駕霧一樣,已經來到小院門前。

  烏騅馬的嘶叫,終於將安靜的小山村再次喚醒。

  村口的幾隻大黑狗已經夾著尾巴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那男子微微皺眉,再出手,手指的光芒再起。這一次,不再是如同燭光一樣弱小,而是如同陽光一樣炙烈。

  烈烈的白光往小院裡面的濃霧衝過去。霧裡的妖物見著白光,立刻如煙霧一樣散去,再也無法凝結成形。白光過處,在濃霧裡劃出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的盡頭,就是小屋的大門。

  屋裡的榮家人在有黑衣人進院子的時候,就已經醒過來了。

  本來他們也沒有太當回事,就等著這些人殺累了,他們再把這些人扔出去。

  可是等到那烏騅馬的嘶叫聲響起,然後一道白光劃破院子裡的濃霧,榮老爺子心神一震,立刻向對面榮大爺和榮大娘的屋裡叫道:「和飛!讓鳳女帶著慧卿去落神山躲避!—你跟我在這裡擋著,有強敵!」

  榮大爺名叫和飛,榮大娘娘家姓管,名鳳女。

  榮老爺子一向不稱呼他們的姓名,只是「兒子」、「媳婦」地叫。

  這一次居然叫起了名字,一定是很兇險。

  榮大爺立刻應了,從床腳的櫃子裡抽出一個包袱,背在榮大娘身上,又在她面頰上親了親,道:「你帶慧卿先走,我和爹隨後就到。」

  榮大娘哽咽著道:「我等你。」說著,就衝出屋子,來到榮慧卿的屋裡。

  榮慧卿到底是個八歲的孩子,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她還在高。

  榮大娘一陣心酸,連忙將榮慧卿叫醒,七手八腳地將毛皮大襖和風帽給她套上,拉著兀自不斷打呵欠,閉著眼睛抓緊時間睡覺的女兒,匆忙從後門跌跌撞撞出去,往落神山的後山行去。

  他們的院子建得巧。在一般人看來,後院對著落神山山腳,根本就無處可去。可是只有他們家的人才知道,那裡用陣法隱藏了一條山間小道,可以隨時從後門往外逃。

  只是這條小道,需要有人在這裡維持陣法。如果大家都逃,無人維持陣法,這條小路就暴露了。

  前面那騎著烏騅馬的男子,看見院子前面一個九品的三轉聚魂陣,就已經是很出乎意料了,根本沒有想到,這裡的後院另有乾坤,還隱藏了另外一個更高深的陣法。

  榮大娘拉著榮慧卿匆匆逃往落神山的後山。

  榮慧卿被夜晚冰冷的山風終於吹得清醒過來,結結巴巴地問道:「娘,出什麼事了?我爹呢?還有爺爺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2:40 PM

第3章 管鳳女

  榮大娘緊緊抓住榮慧卿的手,急步往落神山上走,沉聲道:「你爹和爺爺等一會兒就上山,讓我們先走。」

  「出什麼事了?」榮慧卿眨眨眼睛,臉上驚疑不定起來。她自懂事時候起,就一直住在這裡,從來就沒有像今晚這樣倉促過。

  娘這樣著急忙慌的樣子,明明是在逃命啊!

  「是不是有壞人來了?——娘,我們應該回去幫爹和爺爺……」榮慧卿企圖掙脫榮大娘的手,往山下跑。

  榮大娘回過頭,厲聲道:「你回去有什麼用?回去也是添亂!再說,你爹和爺爺……也有幾分本事,一般人都奈何不了他們。你跟著我上山,好好躲起來,才不枉你爹……」話音未落,榮大娘突然覺得心裡像是被誰拿刀砍了一把,一股劇痛由內到外,一時忍不住,哇地一聲,就在山道上吐了一口血。

  榮慧卿扶著榮大娘,快要哭出來了,「娘!娘!您沒事吧?」

  「我……我沒事……」榮大娘站在半山腰上,凄然回頭看了一樣山腳的小院子。

  那一記撕心裂肺的疼痛,標誌著她的丈夫,那位憨厚樸實的漢子已經隕落了。

  這一次的強敵,看來真是非同小可。

  榮大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拉著榮慧卿上山的。茫然中,她只有一個信念,自己的丈夫不在了,自己一定要保住丈夫在這個世上最後一滴血脈!

  榮慧卿的手被榮大娘攥得生疼,可是她不敢吭聲,連走帶爬地跟著榮大娘往山頂行去。

  離山頂一步之遙的地方,榮大娘突地停住腳步,她駭然回頭,清清楚楚看見,一簇白光在小院上空劃過,自己一家人住了八年之久的小院子立刻熊熊燃燒起來。村子裡有人看見火光,已經敲鑼打鼓,叫醒了沉睡中的村民,組織大家過來救火。

  那個院子有陣法,現在被一把火燒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榮老爺子,也隕落了。

  榮大娘的兩眼模糊起來,拉著榮慧卿一起跪下,道:「慧卿,快給你爹和你爺爺磕兩個頭,讓他們在天之靈,保佑你這一輩子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榮慧卿大驚,抓著榮大娘的衣袖叫道:「娘!娘!—爹和爺爺不會的!他們不會有事的!他們是最有本事的人,他們不會有事的!」

  榮大娘攬住榮慧卿的頭,默默地流淚。可憐的孩子,一直長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她不知道,在外面的修士看來,他們這些普通人,命同螻蟻。只是,修士不敢直接為難他們,可是修士手下的打手,卻可以隨意欺凌他們……

  「慧卿,你聽我說……」榮大娘正要說話,突然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什麼聲響。

  「過來,趕快躲到大石頭後面來!」榮大娘急聲道,伸手將榮慧卿推到山路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後面。

  榮慧卿從大石頭後面探出頭來,往山路上瞧去,卻什麼都沒有看見,不由狐疑道:「娘,您聽見什麼了?」

  榮大娘沒有時間跟她說話,只是從地上匆忙撿了些草棍和石塊,在大石頭周圍擺了起來。

  榮慧卿回頭,看見榮大娘的舉動,詫異道:「娘,原來您也會陣法?」

  榮大娘手腳利落,很快就佈好陣,山路對面的馬蹄聲此時也清晰可聞。

  榮慧卿忙把頭縮回來,躲在大石頭後面。

  她知道,榮大娘倉促之間,佈了一個石隱陣。外面的人看過來,只能看見一片大大小小的石頭,看不見人。

  這個陣法雖然簡單,卻極精妙,不是一般的陣師能佈的出來的。

  榮慧卿仔細打量著各個草棍和石塊的方位,在心底默默計算,沉浸在陣法的世界裡,就沒有注意到她娘已經走到路對面的石頭後面躲起來。

  榮大娘在對面的石頭那裡也佈置了一個簡易陣法。

  山路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逐漸向她們這邊走過來。

  榮大娘的陣法起了作用。

  那騎馬的人從她們身邊掠過,向前面奔去,然後又跑回來,在山路上來回好幾趟。

  榮慧卿被馬蹄聲從陣法的世界裡驚醒過來,聽見有人在說話。

  「王爺,這裡沒人。我們找了好幾趟,都沒人。」

  榮慧卿從大石頭後面偷偷探出頭,看了一眼。

  只見一個面如冠玉,俊美無匹,身披斗篷的男子,坐在一匹烏騅馬上,就站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在聽另外幾個黑衣人說話。

  那些黑衣人都叫這個男人「王爺」。

  榮慧卿抿緊了唇。難道就是這個王爺,殺死了她的爹和爺爺?

  她的小手握得死緊,用盡全身的力氣,才遏制住自己想衝出去跟這個殺人兇手同歸於盡的復仇慾望。

  那烏騅馬上的男子雙眸銳利,若有若無地向她們這邊掃了過來。

  榮慧卿趕緊低下頭,背靠大石躲了起來。

  「管鳳女,我知道你在這裡。——出來吧。你若是不出來,我放火燒山。燒到你的心肝寶貝,你可別後悔!」那男子唇含微笑,徐徐說道。

  管鳳女便是榮慧卿的娘親榮大娘的閨名。

  榮慧卿的嘴一下子張得大大的。這這這……這個男子居然是想抓自己的娘親?!

  不!不行!—自己已經沒有爹和爺爺了,一定不能沒有娘!

  榮慧卿大怒,就要從石頭後面爬出來,打算跟對方鬥一鬥。

  可是沒等她站起來,那男子又道:「管鳳女,自從那天在集市驚鴻一瞥,我就對你念念不忘。上天憐我一片痴心,終於讓我尋到你的住處。你跟我回去,我立刻請旨,封你做王妃!」

  榮慧卿聽見這話,就從無比憤怒,一下子變得無比呆滯。她抬頭看看天,好像跟往日沒什麼不同,依然昏黃厚重,似乎一場大雪迫在眉睫。而自己的娘親,榮慧卿看向對面的那個大石頭,她記得清清楚楚,娘親臉上一塊長長的黑色刀疤,縱貫左臉,絕對稱不上是美貌之人。——娘到底是做了什麼,如何能讓這個俊美毒辣的王爺念念不忘?

  榮慧卿很想衝出去,大力搖著那個王爺的肩膀怒吼:「你丫認錯人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受死吧!」

  可是沒容榮慧卿繼續想下去,那個王爺又道:「還不出來?我這人沒什麼耐性的。——不過是幾個陣法,你以為我破不了?」說著,那男子舉起右手,對準了榮大娘管鳳女所在的那塊大石頭。

  管鳳女眼看那王爺識破了自己的障眼法,為了榮慧卿不被王爺發現,只好緩緩從自己藏身的石頭後面走了出來。

  那王爺看見管鳳女終於現身,一時百感交集,似喜似悲地看著她,夢囈似地道:「……鳳女,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2:43 PM

第4章 天道法則

  榮慧卿木木呆呆地蹲坐在大石頭後面,腦子已經完全僵硬,不能思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身份高貴,而且明顯不缺女人的王爺,居然跑到他們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還殺了自己的爺爺和爹爹,就為了自己的娘親?

  到底是王爺腦殘,還是自己瞎了眼?

  自己的娘親,什麼時候跟王爺有過一面之緣?

  像是知道榮慧卿在想什麼,管鳳女的聲音從山路上飄了過來,「民婦不記得見過閣下。閣下一定是認錯人了。」

  那王爺默然半晌,才感慨地道:「你那日去集市趕集,我正好心血來潮,去南市微服私訪,就看見你在和你男人賣山貨。——當日一別,夙夜思之,今日終於能一解相思之苦。」

  榮慧卿用手捂住嘴,默默地流下淚。

  原來如此。太陽底下無新事。

  這個狗王爺,不過是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罷了!

  榮慧卿再次從大石頭後面探出頭來,緊張地看向這邊,暗暗祈禱這王爺,是認錯了人,這樣自己的娘親還能逃過一劫。可是不管是不是認錯人,他們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殺父殺祖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想報仇,可不是現在。她如今才八歲,除了會陣法,別的什麼都不會,怎麼跟人鬥?

  管鳳女聽完那王爺的話,卻凄然一笑,道:「民婦只有一句話,王爺認錯人了。民婦有夫君,一女不事二夫。今天梁子已經結下,王爺雖然是貴人,可也不能草菅人命。——我夫君,還有我公公的命,都命喪王爺之手,民婦也不想活了。今日我們全家斃命於此!」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根明晃晃的簪子,就向那王爺撲過去。

  那王爺右手一抬,面前立刻如同豎起一道堅硬的盾牌,將舉著簪子的管鳳女擋在面前一尺之地。

  「王爺是修真之人,難道也敢親自對民婦動手?你就不怕天道輪迴,讓你這一輩子的修為再也不能更進一步?!」管鳳女舉著簪子立在那裡,冷冷地道。雖然荊釵布裙,卻有了幾分風姿綽約之態。和她臉上的刀疤對照起來,顯得極不和諧。

  榮慧卿在大石頭後面聽得心裡一動,想起了以前爺爺經常跟她說的話。

  據說是從遠古創世神那裡傳下的規矩,修真之人,不能殺戮毫無修為的凡人。修真之人只能親自對付有修為的人。如果親手打死凡人,修真之人就違反天道,會被打入六道輪迴,修為會永遠停滯,壽元也無法增長,最後會和凡人一樣身死入黃泉。

  從某種角度來說,創世神也算是煞費苦心,為了平衡世上的力量規則,不讓修真之人太過目中無人,草菅人命,才有了這個天道法則。

  不過世上的事,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修真之人不能直接殺死凡人,但是修真之人可以豢養很多俗世打手。如果跟凡人有過節,直接派打手出動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就可以避開這個天道法則。

  再者俗世政權向來有修真之人在後面撐腰,對付平民老百姓,也用不著修真之人手上沾血。

  而這個追到他們村裡來的王爺,明顯是有修為的修真之人。他殺了自己的爺爺和爹爹,不用自己親自報仇,老天爺都會幫自己收拾他!

  榮慧卿剛鬆了一口氣,就聽那王爺朗聲一笑,「管鳳女,你丈夫和你公公,可不是我下的手,你別恨錯了人。——至於你嗎,若是你執意不從,我有的是法子,讓你乖乖聽話。只要不殺你,上天就不會把這樁因果歸結到我身上。」

  管鳳女一驚,握住簪子的手臂哆嗦兩下,回手就往自己脖子處扎了下去,恨聲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那王爺沒料到管鳳女如此烈性,慌忙將身前的防護撤下,卻已經晚了一步,管鳳女的簪子已經扎在她的咽喉處,汩汩的鮮血往外開始流淌。

  「鳳女!」那王爺長嘯一聲,身影閃動,衝到管鳳女身邊,及時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出指如風,在她頸邊傷口處連點幾下,止住了噴湧而出的鮮血。

  那些黑衣人看見這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覷。——王爺的口味也太重了吧?為了這樣一個醜婦,也值得這樣大費周折?!可是不管怎樣,既然王爺看上了這婦人,他們也只管聽命行事了,忙上前將身上帶著的上好金創藥遞上去。

  那王爺嫌惡地看了一眼那黑糊糊的金創藥,搖搖頭,「不用了。我這裡有上好的。」說著,手掌一翻,一個白玉小瓶就出現在他的掌心。

  一股清涼的綠汁從小瓶裡面流出來,滴到管鳳女脖子上的傷口。

  鮮血褪去,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

  管鳳女面色慘白,被那王爺摟在懷裡,略施手段,她就動彈不得。

  現在這種情形,是生也由不得她,死也由不得她。

  管鳳女心裡大急,生怕榮慧卿會一時忍耐不住,從大石頭後面跳出來。——她不惜用簪子行刺,然後再扎傷自己,就是希望這個王爺不會想到他們家還有別人。

  以這個王爺的心性,肯定不是心慈手軟的大善人。榮慧卿是他們榮家最後一條血脈,一定不能落入這個王爺手裡!

  「王爺,天色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一個黑衣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道。

  山下的村民已經聚集在榮慧卿他們家的周圍,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甚至已經有人順著榮家小院後面那條曾經用陣法隱藏的小路,往他們這邊過來了。

  這些村民雖然不看在黑衣人眼裡,可是螞蟻多了,大象也愁。——還是能不打,就不打吧。

  那王爺看了看山下的那條小道,又抬頭看了看天,目光若有若無地從榮慧卿藏身的大石頭處掠過,再低頭看向懷裡的管鳳女,沉吟半晌,另一隻手緩緩抬起,往管鳳女的面頰上輕撫過去。

  就如同變魔術一樣,王爺的手掌過處,管鳳女的面容開始變化。和以前的樣子慢慢有了分別。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2:48 PM

第5章 前事盡忘

  隨著那王爺的手掌過處,管鳳女左臉上黑色的刀疤逐漸消失,她的膚色慢慢變得白膩,鼻樑變得更加高直,雙眸的眸色更是從棕色,逐漸加深,深的發藍,如上佳的藍寶石一樣讓人沉醉。她的唇瓣不再乾枯龜裂,而是變得潤澤豐滿,如鮮花綻放,自然嫣紅。髮色黝黑,身高腿長,就算是青色粗布衣裳,也難掩她的國色天香。

  那王爺緊緊盯著管鳳女的臉,輕聲道:「世人痴迷的,是你無雙的美貌。只有我,看重的,是你聖潔的靈魂。」

  榮慧卿從大石頭後面探出頭來,捂住自己無聲的哽咽,瞪大眼睛,如做夢一樣,看著這一幕神奇的景象。

  自己的娘親,突然從一個醜陋的農婦,變成一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饒是榮慧卿這樣心理素質非常過硬的人,也被震撼得不輕。她看得很清楚,娘親眉眼的大致輪廓和以前差不多,但是更加深邃,更加精緻。

  榮慧卿不知不覺想起以前背過的一段話:「……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注:引自《登徒子好色賦》)

  那些黑衣人也看得目不轉睛。陸續有刀槍落到地上的聲音,似乎有人看得失了神,忘記自己手上還拿著武器。

  這些人都想起了曾經聽過的一個傳說,言道海西有國名臘,曾有絕世美女海倫出世。兩個國家為了爭奪她的歸屬,打了十年的仗,死傷無數……

  現在看見王爺懷裡這個美人的樣子,所有人都在心裡大叫:為了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就算是發動戰爭,讓無數生靈塗炭,也是值得的!

  管鳳女閉上眼睛,眼簾之下瞳仁微微轉動,再不願睜開。

  那王爺微微一笑,一隻手握住管鳳女的下頜輕輕一捏。管鳳女被迫張開嘴,一顆瑩白的藥丸被彈入她嘴裡。再放開她的下頜,那藥丸就順著她的咽喉滑了下去。

  榮慧卿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心裡的不安更加嚴重。

  「王爺……快走吧……那邊真的來人了。」一個黑衣人惴惴不安地催促道。

  「等一等。慌什麼。」那王爺目不轉睛地盯著管鳳女的反應,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榮慧卿抬眼往山路上看過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蹣跚著往這邊爬過來。——好像是大牛?

  沒過多久,管鳳女睜開眼睛,像是從沉睡中醒來,一雙眸子如嬰兒般瑩澈無暇,似乎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乾乾淨淨,整個人跟白紙一樣純潔,只等人上去描畫。

  「你是誰?——你為什麼抱著我?」管鳳女眉尖輕蹙,輕輕推了推自己身前的男人。

  那王爺眼裡閃過一陣狂喜,手臂更緊了緊,道:「我是你的夫君,你不記得了?」

  管鳳女的眉尖蹙得更緊,疑惑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你真是我的夫君?」

  那王爺忙點頭,「當然。」說著,將管鳳女圈在懷裡,轉身魚躍上馬,將管鳳女放在胸前,回頭的時候,又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榮慧卿藏身的那塊大石頭。

  管鳳女拉了拉那王爺的衣領,好奇地問道:「你在看什麼?」又垮下臉道:「我餓了,我要回家。」

  看著管鳳女的輕嗔薄怒,那王爺欣喜若狂,伸手一抖韁繩,道:「我這就帶你回家!」說著,驅馬向山下狂奔而去。

  那些黑衣人也紛紛上馬,跟著前面王爺的烏騅馬後頭,向山道下方奔過去。

  走到半山路上的大牛眼看有馬匹衝過來,忙一個側滾,躲到山路旁邊的大樹後頭。

  數匹駿馬飛馳而下,大牛躲在樹後一動不動,生怕被這些人發現。

  來到山腳的村子下面,一群村民擋在他們出村的路口,手裡拿著棍棒,對這些黑衣人怒吼道:「是不是你們殺了榮家的男人,燒了榮家的房子!」

  那王爺吁地一聲勒緊韁繩,面色陰沉地看著眼前這些憤怒的村民,沉聲道:「孤乃大楚國敕封一字並肩王!—你們想造反不成!」

  那些村民聽說這人是王爺,還是大名鼎鼎,戰功赫赫的一字並肩王,都是一愣。

  「你騙人!你說是王爺,就是王爺?!—一字並肩王在京城,無詔不得離京,你當我們是傻子?!」村裡的白鬍子祥叔也跟著過來湊熱鬧,聽說這人自稱是「一字並肩王」,忍不住賣弄自己的學識。

  那王爺利眼一掃,接著便瞇起雙眸,嗤笑一聲道:「想不到這裡也有懂行的。」說著,就對身後的黑衣人道:「一個不留!」便往自己的烏錐馬後背抽了一鞭。那馬狂嘶一聲,騰空而起,從村民頭上躍過,一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站在路口的村民都傻了眼,舉著手裡的棍棒手足無措起來。

  黑衣人的頭目怪笑一聲,將大朴刀握在左手,又從腰間抽出一根長鞭,指著這些拿著棍棒的村民道:「要怪,就怪你們那位白鬍子老頭亂說話。——你們今天的命,都算在他頭上吧!弟兄們,上啊!」說著,驅馬沖入村民當中,朴刀過處,一個個頭顱飛上天空,長鞭舞動,將一個個村民捲入空中,又重重地摔下來。

  這些黑衣人雖然不是修士,可是武力非凡,對付這些村民,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很快就將所有聚集在村口的村民砍殺殆盡。

  聚集在村口的村民,都是落神坡裡精壯的男丁。

  這些人一死,有些在遠處觀望的女子就哭喊著跑了過來。

  「怎麼辦?頭兒?」有些黑衣人看見那些老弱婦孺往這邊湧了過來,有些手軟腳軟。

  「怕個鳥!—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全做了!屠村,然後燒屋子!這裡的人跟我們朝過相,一個不留!」黑衣人的頭兒吩咐道。

  底下的黑衣人齊聲唱一聲喏,便舉著刀,往各家各戶院子裡衝過去……

  大牛躲在樹後,看見山下村子裡的每一處屋子都起了大火,濃濃的黑煙直衝雲霄,嚇得從樹後頭繞出來,要往山下跑。

  可是他剛跑到山路上,就看見一個陌生的少女從山路的另一端爬上來,氣喘吁吁地叫住他:「大牛!—你是不是曾大牛?!」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2:51 PM

第6章 近水樓台

  大牛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瞪大眼睛往前方看過去。

  只見那個少女和榮慧卿差不多年紀,但是容顏嬌媚,眼波流轉,身姿妖嬈,居然比榮慧卿還要好看……

  大牛愣了愣,忙甩了甩頭,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那少女氣喘吁吁地跑到大牛面前,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大牛對這種目光很不自在,皺著眉頭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個少女忙欣喜地道:「這裡是落神坡吧?你是曾大牛。我是百卉,慕名……哦,不,我是聽我遠房姑媽的鄰居的外甥女說,你是住在這裡,我就專程來找你。」

  大牛更加莫名其妙,道:「慕名?我有什麼名氣?你認錯人了。」

  百卉張口結舌,窒了一會兒,才悻悻地道:「是我說錯話了……」

  「好了,天色不早,我要下山了。我家裡好像著了火。」大牛說著,轉身就要往山下走。

  百卉一聽大急,連忙撲了上去,抓住大牛的胳膊,急切地道:「大牛,你不能下去!—你們的村子已經毀了,所有的人都死了,你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也會被人殺死的!你可不能死啊!」

  大牛一聽這話,更加下死力要往山下奔過去,「不行!我爹、我娘、還有我的弟弟妹妹都在村子裡,我要去救他們……」

  百卉死死拉住大牛的胳膊,大驚失色,「大牛,你打不過那些人的!你現在衝出去,就是送死!」

  大牛渾身一震,停住腳步,似乎把百卉的話聽了進去。

  「爹、娘、弟弟、妹妹!—大牛不孝!」大牛哭著在山道上跪下,對著山下的村子磕起頭來。

  百卉見大牛不再掙扎著要下山,才鬆了一口氣,在旁邊暗忖道,這曾大牛,著實看不出以後會成為新一代裡面最厲害的大修士。難怪當初很多人都看走了眼。自己若不是……也撈不著這樣近水樓台的機會了。

  如果她記得不錯,這些日子,就是曾大牛有奇遇的日子。可是他的機緣到底在哪裡呢?

  百卉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她的體質特殊,乃是全陰的水靈根,是天生的爐鼎。只是這一次,暫時還沒有人發現她奇特的體質。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抓緊一切上天賜予的機會,趕緊給自己找個有潛力的靠山就行了。

  眼前的曾大牛,就是最好的人選。

  上一世,曾大牛對於她這種人來說,是需要仰望的大修士,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就算做侍妾,自己都不夠格。

  可是這一世,自己捷足先登,在曾大牛成為大修士之前,就跟他搭上關係。這種患難之交,對修真的人來說,是最牢靠的關係。以後自己就算要雙修,跟著曾大牛,比跟著別人要強百倍……

  大牛不知道百卉在想些什麼,只是呆呆地看著山下熊熊燃燒的大火,死死捏著拳頭,咬牙切齒地道:「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幹的,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百卉在旁邊聽見大牛的話,嘆息著暗暗搖頭。她倒知道是誰幹的,可是那個人,以後是比曾大牛還要厲害的大修士,是大楚國一千年來唯一一個達到化神期的大修士。曾大牛後來還得到那位大修士莫大的恩惠,不然他也不會不到百歲就結嬰了。

  想到這裡,百卉輕聲勸道:「這都是他們的命,跟別人不相干的。興許他們這一次投胎,能圖遙比在這個窮山溝要好多了。」

  大牛用手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道:「我……我……我如果有能力,一定會報仇的!」

  百卉連連點頭,「那是自然。來,我們去山上躲一躲吧,免得有人發現山上有人,追上來滅口就不好了。」

  這句話提醒了大牛。他一拍腦袋,叫道:「慧卿和她娘應該是上了山的,我怎麼沒有找到她們呢?」

  「慧卿?」百卉聽著像是個女人的名字,心裡有些咯應,「慧卿是誰?」

  大牛喃喃地道:「就是山下榮家的姑娘。他們家的院子,是最先出事的。她爹和她爺爺都死了,她和她娘逃到了山上……」

  「你上山是來找那位慧卿姑娘,和她娘的?——啊,不對,榮家,她的娘叫什麼名字?」百卉急切地問道。

  大牛歪著頭想了半天,「不知道,好像她娘家姓管。很奇怪的姓。」

  「管鳳女!—沒錯,一定是管鳳女!那位大修士,就是在這裡擄走的管鳳女!」百卉在心裡大叫,「可是管鳳女明明沒有女兒啊!她怎麼會有女兒?!」

  「你說,我是上山躲一躲,還是去找慧卿她們呢?」不知不覺中,大牛把百卉當成了一個可以商量的朋友。

  百卉不動聲色地道:「天色太晚了,我們還是找個山洞住一夜,明天再去找慧卿和她娘吧?」

  大牛看了一眼山下的熊熊大火,再看了看山上黑的夜空,毫無主意地點點頭,「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山洞。」說著,就轉身帶著百卉往山洞那邊奔過去。

  ……

  落神坡七座大山之外的府城永璋的王府別院裡,一字並肩王魏楠心剛安頓好管鳳女,從內室走出來,問身邊的護衛道:「那些人都回來沒有?」

  那護衛搖搖頭,笑著諂媚道:「還沒有。王爺先走了,他們沒那麼大本事這麼快回來。」

  魏楠心沉吟半晌,低聲問道:「榮家是不是還有個女兒?管鳳女的女兒?」

  那護衛點點頭,「都在王爺的卷宗裡。屬下記得是有一女。」

  魏楠心面色一沉,「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說著,急匆匆走進內室,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一面鏡子,坐到床前,看著沉睡的管鳳女,輕輕將她的右手拉過來,另一隻手拿出一根銀針,在她的食指扎了一針。

  一滴晶瑩的血珠滴落在鏡面之上。

  很快鏡面之上就如同水面泛起漣漪,蕩起一陣波紋,將那滴鮮血捲入到鏡子裡面。

  魏楠心雙手對舉,對著鏡子連做幾個手勢,輕喝一聲:「流光鏡開,引故人來!」

  鏡子裡面倏地向外透出一陣白光,很快白光褪盡,鏡子裡顯出一個七八歲小姑娘的樣子,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瑟縮著發抖。

  正是榮慧卿的模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2:55 PM

第7章 斬草除根

  魏楠心皺著眉頭看向手裡的流光鏡,搖頭道:「生得一點都不像鳳女,跟她那死鬼爹倒是長得一個模樣。」對榮慧卿一點都不感興趣。

  看完之後,將鏡子放回腰間的乾坤袋,魏楠心拿出一個紙鶴,對著紙鶴說了幾句話,就將手指一彈。那紙鶴似乎活了過來,在空中伸了伸脖子,舒展翅膀,慢慢揮動兩下,轉瞬就衝出屋子,往落神坡那邊的夜空飛過去。

  ……

  落神坡村口的要道之上,魏楠心帶去的一群黑衣人手下正在清理自己的戰果。

  「頭兒,這裡的人都死光了。連房屋帶屍首都燒得一乾二淨,我敢保證,就是神仙來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幹的。」一個手下諂笑著恭維領頭的黑衣人。

  「嗯,都清點乾淨了?——王爺說了,要一個不留,就要真正的一個不留!」那頭兒威嚴地說道,抬頭看向落神坡後面的山路。他好像記得,他們下山的時候,貌似看見有一個人正在上山……

  他們要不要上山再去搜一通呢?

  正猶豫間,他們的頭頂傳來一聲清脆的鶴鳴。

  黑衣人一齊抬頭看向天空,就看見一隻碩大的白鶴正從雲霄直衝下來,目標正是站在中間的領隊。

  周圍的黑衣人發一聲喊,連忙抱頭蹲下。

  中間站著的黑衣人領隊叫苦不迭,只覺得被一陣威壓罩住,動彈不得,想躲都躲不了。

  那白鶴越沖越近,眼看快要撲到那站著的黑衣人領隊身上的時候,突然將身一變,化作一隻小小的紙鶴,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正好停在黑衣人領隊的肩頭。

  那黑衣人領隊就聽見王爺魏楠心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他的腦子裡,「管鳳女之女藏於對面大石之後。將紙鶴拋之,可破陣法。殺榮女,除後患……」

  「原來還少了一人!」那黑衣人領隊暗道,想起山道之上後來往上跑的那個少年,覺得反正要上山搜尋,正好一道手將他們兩人同時解決。

  「王爺有令!—跟我上山!」那領隊大手一揮,驅馬又往山道上衝過去。

  王爺說是管鳳女的女兒藏身在對面大石後面,那就應該是剛才他們找到管鳳女的那個地方。黑衣人領隊當時在那條山道上來回奔跑了很多遍,記得很清楚,那裡的山道兩邊各有一塊大石頭。管鳳女是從右面的大石頭後面出來的,她的女兒,應該就是藏在左面的大石頭後面。

  「這裡的人分成兩撥,一撥去找那個穿著土黃色衣裳的少年,就是咱們先前下山的時候,在山道上撞見的那個人。你們記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黑衣人領隊停在半山腰,勒馬問道。

  有兩個黑衣人站出來道:「屬下記得。」

  「那好。你們倆做頭兒,帶著這八個人去搜山。——剩下的人跟我來!」黑衣人領隊回手往馬背上抽了一鞭子,繼續驅馬往山上跑。

  這一行人騎著馬來回奔突,聲勢浩大。若是在以往,肯定會驚得山上夜宿的飛禽走獸四處奔逃。

  可是今天晚上,山上卻安靜得出奇。

  除了他們的馬蹄聲,笑罵聲,和呼喝聲,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就連飛鳥,似乎都從這個山林裡絕跡了。

  搜山的黑衣人喊累了,一時住了嘴,突然發現山上靜的滲人。

  這些人本是習慣夜晚出來行動的,此時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個夜晚,實在是太安靜了。

  ……

  大牛和百卉躲在離這些人不遠的山洞裡面,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百卉緊緊地靠在大牛身後,死死拉住他,不許他探頭出去。

  這個山洞門口被百卉使了個障眼法,暫時封住了洞口。可惜她年紀還小,還只是練氣期一級,剛剛入門而已,不能使出別的法術,不然的話,光她一個人就能輕而易舉地收拾這些黑衣人。——不能殺了他們,但是把他們趕走是沒有問題的。

  可惜現在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像老鼠一樣躲在這個山洞裡面。

  外面搜山的黑衣人的聲音逐漸遠去。

  大牛低聲問道:「他們在找誰?是不是在找慧卿?」

  百卉忙捂住他的嘴,聲音壓得更低:「別管他們找誰,我們只要躲過今晚,就萬事大吉了。」

  大牛有些不安,「不如我們還是出去,把慧卿找回來,一起躲起來,不好嗎?」

  百卉斜著眼睛打量大牛,暗忖這個慧卿到底在他心裡到底是什麼地位,酸溜溜地道:「你真的想去找榮慧卿?就算你會因此送了命也在所不惜?」

  大牛瞪圓了眼睛,「這些人會要了慧卿的命?!—不行,我一定要去救她!」說著,推開百卉的手,拔腿就往山洞外面衝去。

  百卉沒法子,只好跟在大牛身後沖了出去,心裡一時酸甜苦辣咸嘗了個遍。

  這個大牛,這樣重情重義,自己真是沒有看錯他。至於那個榮慧卿……

  百卉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要把榮慧卿怎樣。

  ……

  榮慧卿一個人靠在大石頭後面,抱頭坐在地上,茫然無措。

  一夜之間,滄海桑田,她就從一個有父有母的幸福孩子,變成家破人亡的孤女。

  她的心痛得要死,她想報仇,想去把娘救回來!—可是她也知道,她娘不惜犧牲自己,也是要保全自己這個女兒。

  而且她也知道,那個什麼王爺,給娘吃了藥,將娘弄得前事盡忘。自己就算站到娘跟前,娘也未必記得自己是誰。

  這到底是個什麼世道?!—這種事為什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榮慧卿低低地啜泣,正想起身離開這裡,突然聽到山道上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榮慧卿一驚,忙站起來,趴在大石頭上探頭看過去。

  只見剛才已經離開的黑衣人又回來了。

  那黑衣人的領隊帶著剩下的人手來到山上的那兩塊大石頭旁邊,左右瞧了瞧,瞇著眼問道:「你們記不記得,管鳳女是從那塊石頭後面出來的?」

  一個手下指了指右面的石頭,道:「屬下記得是從這邊出來的。」

  黑衣人領隊怪笑一聲,點頭道:「沒錯!那管鳳女的女兒,就是在對面的那塊石頭後面了!」說著,一個人走過去,繞著左面的大石頭來來回回走了兩圈,都看不到大石頭後面有人躲在那裡。

  「看來真的是有陣法。」就將那隻紙鶴掏出來,往左面的那塊大石頭扔了過去。

  紙鶴輕飄飄地飛過去,快到對面那塊大石頭上空的時候,突然像是撞到一堵無形的牆上,在空中有一瞬間的停滯,很快那紙鶴身上泛起一陣紅光,接著一聲轟響,對面那堵無形的牆似乎被紙鶴撞開一個洞,很快就全面坍塌。

  榮慧卿驚駭的小臉從大石頭後面顯現出來,展現在這些黑衣人面前。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2:59 PM

第8章 小杜門陣

  「出來了!出來了!」

  這群黑衣人欣喜若狂,舉著大朴刀就往石頭後面撲,直直地往榮慧卿的頭砍過去。

  榮慧卿從記事以來,就在落神坡這個純樸的小山村住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好在先前看見這群人在山下殺人放火,又將她娘強行擄走,心裡倒是早有準備。

  見黑衣人揮著大朴刀呼嘯而來,榮慧卿將手裡捏的一把小石子迅速撒出,將先前她娘管鳳女匆忙之間設的石隱陣略加變幻,也彌補了剛才被那紙鶴啄開的漏洞。

  凡是到她身前三尺之地,都入了她的小杜門陣。

  榮慧卿得祖父榮老爺子親傳奇門遁甲之術,造詣本就不凡,而且她生來聰慧,對陣法一道更是無師自通,隨意變幻,就連榮老爺子都破不了陣。

  奇門遁甲,其實是由三部分組成,便是奇、門和遁甲之術。

  奇代表著天干三數「乙、丙、丁」三奇。

  門則是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八大門,代表不同的方位。

  遁甲又分遁和甲兩道,由天干之數和地支之數配合,在天干十數當中最為尊貴,也最難參透。

  榮慧卿初學陣法,就領悟了陣法的奧妙,知道最強大的陣法,在於充分利用天時、地利和人和,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的小杜門陣,就是她根據落神坡後山的地形,還有此時的時辰,以及對方的人數,瞬間設計出來的一個逃生局。

  杜門,是奇門八門裡面的第四門,雖然是凶門,但對人不對己,利出行,利見貴人,更有利於躲避藏身。杜門也是閑塞阻滯的意思。杜門之神為木神,而這落神坡後山,參天大樹比比皆是,更讓她的小杜門陣如魚得水。

  看天象,現在應該是子時。子時是黑白交界的時刻,萬物生長的開端。

  小杜門陣在子時發動,更是有生生不息,源源不絕的意思。

  凡是在這個時辰進到她的「小杜門陣」裡面的敵人,只要她不解陣,這輩子都出不去,會在裡面被活活困死。

  就算那個狗王爺這個時候過來,也解不開她的小杜門陣。

  可惜這個陣法得以成形,需要的外界因素太多,無論是天時、地利,還是人和,都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擺出來的。

  榮慧卿能在短短時間內創出這個陣法,也是被逼出來的,因為她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這些黑衣人手下。

  她還有大仇未報,她的性命很寶貴。

  想到自己家裡今晚的遭遇,榮慧卿心裡一片慘痛。他們不是完全鬥不過這個王爺。他們不過是沒有想到,會有個有修為的修士來到這個偏僻的小山村,為了搶榮慧卿的娘親,不惜用上佛門禁咒,強行破陣。

  榮慧卿站在小杜門陣的陣眼之地,冷冷地盯著衝進來的那些黑衣人。

  她身周三尺之地,看上去還不到一刀之長,可是進到裡面的人,揮刀亂舞,卻刀刀落空,完全看不到榮慧卿在哪裡。

  他們面對的,不再是落神坡的後山,而是一個空曠的原野。明明剛剛還是半夜,夜色漆黑。可是進到這裡,發現已經到了白天。原野上天幕低垂,到處都是灰色的薄霧飄來盪去。他們能看見彼此的身影,可是伸手出去,對方卻像是鏡花水月一樣,觸不到,摸不著,甚至連彼此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

  這些黑衣人大急,舉著朴刀就往身旁的那些薄霧砍過去,試圖和同伴匯合起來。

  可是那些薄霧比流水還要無形無質,一刀砍去,薄霧分開,又合攏,似乎衍生出更多的薄霧,眼看身邊的霧色越來越濃,連同伴的身影似乎都看不清楚了。

  他們十幾個人,漸漸散落在這片無邊無際的原野之上,聽不見聲音,看不見人影,如太古初生的世界,無聲無息。

  榮慧卿在自己的小杜門陣裡穿行,腳踏九宮八卦方位,如閒庭信步一樣,繞行一圈,確定那些黑衣人都被困在小杜門陣裡面,才雙手合什,左手慈悲,右手智慧,十個手指併攏彎曲向內,默念金剛普賢法身咒,能解一切困厄,同時化解小杜門陣的反噬之力,緩緩從陣法裡面脫身而出。

  來到山道之上,榮慧卿回頭看了一眼她剛才藏身的大石頭後面的空地,她的小杜門陣,就設在那裡。

  現在她這個陣法師成功脫困而出,這個陣法便立地生根,永遠留在那塊空地之上。

  沒有人再能看見陣法之內的那十幾個黑衣人,也沒有人能夠解救他們。——他們這一輩子,都要被困在小杜門陣裡面,直到他們筋疲力盡,直到他們力竭而亡。

  就算神仙也不能。

  因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就這麼簡單。

  她融匯天時、地利、人和首創的小杜門陣,同時將自己的一滴指尖血留在陣內。那一滴指尖血,就是她的憤怒和不甘,是她給這個陣法設立的天道天劫。——這些黑衣人殺了人,就要償命。如果有人要施展大神通救這些人,就要接受天道天劫的懲罰。

  她記得爺爺說過,這個世上,老天爺最大,沒人能逃得過天劫的懲罰。修士能渡的,是自己的劫。別人的劫,他們是不能渡,也渡不了。

  「爺爺、爹、娘,落神坡的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榮慧卿在此發誓,有生之年,必為你們報仇雪恨,手刃此獠!」榮慧卿跪在落神坡的後山之上,對著山下被摧毀地乾乾淨淨的落神坡立下血誓。

  山下的黑煙漸盡,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從山下順著山風飄到山上。

  榮慧卿捂著嘴,死死壓抑著自己的哭聲,跪在山坡之上,全身顫抖。

  天大地大,哪裡才是她的容身之地?!

  對方位高權重,她要如何才能報仇雪恨?!

  像是聽見榮慧卿痛苦的心聲,平靜的夜空裡,一股霹靂閃電如一柄利劍一樣劃破長空,照亮了落神坡的後山。那閃電的光芒如此明亮,榮慧卿甚至驚奇地看見自己的小杜門陣有一剎那,在後山顯露了陣型。

  電光很快過去,一道響亮的驚雷在榮慧卿頭頂上響起。

  「慧卿在那邊!看,慧卿在那邊!」大牛驚喜的聲音從旁邊的山道上傳過來,驚動了榮慧卿,也驚動了剛才在山道之上搜尋大牛的另外一群黑衣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01:03 PM

第9章 人不為己

  天空中的雷聲漸漸停歇下來,大牛的聲音越發響亮清晰。

  百卉在後面大急,快跑幾步,追上大牛,低聲道:「你小聲點兒!那些人在找我們呢,你難道要把那些人都叫過來?」

  大牛急得滿頭是汗,著急地指著那邊山道上跪著的一個小小身影道:「慧卿就在那邊!我不叫一聲,她怎麼知道我來了?」

  百卉正要說話,突然耳朵一動,已經聽見有人叫囂著往這邊過來了,忙死拽著大牛躲到山路裡面的大樹後面,輕聲道:「……等那些人過去,我們再上前。你現在出去,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大牛一凜,下意識點點頭,語聲沉沉:「你說得也對,我們就等一等吧。」說著,也蹲了下來,將高大的身軀隱藏起來,趴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百卉粲然一笑。——這樣的大牛,才有大修士的潛質嗎!

  在修真界,只有一個真理,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凡是自私自利,趨利避害的,最後都晉級成功了。

  凡是古道熱腸,頂著困難上的,最後都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百卉見得多了,當然不會讓大牛重蹈那些傻帽的覆轍。

  再說別人也就罷了,若是大牛的爹娘親戚,她肯定不會阻止大牛去救人。

  可是榮慧卿這個女子,百卉想一想就心裡不舒服。似乎有些什麼東西脫離了軌道一樣,讓她很不自在。

  上一世,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呼風喚雨,在修真界大顯神通。自己就是一個旁觀的路人甲,還被人最後吸乾修為而死。

  這一世,她佔了先機,又得大牛這個未來大修士的相助,以前欺侮過她的,都要給她還回來!

  誰敢阻擋她這一世的通天之路,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百卉悄悄探頭出去,看見那群搜山的黑衣人似乎往他們這邊過來了,心裡一急,一隻手悄悄伸出,將幾粒石子往榮慧卿那個方向彈過去。

  搜山的黑衣人剛才聽見大牛的聲音,循聲而來,轉瞬間卻丟失了大牛和另外一個小姑娘的身影,七八個人正在疑惑,就聽見有小石子破空而來的聲音,指向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

  這些黑衣人聽見響動,以為是大牛他們在前面逃跑,便舉起大朴刀往榮慧卿的方向沖了過去。

  榮慧卿在山道上乍一聽見大牛的聲音,心頭頓時一熱。她原以為這個落神坡村子裡的人都死光了,卻原來還有人活著!

  她跟大牛最熟悉,她也知道大牛對她有些心思,但是她只把大牛當做一個好的同伴,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嫁給他。

  再說她只有八歲,就算要嫁人,也不是現在。

  不過現在落神坡已毀,整個村子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們更應該互相扶持,以後才好為家人朋友報仇。

  榮慧卿振奮起來,從山道上站起來,招手道:「大牛!大牛!—是不是你?我在這裡!」

  結果從山道之上衝過來的,不是大牛,依然是一群黑衣人!—和剛才那群被她困在小杜門陣裡面的黑衣人的打扮一模一樣!

  榮慧卿臉色大變,頓時知道自己輕敵了。

  對方居然不止一撥人!

  這到底是最後的一撥,還是第二撥?那個狗王爺到底帶了多少人手過來?!

  「咦?怎麼是這個小娘們兒?——剛才那個小子呢?還有老大呢?老大不是帶著人過抓她嗎?」黑衣人一邊往前跑,一邊互相之間嘀嘀咕咕。

  榮慧卿看著這群人跑得飛快,她還沒有來得及去再找東西布陣,就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這些黑衣人的面容,和他們手上明晃晃的大朴刀。

  來不及了。

  剛才她躲在大石頭後面,以逸待勞,早就在盤算要改掉她娘設的陣法,所以她能在短時間內,藉助天時地利人和,設下小杜門陣。

  現在她在山道之上,被人面對面追擊,哪還有時間讓她去深思熟慮,從容布陣?

  榮慧卿只有轉頭就跑。

  山道之上的夜風漸大,呼嘯著從她耳邊飄過,榮慧卿的面頰被山風扇得生疼。

  慌亂之間,她企圖跑到山路旁邊的樹叢裡面,不過很快發現,在那裡寸步難行,還不如在山路上跑得快。

  除非她是想躲起來。可是她被七八個大男人緊緊追在後頭,十六隻眼睛盯著她,無論她躲在哪裡,他們都能很快把她找出來。

  奔跑的時候,更找不到機會去布陣。

  有一瞬間,榮慧卿真的希望大牛能馬上趕上來,只要拖住那群黑衣人一會兒的功夫,讓她能揀幾個石子兒,尋個合適的地方佈個陣法就好了。

  可是大牛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追上來,到現在都不見蹤影。

  後面的人越追越近,榮慧卿也越跑越快。她在這個山上長大,對山路十分熟悉。可惜越往上,山路越陡峭,兩旁的樹木也越加稀少。

  不知不覺,榮慧卿跑到落神山頂,站在一塊不大的空地上。

  前面,是一道狹窄蜿蜒的山道,她剛剛從那個山道上跑過來。

  後面,就是落神山的後山。

  後山下面常年瘴氣,他們以前採山貨的時候,下去玩過一次,回來就病了一常因為被瘴氣所傷,得了急病。——除此以外,那裡並沒有什麼別的危險,比山上別的地方還要安全些。

  到了現在這個關頭,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趕緊逃命要緊。

  榮慧卿摸了摸身上被娘綁得死死的包袱,一咬牙,剛一轉身抓住後山山坡上的荒草想滑下去,就聽見背後傳來一個男人狂叫的聲音,「找到了!在這裡!—去死吧!」接著一刀刀光閃過,榮慧卿覺得後背一陣劇痛,整個人從山頂滾落下去。

  落神山是一座細長陡峭的山峰。

  後山山谷積累了成千上萬年腐朽的落葉、爛泥,還有誤入此地,窒息而死的小動物的屍體,形成厚厚的瘴氣,常年不見天日。

  榮慧卿從後山斜坡之上翻滾著落入山谷。

  山谷裡的瘴氣被她小小的身子撞開一個洞,將她容納進去,然後很快就合攏到一起,擋住了山上那些黑衣人的視線。

  「你怎麼就把她踹下去了?!—王爺說要斬草除根,你怎麼確定她已經死了?」一個黑衣人埋怨道。

  那個動刀砍人的黑衣人怒道:「我一刀砍得她的身子都快成兩半了,怎麼會死不了?——不信我砍你一刀試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01:07 PM

第10章 誰的機緣

  那埋怨的黑衣人往後退了兩步,警告他道:「你別亂來啊。大家都是兄弟,你要傷了我,王爺那裡不好交差!」

  那砍人的黑衣人揮舞著大朴刀,怒道:「我是給你提個醒兒,王爺讓斬草除根,那小姑娘已經被我一刀砍死了,就是為了王爺的囑咐。——你不要胡說八道!」

  那埋怨的黑衣人似乎很想抬杠,也揮舞著大朴刀,嗤笑一聲,道:「大黑,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斬草除根?也是,你不識字,不念書,也沒看過崇書本子吧?我跟你們說,一般像你這樣去斬草除根的,那『根』基本上都沒有除掉,而且後來都有奇遇。」

  「什麼奇遇?」那砍人的黑衣人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抬杠的黑衣人咳嗽一聲,忍著笑,道:「就像這樣,喏,被打入山谷啊,洞穴啊,江河湖海啊,等等,肯定都死不了,肯定還有奇遇。你們就等著這小妞得了大本事,再回來給她家報仇吧。咱們王爺還擄了她娘呢,——嘖嘖,真是一齣好戲,全是從你這裡起的頭。我勸你還是先想清楚,到時候怎麼逃命吧。要不要從現在開始隱姓埋名,改變樣貌?」

  那砍人的黑衣人臉上一陣紅,一陣黑,幸虧在黑夜裡,大家都看不分明,只好揮著刀怒道:「囉嗦什麼?咱家下去找還不行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下總行了吧?就算有奇遇,也讓小爺我得一次……」說著,罵罵咧咧地順著後山坡滑下去。

  另外幾個黑衣人聽得愣住了,見那抬杠的黑衣人不動,上前推推他道:「怎麼還不下去?——小心有奇遇被大黑撿了去。」

  那抬杠的黑衣人噗哧一笑,拍著大腿道:「我就是胡說八道的,這大黑還真信了!—誰願意下去誰去,這山谷底下我早就跟王爺來過幾次了,就是個瘴氣谷而已。什麼奇遇,我就是逗他玩的!」

  另外幾個黑衣人頓時忍俊不禁,捂著肚子笑起來。

  躲在一旁的百卉卻是心頭狂跳。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落神山絕對是有古怪的!

  上一世,她記得很清楚,她服侍的那個築基修士就說過,曾大牛便是在他家落神坡後面的落神山上得了大機緣,才得以一飛衝天的!

  一定是在那裡!

  想到榮慧卿已經被打落山谷,百卉的瞳孔猛地一縮。——不會這麼巧,這個大機緣被榮慧卿撿了去吧?

  而且榮慧卿這個人實在是太奇怪。

  明明是上一世沒有的人,這一世,她是打哪裡鑽出來的?

  管鳳女到底是她親娘,還是撿回來的?

  眼看那些黑衣人還在那邊狂笑,百卉見狀,不再猶豫,從身上拿出最珍貴的一張符籙,手中運足了氣,催動符籙,口中輕念一聲,「咄!—去!」

  那符籙似離弦之箭一樣往那些黑衣人那邊飛過去。

  「放!」百卉用盡最後一絲念力,將符籙引爆。

  對面那些黑衣人突然發現夜空更加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剛才天上還有月明星稀,現在卻黑沉沉什麼都看不見……

  「快走!我們去救榮慧卿!」百卉拽著大牛起身。

  大牛猶豫著不肯起來:「……那些人在看著呢。你不怕了?他們手上還有刀……」

  百卉啐道:「這會子你倒膽小了。放心吧,那些人現在被我圈在『鬼打牆』裡面,天亮之前出不來的。咱們趕快去山谷,說不定還能救得了榮慧卿。」順口胡謅了一個詞,免得大牛問長問短。

  大牛半信半疑,跟著百卉一步一挪地從樹木後面走出來,膽戰心驚地從那些黑衣人身邊走過,發現他們果然對自己和百卉視而不見,一時又膽大起來,道:「我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到山谷。」就帶著百卉匆匆奔過去。

  落神山的山谷,青綠色的瘴氣夾雜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席捲而來。

  大牛拿一塊帕子綁在臉上,對百卉道:「這瘴氣有毒,要小心。」

  百卉已經一隻腳踏入修士的行列,哪裡會怕這些瘴氣?只是心煩意亂地點點頭,「沒事,我還好。你自己小心。」

  這一去,若是有大機緣,自己到底要怎麼做呢?

  百卉很是傷腦筋。

  她知道這機緣是大牛的,可是如果榮慧卿能夠得到,那自己是不是也有機會得到這個機緣呢?

  其實說來說去,靠別人,不如靠自己。

  可是她是修真之人,她也清楚的知道,機緣都是留給福澤深厚之人的。自己命小福薄,很有可能就算得了機緣,也守不住。

  這樣一想,還不如成全大牛,讓他承自己一個大人情,以後自己可以修練合適自己的功法。

  想到這裡,百卉猛然憶起來,大牛是萬人無一的單一雷靈根,而自己是以水靈根為主的三靈根,資質一般,適合大牛的機緣,未必適合自己。

  這樣一想,百卉就坦然起來。——罷了,她全力助大牛搏一次吧。

  落神山的山谷底下,有一片沼澤地。

  來到沼澤地邊上,大牛躲躲閃閃地東張西望,疑惑地道:「慧卿從這麼高的山上滾下來,能摔到哪裡去呢?——怎麼連屍體都看不到?」

  百卉也皺眉,眯著眼睛將山谷底下飛快地掃了一遍,沉吟道:「不如我們分開來尋……」

  「哈!—你們果然在這裡!」

  他們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大牛和百卉下意識回頭,看見地卻是那個從山上下來尋找榮慧卿屍體的黑衣人!

  「我先把你們結果了,再去找那妞兒的屍體。——今天立了大功的人,是我大黑!」那黑衣人桀桀怪笑,如貓頭鷹的聲音一樣,在夜空裡格外嚇人。

  百卉嚇得連退幾步,扔出一個小小的纏繞術,將那黑衣人暫時纏在那裡,動彈不得,然後轉頭對大牛道:「你過去,殺了他!」

  大牛不肯,「我打不過他。」

  百卉氣結,「我已經把他捆起來了!—你趕緊去動手!不然我們倆都完了!」

  「他真的不能動了?」大牛還是有些猶豫。

  百卉索性將他一推。

  大牛撞在那黑衣人身上,發現那黑衣人果然動彈不得,只是對他怒目而視,破口大罵而已。

  大牛精神一振,從那人身上奪過大朴刀,沖著那黑衣人沒頭沒腦地砍過去。

  一柱血箭從那黑衣人的脖子處飛濺而出,那黑衣人立時就斷了氣。

  百卉長舒一口氣,扶著腰,氣喘吁吁地道:「好了,我們終於安全了。」

  話音未落,夜空之上又亮起一道閃電,沒過多久,一道道驚雷一聲比一聲急迫地向這邊迎面撲來。天上如同被捅了一個窟窿一樣,瓢潑大雨從天空之中傾倒下來。

  臘月二十九的落神坡,居然下起了大雨。

  傾盆大雨和轟隆的雷聲將倒在那片沼澤地對岸的榮慧卿驚醒,她抬起頭,四顧茫然。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01:11 PM

第11章 否極泰來

  漆黑的夜空裡,一道道猙獰的閃電劃破長空,將夜空隔得支離破碎。一聲聲驚雷從九天之上傳下來,震耳欲聾。

  山谷裡的青綠色瘴氣被大雨沖刷的乾乾淨淨,露出瘴氣底下黑沉沉的沼澤泥潭。

  榮慧卿趴在地上,只覺得整個山谷都在雷電的淫威之下瑟瑟發抖。背上被刀砍過的傷口在雨水的沖刷下,劇痛無比。鮮血從她背上流下來,順著雨水流到地上,迅速被稀釋,只留下淡淡的一點猩紅,很快就消失在瓢潑大雨之中。

  雨越發大了。

  榮慧卿頭暈目眩,就算不去摸自己的額頭,她也知道自己在發高燒。

  受了重傷,淋了大雨,還在山谷這樣惡劣骯髒的環境之下,光是感染就能要了她的命。

  榮慧卿面上露出一絲苦笑。她到底還是沒能在這個世上紮下根來,再醒來之時,不知道她會在哪個地方……

  又一聲炸雷響起,整個山谷都在嗡嗡作響,回蕩著炸雷的迴音。

  閃電照亮山谷的時候,大牛和百卉都看到沼澤地另一面的榮慧卿。

  「榮慧卿在那邊。你要不要過去?」百卉衝到那個被大牛砍死的黑衣人身邊,在他身上翻尋,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可惜那人不是修士,身上帶的都是俗世之物。

  百卉看著自己翻檢出來的幾把匕首,還有碎銀子,無比失望,順手塞到自己兜裡,坐回大牛身邊。

  「雨太大了,我們去那邊躲一躲吧。」大牛指著山谷旁邊的一棵大樹道。

  百卉敲了大牛的額頭一計,沒好氣地道:「打雷啊,你躲到樹底下,是嫌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大牛憨憨地一笑,對百卉道:「你對我真好。」

  百卉愣了一下,心裡突然狂跳起來。

  雖然大雨傾盆,雷電交加,可是這個未來的大修士,居然對她表示感謝……

  「沒……沒什麼……」百卉有些慌亂地別過頭,看向對面一動不動的榮慧卿,「榮慧卿看來是活不下去了。」

  大牛也看向沼澤地對面,下了幾次決心,終於站起來道:「我過去看看。」說著,就要往沼澤地對面走過去。

  可是沒走兩步,大牛就發現自己寸步難行。

  面前明明空無一物,可他就是走不過去。

  好像有一堵無形的,似水流一樣的牆壁擋在他面前。

  因為至軟,所以至韌。抽刀斷水水更流,綿綿不絕。

  「百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牛有些著急,他眼看著榮慧卿在對面的地上動了動,似乎還活著!

  百卉站起來,也試著往前走了兩步,就遇到和大牛同樣的情形。

  「咦?這……這……」百卉突然臉色大變,急忙拽住大牛的胳膊,「快走!這裡有結界!」說話間,已經拉著大牛迅速退回到他們剛才來的那條小路之上,「咱們回去吧!這裡太危險!」

  有結界,證明這裡有人,或者,有東西。不管是什麼,那結界都給百卉一種陰森邪惡的感覺。——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是慧卿還在那邊!」大牛臉色更是驚惶。不管怎麼說,慧卿都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姑娘,也許以後他會遇到比慧卿更好的姑娘,比如百卉,可是男人對自己心裡喜歡的第一個女子,都有一種放不下的感覺,特別是還沒有得到她的時候。

  百卉急道:「榮慧卿本來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大牛,你的命比榮慧卿重要千百倍!」

  大牛一下子呆住了。——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好,事事以他為先。而且這個人,還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女……

  等他們退回到小路之上,他們驚奇地發現,原來那雷雨,只是局限在落神山下面的山谷之內。這邊小路上,還是乾乾淨淨,一點雨水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就是那個大機緣?」百卉心中驚疑不定,看看身邊不知所措的大牛,再看看風雨飄搖的落神山山谷,一時拿不定主意。

  山路之上,又傳來了人聲。

  這一次,好像是那些本來被困在山上的那些黑衣人下來了!

  百卉更是著急,容不得多想,拉著大牛撲到山崖另一邊的草叢裡匍匐起來。

  那群黑衣人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差一點就發現他們了。

  ……

  榮慧卿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說話。似乎是大牛,還有另外一些陌生的聲音。她想出聲召喚,想叫救命,可是她的喉嚨裡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能感覺到,她的生命力正在從身體裡流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榮慧卿長舒一口氣,靜靜等待著死亡的再次降臨。

  可是沒等多久,她沒有等到死亡,反而感覺到腦袋上的頭髮被揪得生疼。

  榮慧卿低低地晤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隻被淋得如落湯雞一樣的花栗鼠。

  榮慧卿眨了眨眼睛,一隻手艱難地移過來,將眼簾上的雨水擦了擦,再仔細看了看,「小花……」榮慧卿輕聲道,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花栗鼠看見榮慧卿奄奄一息的樣子,吱吱唧唧地發出幾聲叫聲,似乎想要說話,可是又說不出來,急得在榮慧卿腦袋跟前跳腳,濺起陣陣泥濘,甩到榮慧卿臉上。

  榮慧卿只想撫額長嘆,卻再也動彈不得,閉上眼睛,似乎再也不會醒過來。

  花栗鼠大急,拖著一條半瘸的後腿在榮慧卿腦袋跟前轉了幾圈之後,終於下定決心的樣子,對著夜空揚起頭,張開嘴,一顆淡黃色的內丹從它嘴裡飛了出來。

  花栗鼠伸出小小的爪子,握住自己的內丹,重重的撫摩幾下,就一隻爪子蓋住自己的眼睛,一隻爪子伸出去,將內丹塞到榮慧卿嘴裡。

  榮慧卿只覺得一個甘甜圓潤如雞卵一樣的東西流入自己嘴裡。她忍不住用牙輕輕壓了兩下。

  花栗鼠一陣爆跳,索性跳到榮慧卿頭上大肆踐踏起來。

  榮慧卿被花栗鼠跳得頭暈眼花,忍不住伸手過去,將花栗鼠從她腦袋上拽下來,低斥道:「小花,你作死啊!」

  不知不覺間,榮慧卿發現自己居然能夠站起來了!

  「小花,是你救了我嗎?」榮慧卿滿懷感激,想要謝謝花栗鼠。

  小花卻沒給榮慧卿太多時間反思,那些黑衣人已經往這邊衝過來了。

  小花轉過身,背對著榮慧卿,面對著沼澤地,突然張開嘴,對著面前的空氣大肆噬咬一番,然後小爪子一揮,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圈。

  榮慧卿正覺得奇怪,小花已經跑到她身後,伸出小爪子,抱著著榮慧卿的腿,突然力氣暴漲,將榮慧卿扔到前面的空地之中。

  那裡的結界,似乎已經被小花咬開一個洞。

  榮慧卿促不及防,被小花推入結界,迎面看見兩個男子站在裡面,一個全身黑衣黑髮,一個全身白衣白髮。

  榮慧卿下意識選擇了白色那一邊。

  因為白色,象徵光明和正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01:15 PM

第12章 骨中骨

  結界裡面的世界,跟外面的風雨交加完全不同。

  她進入的,不是山谷裡的沼澤地,而是一片浩瀚潰點點繁星閃耀,如上佳的海藍寶。

  小花咬破結界,奮力一擲,居然將她扔到這片星空深處。

  榮慧卿一瞥之下,發現右面那位黑衣黑髮的男子,面上像是罩著一層光環,看不清他的樣貌,心裡頓生反感。——她性子磊落,向來討厭遮遮掩掩,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人。

  而她左面的那位白衣白髮的男子,她卻看得清清楚楚。

  左面的男子眉目深邃,五官如雕塑一樣立體精緻,眸光黑沉,如星空一樣動人心魄。長髮雪白,披散在白衣之上,冰冷沉肅。

  榮慧卿看見這雙黑眸,就如有磁石一樣,將她牢牢吸進去,甚至連她的身子都身不由己,往那位白衣男子那邊疾飛過去。

  在往那位白衣男子那邊飛過去的時候,榮慧卿腦子裡居然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註定要用它尋找光明。

  ……

  結界的星空之內,白衣男子和黑衣男子各踩在一個五光十色的大圓球之上,面對面站著,各伸出一隻手,緊皺眉頭,正處於比拼實力的緊要關頭。兩人之間電光閃耀,粗大的球形閃電在星空之上翻滾,不停有星空裡的繁星因為被球形閃電擊中而煙消雲散。

  巨大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互相牽扯撕拉,結界裡面的時間和空間似乎都被撕裂破碎。

  榮慧卿在兩個男人眼裡,是突然憑空出現在這個結界裡面的。

  此時那個白衣男子正好一掌揮出,一股強大的氣勁夾雜著罡風,重重地迎面擊在榮慧卿的胸口。

  榮慧卿慘叫一聲,從半空中跌落下來,摔倒在那白衣男子面前,立時死過去。

  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同時住了手,錯愕地盯著不省人事的榮慧卿。——這個女子沒有一絲的靈力的波動,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凡人。

  過了半晌,黑衣男子爆發出一陣狂笑,「你殺了一個凡人!—你居然殺了一個凡人!」笑得直打跌,差點從他的大圓球上掉下來。

  白衣男子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白色長髮緩緩垂落肩頭,兩手顫抖著攏在身前,面上一片死寂。

  結界之內的星空突然變得黯淡,烏壓壓的雲層開始聚集,雲層之內,龍形的閃電往白衣男子的頭頂飄過去。

  「……居然在你我的結界之內,也有六道輪迴的天劫!」那黑衣男子看著雲層裡的龍形閃電,詫異不已,「你運氣太差了,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居然也能錯手打死一個凡人。嘖嘖,我回去跟人說,肯定都沒人信。」黑衣男子半是調侃,半是幸災樂禍地道。

  修士打死凡人,是要重入輪迴的。

  白衣男子靜默半晌,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死死盯著躺在地上的榮慧卿。他可以感覺到,這個女子的魂魄正要往外離身。凡人身死,就要入六道輪迴,下一輩子能不能做人,全看這一輩子的造化。

  雖然是他們的結界,可是也逃不脫這個天道法則。

  頭頂的雲層越來越厚,龍形閃電正在凝結,隨時會劈下來,將他也打入六道輪迴!

  白衣男子面色更加沉肅,緩緩蹲下身,伸手往榮慧卿的鼻息處探了探。

  非常意外的是,她居然還有一絲鼻息!

  有鼻息,就是有生機!

  她還沒有死!

  難怪頭上的六道輪迴天劫遲遲降不下來!

  白衣男子當機立斷,兩隻手從榮慧卿頭上撫過,從上到下,一直來到她的腳踝。

  手掌過處,就如吃了靈丹妙藥一樣,榮慧卿身上的傷痕逐漸癒合、消失。

  可是她最重的一處傷,是被白衣男子親手打出來的。胸口處一根肋骨被打得彎折進去,深深插入她的肺葉,又插透肺葉,直入心臟。——明顯是致命傷。

  白衣男子緊抿雙唇,突然縮回自己的右手,反插進自己的胸口,從自己的身體裡面,拔出一根如墨玉一樣的肋骨,然後左手插入榮慧卿的胸口,將她那根折斷的肋骨掏了出來。

  一陣劇痛讓榮慧卿醒了過來,慘叫一聲,又暈了過去。

  白衣男子右手握著自己墨玉一般的肋骨,左手握著榮慧卿血淋淋折斷的肋骨,半跪在榮慧卿面前,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別亂來!—你想幹什麼?!」對面的黑衣男子又驚又怒,生怕白衣男子發起瘋來,悄悄地驅動自己腳下的圓球,往後飄飛幾步。

  白衣男子頭頂的龍形天劫剛剛消散,又馬上聚攏回來,繼續盤旋下降,馬上就要重重一擊,將他打入六道輪迴。

  白衣男子聽見頭頂的隆隆雷聲,終於不再猶豫,右手揮出,將自己的墨玉肋骨放入榮慧卿體內,同時將榮慧卿的肋骨,放入自己的身體裡面,作為自己缺失肋骨的補充。

  白衣男子的墨玉肋骨如有自主意識一樣,沉入榮慧卿體內,嚴絲合縫地彌補了被取走的那根肋骨。

  榮慧卿哼了一聲,臉色逐漸從蒼白變得紅潤,五官也似乎突破了一層障礙,慢慢回復了她本來的面貌。

  榮慧卿既然活了過來,白衣男子頭頂的龍形輪迴天劫打了個轉,就星星點點消散在浩瀚的星空之中。

  對面的黑衣男子看見這一切,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白衣男子看見榮慧卿的面貌起了變化,也輕輕「咦」了一聲。

  剛才不過是個清秀蒼白的小姑娘。

  現在卻已經有了傾城之姿,雖然容色尚稚,可是就算閉著眼睛,這兩個見多識廣的男子都有一剎那的愣神。——這種樣貌,豈能是人界所有?!

  白衣男子想了想,伸出右手,食指直立,中指重疊其上,然後將小指和無名指彎曲內向,豎起大拇指,將一個手印往榮慧卿額頭印了上去,將她的容貌重新封印起來。

  「你這個封印也是杯水車薪。你已經改變了她的體質,只要她成為修士,築基之後,你的封印就封不住她了。」黑衣男子見龍形天劫消散,大好機會就這樣沒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就對白衣男子冷嘲熱諷。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01:18 PM

第13章 問仙石

  白衣男子沒有理會黑衣男子的冷嘲熱諷,只是站了起來,抬頭瞇著眼,看向龍形天劫消失的地方,淡淡地道:「這與我無關。」說著,看也不看對面,一隻衣袖凌空飛起,夾雜著浩淼念力,往黑衣男子那邊疾馳而去。

  「又打?!—我還以為你收手了……」黑衣男子嘟噥一句,雙手在胸前虛握成球,接下對方凌空一擊,同時驅使著腳下的圓球飛速旋轉起來。

  黑衣男子兩手間的虹光越來越盛,越來越亮,像是要把整個結界都焚燒殆盡一樣。

  看著對面的方向詭異地一笑,黑衣男子用盡所有修為,將胸前兩手間的光球往白衣男子那邊擲過去,同時悄悄分出一絲念力,偷襲白衣男子腳邊的榮慧卿。

  白衣男子目不轉睛,淵停岳峙地立在那裡,長袖拂起,將腳邊的榮慧卿攔腰捲起,往結界外面扔出去,另一隻衣袖在空中一捲一拂,捆住黑衣男子的光球,念力頓起,大喝一聲,只聽天地間傳出一陣巨響,那光球霎時碎成粉末,如億萬隻螢火蟲一樣,在深藍廣闊的星空之內盤旋飛舞。

  落神山後山山谷的神秘結界立刻崩潰,藍紫色的光幕如強大的衝擊波一樣唰地一下在山谷沼澤地席捲而過,又瞬間消失。

  剛剛追進來的那幾個黑衣人運氣太差,一觸到藍紫色光幕,他們所有人就跟被高溫熔化了一樣,所有人原地消失,只在沼澤地邊上留下幾絲黑灰。

  這個藍紫色的光幕對榮慧卿倒是沒有什麼影響,她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下躲著瑟瑟發抖的花栗鼠小花。

  大牛和百卉趴在山坡的雜草叢中,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嚇得動彈不得。

  有幾絲星光從後山沼澤地飄蕩出來,晃晃悠悠地落在大牛和百卉身上。

  兩人都是渾身一震,全身如同被伐骨洗髓一樣,一陣撕心裂肺地疼痛讓他們同時暈了過去。

  落神坡遠處的驛馬道上,一群穿著不俗的下人正抬著一頂大紅色暖轎,飛快地往落神坡這邊趕過來。

  「快點!快點!—你們倒是快點啊!」一個侍女模樣的人從暖轎裡面探出頭,對外面抬轎子的小廝著急地呵斥,「誤了朵鈴祖姑姑的事,我看你們有幾個腦袋擔當得起!」

  大紅色暖轎正中,端坐著一個美艷無比的中年婦人,頭戴鳳冠,耳墜月璫,一雙斜挑的鳳眼不怒自威,臉色卻是越來越陰沉。

  她手裡握著一個鵝卵石大小的器物,此時正發著炎炎紅光,而且越近落神坡,光芒越盛。

  「沉心,外面到底怎樣了?」朵鈴夫人心神不寧的問道。

  他們朵鈴山莊在大楚國的這個西部邊陲小地守了快五百年,就為了朵鈴家族第一代老祖結嬰之時,因天劫降臨,陰差陽錯之上,看到了五百年後的一幕奇景。朵鈴老祖結嬰之後,立時命族人在落神坡附近建朵鈴山莊,監控落神山。如果老祖的預測不錯的話,就在今夜寅時,落神山會有大機緣出現,可奪天地之造化,他們朵鈴山莊絕對不能放過。

  沉心是朵鈴夫人大侍女的名字,一身修為得朵鈴夫人真傳,已經入道練氣,踏上修真之途。

  沉心對朵鈴夫人奉若神明,忙恭恭敬敬地道:「夫人莫急,待奴婢再去看看。」說著,又一次掀開轎簾,往外面看過去。

  她正好看見落神山那邊的天幕之下,一道藍光和一道紅光在天空中交錯閃過,落神山細高陡峭的山峰頓時被平平地削去一半。那被削掉的峰頂似被一股大力托起,轟隆一聲,扔到山下,填平了山谷的沼澤地。

  沉心低低地「呀」了一聲,忡然變色,放下簾子來到朵鈴夫人身邊,「夫人,落神山有異變。」

  朵鈴夫人倏地睜開雙眸,眼底深處慢慢出現一株火苗,漸漸熊熊燃燒起來,將她的整個眼眸轉做深紅,如血色氤氤。

  沉心知道朵鈴夫人正在施展神術,忙敬畏地後退一步,盤膝坐在朵鈴夫人腳邊,雙手手心上舉,五指似張非張,呈蘭花狀,給朵鈴夫人護法。

  朵鈴夫人的越界之眼沒有大成,靠著消耗身上的兩塊上品靈石,才將自己的目光推進了百里之外,看看落神山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一接觸落神山,一股凌厲崢嶸的念力傳來,朵鈴夫人的雙眸立時像被針扎了一樣,流出鮮血。

  沉心也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抬頭看向朵鈴夫人,擔心地問道:「夫人?」

  朵鈴夫人抬手擦去臉上的血跡,臉上的神情卻又驚又喜,道:「老祖沒有說錯,那裡果然有大機緣!」

  沉心精神一振,忙立身跪起,雙手握拳,輕輕給朵鈴夫人捶腿,奉承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咱們朵鈴山莊更要發揚光大了!」

  朵鈴夫人感慨地笑道:「我守了這個朵鈴山莊快一百年了,若是還等不到這個大機緣,我就只有將這件差使,託付給你們大小姐了。——好在有老祖護佑,我朵鈴山莊定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說著,雙手舉起手裡紅光更盛的器物,向著東北的方向虔誠祝禱。

  沉心看著朵鈴夫人手裡的器物,眼裡的艷羨之光一閃而過,悄悄問道:「夫人,這問仙石真的能找到仙人?」

  朵鈴夫人右手一闔,將問仙石裝入自己的乾坤袋裡,笑著道:「仙人怎麼可能被一塊石頭找到?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問仙石只能幫我找到仙根而已。」說著,朵鈴夫人不再說話,閉目養神。

  轎子外面抬轎的轎夫腳底生風,如騰雲駕霧一般,終於來到落神山的後山。

  只是現在的落神山,已經從一峰突起,變成了雙峰並立。山谷的沼澤地蕩然無存。

  榮慧卿孤零零一個人躺在兩峰之間的空地之上,腦子裡一片混沌,一時想不起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小花拖著後腿從她身子底下勉力爬出來,四處張望。

  遠處大紅色暖轎飛快向這邊移過來。

  小花瞪著小眼睛看向那個大紅色暖轎,鼻子嗅了嗅,突然大急,轉身張口一吸,將自己的內丹從榮慧卿體內吸了出來,吞回自己肚子裡,然後四腳著地,奔向樹林深處。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01:22 PM

第14章 朵鈴夫人

  榮慧卿抬起頭,只來得及看見小花拖著受傷的後腿,飛快鑽入山坡樹林灌木中的背影。

  榮慧卿從地上坐起來,反手過去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越發地驚疑不定起來。——她明明被人砍了一刀,從落神山峰頂摔了下來,怎麼一點事都沒有呢?後背別說刀傷,就連一點點劃傷都沒有。

  她模模糊糊地覺得,似乎在落神山後山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她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沉默中,榮慧卿抬起頭,看見一頂大紅色轎子由遠及近,來到自己身邊。

  抬轎子的轎夫,都是些十來歲的少年,眉清目秀,穿著藏青色棉服,頭戴氈笠,小心翼翼地將大紅轎子停在路邊。

  榮慧卿從地上站起來,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站在一群衣衫潔凈,面容俊秀的少年面前,有些窘迫。

  那些轎夫垂手站在一旁,沒有人說話。

  一個穿淡黃色裙衫的美貌少女掀開轎簾,探頭向外看了看,問道:「到了嗎?」

  一個少年恭恭敬敬地答道:「回沉心姐姐的話,這裡正是落神山的後山。」

  轎子裡面的朵鈴夫人突然睜開雙眼,一股白光從她身上衝天而起,一直透過剛剛掀開的轎簾,往轎子外面兜了一圈,然後往站在路旁的榮慧卿那邊撲過去,將她整個人罩在白光裡面。

  榮慧卿被白光刺得睜不開眼睛,連忙抬起袖子,擋在眼前。

  白光轉瞬即逝,消失在漆黑的夜空當中。

  朵鈴夫人從袖袋裡拿出剛才大放異彩的問仙石,發現它已經變得烏黑黯淡,再也沒有尋找仙根的能力。

  朵鈴夫人面色微變,暗忖道,難道有人先下手為強?——到底是何方神聖?

  沉心見朵鈴夫人臉色變了,忙道:「夫人,讓沉心下去看一看?」

  朵鈴夫人容色稍霽,搖搖頭,道:「我們先去後山吧。——落神坡那邊都是沒有靈根的凡人,無足輕重。」

  沉心笑著點點頭,扶著朵鈴夫人從大紅暖轎裡出來。

  臘月寒冬的天氣裡,落神山山風凜冽,寒冷刺骨。

  朵鈴夫人卻穿著一身半透明的蟬翼紗宮裝,風姿綽約地站在榮慧卿面前,一點都不怕冷的樣子。

  榮慧卿看著這些人古古怪怪的作派和衣著打扮,就差在額頭上寫著「世外高人」四個大字,不由十分詫異。

  沉心扶著朵鈴夫人,仔細瞧了瞧榮慧卿的臉,對朵鈴夫人笑道:「夫人,這是落神坡村子裡的村姑。好像叫榮慧卿,是榮家的姑娘。」

  朵鈴山莊監控落神山五百年,對落神山下的落神坡這個小山村更是了如指掌。裡面所有的人家,都在他們朵鈴山莊有備案的。這榮家人雖然有些奇怪,可是他們並無靈根,不能修真,因此沒有被朵鈴山莊重視過,只是記得有這樣一家人而已。

  榮慧卿揚了揚眉,沒想到這個衣著不俗的漂亮姑娘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並不認識她……

  榮慧卿沉默不語,只是對著面前穿宮裝的美艷夫人福了一福。

  朵鈴夫人啟唇笑道:「村野之人,居然還懂禮節,真是難得。」說著,走過去,不容推脫地拉起榮慧卿的手。

  朵鈴夫人的手雖然弱質纖纖,可是力大無窮,如鐵箍一樣,鉗制著榮慧卿動彈不得。

  「沉心,你去村子裡看看,找個人問問,到底出什麼事了?」朵鈴夫人一邊端詳著榮慧卿的衣著打扮,一邊吩咐沉心。

  榮慧卿就看見那個穿淡黃色裙衫的美貌少女清脆地應了一聲,帶了兩個少年往落神坡那邊去了。

  朵鈴夫人柔聲問榮慧卿:「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榮慧卿搖搖頭,聲音嘶啞地道:「我不曉得。我醒過來就在這裡了。」說著,就哭了起來,「我要回家找我娘……」

  朵鈴夫人笑著哄她道:「小妹妹別哭,來,跟我說說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榮慧卿只是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朵鈴夫人還要再問,沉心已經帶著人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臉色驚惶地道:「夫人!夫人!—落神坡,落神坡村子裡的人全被殺了!村子也被燒得一乾二淨!」

  朵鈴夫人面色一沉。難道他們真的來晚了?一雙眼睛在榮慧卿身上滴溜溜打轉。——別人都死了,就她一個人活著。這件事倒是真奇怪。

  再想到剛才問仙石是在榮慧卿身上失去了效用,朵鈴夫人已經明白過來。——他們的大機緣,怕是要著落在這個小姑娘身上了。

  「沉心,你帶人再去後山看一看,有沒有人活著。如果有,就把他們救回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對於我們修行之人,也是有幫助的。」朵鈴夫人和顏悅色地吩咐道。

  沉心會意地點點頭,又帶人轉身去了從一峰突起,變成雙峰並立的落神山後山,施了秘法仔細搜尋。

  百卉和大牛躲在後山高處的草叢裡,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

  「那是朵鈴山莊的人。」百卉輕聲在大牛耳邊道。

  大牛瞪大眼睛,「他們就是朵鈴山莊的人?!—我知道,他們都是神仙……」

  百卉忙掩著嘴,堵住差點脫口而出的笑聲。——什麼神仙,不過是修真之人而已!

  沉心的秘法往百卉和大牛的草叢這邊掃過來,百卉忙拿出一張隱身符,將自己和大牛的身形隱藏起來。

  沉心的修為,跟百卉差不多,所以沒能搜尋到百卉和大牛的蹤跡。

  百卉和大牛眼睜睜看著沉心帶著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回到那個美艷的宮裝夫人身邊。

  「夫人,我們都搜過了,後山再無活物。」沉心意有所指地道。她很清楚,這落神坡的人,都沒有靈根,當然也沒有修真之人。她這個練氣初級的侍女,在這裡搜山是綽綽有餘了。

  朵鈴夫人點點頭,便拉著榮慧卿的手,和顏悅色地道:「榮姑娘,你父母家人都不在了,不如跟我回朵鈴山莊,我親自收你為徒,傳你一身修為,好不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01:25 PM

第15章 朵鈴山莊上

  朵鈴夫人的眼神是那樣悲天憫人,她的聲音是那樣溫婉柔和,甚至有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榮慧卿抿了抿唇,低聲囁嚅道:「我……我……要回去找我娘,我爹,還有我爺爺……」委婉地拒絕朵鈴夫人的提議。

  朵鈴夫人眼角跳了一跳。沒想到這個髒兮兮的村姑還能拒絕她?!

  「可是榮姑娘你家人都死了,你一個人回去,怎麼過活啊?」沉心一臉同情,走過來扶住了榮慧卿另一邊的胳膊。

  榮慧卿悲從中來,一直苦苦壓抑的痛苦如大河決堤一般沖洩出來,當著眾人的面嚎啕大哭。

  朵鈴夫人嘆口氣,放下榮慧卿的手,對沉心道:「榮姑娘傷心過度,恐怕哭壞了身子,你扶她到轎子裡去吧。」

  沉心會意地點點頭,托起榮慧卿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將她送上暖轎。

  榮慧卿只有八歲,沉心又是練氣一級,比她有力多了。再說,榮慧卿知道自己年紀小,就算回到落神坡,也不知道能不能靠自己活下來。可是跟著這個朵鈴夫人,真的學些本事,以後才有可能為爹和爺爺報仇雪恨。不然一直躲在這個小山溝里,就算能活下來,以後也無法跟那個大惡人王爺抗衡……

  想到此,榮慧卿也沒有再抗拒,低頭跟著沉心坐到暖轎裡面。

  朵鈴夫人隨後也上了轎子。

  大紅色暖轎被少年轎夫抬了起來,就要離去。

  大牛越看越眼熱,就要爬起來衝出去。

  百卉忙拉住大牛,嗔道:「你要做什麼?」

  大牛低聲道:「我們去求求那位夫人,帶我們一起回朵鈴山莊,好不好?你看他們把慧卿帶走了……」眼看榮慧卿以後也會和那位穿淡黃色衫子的姑娘一樣,又好看,又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大牛的心又熱了起來。

  百卉一窒,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想起前世的時候,朵鈴山莊的大小姐,可是大牛的第一個雙修伴侶。若是讓大牛去了朵鈴山莊,以後哪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大牛,朵鈴山莊不是什麼好人,咱們別跟他們攪和。等他們走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以後我們就住在那裡,好好修練不行嗎?」百卉軟聲哀求道。

  大牛想了又想,總覺得朵鈴山莊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召喚他一樣,搖頭道:「不,我現在就要去。」說著,從草叢裡躍了出來。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頂大紅色暖轎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牛跺一跺腳,回頭對百卉道:「我要去朵鈴山莊,你去不去?」

  百卉咬著唇從後面走上來,道:「你一定要去?——要是朵鈴山莊的人不懷好意怎麼辦?」

  大牛不信,「怎麼可能?他們對慧卿那樣好,一定也會對我好的。我跟他們說,我是……我是……」

  「你是什麼?」百卉心驚膽戰地看著大牛。

  大牛咬咬牙,大聲道:「我跟慧卿訂了婚的!—她是我的人,我去找慧卿,他憑什麼攔著我!」

  百卉大吃一驚,倒退兩步,瞪著大牛道:「你真的跟榮慧卿訂了婚?可是剛才你怎麼不去救她?」

  大牛一窒,過了半晌,耷拉著肩膀往路邊坐了下來,抱著頭,甕聲甕氣地道:「我瞎說的。我沒有跟慧卿訂親,我只想去朵鈴山莊,跟慧卿在一起……」

  百卉定了定神,道:「要不這樣,咱們一起去朵鈴山莊,看看人家願不願意讓你進去?」

  大牛精神一振,忙不迭地點頭,道:「那咱們現在就走?」

  百卉看了一眼被燒毀的落神坡,提醒道:「你要不要把你的父母親人安葬了再去?」

  大牛的眼圈頓時紅了,重重地點頭道:「當然要!」說著,就帶著百卉回返村裡,將自己父母親人的遺骸尋出來,在自家院子的地裡刨了一個坑,把他們都安葬了。

  三天過後,大牛和百卉各背著一個小包袱,離開落神坡,往朵鈴山莊那邊去了。

  朵鈴山莊在落神坡以東一百多里,正好在府城永璋和落神坡中間的地界兒。

  榮慧卿被朵鈴夫人帶回朵鈴山莊,已經有三天了。

  第一天剛到的時候,朵鈴夫人就叫了朵鈴山莊的大小姐朵影過來陪她。

  朵影的年紀比榮慧卿大一歲,今年剛滿九歲,生得極是貌美,高鼻瓊目,櫻桃小口,膚如凝脂,聲音清脆如黃鸝鳥,嘰嘰喳喳極是活潑。

  「你就是榮家的姑娘?讓我看看——嘖嘖,生的真不錯。落神坡那個地兒,也能有這樣的美人兒,也算是難得了。」朵影拉著榮慧卿的手,從上到下打量她。

  榮慧卿拉了拉身上剛換的天青色棉服,輕聲道:「大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慧卿不過是個鄉野丫頭,當不得大小姐的誇獎。」

  朵影嘻嘻一笑,拉著她的手道:「你別這麼說。你是祖姑姑親自交待下來的貴客。說起來,你比我還要高一輩呢,我可不敢在你面前擺大小姐的款。」

  榮慧卿一愣,「朵鈴夫人不是你娘嗎?怎麼成了你的祖姑姑?」

  朵影聽了,哈哈大笑,拊掌道:「難怪祖姑姑要收你為徒,你這話讓她聽了,一定高興死了。」說著,拉了榮慧卿走回她的屋子,「實話跟你說,我祖姑姑已經是築基之人,今年八十多了。」

  榮慧卿倒抽一口涼氣,「真的?!」

  「當然是真的。」朵影不以為意地道,帶著榮慧卿來到自己屋裡一起住下,又跟她講修真的一些基本常識,「普通人壽命最多一百歲。踏上修真之途後,練氣只是入門,要築基才算是真正成了修士。築基之人,壽元立刻延長到兩百歲。築基之後,就是結丹。結丹之人的壽元可以延長到五百歲。結丹之人,已經是我們大楚國屈指可數的大修士了。」

  榮慧卿聽自己的爺爺提過這些事情。她知道,結丹之後是結嬰,結嬰之人的壽元,會延長到一千歲。總之是要一級一級往上升,最後才能飛升成仙,與天地同壽。

  不過榮慧卿知道自己沒有靈根,也不做成為大修士的夢。她只關心能不能從朵鈴夫人那裡學到有用的東西,以後才能為自己一家報仇雪恨。——她有一個強大的修士仇敵。她自己不能成為大修士,至少也要能驅使別的大修士,為她報仇!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09:59 PM

第16章 朵鈴山莊中

  榮慧卿默默地聽朵影興高采烈地說話,勉強笑了一笑。

  朵影見榮慧卿好像不感興趣的樣子,暗暗稱奇,忙起身告辭道:「榮姑娘今兒累了一天,好好歇著吧。我先回去了。」說著,就離開了榮慧卿的屋子。

  榮慧卿送她到屋門口,目送她離去,順便看了一下朵影帶她住下的這個院子。

  小院四四方方,屋宇精緻,雕樑畫棟,一點都不像他們落神坡稻草屋頂、黃泥牆面的低矮屋舍。

  她在的這個屋子,從方位上看,應該是東廂,朵影回去的,應該是正房。

  這個院子,大概就是朵影這個大小姐住的院子。

  自己一介孤女,卻被對方安置在大小姐的院子裡,榮慧卿心裡好生感激。

  一天的奔波勞累,現在終於能安頓下來,榮慧卿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忙回身掩門,回到自己房裡睡下。

  朵影回到正房內室,吩咐侍女在外面守著,自己走到多寶格前,伸手將多寶格上一個青玉花瓶轉了幾轉。多寶格旁邊的粉牆之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一個月洞門。

  朵影拂了拂裙衫,閃身走進去。

  朵影進去之後,粉牆上的月洞門悄然消失,回復了牆壁的模樣。

  若是這時就算有人走進來,看見的也只是一堵牆而已。

  朵影對這條暗道很是熟悉,沒走幾步,就來到另一間屋子裡面。

  朵鈴夫人托腮坐在南窗下的條案前面,凝眸沉思。

  「祖姑姑。」朵影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朵鈴夫人回頭,「榮慧卿安置下來了嗎?」
 
  朵影點點頭,「應該已經睡下了。」

  朵鈴夫人嗯了一聲,「你要好生跟她相處,多學學她的言行舉止,特別是氣韻神態,對你以後有好處。」

  朵影嘟了嘴,嘀咕道:「剛學那個林飄雪學了半年,現在又要學榮慧卿。——祖姑姑,影兒為什麼不能做自己?為什麼要學這些鄉下丫頭?」

  朵鈴夫人嘆口氣,伸手撫著朵影白皙嬌媚的面頰,憐惜地道:「好孩子,苦了你了。可是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這條路,我們朵家老祖,你祖姑姑我,都是這樣走過來的。我們朵家本來就人丁不旺,雖然歷代都有修真奇才出現,可是築基之路比別人都要坎坷的多,多少朵家人,都死在築基的天劫之中。老祖痛定思痛,最後才找到這個法子。祖姑姑用過,才能順利築基。你也要好好聽話,以後才會有出息。」

  朵影更是不甘,嚷道:「影兒聽人說過,修真之人要到結丹之時,才會有天劫出現。我們朵家人,為何從築基開始,就有天劫出現?——這不公平!」

  朵鈴夫人慘然一笑,厲聲道:「公平?!這個世上何時有過公平?老天爺何時給過我們朵家人公平?——老天不公,我們朵家人就自己給自己公平!」朵鈴夫人面上突現猙獰之色,把朵影嚇了一跳,呆呆地叫了一聲「祖姑姑」……

  「姐姐,你又惹祖姑姑生氣了?還不快回去,免得祖姑姑見了你,越發生氣!」一個少年男子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正是從朵影剛剛進來的那個門裡。

  朵影回頭看見是自己的雙胞胎弟弟來了,撇了撇嘴,跺腳道:「又是我的錯!」轉身就從原路跑了回去。

  朵鈴夫人也沒有攔著她,對剛進來的朵鈴山莊大少爺朵顏點點頭,淡淡地道:「你來了。有什麼事?」

  朵顏和朵影雖然是雙胞胎,但是因為是龍鳳胎,兩個人長得一點都不像,一般人都看不出來他們是雙胞胎。

  而且朵顏沉穩,朵影浮躁,看上去,朵顏倒是像哥哥,朵影像妹妹。

  朵顏躬身行禮,問道:「聽說祖姑姑從落神山帶了個姑娘回來,朵顏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再過幾天,咱們朵鈴山莊的挑徒大典就要開始了,外面已經從各地來了不少想拜師學藝的人,比往年要多三成。——咱們朵鈴山莊的名聲,是越發響亮了。」言辭當中,不掩得意之色。

  朵鈴夫人卻一陣厭煩,蹙眉道:「人人都想修真,可是哪裡來的那麼多靈根?多半是些濫竽充數之輩。到時候,你讓人先甄選一番,只收異靈根、天靈根和地靈根的人進來就行了。」

  修真之人,必須要有靈根。各人根據資質不同,有金、木、水、火、土五種靈根。

  凡是只具有這五種靈根中一種屬性的,就是單一靈根,稱為天靈根之人,是修真界人人爭搶的奇才。

  其次是雷、風、冰三種變異靈根,稱為異靈根。有異靈根的人,不會有其他輔助靈根。

  還有以一種靈根為主,另一種靈根為輔的雙靈根之人,稱為地靈根,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另外還有三靈根、四靈根和五靈根之人,就是同時具有那五種靈根中的三種、四種和五種靈根,卻已經不再適合修真了。就算入了門,也不會有大成就。

  至於沒有靈根之人,壓根就入不了門,不提也罷。

  大楚國這麼多年來,只出了朵家老祖一個奇才,她是單一水靈根,如今已經結嬰,聽說已經沖了幾次化神,但是都以失敗而告終。

  朵鈴夫人心情急躁,也跟朵家老祖遲遲不能晉級有關。

  朵顏卻是瞪大眼睛,道:「三靈根都不要?!—這大楚國說實話,絕大多數人都資質貧乏,祖姑姑守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找到幾個真正的好苗子。」

  說完這話,朵顏又笑了,「不過今年倒是個好年頭,祖姑姑居然找到三個弟子帶了回來。真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朵鈴夫人愁眉盡去,笑道:「今年是老祖算出來的,是我們朵家的轉運之年。不過可惜了,林飄雪這個好苗子,大概只有浪費了。」

  朵顏十分詫異,「難道祖姑姑從落神山帶回來的那個榮姑娘,比林飄雪的資質還要好?」

  說起這件事,朵鈴夫人來了興緻,起身道:「我們這就去探一探,那位榮姑娘的資質到底如何。——你知道,她是落神坡的人,那裡的人我們以前都挨個查過的,本來都是沒有靈根之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0:07 PM

第17章 朵鈴山莊下

  朵顏卻是一臉不忍之色,猶豫著跟在朵鈴夫人後面,低聲求懇道:「祖姑姑,林飄雪資質出眾,為人又好,也不知道我們……我們的事情,就放她一馬吧……」

  朵鈴夫人儀態萬千地在前面走著,聞言回頭嫣然一笑,道:「想不到顏兒居然動了心了。這可不好,你明知道,她本來是留給你姐姐的。現在你姐姐既然用不上她,棄了也就是了。——一顆棄子而已,也值得你如此上心?你這個樣子,以後怎麼能成大道呢?」

  朵顏低下頭,兩隻手緊緊握成拳頭,有些憤恨地道:「難道只有這一條路,才能成大道嗎?」

  「當然。不然的話,你連上路的資格都沒有。」朵鈴夫人輕蔑地哼了一聲,「憑什麼他們就能天生如此?——既然不能為我所用,就一個都不能留。放虎歸山,遲早會是我們的攔路虎。你要知道,天下的靈源有限,有的人多了,別的人就會少。不主動出擊的話,等著天上掉餡餅嗎?」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來到榮慧卿和朵影住的院子。

  朵影的屋子黑的,似乎已經熄燈睡了。

  榮慧卿的屋子卻還是有一盞孤燈,發出黃澄澄的光,從窗戶透出來,落到院子裡面。

  朵鈴夫人一個人走進院子,腳踏八卦方位,在院子裡迅速遊走一周,便立在院子中央,對院門處的朵顏招了招手。

  朵顏連忙走進來,順手關了院門。

  朵鈴夫人嬌笑道:「關門有什麼用?真是個傻孩子……」

  院子的四個角落在朵鈴夫人的嬌笑聲中緩緩下陷,四朵碧玉蓮花從下陷的四處地角冉冉升起,越飛越高,來到院子上空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不斷旋轉。一道道暈白的光線從蓮花底座交錯射出,籠罩在小院上空,很快就將小院封印起來。

  朵顏仰頭看著院子上空的四朵巨大碧玉蓮花,微微張了嘴,一臉的歆羨之色。

  朵鈴夫人也仰頭看著蓮花,悠悠地道:「看見了吧?為了能夠操縱這些碧玉蓮花,走什麼路都是值得的。——少年人情竇初開是有的。若是你著實心愛林飄雪,等你姐姐事成之後,你就要了她,陪你一段日子,全了你的心願就是了。」

  朵顏先是一喜,繼而又搖頭道:「又不能跟她一輩子,還是不要害了她。」

  朵鈴夫人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朵顏趕緊跟上,來到榮慧卿的屋子裡。

  榮慧卿睡得很沉。不過為了以防意外,朵鈴夫人還是燃起安魂香,讓榮慧卿進入深層次睡眠,以免他們一會兒要做的事,驚擾到她。

  朵顏看著朵鈴夫人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個一尺長的冰玉管,坐到榮慧卿床前,運指如風,往榮慧卿額頭上點過去。

  隨著朵鈴夫人的五指過處,榮慧卿額頭上出現一朵五瓣的梅花,色澤淡粉,嬌俏可喜。

  朵顏目不轉睛地盯著朵鈴夫人行事。

  只見朵鈴夫人把手裡的冰玉管倒轉過來,將同樣是五瓣梅花狀的頂部按壓在榮慧卿的額頭。

  冰玉管裡有著凝凍一樣的液體緩緩流淌。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朵鈴夫人用這個冰玉管,朵顏還是一樣的興奮。

  「祖姑姑,就是不知道這位榮姑娘的靈根,是什麼顏色的。」朵顏忍不住低聲道。

  這根冰玉管,實際上就是一個測試靈根的試管。

  五行靈根,金、木、水、火、土,都有各自對應的顏色。

  金靈根,在冰玉試管裡顯現出來的是魚肚白。

  木靈根,在冰玉試管裡顯現出來的是燕尾青。

  水靈根,在冰玉試管裡顯現出來的是鴉頭黑。

  火靈根,在冰玉試管裡顯現出來的是火焰赤。

  土靈根,在冰玉試管裡顯現出來的是枯草黃。

  至於異靈根,比如雷靈根、冰靈根和風靈根,這個冰玉試管模擬不出顏色,但是能夠模擬出狀態。

  如果是雷靈根,冰玉管里會出現藍紫色電光和浩大雷鳴。

  如果是冰靈根,冰玉管裡面凝凍一樣的液體會全部被凍起來。

  如果是風靈根,則冰玉管裡面的凝凍會被全部擠出來。因為風代表著強大的空氣壓力,會力圖清空冰玉管裡所有的東西。

  不過朵顏也知道,朵鈴山莊五百年來,從來就沒有碰到過異靈根,也沒有碰到過單一的天靈根,只是碰到過幾次雙靈根,也就是地靈根。靈根測出來的時候,裡面的液體翻滾著出現各種顏色,十分漂亮。

  在這個院子西廂住了半年朵的林飄雪,就是木靈根為主,金靈根為輔的雙靈根。她測試靈根的時候,冰玉管裡出現的就是大塊的燕尾青,夾雜著小片的魚肚白。

  不知道這個榮慧卿,會是什麼樣的靈根?

  朵鈴夫人最後拿出一塊中品靈石,放在冰玉管的底部,開始催動冰玉管,測量榮慧卿的靈根情況。

  榮慧卿本來是應該沒有靈根的。可是問仙石一到她身上,便耗盡了所有的能量,若是沒靈根,那真是有鬼了。

  再說,落神山那樣大的機緣,若是著落在榮慧卿身上,她重新生成靈根,也不是不可能的。——這一點,沒人比朵鈴夫人更清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冰玉管裡還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就連一點混色都沒有出現。

  朵顏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林飄雪不會被當做棄子了。

  「祖姑姑,會不會是弄錯了?榮姑娘還是沒有靈根……」朵顏笑著上前幾步,靠近了看向朵鈴夫人手裡的冰玉管。

  一句話沒有說完,冰玉管底部用來作為動力催動的中品靈石嗤啦一聲冒起一陣白煙,立刻就像被午後陽光照耀的白雪一樣,熔化殆盡。

  而冰玉管裡面,無色的凝凍狀液體突然全數轉成藍紫色,凝聚出一道道長蛇一樣藍紫色的電光,在冰玉管內翻騰來去,轟隆隆的雷鳴之聲從冰玉管裡傳出來,震耳欲聾,立時將這個院子裡所有人都驚醒了。

  朵鈴夫人心驚不已,暗道幸虧有碧玉蓮花封印護法,不然這麼大陣仗傳出去,人人都當朵鈴山莊有異寶出世,到時候簍子可捅大發了……

  榮慧卿在睡夢中只覺得一股洪大的氣力從胸口直衝而上,往天靈蓋撞過去,似乎要脫身而出,禁不住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過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0:50 PM

第18章 雷靈根

  隨著榮慧卿的大叫,朵鈴夫人手裡的冰玉管應聲而碎,玉質殘渣頓時四處飛濺,裡面藍紫色的

  液體一見到空氣,立刻轉為以前無色透明的狀態,糊了榮慧卿一額頭。

  榮慧卿感覺到黏黏乎乎的東西從額頭往下流淌,慌忙伸出手臂往額頭上抹過去。

  饒是朵鈴夫人見多識廣,又是築基之人,才硬生生壓下心頭的驚惶,在榮慧卿頭上迅速拂袖而過,使了個去塵術,將冰玉管的殘渣和裡面流出來的無色透明的液體都打掃乾淨。

  榮慧卿一抹之下,發現額頭上什麼都沒有,忙坐起來,眨了眨眼睛,迷糊地看著朵鈴夫人問道:「夫人,剛才出什麼事了?」

  朵鈴夫人壓抑住心裡的狂喜和驚訝,輕描淡寫地道:「你做噩夢了。我過來看你歇得怎樣,正好看見你在夢裡大喊大叫,還要跟人打打殺殺,我才出手喚醒你。」

  朵顏低下頭,站在旁邊一聲不吭。

  榮慧卿忙跪坐在床上,對朵鈴夫人深深躬身行禮道:「夫人待慧卿實在是太好了。慧卿無以為報,只好來世結草銜環,以報夫人的大恩大德。」

  朵鈴夫人從榮慧卿床邊站起來,似笑非笑地道:「何必來世?今世有恩今世報,我這人最是性急,等不到來世那一說。」

  榮慧卿語窒。她這輩子,還有大仇未報,怎可輕易將這一世賠給別人?!可是她也也不願說謊,做不到的事,或者不想做的事,打死也不開口,一時憋的小臉通紅。

  朵顏飛快地了榮慧卿一眼,看見她臉上為難的神色明明白白,好似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澈小溪,微覺詫異。

  三人正在僵持,朵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嘰嘰喳喳地道:「慧卿!慧卿!—你怎麼啦?打雷怎麼打到你屋裡來了?你是要渡劫了嗎?」

  朵鈴夫人輕輕咳嗽一聲,往門那邊使了個封字訣,將大門關得牢牢的,任憑朵影將大門踹得震天響,也踹不開房門。

  「你也不用著急。我是逗你玩的。」朵鈴夫人整了整神色,笑瞇瞇地抬手往頭上的飛月髻上撫摸過去,順手將一支蓮花銀簪捏了一下。

  外面的夜空裡,那四朵巨大的碧玉蓮花慢慢隱去蹤影。銀白的月輝重新灑落在院裡的空地上。

  西廂房裡,一個和朵影看上去差不多年紀的少女悄悄把目光從窗欞處收回,如冰似雪的清麗面頰之上,一雙秀麗的丹鳳眼微微瞇了起來,像是沉浸在剛才看見的異像上。天空中的碧玉蓮花,一閃即逝。先前的電閃雷鳴,也煙消雲散。都是因為對面東廂房裡,今天住進來的那個小姑娘吧?

  榮慧卿的屋子裡,朵鈴夫人的聲音越發柔和:「看把你急的,真是個實心眼的好孩子。我是跟你鬧著玩的。我既然說了收你為徒,又怎麼會要你報答呢?好了,睡吧,明天起來再說話。好不好?」

  榮慧卿點點頭,不好意思地道:「慧卿不是不想報答夫人的大恩大德,實在是慧卿還有大仇未報。若是今生能活著報了大仇,慧卿的這條命,就是夫人的。」

  朵鈴夫人一聽大喜,忙道:「你是不是想給你家人報仇?」

  榮慧卿點點頭,「正是。只是慧卿的仇人位高權重,又本事高強,慧卿這條命,十有八九不會有機會活下來,所以……」

  「你這孩子,只要做了我朵鈴的徒弟,在這個大楚國,還有什麼報不了的仇?——你跟我說,我來幫你就是了。」朵鈴夫人十分殷切。

  榮慧卿感激不已,剛要開口,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到站在朵鈴夫人斜後方的那個俊俏少年,正露出一臉譏誚鄙夷的神色。

  榮慧卿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就改了口,面帶愁容地道:「可是慧卿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就連他的樣貌都記不清了。只記得我家人交待過我,說那人位高權重,不是我們惹得起的,讓我一個人逃命要緊……」

  朵鈴夫人有些失望,定定地看了榮慧卿一眼,恨不得想對她搜魂,看看她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可惜一搜魂,她就沒命了。還是等一等吧……

  「既然你不知道你仇人的姓名,也記不清你仇人的樣貌,你又怎麼報得了仇呢?這樣說來,你剛才說不能今世恩今世報,是因為要留著這條命給家裡人報仇的話,只是推脫之辭了。——切,你這種人,信口雌黃,又自私膽小,救你還不如救一條狗!」朵顏在旁邊終於忍不住,對榮慧卿怒斥起來。

  榮慧卿心念電轉,馬上道:「所以慧卿願意拜夫人為師,想學些本事,以後就能把殘害慧卿家人的兇徒找出來!」說著,充滿希翼地抬頭看著朵鈴夫人,道:「夫人,你有這樣的本事嗎?可以找到殘害慧卿家人的兇手?」

  朵顏大怒,衝到榮慧卿床邊,指著她的鼻子斥道:「小小年紀,就巧言令色,實在是令人不齒!」

  榮慧卿泫然欲泣,一臉楚楚可憐的樣子。

  朵鈴夫人忙呵止朵顏:「顏兒,你放肆了!—還不向榮姑娘道歉?!」

  朵顏漲紅了臉,粗嘎著聲音拱手道:「對不起!」便轉身拂袖而去,往大門那邊走過去。

  朵鈴夫人對榮慧卿點點頭,「你歇著吧。我們明天再談拜師的事。」說著,便也跟著走出去。

  朵鈴夫人一到大門口,被她用封字訣關上的大門立刻開啟。

  屋裡屋外的朵顏、朵影姐弟倆面面相覷,同聲道:「讓開!」

  朵鈴夫人瞪了他們倆一眼,冷聲道:「跟我來!」便帶了朵顏、朵影兄妹倆回自己的院子。

  他們剛一離開榮慧卿住的小院,四朵巨大的碧玉蓮花便悄沒聲息地從小院上空降了下來,緩慢地沉入小院四角的地底下。

  回到朵鈴夫人的屋子裡,朵顏突然一改剛才一臉憤懣的樣子,嘻笑著對朵影道:「姐姐,你運氣真是不錯。這一次,居然有個雷靈根的奇葩讓我們找到了!」

  朵鈴夫人也欣喜地道:「老祖的話從來沒有錯過。這一次,果然是我們朵家的大機緣!」

  朵影大吃一驚,「難道那個榮慧卿,居然是異靈根裡面最出色的雷靈根?!」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0:54 PM

第19章 被關起來了

  朵鈴夫人得意地道:「我們朵鈴山莊守了五百年,終於守到異靈根的出現。」說著便拍一拍朵影瘦削的肩胛骨,笑著道:「雷靈根來之不易。聽老祖說過,最近三千年來,我們大楚國就沒有過任何異靈根出現。這一次一出現,就是異靈根裡最強大的雷靈根,可是比單一的天靈根還有難得呢!你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跟那榮慧卿同吃同住,同進同出。我給你五年時間,讓你學得跟她一模一樣,你可做得到?」

  朵影撇了撇嘴,不屑地道:「那個鄉下丫頭,腦子一根筋,哪裡需要五年這麼久?——短則半年,長則一年,也就夠了。」

  朵鈴夫人收了笑容,搖搖頭,道:「你這樣大意,我倒是不放心讓你去承擔這個對我們朵家意義重大的任務。也罷,我就去給朵家的旁支傳個信,讓他們多送幾個朵家的姑娘過來。看誰的資質最好,就讓誰得這個巧宗兒。」

  朵影大急,忙拽著朵鈴夫人的衣袖,央求道:「祖姑姑!祖姑姑!您明明是影兒的祖姑姑,為何要把這種好事便宜外人呢?」

  朵鈴夫人微一用力,就將衣袖從朵影手裡抽了出來,轉身坐在長榻上,端起冰玉杯裡面的瓊漿飲了一口,淡淡地道:「修真之人,閱概念跟俗世之人不一樣。你跟著我長大,居然都不明白這一點,我對你很失望。」說著,又看向朵顏,問道:「你那邊如何?韋世元那小子很木訥,應該沒有問題吧?」

  朵顏恭恭敬敬地道:「回祖姑姑的話,我已經將韋世元的脾性學了七成。假以時日,很快就能替代他了。」說著,又問道:「祖姑姑,林飄雪那邊,要不先留著做備用?」

  朵鈴夫人容色稍霽,點點頭,擺手道:「如此甚好,你們下去吧。記得不要打草驚蛇,不然的話,前功盡棄不說,惹出麻煩來就不好了。若是你們誰的嘴不牢,壞了我們朵家的大事,我可不會管你們是直系還是旁系,一律拖出去做替罪羊,聽見沒有?!」

  朵影和朵顏噤若寒蟬,忙躬身應是,轉身離開朵鈴夫人的屋子。

  一路上,朵顏低聲勸朵影:「姐姐,還是小心為是。你院子現在住了兩個人,自己要多加小心。」

  朵影雖然急躁,卻不笨,聞言笑道:「我知道你關心林飄雪。放心,我不會讓你的心上人受委屈的。」

  朵顏一窒,沒有再說話,默默地回到自己院子。

  朵鈴山莊逐漸沉入夜色當中,熟睡起來。

  第二天天剛亮,榮慧卿就習慣性地醒來,叫了一聲,「娘……」

  沒有人回答她。

  榮慧卿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的娘親,還有爺爺和爹爹,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

  或者是跟自己天人永隔,又或者跟自己天各一方,總之都是那個大惡人的錯!

  榮慧卿忍住心底的傷痛和淚意,從床上起身,推開屋門出去,看見一個穿雪白皮毛衣裳的小美女站在西廂門口,默默地看著自己這邊。

  榮慧卿擠出一個笑容,對她點頭道:「早。」

  那小美女正是住在西廂的林飄雪。

  看見榮慧卿的模樣,林飄雪有一剎那的驚訝,不過馬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榮慧卿福身道:「失禮了。」林飄雪一笑,就如同萬里冰封的雪山突然開滿了奼紫嫣紅的鮮花,極態盡妍。

  榮慧卿也不過笑著點點頭,並未被林飄雪的美色所惑。她才見過自己娘親那樣無雙的美貌,再看別的美人,總覺得差點什麼。

  「我是林飄雪。你叫什麼名字?」見榮慧卿很好說話的樣子,林飄雪走下台階,穿過院子,來到榮慧卿這邊門口。

  榮慧卿微笑著道:「我是榮慧卿,昨天剛剛被朵鈴夫人救回來的。你呢?是朵家的大小姐嗎?」

  林飄雪笑了笑,低聲道:「我們是一樣的人。」

  榮慧卿驚訝,瞪大眼睛問道:「難道你也是被救回來的?」

  林飄雪搖搖頭,「過一陣子你就知道了。」說著,微微嘆口氣,望向院子裡四角的天空,「我真想回去。我想回家。」

  榮慧卿愣愣地道:「想回家就回啊。你的父母家人都在吧?」

  林飄雪咯咯笑道:「他們當然在。」說著,臉上立刻又陰霾密布,「不說了。你剛起來吧?趕緊去讓侍女給你打水梳洗,一會兒就要送早飯過來了。」說著,福了一福,轉身離開榮慧卿的東廂。

  榮慧卿看著林飄雪遠去的背影,眉頭不由自主皺了起來。

  這個林飄雪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可是榮慧卿也知道,她剛到朵鈴山莊,跟林飄雪也才有一面之緣,交淺言深是最要不得的。

  在自己屋子吃完早飯,榮慧卿就想出去走走。她在山村長大,酷愛自由,又精通陣法,方位感極強。每到一地,她都喜歡自己去尋幽探路,弄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

  可是她剛走到小院門口,就被兩個侍女堵住,笑著對她道:「榮姑娘,您不能出去。」

  榮慧卿有些不高興,皺著眉頭道:「我只在莊子裡走走,不可以嗎?」

  那兩個侍女異口同聲地道:「朵鈴山莊不是一般的地方,不能讓人隨意亂闖,還望榮姑娘不要為難奴婢。」

  榮慧卿咬了咬唇,從院門口退了回來。

  既然不讓出去,她就只有在院子裡遛彎了。

  榮慧卿沿著牆根兒慢慢走了一圈,習慣性地丈量這個院子的周長。

  一圈走下來,榮慧卿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兩下。她沒想到,這個看上去空無一物的院子,居然暗藏陣法。

  院子裡鋪有草皮。現在是寒冬臘月,綠色的草皮已經枯黃,可是草皮之中,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一些地方大概是經常被人走動,所以那裡的草比別處要更加低矮枯黃一些。

  如果站在高處,看院子裡那些被踩出來的枯草的痕,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是簡單的八卦方點陣圖。

  這個院子有什麼陷阱,需要九宮八卦步來開路?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0:57 PM

第20章 林飄雪

  林飄雪推開窗子,看見榮慧卿正站在自己這邊的牆根底下愣愣地發呆,忍不住叫道:「榮姑娘,要不要進來坐一坐?」

  榮慧卿回過頭看見林飄雪,想起她早上說的話,心裡有幾分異樣,點頭笑道:「那就叨擾了。」

  榮慧卿來到林飄雪的屋子,飛快地打量了一下,見裡面的陳設比自己屋子要精緻許多,而且從使用程度上看,她在這裡也住了不少日子了。但是就算如此,這裡的東西,比朵影屋子裡的東西還是要差一些。再想一想林飄雪住的屋子的位置,和自己一樣,都是廂房,榮慧卿霎時明白了林飄雪先前所說,「我們是一樣的人」,是什麼意思。

  林飄雪給榮慧卿倒了一杯茶水過來,放到她面前,笑著問道:「榮姑娘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做什麼呢?」

  榮慧卿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問道:「我想出去逛一逛,可是她們不讓我出去。林姑娘,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林飄雪含笑道:「也是可以出去的。不過,」林飄雪往朵影那邊的正房瞥了一眼,「得要朵影大小姐陪著,你才能出去。」

  「你怎麼知道?」榮慧卿疑惑地問道。

  林飄雪垂下眼簾,細聲細氣地道:「我只是琢磨著,這朵影大小姐,想是找到更好的目標,所以不會再跟我好了。——我只希望,朵影大小姐能放我回家。」

  這話說得怪裡怪氣的。

  榮慧卿也垂下眼簾,兩排長長的小扇子一樣的睫毛掩蓋住她滿腹的心事。

  「林姑娘跟朵影大小姐很要好嗎?林姑娘,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你是如何到這個朵鈴山莊的?你都在這裡做什麼?又在這裡住了多久了?」榮慧卿的問題連珠炮一樣問了出來。

  林飄雪鬆了一口氣。看起來也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正中要害。

  「不瞞榮姑娘,我是半年前被朵鈴夫人帶回來的。我本是離這裡不遠的府城永璋林家的姑娘。我家是賣豆腐的小買賣人家,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因朵鈴夫人發現我是雙靈根之人,答應收我為徒,要帶我走上修真之路,我爹娘才允了,讓我跟著來到朵鈴山莊。我在這裡,已經住了半年了。」林飄雪笑瞇瞇地道,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榮慧卿很是感興趣的樣子,將林飄雪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看了好幾遍,才嘖嘖稱讚道:「我也算是不俗,今兒也見到神仙一樣的人物了。——林姑娘,你以後是要飛升做神仙的嗎?你現在築基了沒有?」

  林飄雪臉色陰沉下來,搖頭道:「築基哪有這麼容易?我連拜師都還沒有拜呢。」

  榮慧卿聽爺爺提過,修真之路,第一關是練氣,就是要感受到天地之間的靈氣,並且能夠引靈氣入體,為自己伐根洗髓,才能盪去塵埃,走向築基的第一步。

  練氣有九級,九是天地之數。以九為尊。練氣九級之後,就是築基、金丹、元嬰和化神,每一階段就只有三級,分別是前期、中期和後期。三也為九之數,正是符合天地造化的神通。

  化神之後的境界,榮慧卿的爺爺不知道,也沒有跟她提過,榮慧卿也不感興趣。

  「這樣說來,我們又不一樣了。」榮慧卿笑道,「我沒靈根,不能修真。雖說也要拜朵鈴夫人為師,肯定跟你學的東西不一樣。」

  林飄雪吃驚地張大嘴巴,上下打量榮慧卿一眼,脫口而出道:「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沒有靈根?!」

  榮慧卿不以為意,笑了笑,道:「怎麼不可能?我自己有沒有靈根,難道我自己不知道?」

  林飄雪閉上嘴,想起昨天晚上看見的碧玉蓮花,還有從榮慧卿屋子裡傳出來的電閃雷鳴,以及朵鈴夫人從榮慧卿屋子裡走出來的時候,臉上那壓也壓不下去的喜氣,種種跡像表明,這個榮慧卿,絕對不是沒有靈根之人。

  「鳳凰不落無寶之地,朵鈴夫人也是如此。她是修真之人,對不能修真的人,從來不會假以辭色。——榮姑娘,請恕我說句冒昧的話,你極有可能是有靈根的,而且是萬里無一的好靈根。」林飄雪不動聲色地對榮慧卿分析道。

  榮慧卿搖搖頭,正要否認,可是猛然間想起昨天她從噩夢中驚醒,朵鈴夫人正是坐在她的床頭,不知做了什麼事情。還有,她明明感覺到有一些黏黏乎乎的東西從額頭上流下來,可是等她去擦的時候,又無影無蹤了,就像變戲法一樣。

  榮慧卿的眉頭蹙了起來,看了林飄雪一眼,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林飄雪微微一笑,又道:「你不是問我這半年都在做什麼嗎?我跟你說,這半年,我一直跟朵影大小姐形影不離。在你來這個院子之前,我多半時間是跟朵影在一起,同吃同住,同進同出。我們倆就跟雙生子一樣,就連說話的聲音,走路的姿勢,面上的神情,都越來越像。」

  榮慧卿的心裡頓時敲響了警鐘,狐疑著問道:「是你越來越像朵影大小姐,還是朵影大小姐越來越像你?」

  林飄雪再次嘆氣,拿著一塊雪白的帕子不斷給自己扇風,意味深長地道:「當然是朵影大小姐越來越像我,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像朵影大小姐……」

  榮慧卿低下頭,默默沉吟,琢磨著林飄雪的話。

  林飄雪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跟聰明姑娘就是好說話,也許她們一起合作,還有逃出去的希望。

  屋裡沉默下來,只聽見兩人手裡的茶杯蓋兒磕著茶杯沿子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林飄雪笑著問道:「榮姑娘,你剛才站在院牆根底下做什麼呢?」

  榮慧卿想了想,正要說話,就聽見門口傳來一個少年男子的聲音,「雪妹妹,雪妹妹,你在不在屋裡?」

  林飄雪臉上喜色頓顯,忙站起來道:「是韋大哥來了。」說著,一邊對榮慧卿道:「韋大哥是我家鄰居家的兒子,自小跟我一起長大,又一起跟著來到朵鈴山莊。」

  榮慧卿好奇地探頭看過去,卻見是昨天那個出現在她屋子裡的少年,朵鈴山莊的大少爺朵顏。

  「怎麼是你?韋大哥呢?」林飄雪到底年紀還小,雖然聰慧,可是喜怒哀樂還是擺在臉上。

  朵顏笑著不請自入,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對林飄雪道:「韋世元還在睡覺,我過來看看你。——雪妹妹,我的聲音是不是跟韋世元越來越像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00 PM

第21章 兩片葉子

  榮慧卿在屋裡咳嗽一聲,林飄雪醒悟過來,臉上的怒氣已經瞬間消散,換上笑容,款款道:「韋世元是市井之徒,大少爺出身高貴,為何要跟韋世元那種人學,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轉身掩袖輕笑,雖然年歲尚稚,也不掩美貌。

  朵顏呆了一瞬,才訕笑道:「不是知道雪妹妹對韋世元另眼相看嘛……」說著,不斷拿眼角覷著林飄雪。

  林飄雪忍住心裡的惱怒和噁心,笑著正要請朵顏進去說話,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門口還站了一個人影,定睛一看,正是她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的鄰家小哥哥韋世元,臉上再也堆不出笑容,痴痴往門邊看過去。

  韋世元面無表情地從門口走進來,對林飄雪冷笑道:「原來在林姑娘心裡,我韋世元就是這樣一個市井小人!—哼,林大爺、林大娘這樣的好人,怎麼會生出你這樣攀龍附鳳的女兒!真是給林家丟臉!」說著,就轉頭看向朵顏,沉聲道:「大少爺,林飄雪品行敗壞,為人奸詐,實在不配大少爺。」頓了頓,又道:「大小姐剛剛去大少爺院子找大少爺去了,說有要緊話,跟大少爺說。」

  朵顏遲疑,飛快地了林飄雪一眼。見她面目煞白,嘴唇翕合,一臉悲痛欲絕的樣子,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便負了手,對韋世元道:「知道了。咱們一起回去吧。」說著,就帶頭走出林飄雪的西廂房。

  榮慧卿從裡屋出來,正好看見兩個少年男子的背影,並肩往小院門口走去。

  他們穿著一模一樣的青衫,扎著一模一樣的方巾,從後面看過去,就連走路的頻率,提腳的高低遠近,都是一模一樣。除了韋世元比較高,朵顏比他矮以外,別的地方,都是一模一樣的。就像同一棵樹上長的兩片葉子,一片大,一片小而已。

  榮慧卿霎時明白過來,再側頭看林飄雪的模樣,才想起來自己怎麼一見她就有股熟稔感。——因為她跟朵影熟悉,而朵影跟林飄雪,也如朵顏跟韋世元一樣,除了面容不相同,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是太相似了。

  這麼說吧,如果你低著頭,讓朵影和林飄雪一起站在你面前跟你說話,你會覺得,跟自己說話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一個人。

  相似到這種程度,朵鈴夫人到底想做什麼?!

  林飄雪沒有注意到榮慧卿已經從屋裡出來了,只是直愣愣地盯著韋世元和朵顏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門口,喃喃地道:「韋大哥生我的氣了……」

  榮慧卿暗嘆一聲。沒想到林飄雪在這種險惡的地方,還能動這種兒女情長的小心思,就開口勸道:「林姑娘,我是外人,在我看來,你的韋大哥,沒有生你的氣。你難道沒有看出來,他也是在保護你嗎?」

  就像先前林飄雪在朵顏面前說韋世元不好,讓朵顏不要去學韋世元一樣,韋世元也是故意詆毀林飄雪,讓朵顏不要對林飄雪動歪心思,來為林飄雪求得一條生路。雖然不一定奏效,但是對他們兩個人來說,已經是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極限了。

  榮慧卿是旁觀者清,一語驚醒夢中人。

  林飄雪臉上浮起兩絲紅暈,低聲道:「榮姑娘,陪我去外面的院子走一走,好不好?」

  榮慧卿點點頭,跟林飄雪並肩出了屋子,來到外面的院子裡,沿著院牆根慢慢走動。

  「韋大哥是我家鄰居,比我大三歲,從小就對我很好,對我比親大哥還好。我知道我要跟著朵鈴夫人去修真的時候,本是哭著不肯。可是韋大哥聽說了,就對朵鈴夫人,他也想學修真。朵鈴夫人就給他也測了測靈根,發現他居然也是雙靈根!—就帶著我們倆一起到了朵鈴山莊……」林飄雪微微地嘆口氣,十分惆悵,「我過年就十歲了。你幾歲?」

  榮慧卿道:「八歲。到下半年才九歲。」

  林飄雪愣了一下,笑道:「你比我小兩歲,現在卻比我還高半個頭。」

  榮慧卿也笑了笑,道:「你韋大哥比你大三歲,也比朵顏大三歲咯。幸虧他們身高不同,不然從後面看,你非認錯人不可。」

  朵顏和朵影是雙生子,朵影已經跟榮慧卿提過。而朵影才九歲,比榮慧卿只大半歲,也就是朵顏也是九歲。

  林飄雪卻豎了雙眉,壓低聲音道:「慧卿,我可以叫你慧卿嗎?」

  榮慧卿點點頭,「我們既是一條船上的人,就不用那麼生分了。」

  林飄雪湊近榮慧卿的耳邊,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嘴,輕聲道:「我今天就認錯了。朵顏叫門,我聽見,就以為是韋大哥,也不知道韋大哥是不是真的沒有對我有意見……」

  榮慧卿聽得心驚膽戰,偏頭對林飄雪問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他們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飄雪陰沉著臉,搖了搖頭,聲音壓得更低:「我想不出來。」

  榮慧卿在牆根底下坐了下來,隨手從地上拔了根枯黃的野草,放在嘴裡咀嚼,沉吟道:「他們想變得你們一模一樣,難道是要替代你們的身份?」

  是企圖偷梁換柱,狸貓換太子,魚目混珠?

  林飄雪一向愛潔,可是看見榮慧卿坐得那樣自由自在,也不由自主跟著坐在牆邊,搖頭道:「不可能。我們的身份低微,完全不如他們朵鈴山莊大小姐、大少爺的身份,替代我們,他們能有什麼好處?」

  榮慧卿低低地笑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說不定你們家裡,有什麼值得他們圖謀的東西,需要利用你們倆的身份?」

  林飄雪詫異地看了榮慧卿一眼。看不出來,這個山村裡出來的其貌不揚的小姑娘,倒是言辭不凡。

  林飄雪小時候跟著韋世元念過書,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這是不可能的。真的要偷梁換柱,魚目混珠,他們至少要把容貌變得跟我們一樣。可是他們明顯只是注重神采和氣韻,不注重身高外貌。」林飄雪否認了榮慧卿的看法。

  榮慧卿覺得有道理,又想了想,猛然憶起爺爺給她講過的修真界的那些故事,道:「難道他們是想奪舍?!」

  林飄雪更是搖搖頭,「絕對不是。」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04 PM

第22章 起疑心

  「怎麼不是?!」榮慧卿有些激動,「他們不是處處模仿你們嗎?」

  林飄雪輕聲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首先,能奪舍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起碼也是築基修士,從來沒有聽說過一般普通人也能奪舍的。朵影和朵顏,連練氣一級都沒有,如何能奪舍成功?其二,就算他們有偷天的手段,真的能奪舍,可是他們有什麼必要處心積慮地學我們?直接把我們的軀殼拿走不就得了?——又不是要去我們家代替我們的位置,做別人的兒子、女兒?」

  榮慧卿想想也對,朵鈴山莊的大小姐、大少爺就算想奪舍,要的也是林飄雪和韋世元的資質,不是他們的身份,便明白自己是想左了,訕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嘛……」

  林飄雪更是莞爾,十分喜歡榮慧卿的性子,笑著刮刮臉羞她道:「還自稱『智者』,沒羞沒臊……」

  榮慧卿頓時覺得跟林飄雪有一見如故之感,撲過去跟她打鬧成一團。

  在門口站著的兩個侍女聽見裡面兩個小姑娘的嬉鬧之聲,都有些輕蔑地哼了一聲,沒有費心探頭進去查看。

  榮慧卿和林飄雪鬧了一陣子,才從牆根底下站起來,往榮慧卿住的東廂房走過去。

  「飄雪,早上我在你屋裡吃了茶,現在該你去我屋裡吃茶了。」榮慧卿笑著道,「飄雪,你記不記得,朵鈴夫人給你測靈根的時候,是如何測的?」

  林飄雪就將當時的情形說了出來,包括那個冰玉管,還有裡面會變色的凝凍狀液體。

  榮慧卿越聽越驚,心裡又喜又憂,一時惶恐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林飄雪沒有騙她,那昨天晚上,朵鈴夫人肯定就是來給她測靈根了。而且她昨晚在夢中的那些感受,並不完全是假的,而是確實跟朵鈴夫人對她做的事有關。再想到她額頭上那黏乎乎的凝凍狀液體,榮慧卿將一杯茶送到林飄雪手裡,低聲問道:「你還記不記得,那些凝凍狀的液體,是什麼感覺?」

  林飄雪皺眉,「沒有感覺啊。一直在冰玉管裡面,又沒有碰到我,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感覺?」

  榮慧卿更加吃驚,「怎麼是一直裝在管子裡的?不會漏出來嗎?」

  林飄雪吃吃地笑,「怎麼可能啊?那可是一樣法寶,怎麼可能漏?我跟你說,朵鈴山莊,每三年就會大開莊門,在這方圓五百里,挑選資質好,有靈根的少年男女,送到那些大的門派去修習仙術,在我們這個地方,朵鈴山莊的大名,可是鼎鼎有名呢!」說到最後,聲音帶了幾絲譏誚。

  「這麼有名?」

  林飄雪放下茶杯,「我們大楚國修真門派不多,目前能排得上號的,只有兩個。一個是離這裡不遠的龍虎山上的龍虎門,一個是京城的皇家寺廟皇運寺。朵家據說經常會出一兩個修真奇才,但是最後能到築基的人不多。除了朵家最初的老祖,如今已經結嬰了。另外就是咱們這個朵鈴夫人,已經築基。別的朵家英才,都在築基之時,隕落了。」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榮慧卿突然有些懷疑。這些事聽上去,不像是隨隨便便就能打聽到的。

  林飄雪笑道:「你不用疑心我。這些都是朵影大小姐告訴我的,她總是力圖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如果你不信,就等幾天,看看她會對你說什麼話,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榮慧卿沒有說話,默默低頭吃茶。

  林飄雪就告辭而去。

  ……

  百里之外的府城永璋,一字並肩王魏楠心的別院裡,幾個人飛跑著進來報信。

  魏楠心吃了一驚,「都死了?一個都沒有活著?!」

  「是,王爺。落神山不知道出現什麼變故,一座山變成兩座,將山谷壓得嚴嚴實實。落神坡也被燒得乾乾淨淨,屬下在那附近方圓百里都仔細搜過,除了被山峰壓住的地帶沒法探查,別的地方都去過,搜尋到了一十三具屍首,都是我們的人。」派去落神山的人回報道。

  魏楠心眉頭緊鎖。他兩天前,給自己留在落神坡的屬下紙鶴傳令,讓他們對榮慧卿斬草除根,可是過了一天一夜,也沒有迴音,心知不妙,就又派了一隊人過去搜尋。

  結果這群人過了一天回來說,那裡的人都死了,包括自己留在落神坡的下屬!

  魏楠心起身道:「你們先等一等,我進去查一查。」便走進內室,將流光鏡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拿出來,手印拂過,流光鏡裡面映出一道白光,便緩緩開啟,露出落神山的景象。

  以前一峰獨立的落神山,確實變成了雙峰並立的兩座山,可是畫面再閃過,出現了榮慧卿的身影,卻是模模糊糊,若隱若現,而且並不是在落神山的後山……

  魏楠心的眉頭鎖的更緊。這個流光鏡,是他以前還是大將軍,跟著現在大楚國的皇帝打天下的時候,在一個遠古的洞穴裡面找到的寶貝,能照前世後世的一切情形,如果用血食祭祀,還能用來尋人,只要這人活著,這個流光鏡就能幫他找到那人的所在地。就靠著這個寶貝,魏楠心幫助大楚國的皇帝斬殺對手仇敵,從無敗績。

  可是榮慧卿的身影在鏡子裡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她在哪裡。這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你難道真能掏出我的手掌心?!」魏楠心喃喃地道,將流光鏡收了起來,走出內室,對外面的人道:「行了,我知道了,讓你的手下都召回來吧。京城剛送了密信過來,我要回去一趟。你把那些殉職的屬下名單給我擬一份出來,交給這裡的大管事,他會給他們家裡送一份重重的撫恤。——凡是忠心為我的人,我必不會讓他們吃虧。」

  外面的人齊聲應喏,下去寫名單去了。

  魏楠心走到管鳳女的房裡,對她笑道:「王妃,咱們明天就回京了。你還想要些什麼,要不要跟本王出去走走?」

  管鳳女蹙眉搖頭,道:「我不想出去,怪累的。」

  魏楠心走到她身旁坐下,調笑道:「回去就好了。回去我就向聖上請旨,給你封妃。我本想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可是我擔心別人看見你的模樣,就要把你搶走,所以我決定,悄悄地把婚事辦了,神不知,鬼不覺地帶你回去,好不好?」

  管鳳女不置可否,斜躺在榻上,背對著魏楠心,淡淡地道:「隨便你。」

  「那好,咱們揀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洞房花燭,明日咱們就動身回京。——來人!給王妃裝扮起來!」魏楠心大喜吩咐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07 PM

第23章 各奔東西

  魏楠心在自己的別院吹吹打打舉行了一次婚禮,終於心願得償,和自己夢寐以求的女人同入洞房,顛鸞倒鳳,是夜極盡恩愛。

  管鳳女卻總覺得魏楠心看著陌生,不像是夫婿那樣熟悉的人,可是又想不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魏楠心確實對她不薄,還真的去求取聖旨,封了管鳳女做王妃。

  一個男人對女人最大的看重和愛意,不過是娶她為妻。——所謂「把名份給別人,把心給你」這種話,聽聽就罷了,如果當真就是傻子。

  管鳳女猶豫一陣子,也就不再糾結。——不管怎樣,她已經是魏楠心的妻子,名份有了,而且魏楠心對她的心意,她也看得出來。

  隔天一大早,魏楠心就命別莊的大管事備了天嬰木所制的大車,裡三層外三層的鋪了軟乎乎的鶴絨墊子,帶著管鳳女回京城。

  這輛馬車從外表上看,除了做工更加細緻,裝飾更加豪華以外,跟別的馬車沒有什麼大的差別。

  然而天嬰木製的馬車,有一個特別的功能,就是能隔絕修士神識的試探。當然,不是所有修士神識的試探都能被隔絕的,而且隔絕程度跟天嬰木的年份有關。

  天嬰木生長極為緩慢,聽說只生長在海西小國的島嶼之上。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才真正成熟。

  成熟的天嬰木,據說可以隔絕化神期修士神識的試探。因天嬰木這樣神奇的效用,成為整個東大陸所有修士瘋搶的神木。因為天嬰木而爆發的修士之間的戰爭也此起彼伏。後來一直弄到那個島嶼被大修士炸沉,島上所有的天嬰木全部沉入海底才罷休。

  現在東大陸上,成熟的天嬰木不是價比黃金,而是價比極品靈石,卻依然是有價無市。

  魏楠心的這輛馬車所用的天嬰木,只是從海底撈起來的廢物再利用。這些樹幹,也不過才百年生。對天嬰木來說,才處於嬰兒期。所以魏楠心的馬車,只能最多隔絕金丹期修士的神識試探。

  不過這對魏楠心來說,就已經夠了。

  大楚國的金丹修士屈指可數,他就是其中的一個,自己師門又強大無匹,而且他不過是想保護管鳳女。——如果讓人發現管鳳女的真實身份,就算他能力再強大,也是護不住她的。

  臨走之時,魏楠心想了又想,還是打算將追殺榮慧卿的事暫且放下。流光鏡裡從來沒有出現過人影模糊這種事。如果活著,裡面就會出現清晰的人影。如果死了,裡面的人影就會消失。如果有那人的心頭血,還能追探到那人的前世今生。

  而他沒有榮慧卿的心頭血,只有她娘親管鳳女的指尖血。因她們母女的血緣關係,這一滴指尖血倒是足夠讓他尋到榮慧卿這一世的蹤跡,可惜如果榮慧卿正是面臨生死關頭,馬上要投胎轉世的話,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流光鏡裡模糊的身影,是不是跟榮慧卿生機斷絕有關,魏楠心不敢妄自揣測,打算先回京城,向師門耆宿問一問這件事。

  一輛天嬰木的豪華馬車悄悄駛離大楚國西北邊陲重鎮永璋,往京城行去。

  同樣的時間,一個衣著樸素的山村少年,和一個媚態橫生的少女,風塵僕僕地來到朵鈴山莊前面,打算參加朵鈴山莊三年一度的選徒大典。

  他們就是剛從落神坡趕來的曾大牛和百卉。

  想修真的人很多,但是有靈根的人鳳毛麟角。像林飄雪和韋世元兩個人是鄰居,還能同時有靈根,在東大陸上,也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

  朵鈴山莊的幾個高級執事懶洋洋地拿著一個簡易的玉筒,往那些排隊的人身上一個個試了過去。

  如果玉筒變顏色,就能進到莊子裡等候再一次的考察。

  如果不變,證明沒有靈根,就不用繼續排隊了。

  大牛和百卉順利進了內莊,不過還沒有高興多久,就被告知,他們只是三靈根,如今的朵鈴山莊,只收二靈根以上的人為徒。三靈根的人,資質不能說很差,但是絕對不算很好,所以就請自便吧。

  百卉聽了,立時變色問道:「是不是搞錯了?他的靈根可是萬里無一的……」

  「萬里無一?」那人嗤笑一聲,「那我們大小姐和大少爺就是驚世駭俗了。——真是馬不知臉長。出去吧!出去吧!」說著,就要將他們推搡出去。

  大牛急道:「你們連沒有靈根的人都收,怎麼會不收我這樣的三靈根之人?真是豈有此理!」

  朵鈴山莊的管事板了臉,拉長聲音道:「你再胡說,我去叫人打你一頓!—我跟你說,能到我們朵鈴山莊為徒,最少也要是雙靈根。你這個樣子,如果想做下人,我們夫人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大牛氣得口不擇言,大聲道:「你們夫人將我的未婚妻子抓過來,我是來找她的!」

  大牛的聲音,終於驚動了在裡屋喝茶吃點心的朵顏和朵影。

  他們兩人不過是來點個卯,好回去跟祖姑姑交差的。

  此時聽見有人喊出這樣的話,兩人都是一愣。

  「未婚妻?是林飄雪還是榮慧卿?」朵影很快反應過來,躡手躡腳走到門口,悄悄掀開門簾往外看去。

  「肯定是榮慧卿的未婚夫找過來了。」朵影一看大牛的樣兒,就想起了榮慧卿的村姑打扮,完全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要不要跟祖姑姑說一聲,將這小子弄死算了。」朵影有些不忿地盯著大牛,暗暗橫了他一眼。

  朵顏忙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種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就當沒看見吧。」

  百卉在外面也是大急,拚命拽著大牛的衣角低聲勸道:「你不想活了?」

  大牛愣住了,再看看面前的管事已經目露凶光,不由自主就軟了下來,喃喃地道:「對……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說著,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我們朵鈴山莊,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那管事怒喝一聲,就有幾個手下竄了出來,擋住大牛和百卉的去路。

  大牛面如土色,只得抿緊了唇,暗恨自己太過急躁,將把柄遞到別人手裡。

  百卉忙陪笑著從兜裡拿出一些銀子,塞到那管事手裡,央求道:「這位大叔,我們是鄉下人,不懂禮數。如有得罪,請多多包涵。」一邊說,一邊悄悄運轉媚術,一雙明眸纏纏綿綿地看向那管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11 PM

第24章 頂級媚術

  百卉才剛剛進入練氣階段,媚術也才開始修練而已。

不過對付這個明顯沒有修為的俗世管事,是綽綽有餘了。

  果然那管事不知不覺就著了道,看著百卉楚楚可憐的一雙媚眼,一顆心怦怦直跳,只覺得她讓他做什麼都是肯的,哪怕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馬上就軟了聲調,將百卉拉到一旁,悄悄地道:「你識相,我當然放你們一馬。你要看好你的小情郎,不要再意氣用事了。得罪了我們夫人,管教你們屍骨無存!」

  看見管事這幅關懷備至的嘴臉,百卉又是得意,又是欣喜。她臨死的時候,才知道世上的媚術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前世她修練的是最差的那一種,是那種讓男人只想跟她合歡的媚術。

  而真正高級的媚術,會讓男人對她死心塌地,就算是她讓他們去死,他們也會心甘情願,甘之如飴,是從感情到神魂的絕對控制。區區肉體歡愉,倒在其次了。

  等她這一世媚術大成的時候,這些男人只要得她一個笑臉,就會為她出生入死。至於上個床,採補神馬的,當然不在話下,而且會對那些被她採補的男人也有好處。

  所有最頂級的修真功法,不管是正,還是邪,都有同樣的一個特徵,就是會講究陰陽調和,平衡互濟的關係。要知道,獨陽不生,孤陰不長。那些太過霸道,只顧自己一方得益的功法,都是會引起強烈反噬,最後前功盡棄的。

  修真,說到底,是要得到天人合一的平衡狀態,才能真正得成大道,與天地同壽。

  凡俗之人修真,除了要突破肉體的桎梏,還要日日跟自己的心魔做鬥爭,是在懸崖上走鋼絲,刀尖上跳舞,痛並快樂著。

  百卉很慶幸,自己重生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當初傳說有頂級媚術功法出土的地方,提前將那份功法得了來。

  這一世,她可是要少走很多彎路的。

  看一看身旁的大牛,百卉的笑意更深。——對於媚術來說,雙修是必然之意。可是跟誰雙修,卻是有大講究的。就跟吃藥一樣,不同的人體質不一樣,對一個人有效的藥,不一定對別的人也有效。

  雙修也是如此,如果找錯了男人,就是吃錯了藥,會死人的。而且能採補的男人,也不是越多越好。就像靈根一樣,靈根越多,其實越廢材。

  在他們這個東大陸上,五靈根妄想逆天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同樣的道理,採補的對象越多,吸收的靈力就越雜,反而會對修練有害無益。那種所謂要採補的對象越多越好的說法,其實是一種誤會,而且害人不淺。因為這樣得來的功力,會漸漸將修習採補媚術的修士引入歧途,讓他們越來越看重肉體的歡愉,而忘記修練的本意,最後都會走火入魔。

  百卉的前一世,就是最後沉迷在肉體之欲中難以自拔,最後在交歡中力竭而死。

  臨死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是自己修練的功法太過低級的緣故……

  「姑娘,你還愣著做什麼?快走啊!我們夫人有耳目在這裡……」那管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把年紀的人了,卻對百卉有種要為她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感覺。此時看百卉呆立不動,暗暗為她著急,就朝自己身後緊閉的房門努了努嘴。

  百卉想起朵鈴夫人的手段,不禁打個寒顫,匆匆向那管事道謝之後,就拉著大牛的手,一口氣跑出朵鈴山莊,又連夜啟程,往府城永璋行去。

  朵影在裡屋看見這一切,撇了撇嘴,不屑地道:「榮慧卿人土,她的未婚夫更土。她怎麼會跟這樣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訂了婚?」

  朵顏在旁邊說風涼話:「自私涼雹貪生怕死才能成大道。你可見過哪個熱血漢子,能平平安安活到老死的?——你別看不起榮姑娘的未婚夫,人家說不定以後就能成大修士呢!」

  朵影大怒,想要反駁,又無從說起,怔了半天,反笑了,道:「你說的有道理。——也是,若不是自私涼薄,怎麼可能得成大道呢?」

  兩人在這裡等了半天,見那管事進來,說這一次沒有雙靈根以上的人選,就回去向朵鈴夫人回報去了。

  朵鈴夫人也沒有在意。

  修真之人又不是菜園子裡的大蘿蔔,還能應有盡有啊?

  他們朵鈴山莊今年弄到三個靈根出奇好的人選,已經是繳天之幸了。

  「我也知道今年的選徒大典只是走過場。不過我們朵鈴山莊在大楚國地位超然,不得不敷衍他們一下。——既然選完了,就讓管事貼出告示,讓有心人三年後再來吧。」朵鈴夫人吩咐道,又囑咐朵影,「好生跟榮慧卿相處,多學學她。我要閉關半年,為朵顏的入修儀式做準備。這半年裡,你們倆要全權負責朵鈴山莊的事務,不得有誤。聽見沒有?」

  朵顏學韋世元,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半年之後肯定就能成事。

  朵影和朵顏齊聲應是,便看著朵鈴夫人穿牆而過,走入她內室後面的一個密室裡面。

  這不是朵鈴夫人第一次閉關,朵影和朵顏也沒有大驚小怪,就商量了一下,各司其職。

  ……
  
  榮慧卿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她被朵鈴夫人從落神坡救了回來,本來是打著要跟朵鈴夫人好好學本事的主意,可是被林飄雪一說,這個朵鈴夫人明顯是不懷好意,她又猶豫起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朵鈴夫人再不見蹤影。

  朵影說,她祖姑姑去外地看望他們朵家老祖去了,說是朵家唯一一個元嬰修士,今年已經一千歲了。

  聽到朵影如此說,榮慧卿腦海裡不由自主出現一個白髮蒼蒼,滿臉褶子的黑山老妖形象……

  一千歲,得老成什麼樣子?

  朵影聽了,笑得彎了腰,跟她道:「我祖姑姑也有八十多了,你覺得她老嗎?」

  榮慧卿老實地搖頭,道:「不老,看上去不過是二十八九的樣子。」轉而笑盈盈地套朵影的話,「朵鈴夫人什麼時候會回來?你們朵家老祖會跟著一起回來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14 PM

第25章 偶遇

  朵影笑著避開榮慧卿的試探,只是道:「我們朵家的老祖,也是女人。是女人就注重自己的樣貌。我跟你說,我小時候,見過一次老祖,她看上去,比祖姑姑還年輕呢!」對榮慧卿剛才的問題隻字不提。

  「這麼厲害?」榮慧卿擔心引起朵影的疑心,只好跟著倒抽一口涼氣,做出一副天真無知的樣子,「修真之人都不會老的嗎?」

  朵影想了想,「也不是所有人吧。女修更注重樣貌,男修無所謂,有人注重,有人不注重。不過話說回來,對於修真之人來說,這個身子不過是個肉皮囊而已,隨時都可以拋棄不用的。」

  榮慧卿看了朵影一眼,笑道:「幸虧我不能修真,不然真是難整。」

  朵影笑了笑,跟著道:「是啊,幸虧我不能修真,不然真是難整。」已經很接近榮慧卿說話的聲調和語氣。

  榮慧卿心裡一動,問道:「你為何不能修真呢?難道你也沒有靈根?」

  朵影窒了窒,沒有再跟榮慧卿說一模一樣的話,顧左右道:「我前兒聽說你想出去逛逛,想不想現在跟我去莊子走一走?」

  正中榮慧卿下懷。

  「好啊!好啊!我們去叫林姑娘一起去吧!」榮慧卿興高采烈地道,不等朵影發話,就自作主張地跑到屋門口,對著住在對面的林飄雪大聲道:「林姑娘,朵影大小姐說要帶我們出去逛逛!」

  朵影很不高興,可是又不能對榮慧卿發脾氣,在榮慧卿身後臉色頓時陰了下來。

  林飄雪這幾天一直躲在自己屋裡沒有出來。聽見榮慧卿的聲音,林飄雪微微一笑,迅速奔過來打開房門,大聲回道:「多謝大小姐!」跟著就來到榮慧卿門口。

  榮慧卿和林飄雪手拉手走進來。

  朵影的臉色已經恢復正常,看見榮慧卿和林飄雪親密的樣子,朵影不過是微微一笑,就道:「那咱們就一起出去吧。」

  朵影一個人在前面走,榮慧卿和林飄雪跟在她身後半步遠的距離,既不遠,也不近。

  朵鈴山莊的這些路,林飄雪已經跟著朵影走過很多次了。她也跟榮慧卿提過,說朵鈴山莊的路,不知道是怎麼修的,總之沒有專門的人領路,光靠他們自己,根本就走不出去。

  榮慧卿沒有答言。如果她沒有猜錯,整個朵鈴山莊,應該是按照陣法之道修建起來的。裡面的各條道路、屋宇、花園、池塘和小山、迴廊,都是陣法的一部分。

  這個世上,懂陣法的人不多。真正厲害的陣法師,都是修真大派裡面著重保護的對象,而且陣法師講究傳承。沒有師傅領進門,光靠自己摸索是成不了大器的。

  雖然榮老爺子從來沒有對榮慧卿說過他自己師承何處,也沒有講過他們家的來歷,可是榮慧卿估摸著,自己的爺爺,大概是某個大派的陣法師。至於他為何到了落神坡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隱居,就不得而知了。

  朵鈴山莊雖然依陣法而建,在林飄雪這種外行看起來,精妙無比,可是在榮慧卿眼裡,整個陣法粗糙潦草,也只能騙騙完全不懂陣法的俗世凡人。對於一般有修為的修士來說,這個山莊都不算太難攻破。

  榮慧卿的眉頭蹙了起來。有些事情似乎已經隱隱約約近在眼前,可是差了最關鍵的一個步驟,她就無法將這些蛛絲馬跡連成網。

  朵影在前面慢慢走著,不時回頭看看榮慧卿和林飄雪。

  她看得出來,榮慧卿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根本就看不出朵鈴山莊的奧妙。

  朵影在心裡又鄙夷幾聲,倒是把注意力又放在林飄雪身上。

  林飄雪還是和以前一樣,努力要記住這個莊子裡曲里拐彎的各條路徑,可是從來沒有成功過。她知道自己不笨,念書的時候過目不忘。以前在府城永璋的時候,大街小巷也是經常去的,比這裡複雜多了,自己都沒有迷路過。可是在這裡,她卻完全無法記住這個莊子裡的路。

  韋世元那邊的情況也一樣。

  林飄雪心裡的焦躁不由表露出來幾分,她充滿希翼地看向榮慧卿。

  榮慧卿目光散漫,舉止從容,如閒庭信步一樣,也不像是看出了端倪的樣子。

  林飄雪嘆口氣,默默低下頭。——難道他們真的是逃不出去了?如果她沒有猜錯,等朵鈴夫人再出現的時候,就是他們的末日了……

  朵影嘴角的微笑越來越深。以為在莊子走一走,就能發現出去的路?——她們也太天真了……

  榮慧卿沒有走多遠,就看穿了整個朵鈴山莊的陣法,不過是一個簡單的五行陣。不過她比較驚訝的是,整個山莊的陣眼,居然不是朵鈴夫人住的院子,而是她們三個女孩子住的院子!

  榮慧卿精通陣法之道,知道通常能作為陣眼的地方,應該都是陣法師最好操控的地方。有什麼地方能比陣法師自己住的地方更容易操控呢?

  可是朵鈴山莊,卻是用的榮慧卿她們住的小院做陣眼。

  難道她們住的院子,有什麼蹊蹺?

  榮慧卿倏然想起她們院子裡草坪上,被人踩踏出來的九宮八卦圖……

  陣眼之處還設有陣法。——那個陣眼,一定有非同尋常之處!

  榮慧卿越想越激動,面上卻一派木訥,根本就對朵鈴山莊別的路徑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只想著要回去。

  轉過一處抄手游廊,林飄雪突然咦了一聲,拉了拉榮慧卿的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座草廬,低聲道:「這個草廬好生奇怪,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朵影笑了笑。這個草廬一直在那裡,不過林飄雪從來沒有記住過而已。每次見到這個草廬,林飄雪都要說同樣的話。她都能背下來了。

  榮慧卿瞇起眼睛,看了看草廬,也覺得有些奇怪。

  「大小姐,我們過去看一看?」林飄雪試探著問道。

  朵影搖搖頭,「草廬而已,有什麼好看的?又沒有人住在那裡。我們走吧。」

  像是要反駁朵影的話,草廬那邊突然吱呀一聲,響起開門的聲音。

  一個灰衣男子從裡面走出來,看了她們這邊一眼,對她們微微頷首示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27 PM

第26章 定計

  那個男子二十多歲年紀,身材十分高大瘦削,臉上的五官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一處出彩的地方,可是合在一起,卻只讓人想起「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八個字。恬淡和順,乾淨清雅,如謫仙臨世,特別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只映得紅塵腌臢,凡世不堪,讓人有自慚形穢之感。

  他抬起頭,隨隨便便往這邊看了一眼,三個尚未及笈的小姑娘的心都狂跳起來。

  過了一會兒,林飄雪第一個緩過神來。她早就心有所屬,此時只在詫異這個男人奇異的影響力。

  榮慧卿自嘲地笑了笑,在心裡做了個鬼臉,對那男人遙遙福了一福。

  那男人拱起雙手,對榮慧卿還了一禮,就舉步向她們這邊走過來。

  林飄雪也跟著行禮。

  朵影臉上漲得通紅,咚咚跑到那個男子身邊,焦急地道:「你怎麼出來了?若是讓祖姑姑知道,你還想不想活命了?」半仰著頭看向那男人,咬了下唇躊躇一會兒,又問道:「你的病都好了嗎?」一副很熟稔,很關心的樣子。

  那男人微微一笑,神光離合,平凡的五官立刻生動鮮活起來,看得榮慧卿差點掉了下巴。——這種驚為天人的感覺,她只在看見自己娘親真實容貌的時候有過。而這個男人,明明五官平凡得緊,可單單那份氣韻,就讓人心醉神馳。

  「我的病早就好了。今兒覺得悶,所以出來走走。——你的祖姑姑去哪裡了?」那男人的聲音淳厚中帶著一份清朗,跟他的樣貌一樣,從頭到腳都讓人覺得乾淨。

  朵影張了張嘴,兩隻手捻著衣袖,低頭喃喃地道:「……我不能說。你快回去吧。」在這個男人面前,居然連個白話都不肯說。

  朵影轉過身,對著目瞪口呆盯著她的榮慧卿和林飄雪嗔道:「還傻在那裡做什麼?咱們回去吧。」

  大步往另一條路上拐過去。

  朵影心情激蕩,竟然沒有注意只有林飄雪一個人追上來跟她一起走。

  林飄雪本來推了榮慧卿一把,催她快走。

  榮慧卿卻毫不在意,站在那裡跟男人說起話來。

  林飄雪不想被留在這裡,到時候回不去就麻煩大了。——朵鈴山莊一入夜,怪事就比較多,她不想被嚇倒。

  榮慧卿也只落後幾步,看著那男人匆匆忙忙問道:「你在這裡多久了?」

  那男人有些詫異,看看前面的朵影,又看看面前的榮慧卿,搖頭笑道:「你還不快追上去?——晚了你就回不去了。」

  榮慧卿笑了笑,堅持問道:「你在這裡多久了?你是被關起來了嗎?」話一出口,榮慧卿自己也很驚訝。

  這種交淺言深的話,她是怎麼問得出來的?若是這男人跟朵家是一夥的,她豈不是自投羅網?

  榮慧卿臉上紅成一片,忙後退一步,低頭道:「得罪了。」轉身就走。

  那男人默默地看著榮慧卿就要離去的背影,突然道:「我不記得有多久了。我從醒過來,就在這裡,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今日突然覺得能起身了,就出來逛逛。」

  榮慧卿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道:「公子多保重。」

  那男人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星雪白的牙齒,「我叫羅辰。」

  「辰叔保重。」榮慧卿伸出胳膊,隨便對後面的羅辰招招手,快步在小路上七一彎,八一拐,就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羅辰性子向來淡泊,心如止水。可是榮慧卿一句「辰叔」還是讓他愕然了好久。

  回到自己住的草廬,羅辰做了一件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他拿起鏡子,仔仔細細照了照。

  ……

  朵影和林飄雪先回到院子。

  朵影心裡有事,匆匆和林飄雪告辭,就回自己屋子躺著去了。

  林飄雪只好回了西廂房,趴在窗子底下,盯著院門口瞧。——她跟著朵影回了院子,就再也出不去了。

  榮慧卿,不會因此回不來了吧?

  林飄雪心急如焚,終於推開房門出來,打算去提醒朵影,說榮慧卿被丟在外面了。

  這時榮慧卿正施施然走進院門。

  在門口站著的兩個侍女看見榮慧卿臉色微紅的走進來,驚訝地張大嘴,都忘了問她是怎麼回來的。

  林飄雪急忙迎上去,問道:「你沒事吧?」上下打量榮慧卿。

  榮慧卿拉起林飄雪的手,「進去說話。」就和林飄雪一起進了自己的屋子。

  兩人坐在屋裡吃茶,拿著小兒女之間的瑣事說笑。

  外面回過神來的侍女追過來瞧了瞧,見榮慧卿和林飄雪都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才鬆了口氣,想著朵影大小姐也才進來不久。這榮慧卿,大概是跟在她們後頭,一路小跑跟來的。

  榮慧卿看見外面探頭探腦的侍女走了,才對林飄雪笑道:「讓飄雪擔心了。」

  林飄雪有些不好意思,道:「把你一個人丟在外頭,是我不對。」又對榮慧卿道:「你也看出來了,這裡有古怪。沒有朵家人帶領,我們連出了這個院子都要迷路,更不用說……」

  榮慧卿知道她沒有說出口的話。更不用說要逃出去了……

  榮慧卿微笑。出去不難,可是她對這個院子,更感興趣。

  「你說,朵鈴夫人大概要多久才會回來?」榮慧卿拿起一顆剝了殼的榛子,扔進嘴裡。

  林飄雪蹙眉想到:「以前朵鈴夫人也有離開的時候,不過最多只有半個月而已。這一次,聽朵顏說,要去半年。」便看了榮慧卿一眼,面上又紅了起來。

  榮慧卿裝作不知道林飄雪的尷尬,笑著道:「既是大少爺告訴你的,一定是準的。——半年那麼長的時間,足夠我們……」說著,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逃走」兩個字。

  林飄雪大喜,忙用袖子拂上去,將那用茶水寫的字抹去,問道:「你能……認得路?」

  榮慧卿傲然笑道:「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嗎?我既然進得來,就出得去。——我只怵朵鈴夫人一個人。既然朵鈴夫人不在,這裡還有誰能攔住我?」

  林飄雪雙手合什,眼含熱淚,道:「多謝老天保佑!我林飄雪也有回家的一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30 PM

第27章 是敵是友?

  話音未落,天上響起一陣轟隆的雷聲。

  榮慧卿沒有說話。

  林飄雪蹙眉道:「前一陣子臘月裡,天上也打雷了,打得好生厲害。大家都說,天生異像,必有妖邪出世呢。」

  不知怎地,榮慧卿不喜歡聽見這話,將頭一扭,道:「天生異像,也可能是聖人出世。怎麼盡想到妖邪上去了?」

  林飄雪心情極好,呵呵一笑,又跟她寒暄兩句,就告辭而去。

  沒過多久,朵影就從自己屋裡出來,來到榮慧卿屋裡,笑著對榮慧卿道:「晚上你到我屋裡來,我們一起吃晚飯,吃完就在我那裡歇著,我有些要緊話,要對你說。」

  晚上榮慧卿陪朵影吃完飯,便跟她一起偎到她的床上,聽她說話。

  朵影伸出雪白瑩潤的手掌,撫著榮慧卿的頭髮,低聲道:「我們朵家,世代都有修真奇才,可惜,好多都過不了築基這一關。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妒英才……」

  榮慧卿的心激烈跳動起來。——果然是這些話!

  林飄雪說過,她對朵家的認知,都是朵影跟她說的!

  榮慧卿聽得聚精會神,在心裡暗暗跟林飄雪說過的話進行比較、驗證,她驚奇地發現,果然和林飄雪說的一模一樣。

  「那朵家老祖有沒有想過,要怎樣幫助朵家的英才,渡過築基這一關呢?朵鈴夫人又是怎樣渡過這一關,順利築基的?」榮慧卿好奇地問道。

  朵影窒了窒。沒想到榮慧卿一下子就問到點子上了。

  她當然不想說實話。

  「老祖一直在想法幫朵家人擺脫這個厄運,可惜,至今還是沒有什麼管用的法子。至於我祖姑姑,她資質太好,所以就順利築基咯。——晚了,睡吧。」說完,朵影就側身睡了。

  榮慧卿睡不著,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突然問道:「大小姐,你是不是跟慧卿一樣,沒有靈根?」

  朵影更是不高興。她是沒有靈根,可是她並不想榮慧卿知道。

  於是繼續裝睡。

  榮慧卿等了半天,也沒有聽見朵影回答她,卻並不生氣,反而笑了。

  這是不是叫做默認呢?

  榮慧卿閉上眼睛,沉入夢鄉。

  一連好幾天,朵影都和榮慧卿寸步不離。

  榮慧卿卻反常地沉默下來。她可以一整天坐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又可以一整天不說一句話,讓有心想模仿她的朵影摸不著頭腦。

  朵影覺得氣悶,跟了榮慧卿幾天,也就偷懶,常常往外跑。

  榮慧卿總是等朵影前腳出了院門,自己後腳就到院子裡閒逛。

  雖然院門口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侍女守在那裡,她和林飄雪不得出去,可是在院子裡逛逛還是可以的。

  林飄雪見榮慧卿出來走動,自己也出來跟她一起散步。

  「大小姐大概嫌我悶……」榮慧卿一邊走,一邊道,伸手卻在林飄雪手掌上寫字。

  「都準備好了?」林飄雪心情越來越緊張,回手寫字的時候,胳膊都在顫抖。

  榮慧卿點點頭,「我仔細查探過。這個朵鈴山莊,只有朵鈴夫人一個人是築基修為。另外有幾個侍女,是練氣期的修為,應該不難對付。到時候,我們只要將朵影和朵顏困住一天一夜,我們就能順利逃出朵鈴山莊。」

  「可是逃出去之後呢?」林飄雪又有些猶豫。盼望太久的東西突然要得到了,她有些覺得不像是真的。

  榮慧卿不以為然地道:「先逃出去再說。——我們只有先逃出去,才有資格說『以後』。」

  接下來的日子裡,榮慧卿藉著進出朵影正房的機會,開始在她的屋子裡布下陣法。

  只是朵顏那邊她沒有機會過去,朵影這裡的陣法就一直不能收關。因為這邊一發動,朵影被困,朵顏很快就會知道。而朵鈴山莊還有沒有隱藏力量,他們也不知道。所以暫時還是按兵不動,只是心裡越來越著急。

  榮慧卿他們的計劃,有很多漏洞,他們自己也知道。但是事急從權,只要管用的法子,就是好法子,就算有漏洞,也顧不得了。

  想來想去,如果朵鈴夫人沒有提前回來,那唯一的變數,應該就是草廬那裡的那個灰衣男人。

  榮慧卿不動聲色地觀察朵影,發現她最近總是往外跑,但是同一時間,朵顏也經常帶著韋世元過來找林飄雪說話。

  這就說明,朵影不是去找她弟弟朵顏去了,而是去了別處。

  這一天,朵影跟榮慧卿吃完早飯,又要出去。

  榮慧卿追上她道:「大小姐,帶我出去走走吧。在這裡住了好多天了,怪悶的。」

  朵影本待拒絕,可是想到朵鈴夫人的囑咐,眼珠子轉了轉,笑道:「行啊,那就跟我一起去吧。」說著,果然帶著榮慧卿來到那個草廬前面。

  「你記得這個草廬嗎?」朵影故意問道。

  榮慧卿做出一臉疑惑的樣子,搖頭道:「……這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草廬?」

  朵影對榮慧卿的反應非常滿意,放下心來,上前敲了敲門。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那個灰衣男子出現在門口,正是羅辰。

  「大小姐。——這位是?」羅辰一臉疑惑地看著朵影身後的榮慧卿,似乎已經不記得她了。

  朵影笑顏如花,「她跟著我來的。——可以一起進去嗎?」

  羅辰往旁邊讓了一步,側身讓朵影進到草廬裡面。

  榮慧卿趁著朵影背對著自己的時候,悄悄對羅辰做了個鬼臉,用口型無聲地叫了一聲「辰叔」……

  羅辰的眼角跳了跳,嘴角的微笑一絲不變,負手看榮慧卿跟在朵影後面進了草廬。

  草廬的門無聲闔上。

  榮慧卿進到裡面,立時頓足呆立在門口。

  只見朵影已經軟軟地躺在地上,一副人事不醒的樣子。

  榮慧卿立即轉身。

  羅辰已經站在房門前面,靜靜地看著她,擋住了出去的路。

  榮慧卿心情立時緊張起來,拳頭捏得緊緊的,手心裡直冒汗,「你想怎麼樣?」

  羅辰低頭看著榮慧卿。

  榮慧卿頭一次發現自己才到對方胸口……

  羅辰反問道:「你不想逃出去嗎?」

  榮慧卿大驚,臉上的惶恐再也掩飾不住,如一隻刺蝟一樣豎起全身的尖刺,「關你什麼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35 PM

第28章 萬事俱備

  小小的面龐,只有巴掌般大。一頭黑髮綰成兩個丫髻,一左一右頂在頭頂,各綁了一個蓮青色的緞帶。

  因受到驚嚇,面色雪白到近乎透明。

  容貌只能說是清秀,生起氣來,卻別有一番動人的味道。

  個子在同齡女孩當中算是很高了,可是在自己面前,還是一個小小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說穿了心底的秘密,一邊儘力掩飾心底的驚駭,一邊又忍不住露出懷疑的眼神。

  到底還是個孩子。以前看上去胸有成竹,似乎比同齡孩子要成熟穩重許多,可是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流露出孩子氣十足的一面。

  這樣的榮慧卿,讓羅辰感覺很是奇特。

  「你不必驚慌。我手無縛雞之力,更不是修士,而且大病初癒。若是要打架,我恐怕還打不過你。」羅辰微笑著說道,寬慰榮慧卿。

  榮慧卿下意識鬆一口氣,可是看看躺在地上像是熟睡過去的朵影,榮慧卿又緊張起來,瞪著圓圓的眼睛問道:「你騙人!—如果你沒有本事,那朵影大小姐怎麼暈倒在地上了?」

  羅辰抬手摸了摸鼻子,促狹道:「我也很奇怪。既然她暈過去了,你怎麼還沒有暈過去?」

  此言一出,榮慧卿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乾淨清雅如謫仙一樣的男人,居然也不是個好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好了好了,我是說笑的。」見榮慧卿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羅辰忙擺手解釋道。

  榮慧卿臉上青紅交加,雙眸如火,憤懣地瞪著羅辰,咬牙切齒地道:「你別欺人太甚?!」

  雖然只是個孩子,可是說出的話十分有氣勢。

  羅辰嘆口氣,回身將草廬的大門掩緊,才回頭對榮慧卿道:「好了,咱們長話短說。朵影會暈過去,是因為她喝了我放在桌上的茶水。——那裡面放了流霞七日醉的花籽,沒有修為的人一喝,馬上就會醉倒。」

  榮慧卿這才注意到,朵影的右手邊上,還有一隻細白瓷的茶杯,茶水流了一地,潤濕了朵影的頭髮和面龐。

  榮慧卿的臉色頓時和緩許多。她也知道流霞七日醉,這是落神山上的一種特產花卉,花色艷麗,如傍晚的落霞一樣炫美,其花籽放到茶水裡浸泡一刻鐘,就能醉人。據說能讓人連醉七天。

  「呀,糟了。大小姐要是醉上七天,小院那邊一定有人會生疑的。」榮慧卿皺起眉頭,想起朵鈴夫人的貼身大丫鬟沉心可還在朵鈴山莊裡面,不時會到她們住的小院坐一坐,說說話。明是關心,暗是監視。

  羅辰將朵影拉起來,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對榮慧卿道:「無妨。這花籽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已經乾枯很久,不會有那麼長的效用。所以我們要在朵影醒過來之前,把話說完。」

  榮慧卿猶豫一陣子,還是點點頭,「你說吧。」

  這個羅辰敵友難定,榮慧卿很是不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他。

  羅辰看見榮慧卿不情不願的樣子,莞爾道:「先別想到底要不要相信我,還是跟我一起合作,逃出這個山莊為好。」

  榮慧卿倒是很同意這個觀點。敵人的敵人,可以做朋友。她不是迂腐的人,知道權衡,也知道兩害相權取其輕。

  「合作可以,你會做什麼?」榮慧卿不客氣地問道。

  合作,要有共同的利益基石。

  羅辰輕聲道:「這個朵鈴山莊有古怪,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在這裡住的時間比你長,跟這個莊子裡的人接觸也比你多,我可以給你畫出朵鈴山莊的地形圖。」

  榮慧卿雖然懂陣法,可是沒有地形圖,她們要走出這個山莊,也不是容易的事。

  榮慧卿喜色頓顯,上前緊走兩步,仰頭看著羅辰,連稱呼都變了:「辰叔,你真的能畫出地形圖?!」一聲「辰叔」叫得軟綿綿的,既親熱,又孺慕。

  羅辰窒了窒,沒有出言糾正她,緩緩點頭,「你會陣法,方位感應該很強。等我畫出來,你一看就知道真假。」

  正和榮慧卿所想不謀而合。

  榮慧卿伸出一隻玉白的小手掌,對著羅辰道:「那好,我們擊掌為誓,精誠合作,一起想辦法!」

  羅辰見到了這個關頭,榮慧卿說話還是滴水不漏,沒有讓自己沾到絲毫便宜,只好伸手和榮慧卿三擊掌,一邊感嘆道:「……真是後生可畏。」

  榮慧卿當沒聽見羅辰的話,往朵影那邊看了看,縮回脖子,一臉不高興地道:「大小姐要醒了。我還是出去等著吧。」說著,從羅辰身邊走過,「借過,請讓一讓。」

  羅辰往旁邊讓了一步,榮慧卿伸手打開草廬的大門,出去外面等著。

  沒過多久,朵影就從半吊子流霞七日醉中醒了過來,悠悠地問道:「我怎麼睡著了?」

  羅辰淡淡地道:「天色不早了,大小姐可以回去了。」

  朵影站起身,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羅辰又道:「朵鈴夫人不知道何時會回來?在下很多天沒有見到她了,心裡很是掛念。」

  朵影心裡很不是滋味兒,恨恨地道:「她的年紀可以做你的祖奶奶了,你惦記她做什麼?」

  羅辰愕然,「大小姐何出此言?在下為朵鈴夫人所救,無以為報,只好早晚三炷香,為朵鈴夫人祈福。」

  「只是這樣?」朵影不信。

  羅辰拂袖坐回椅子上,淡淡地道:「信不信由你。不過,」羅辰抬眼看了朵影一下,「大小姐這樣對待朵鈴夫人,朵鈴夫人若是知道,不曉得會不會心寒……」

  朵影忡然變色,嘴硬道:「不用你多管閒事!」拉開大門就跑出去。

  榮慧卿百無聊賴地坐在草廬門口,嘴裡咬著一根枯黃的野草,看著天空出神。

  「走啦!—以後沒事不要出來亂跑!這裡的人個個不是好東西,什麼時候小命丟了你才知道厲害!」朵影心頭的悶氣無處可發,只好沖著榮慧卿大叫一通。

  榮慧卿板著臉跟在後頭,心裡卻笑得直打跌。

  回到她們住的院子,朵影一句話不說,就回自己屋裡了。

  榮慧卿在院子裡立了一會兒,正要轉身回自己的東廂房。林飄雪住的西廂房的房門突然開了,朵顏和韋世元笑著從屋裡走出來。

  榮慧卿福至心靈,突然想起一計。

  等朵顏和韋世元離開小院,榮慧卿迅速跑到林飄雪的屋裡,拉著她低聲道:「我在你屋裡布陣法。明天你把朵顏一個人叫到裡屋就行了。」

  她們之前只在為難如何對付朵顏。榮慧卿突然想到,我不去就山,山可以就我。

  她雖然無法去朵顏的屋子裡布陣,可是朵顏天天來林飄雪的屋子,她們就在林飄雪的屋子裡布陣,效果是一樣的!

  明天,我們就能逃出去了!

  林飄雪拉著榮慧卿的手,高興得又哭又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38 PM

第29章 困獸猶鬥

  榮慧卿是個行動派,立時就在林飄雪的內室著手布置起來。

  這個院子裡的羊腸小道都是鋪得雞卵大小的鵝卵石,早就被榮慧卿選中,做了佈陣的棋子。

  林飄雪很是避嫌。

  榮慧卿在內室佈陣的時候,她自覺站到西廂房門口,幫榮慧卿守門。

  榮慧卿佈好陣法,從裡屋走出來,對林飄雪輕聲道:「今晚無礙。明日從辰時起,你就要出來。等朵顏他們過來,你想法將他引進去……」陣法的發動可以用時間限定,如定時記數一樣。

  林飄雪微微點頭,「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榮慧卿從林飄雪的屋裡出來,順道又去了朵影的正房,手裡扣著兩粒鵝卵石,跟朵影外屋的侍女笑著點點頭,走進朵影的內室。

  朵影的侍女從來不攔著榮慧卿,對榮慧卿也如同對朵影一樣恭敬。

  榮慧卿進到朵影的內室,看見朵影斜躺在床上,背對著門的方向,正是最後收關佈陣的好機會。

  兩粒石子從榮慧卿手裡輕彈而出,一粒落在西北方乾位,一粒落在東南方巽位。

  朵影屋裡內室的氣息頓時一滯,很快又回復正常。

  朵影沒有修為,感受不到這種變化。

  榮慧卿也不是修士,不過她對陣法很是敏感,還是覺察到有一絲不同。

  這絲不同向她表明,陣法已成。

  也是一個簡易的小杜門陣。

  不過和那天在落神山上的小杜門陣相比,威力小了不少。因為既沒有天時,也沒有地利,充其量只有人和,取其「困獸」之意,將朵影和朵顏困上一天一夜,讓他們能從容逃離朵鈴山莊的勢力範圍就行。

  榮慧卿心裡緊張,在朵影屋裡站了一會兒,就一個人出去了。

  她沒有心情去敷衍朵影。明天有一場硬仗要打,她今日一定要好好休息。

  回到自己屋裡,榮慧卿按捺住心神,在數羊中進入夢鄉。

  第二天,榮慧卿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侍女在外屋擺好早飯,等她起來用完餐,才將碗筷收回去。

  榮慧卿耐著性子,等侍女走了之後,就去門口張望林飄雪那邊。

  林飄雪站在自己門口,對榮慧卿做了個手勢,讓她稍安勿躁。

  榮慧卿看了看天空,還是在正月裡,天上濃雲密布,有些昏黃,不知道會不會下雪。

  寒風嗚嗚吹過。榮慧卿卻覺得全身發熱。

  好不容易等到午時,朵顏帶著韋世元如期而來。

  榮慧卿看著他們倆進了林飄雪的西廂房,才趕緊順著迴廊跑去朵影的正房。

  朵影早已吃過午飯,正托著腮坐在內室,面色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事。

  看見榮慧卿進來,朵影抬了抬眼,問道:「你有事嗎?」

  榮慧卿笑著道:「昨天大小姐面色有些不好,慧卿擔心了一晚上,今兒過來看一看大小姐。」

  朵影從桌前站起來,拿起桌上一個小小的噴水壺,給自己博古架上的一盆蘭花噴水,緊抿著唇,有些不高興榮慧卿不請自入。可是朵鈴夫人又囑咐過她,要將榮慧卿學得惟妙惟肖,她就不能將榮慧卿拒之門外。

  朵影的臉色更加陰沉,拎了噴水壺往外走。

  榮慧卿看著朵影在內室走動,心裡默默記數:「……一步、兩步、三步。——進!」

  朵影心不在焉,拎著噴水壺還沒有走到門口,突然發現面前的景物變了。

  四周不再是她的閨房室,而是一個怪石嶙峋的山崖。四周都是高聳的山峰,腳下的石子一個比一個刁鑽古怪。她試著走了好幾圈,軟薄的繡花鞋很快就磨破了鞋底,她柔嫩的腳掌被地上稜角分明的石子扎得血肉模糊。

  朵影在原地轉了好幾圈,突然明白過來,自己不是在山崖,而是在陣法裡面!

  朵鈴山莊是建立在一個大的陣法之上。朵鈴夫人雖然不是陣法師,但是操控陣法還是可以的,而且粗通陣法。朵影是朵鈴山莊的繼承人,所以朵鈴夫人也將粗淺的陣法知識傳授於她。

  想起剛才的情形,朵影更加確信,自己是進入了一個陣法。

  不過她倒是絲毫沒有懷疑此事跟榮慧卿有關。——榮慧卿只是個村姑,怎麼可能懂陣法這樣玄妙的東西?

  最大的可能,是她誤闖了禁制,將朵鈴山莊某個原有的陣法觸動了,突然發作起來而已。

  想通這一點,朵影便盤膝坐下,按照朵鈴夫人教她的法子,慢慢打坐呼吸,希望能等到朵鈴夫人出關的那一天。

  榮慧卿站在內室門口,清清楚楚看見朵影走在從內室出門口的中軸線上,很快就在屋裡憑空消失。

  朵影入了小杜門陣。這個陣法,只能困住她一天一夜而已。

  榮慧卿匆匆將朵影的床捲成一個人在裡面睡覺的樣子,然後從裡屋出來,對外屋伺候的侍女道:「大小姐有些不舒服,睡下了。她有吩咐,讓你們都回去。這裡有我伺候就夠了。」

  這些侍女經常被朵影遣走,只留榮慧卿跟她兩個人在正房。

  侍女們絲毫沒有懷疑,笑著退下,離開了小院。

  榮慧卿看著她們都出了院門,才將內室的門闔上,自己快步出去,來到林飄雪的西廂房。

  林飄雪的外屋只有韋世元坐在那裡吃茶。

  榮慧卿走進來,對著裡屋努了努嘴,問道:「……怎樣了?」

  韋世元生得濃眉大眼,面色金棕,身材也比較高大,雖然不如羅辰那麼高,但是對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韋世元微微點頭,「進去有一會兒了。」

  話音剛落,林飄雪白著臉從裡屋出來,聲音顫抖地道:「行了,他不見了。」

  榮慧卿就知道朵顏也進了小杜門陣。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去。」榮慧卿連忙道,「我回去拿我的包袱,你們倆的包袱呢?都收拾好了嗎?」

  林飄雪搖搖頭,「我們沒有包袱。」

  韋世元笑著道:「我們家就在離這一百多里的府城永璋。走個一兩天也就到了,要什麼包袱?」

  榮慧卿的包袱裡卻是她爹娘給她裝的東西,雖然沒有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可那是她最後的一點念想,意義不同一般。

  「那好,我馬上就回來。」榮慧卿匆匆回到自己屋裡,將包袱背在自己背上,又披上斗篷,將包袱擋起來。

  三個人一起往院門口走去。

  按照他們事先的計劃,榮慧卿先走出去。

  等她被守門的兩個侍女盤問的時候,韋世元和林飄雪從門內竄出,一起出手,一人拿著一根木棍,將兩個侍女敲得軟軟倒下。

  「跟我走!」榮慧卿回頭做了個手勢,奔嚮往草廬去的路。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42 PM

第30章 打草驚蛇

  朵鈴山莊有大的陣法做倚靠,既是朵鈴山莊的優點,也是它的缺點。

  優點自不用說。——不用很多人手,一般人都不敢對朵鈴山莊怎樣。

  缺點也很明顯。就是他們太依賴陣法,反而對別的方面都不太注意。

  比如朵鈴山莊裡面的看守,無論是侍女,還是小廝,都沒有什麼本事。只要碰到懂陣法的人,從裡面逃出去就不是問題。

  不過這個缺點也不算是大缺點。因為陣法師是個稀缺物種,朵鈴夫人從來不信,在大楚國,有什麼拿的出手的陣法師。

  就是因為朵鈴夫人這一點自信到幾乎自負的良好感覺,讓榮慧卿他們得以逃出小院。

  「這是出莊子的路嗎?」林飄雪有些疑惑。

  榮慧卿頭也不回地道:「先去草廬,和辰叔匯合,然後出莊。」

  「辰叔是誰?」林飄雪很是疑惑,她不如榮慧卿,對陣法之道完全不懂,記憶經常會被朵鈴山莊的陣法弄得紊亂。

  韋世元拉著林飄雪,快步跟在榮慧卿後頭,「別問了,到了就知道了。」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草廬前面。

  朵鈴山莊裡面的路,等閒見不到人,倒是方便了榮慧卿他們。

  「辰叔!」榮慧卿上前敲門。

  羅辰將門打開,看了一眼屋外的三個人,往旁邊側身道:「先進來說話。」

  榮慧卿伸手問道:「地圖呢?」

  羅辰無奈,將手裡的一個紙卷交給她。

  榮慧卿展開紙卷,匆匆看了一眼。

  原來朵鈴山莊是依山而建。正北面背靠著龍虎山,所以北面無門。只有東、西、南三面有大門。其餘的地方,都用高高的院牆圍起來。

  用八卦方位來解釋,坎位在北,離位在南,震位在東,兌位在西。北面沒有大門,就只有離、震、兌三個方位。

  榮慧卿一時躊躇,拿不定主意要走哪個門。略一沉吟,榮慧卿從兜裡掏出三片龜甲,隨手往地上一拋,然後撿起來,再拋一次。

  林飄雪和韋世元面面相覷,不知道榮慧卿在做什麼。

  羅辰心裡一驚,清朗的雙眸精光一閃,眼底深處有血海一樣的紅光若隱若現,似乎有什麼被塵封的記憶緩緩開啟……

  榮慧卿沒有注意到身旁這些人的異樣,她的全幅精神都放在這三塊龜甲之上。

  兩次拋龜甲,得到的卦像都是兩陽一陰,正是震上震下的卦像。

  震卦,震為雷,兩震相疊,反響當然很大,可破除一切障礙堵截,元亨暢達。得震卦,可居安思危,縱然遇到突發事變,也能安然自若,化險為夷。——對他們現在的情形來說,倒是上上大吉。

  還有,震位在東,如果用在節氣上,是正春時分,正是萬物開始生長的時候,同時東方這個方位,從卦像上看,也是萬物的發源地。而且,從地圖上可以看出來,東面更是府城永璋所在的方向,是林飄雪和韋世元兩人的家鄉。還有,榮慧卿的娘親管鳳女,被那個狗王爺帶走,似乎也是回了府城永璋……

  種種跡像表明,他們應該走東門。

  榮慧卿收起龜甲,簡短地道:「往東,出東門,上大道,入府城。」

  林飄雪和韋世元都是大喜,齊聲道:「那趕緊走吧!」

  榮慧卿點點頭,問羅辰道:「辰叔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拿了人家的地圖,他們總不能不管人家,自己一走了之。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榮慧卿敏感地發現羅辰變得有些奇怪,不像以前一樣,給她和藹可親、如沐春風的感覺,而是變得疏離,甚至有些冰冷。

  榮慧卿微微覺得奇怪。不過再一想,她跟羅辰本來就不熟,對方就算有變化,有保留,也是情有可原的。——自己不也有自己的秘密?

  羅辰沒有答話,只是點一點頭,有一種久居上位的倨傲。

  林飄雪和韋世元本來就跟羅辰不熟,以後他就是這種性子,往後退了兩步,對榮慧卿道:「那咱們快走吧。」

  榮慧卿點點頭,大步出了羅辰的草廬,領頭往東走去。

  林飄雪和韋世元趕緊跟上,生怕跟丟了榮慧卿。

  羅辰卻落在兩三步遠的地方,雖然走得不快,但是也沒有跟他們再拉遠距離。

  榮慧卿注意著腳下的步伐,或前進,或後退,或往左面一拐,或往右面一彎。

  有時候明明前面是一汪水潭,榮慧卿卻像是要跳水一樣,直接淌了過去。

  林飄雪和韋世元跟緊了榮慧卿,才發現水潭中間有一條淺淺的小路,只是路面比水面低一點點,看上去,就跟這裡根本沒有路一樣。

  有時候,面前有幾座假山擋路,似乎已經走到盡頭。可是榮慧卿繞著假山走上一段路,就鑽了進去。原來假山裡面還有路。

  林飄雪和韋世元一邊跟在後頭,一邊不由大叫讚賞,對榮慧卿佩服的五體投地。

  榮慧卿在前面卻是越走越心驚。

  太容易了。她的直覺告訴她,朵鈴山莊不會只有這樣淺顯的手段。

  她本來還預備了要破解許多攻擊陣法的石子兒,可是到現在了,前面的東大門已經遙遙在望,他們卻沒有遇到絲毫的陣法攻擊阻截。

  ……

  沉心離開朵鈴夫人的院子,和平常一樣,來到朵影她們住的院子巡查。

  剛到院門口,沉心的臉色就變了變。

  只見兩個本來應該站在那裡迎接她的侍女,已經軟軟地倒在地上。

  沉心走過去瞧了瞧,原來是被人打暈了。

  「居然還有人想闖莊?!」沉心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誚的笑容。

  來到院子裡,沉心首先來到朵影的正房。

  到處都看不到人,就連朵影的內室,床上的被子也是一個假相。

  沉心大吃一驚,四處叫了叫,都沒有人回答。

  她又來到榮慧卿住的東廂房,不出她所料,裡面空無一人。

  然後是林飄雪住的西廂房,也是空無一人。

  看來這兩個人是一起跑了。

  沉心心急如焚,連忙去朵顏的院子通報。

  豈料朵顏的小廝回報說,大少爺一早去了大小姐的院子,還沒有回來。

  當沉心發現韋世元也不見了的時候,已經變得驚惶失措。——這樣的事,自從朵鈴山莊五百年前建莊以來,還從來沒有發生過。

  「夫人,出事了!出事了!—那三個人都跑了!」沉心來到朵鈴夫人閉關的牆壁前面,對著一個傳音器大聲說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46 PM

第31章 碧玉蓮花

  沉心急切的聲音喚醒正在修練的朵鈴夫人。

  朵鈴夫人立時展開神識,往朵鈴山莊全範圍探查過去。

  她本來才是築基初期的修為,神識根本沒有這樣強大,可是朵鈴山莊有異寶,在這個異寶的護持下,朵鈴夫人的神識在這山莊之內,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和壯大。

  這一查探,朵鈴夫人發現草廬的羅辰也不知所蹤,頓時大怒。朵鈴夫人的神識在盛怒之中急劇擴張,很快就搜尋到正往東門跑去的四個人。

  領頭的那個人,居然是榮慧卿!

  朵鈴夫人又急又恨,立時在密室盤膝坐下,一揮手,面前的神龕紗籠墜落,一個小小的碧玉蓮花出現在她面前。

  朵鈴夫人檀口一張,對著碧玉蓮花吐出一口心頭血。

  血霧噴到碧玉蓮花上方,慢慢沉降下去,落入碧玉蓮花裡面。

  青碧的蓮身出現一絲暗沉,像是白玉蒙塵,但是這點瑕疵激發了碧玉蓮花的血性。碧玉蓮花像是要洗滌掉這一絲瑕疵,突然光芒大漲,碧色盡顯,無盡的碧光從碧玉蓮花上向外輻射,穿過密室的牆壁,越過朵鈴夫人的院落,來到朵影她們住的院子裡。

  像是受到碧色光芒的召喚,小院地底的四朵巨大碧玉蓮花從地底騰躍而起,升到小院上空。

  朵鈴夫人從密室裡從容走出,幾個閃身,就來到朵影的正房。

  正房裡面空無一人。

  朵鈴夫人輕哼一聲,扔出一張破陣符。

  一陣轟響,小杜門陣裡面的朵影頓時覺得面前的山石一起震動起來,緩緩飄向空中,然後一一消散在她眼前。

  榮慧卿的小杜門陣是勉強設立的,本來也沒想過能撐多久。就算沒有人強行破陣,也只能撐一天一夜,就會自行消除。

  朵鈴夫人是築基修為,她的破陣符,對付一個勉強搭就的小杜門陣,還是綽綽有餘的。

  看見朵影出現在屋裡,朵鈴夫人怒道:「真是廢物!」

  朵影有些摸不著頭腦,反問道:「祖姑姑,出什麼事了?」

  朵鈴夫人懶得跟她細說,吩咐道:「我們不等了。你拿著這個破陣符,去兩邊的廂房看看,如果破陣符發動,你弟弟就在那裡。如果沒有發動,就去別的地方找。——一定要在一刻鐘之內把你弟弟給我找回來!」

  築基修士的威壓釋放出來,壓得朵影氣都喘不過來,她忙連滾帶爬地離開正房,去兩邊廂房尋找朵顏去了。

  小院上空的碧玉蓮花升到半空之中,然後旋轉起來,從慢到快,從緩到疾,四朵巨大的碧玉蓮花轉得越來越快,最後成了四道青色蓮影,在小院上空盤旋閃爍。

  沒過多久,四朵高速旋轉的碧玉蓮花突然一分為八,再分為十六,一直分裂下去。它們轉得越快,從蓮影裡分裂出來的碧玉蓮花也越來越多。

  很快,整個朵鈴山莊上空,都密密麻麻,布滿了一模一樣的碧玉蓮花,飛速旋轉,帶著天空的雲層都搖搖欲墜。

  而隨著朵鈴山莊上空的碧玉蓮花越來越多,朵鈴山莊的下人們像是被吸乾了命力,一個個都倒在自己的崗位上,氣息奄奄。或者在門房,或者在廚房,也有的在往內莊去的路上,更多的,是在各人自己的房間裡面。

  榮慧卿他們看見東大門近在眼前,都是大喜過望,誰都沒有注意到天空裡密密麻麻壓過來的碧玉蓮花。

  可是就在他們快要接近東大門的時候,一朵巨大的碧玉蓮花突然如流星一樣從天空墜落下來,嚴嚴實實擋在東大門門口。

  榮慧卿他們親眼見到一朵碧玉蓮花從天而降,都驚得停住腳步,下意識往天空中看過去。

  天上密密麻麻地碧玉蓮花出現在他們眼前。

  林飄雪驚呼一聲,被韋世元摟進懷裡。

  羅辰背著手,面無表情地看著天空,神色愈加冰冷。

  榮慧卿卻是大急。她發現,她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東大門門口的碧玉蓮花,似乎有反作用力一樣。

  她每向前跨出一步,就被同樣的力量往後推回一步!

  「都過來!—咱們一起沖!」榮慧卿回頭大叫,將林飄雪和韋世元叫了過來。

  三個人手拉著手,就要往外沖。

  羅辰從後面走過來,冷冷地道:「沒用的。我勸你們還是不要白費力氣。」

  榮慧卿咬緊牙關,狠狠地道:「不試試怎麼甘心?!」說著,和林飄雪、韋世元一起,往東大門兜頭沖了過去。

  他們三人如同撞在一堵軟綿綿的牆上,瞬間就被蹦彈反射回來。

  榮慧卿、林飄雪和韋世元三個人一起被摔倒在地上,疼得叫了起來。

  等他們再爬起來,卻看見自己又回到了他們先前離開的那個小院裡面!

  朵鈴夫人帶著朵影和朵顏站在台階之上,冷冰冰地看著他們,似乎在看三個死人。

  榮慧卿小臉漲得通紅,掙扎著從地上起來,轉身又跑。

  林飄雪和韋世元也咬牙站起來,跟在榮慧卿後面跑出小院。

  羅辰負著手站在一旁,沒有跟著出去,眼望別處,看也不看台階上的三個人。

  朵鈴夫人並沒有出言呵斥,也沒有阻攔,只是帶著冷笑,看著榮慧卿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跑出去,一次又一次被碧玉蓮花送回來。

  到最後,榮慧卿被扔回來的時候,小腿往後彎折太過,竟是咯察一聲,骨折了。

  鑽心的疼痛讓榮慧卿忍了又忍,還是流出了眼淚。她忙低下頭,用衣袖胡亂擦了擦,不想在朵鈴夫人面前示弱,扶著牆根,掙扎著想站起來。

  一直袖手站在旁邊的羅辰本來不想管,可是看見榮慧卿漲紅的小臉,還是面無表情地走過去,伸出一隻手,將榮慧卿從地上拽了起來。

  榮慧卿悶哼一聲,覺得小腿更是鑽心的疼。

  羅辰將視線移到榮慧卿的腿上,才知道是什麼原因。

  「既然腿斷了,就不要強撐。——難道你以後想做個瘸子?」羅辰刻薄地說道,手上還是扶緊了榮慧卿。

  榮慧卿一陣惱怒,想將羅辰推開。可是稍一用力,她的左腿就劇痛無比,而且她也不想做瘸子,只好又抓緊了羅辰的手。

  「自不量力。」羅辰又諷刺了榮慧卿一句。

  榮慧卿也火了,壓低聲音道:「你夾槍帶棒是什麼意思?!別忘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裡!一會兒朵鈴夫人算帳,你也逃不了!」

  「能威脅我的人還沒有出世。——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羅辰說完,將榮慧卿的手一扔,自己移到一旁站著。

  榮慧卿不由自主又跌坐下去,抱著腿靠在牆根底下,輕嘆一聲,認命地閉上雙眼。

  朵鈴夫人大笑一聲,雙手並舉,一朵小小的碧玉蓮花從她手上緩緩升起來,往榮慧卿那邊直飄而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50 PM

第32章 朵鈴奪靈

  韋世元和林飄雪見狀,一起往榮慧卿那邊撲過去,一人一邊將她扶起來,對著台階上站著的朵鈴夫人怒聲問道:「你這個妖婦,你到底要做什麼?!」

  朵鈴夫人咯咯一笑,雖然聲似銀鈴,聽在耳裡卻涼颼颼的,讓人不寒而慄。

  「做什麼?!—當然是為我的兩個侄孫舉行入修儀式啊!你們有好靈根又如何,還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朵鈴夫人的嬌笑轉為狂笑,狀似瘋癲。

  韋世元和林飄雪對視一眼,面上驚駭不已。

  這個老妖婆,在說些什麼?!

  說話間,那個小小的碧玉蓮花已經飛到榮慧卿頭頂三尺高的地方,停在那裡靜了一瞬,便放出碧色光幕,將榮慧卿整個人籠罩起來。

  朵鈴夫人大袖飄拂,雙手向前一揮。

  韋世元和林飄雪就被一陣大力擊中,往左右倒飛而退,摔到院牆根底下,全身像是被捆住一樣,再也動彈不得。

  榮慧卿只覺得如有一把尖刀深入她的腦海骨髓,不僅要生生割除她的大腦,而且要剜去她所有的意識和感官。剛才斷腿的痛苦,和現在真正的椎心之痛比較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榮慧卿面色一時紫漲,一時青白,雙手捧著腦袋,在碧色光幕下苦苦掙扎,痛得連叫喊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全身的氣力似乎都要被那碧色光幕吸收而去。

  她也不知道那碧色光幕到底要吸收什麼,她只是知道,不能讓這光幕得逞,不能讓它奪走自己所有的意識和記憶。可是和那碧色光幕的能量相比,她自己的力量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她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難道她的這一世,最後還是終結在這裡?

  榮慧卿苦苦掙扎,無數的畫面從她眼前一閃而過,互相糾纏、穿插、變幻。

  羅辰背著手站在那裡,雙眸瞇了瞇,突然問道:「難道你是想奪取她的靈根?!」

  朵鈴夫人的雙手一頓,看向站在榮慧卿不遠處的羅辰,咯咯又是一笑,「你心疼了?怎麼你現在才看出來嗎?」

  羅辰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不成的。這樣生生奪取她的靈根,上天馬上就會降下天劫責罰於你。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朵鈴夫人笑得十分歡暢,美目流轉,「你這是在關心我嗎?——要不要妾身對你親自道謝呢?」說著,兩手手勢變幻,居然對羅辰遙施一禮。

  羅辰向前斜踏兩步,盤膝坐下,冷冷地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隨便你。希望等會兒天劫降臨的時候,能夠長些眼睛,不要打錯了雷。」

  天上頓時傳來一聲沉悶的雷聲。

  朵影本來看得興緻勃勃,可是聽見這雷聲,朵影瑟縮一下,拉拉朵鈴夫人的衣襟,怯生生地道:「祖姑姑,難道真的有天劫?」

  朵鈴夫人還沒有說話,下面院牆底下盤膝坐著的羅辰已經沉聲道:「當然會有天劫。而且是滅族滅根的天劫。——生生奪取靈根,可是比奪舍的罪孽更大。我真是奇怪,你們朵鈴山莊,怎麼能存在五百年之久?!」

  朵鈴夫人笑盈盈地斜睨羅辰一眼,風情萬種地拋了個媚眼,才道:「我不僅要奪她的靈根,我還要將她的靈根,轉給我的好侄孫女呢!—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朵家所有的天才修士,都是這樣得來靈根的嗎?!哈哈哈哈……」朵鈴夫人對天狂笑,兩眼的眸色從棕黑轉為猩紅,如同從地獄裡逃出來的惡魔。

  「哼,原來如此。我說怎麼朵家的修真奇才那麼多,能夠順利築基的卻少之又少。想來是壞事做盡的緣故。你們朵家沒有斷子絕孫,真是天下一大奇事!」林飄雪自知必死,也盤膝坐下,對著正要向榮慧卿走過去的朵影恨恨地罵道。

  朵影聽見林飄雪的話,轉個彎,來到林飄雪身邊,伸手就扇了她一個耳光,呵斥道:「你閉嘴!我們朵家的事,用不著你這個賤人插嘴!」

  朵鈴夫人又對朵顏吩咐道:「你去站在韋世元身邊。——今晚過後,世上再無榮慧卿和韋世元,只有朵影和朵顏!」

  朵顏遲疑一瞬,還是緩步走到韋世元身邊站定。

  韋世元暗嘆一聲,對林飄雪道:「飄雪,我韋世元能和你一起共赴黃泉,此生無憾。」

  林飄雪立時哽咽起來,「韋大哥,飄雪也是……」

  朵顏又氣又妒,也忍不住扇了韋世元一個耳光。

  韋世元和林飄雪一起閉上眼睛,嘴角含笑,當朵顏和朵影不存在一樣。

  朵鈴夫人怪笑一聲,「還真是郎情妾意!晚了,你們下輩子投胎再在一起吧!」說著,又咯咯笑起來,「喲,我倒是忘了。被我奪了靈根之人,魂飛魄散,就連轉世也是妄想!」

  這樣的惡毒,可是比挫骨揚灰更要厲害了。

  榮慧卿睜開眼睛,緊緊地盯著狂笑的朵鈴夫人,忍住頭頂的劇痛,突然出聲問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到底和你有何冤讎,你要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我們?難道我們是殺了你爹,還是搶了你娘?」

  朵鈴夫人笑聲頓歇,惱羞成怒地罵道:「你嘴裡不乾不淨地嚼什麼蛆?——什麼冤,什麼仇?我就是想奪你的靈根,你能怎樣?!要公道,你去找這賊老天去吧!憑什麼你們這些賤人就能天生有靈根,憑什麼我們朵家就天生沒有靈根?!我們朵家世代英才,那麼多驚才絕艷的前輩,都一個個倒在築基之上,你說,我們的公道,又向誰去討?!」

  榮慧卿聽了十分詫異,反駁道:「既然沒有靈根,就不要修真。這天下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靈根,難道他們還能都和你們一樣,自己沒有的,就要去搶?如果都這樣,那還修什麼真?——整個人間天上,不過是個巨大的修羅地獄而已!」

  羅辰兩眼猛地睜開,死死地看了榮慧卿一眼。

  榮慧卿也存了必死之心,索性說個痛快,「還有,你們這樣倒行逆施,老天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的『英才』都死在築基之上,想必就是上天給你們朵家的懲罰。你不迷途知返,卻還在這裡繼續錯下去,難道你真的想讓朵家滿門皆滅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53 PM

第33章 天之痕上

  榮慧卿的話,生生觸到朵鈴夫人的逆鱗。

  朵鈴夫人雙眸之內布滿血色,面色鐵青,兩手一合,加大了靈力的催逼。

  榮慧卿頭上的碧色蓮花高速旋轉起來,碧色光芒更是大盛。漸漸地,一道藍紫色光束慢慢從榮慧卿頭頂冒了出來,似乎要脫離她的身體飛天而去。

  榮慧卿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雙眸卻如同能噴出火來,看著台階上的朵鈴夫人,怒目而視,叫道:「你休想如願以償!」說著,從兜裡掏出一把剪刀,狠狠往自己的脖子處扎過去!

  朵鈴夫人大驚,忙將靈力從碧玉蓮花處撤回少許,轉而攻擊榮慧卿拿著剪刀的胳膊。

  一股大力由外而內,撞向榮慧卿的胳膊。

  榮慧卿胳膊上的麻筋似被尖刀生生挑了出來,忍不住悶哼一聲,右手一鬆,手裡的剪刀再也握不住,順著她的長襖滾落下去。

  韋世元和林飄雪看見這一幕,十分駭然,有心也想學榮慧卿自盡,可惜渾身動彈不得。

  朵鈴夫人的臉色黑如鍋底,輕哼一聲,道:「你若是乖乖地讓我抽取你的靈根,我還留你一個全屍。若是再不知好歹,我多的是手段讓你生不如死!」

  榮慧卿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事到如今,她再也無能為力了,只得嘶啞著聲音,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道:「我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信天理昭昭,引而不發!我信善惡到頭終有報!我信邪不能勝正!我更相信一切被你侮辱,被你傷害,被你欺壓的人,終有一天,會聯合起來,向你討還這筆帳!—血債只能用血償!你別得意,總有一天,你會嘗到你親手釀的這杯苦酒!」

  朵鈴夫人忡然變色,拂袖道:「小賤人還嘴賤!小心下拔舌地獄!—哦,是了,你死之後,魂飛魄散,哪有地獄讓你下?!這麼看來,我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轉生,還是便宜你了!」

  朵影卻有些不安,身子往旁邊讓了讓,斜眼看了看被碧色光芒籠罩的榮慧卿,扭頭對台階上的朵鈴夫人道:「祖姑姑,這樣得來的靈根,築基的時候真的會隕落嗎?」

  朵鈴夫人怒斥道:「你別聽她胡說八道!—我們朵家老祖已經結嬰了,我也築基,可沒有隕落!」

  羅辰一愣,繼而笑道:「朵家老祖也是奪取別人的靈根。這可是大奇事……」

  不僅是大奇事,而且是大醜聞。

  大楚國唯二的元嬰修士朵家老祖,居然是奪人靈根起家的!這話要傳出去,掉的可是整個大楚國修士的面子。

  羅辰拊掌大笑:「我算是明白了。——什麼朵鈴山莊,明明是奪靈山莊!你們哪裡姓朵,你們該是姓奪才對!強取豪奪的奪!」

  朵鈴夫人已經不想再將羅辰留活口,傲然笑道:「那又怎樣?好教你知曉,我們朵家老祖已經到了元嬰後期,就快要化神了,以後是會飛升到仙界的!世人都說靈根不可奪,奪了被雷劈。可是我們朵家奪了這麼多次靈根,從來就沒有被雷劈過!—也就是築基的時候難一點而已,這也沒有什麼。和根本不能修真,沒有靈根的情形相比,有築基的機會就不錯了。反正就算不能築基,他們也活得比沒有靈根的時候時間長,不也賺到了嗎?」

  羅辰靜靜地道:「原來如此。看來,你們朵家真是有神靈護佑,這樣光天化日之下奪取別人的靈根,也沒有天劫降下來。如此優待,不奪才是傻子。」

  朵鈴夫人面上露出奇異的神色,沉吟片刻,又咯咯笑道:「我們朵鈴山莊有異寶遮天,老天爺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做什麼?」

  正在閉目等死的榮慧卿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密密麻麻的碧玉蓮花遮天蔽日,黑沉沉地壓在朵鈴山莊的天幕之上。

  雖然蓮花巨大,可是一點靈氣都不顯露,著實怪異。

  榮慧卿眷戀地最後看了一眼天空。——隔世之外,曾經有過自由,有過正義,有過公理,更有過她的家,她的父母,她的同學,她的好友……

  爸爸、媽媽,我要回家!

  榮慧卿閉上眼睛,頭頂的藍紫色光束越來越粗大,一點一滴地從榮慧卿頭頂鑽了出來,已經快要離開她的身子,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靈氣從她頭頂的藍紫色光束處擴散開來。

  離榮慧卿最近的羅辰正要開口說話,突然感受到從榮慧卿那邊擴散來的靈氣,渾身一震,一股驚駭莫名的神情從他面上飛逝而過。

  羅辰心裡一片混亂,胸口一痛,張口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將他胸前染得斑斑駁駁。

  韋世元和林飄雪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知道下一個,就要輪到自己了,都是慘然一笑,對榮慧卿遙遙行注目禮,道:「慧卿,你先走一步,我們隨後就來。你別怕,等著我們……」

  榮慧卿頭頂的靈氣似被牽引一樣,往羅辰身上撲過去。

  羅辰鎮定下來,趕緊閉上眼睛,不動聲色地吸收起那股精純無比的靈氣。

  朵鈴夫人瞪了羅辰一眼,在台階上雙手一合,左右反轉兩下,對朵影大聲喝道:「坐到榮慧卿身邊,盤膝打坐,五心向天。——我來轉靈!」

  朵影立即盤膝和榮慧卿並肩坐下,雙手捏成蘭花狀,閉目望天,靜靜地吐納起來。

  榮慧卿頭頂藍紫色光束的靈氣又分了一絲往朵影那邊飄過去。

  朵鈴夫人眼見得榮慧卿的靈根就要離體而去,知道只要再推一推,就能把榮慧卿的靈根連根拔取,然後注入到朵影身上,馬上從乾坤袋裡取出一粒靈丹服下,朵鈴夫人身上快要枯竭的靈力頓時得到補充。

  朵鈴夫人伸出右手,一股氣力從丹田處油然而生,順著筋脈往上疾馳,從她的右掌虎口處奔涌而出,往榮慧卿頭頂三尺處小小的碧玉蓮花催動過去,嘴裡念念有詞:「蓮花罩頂,法外有身!千蓮萬葉,歸於一人!—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6 11:57 PM

第34章 天之痕下

  朵鈴夫人後面的話沒有說完,榮慧卿頭頂的藍紫色光束突然大放異彩,匯成一個巨大的藍紫色光柱,往上直衝而起,穿透頭頂三尺之處那個小小的碧玉蓮花,往更高處巨大的碧玉蓮花群激射而去。

  朵鈴山莊上空的天幕頓時黑沉下來,如同倒扣的鍋底一樣,似要擠塌地面上所有的螻蟻。

  小院上空密密麻麻巨大的碧玉蓮花壓制不住那股藍紫色絢麗的光柱,被它從下到上捅了個窟窿,突破了碧玉蓮花構成的雲層,更進一步往無垠的天幕裡飛馳過去。

  往上,再往上!

  似乎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它,在等待著它!

  似乎那裡才是它真正的家園!

  藍紫色光柱的每一粒光子都在呼喊著四個字:「我要回家!」

  黑沉的天幕上,那道藍紫色光柱不屈不撓地直直上沖,將長空劃破,在恢恢天網之上,劃破了一道長痕。

  一道藍紫色的天之痕……

  小院裡所有的人,除了閉目不語的榮慧卿以外,都目瞪口呆看著天空,看著那道將如鐵的天幕都劃開一道裂縫的藍紫色光束,震撼無語。

  朵鈴夫人比誰都驚訝。

  她奪人靈根五十年,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難道是雷靈根不同凡響,不能奪取?!

  朵鈴夫人心裡惴惴不安,心一橫,又服用了幾顆靈丹,加大自己的念力,催動榮慧卿頭頂三尺之處小小的碧玉蓮花更加飛速的旋轉。

  榮慧卿的面色更加蒼白,整個人陷入暈迷的無意識當中。

  天空中藍紫色的天之痕如金剛鑽一樣,在黑瓷般的天幕上細細刻劃下去,一筆筆,似要將天鑿穿!

  可是天又怎麼可能被這樣區區一道劃痕鑿破呢?

  眼看藍紫色光柱漸漸黯淡下來,榮慧卿緩緩倒下,面如金紙。

  羅辰緊皺眉頭,顫抖著往榮慧卿那邊伸出手,終久在碧玉蓮花的碧色光幕威壓之下,無能為力地垂下手。

  韋世元和林飄雪嘆息著閉上雙目,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朵鈴夫人和朵影、朵顏卻是大喜,正要最後一步偷天換日,將榮慧卿的雷靈根抽取到朵影身上,九天之外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呲啦聲。

  像是摔碎了玉瓶,又像是敲破了鐵幕。

  朵鈴夫人駭然抬頭,卻看見剛才被藍紫色光柱劃破的那道天之痕,在慢慢擴大,逐漸加深,變寬,似乎真的把天捅了個窟窿出來!

  老天爺似乎很是不滿,天之痕處電閃雷鳴,雲層翻滾。

  黑壓壓的雲層當中,一隻白生生的手,從天幕的另一面伸了出來,將手一拉,就跟拉鏈一樣,將那道天之痕生生拽開。

  一個俏生生的青色人影劃破虛空,從那道天之痕裡鑽出來,從天而降,來到小院上空。

  震耳欲聾的雷聲將小院裡所有的人都驚得仰起頭來,就連榮慧卿,也從快要虛脫中甦醒過來,瞇著眼睛看向天空。

  一根金色長鞭如長蛇一樣,無聲無息地往榮慧卿頭頂三尺之處的碧玉蓮花捲過去。

  朵鈴夫人大驚失色,怒道:「豎子敢爾!—給我留下!」立時伸手入懷,將一大把符籙掏出來,不要錢似地往那從天而降的青色人影處撒過去。

  那人落在小院的院牆頂上,左手一伸,手裡出現一個青色盾牌,非金非鐵,樣式古樸,將朵鈴夫人的符籙全數擋在盾牌之外。同時右手往回一拉,榮慧卿頭頂三尺之處的碧玉蓮花就被那青色人影捲了過去。

  從榮慧卿頭頂鑽出來的藍紫色光柱立時就縮了回去,全數回到榮慧卿的身體裡面。

  榮慧卿精神一振,知道自己算是又逃過一劫,慢慢坐穩了身子。

  朵影見了卻是大急,叫道:「祖姑姑!靈根回去了!」

  朵鈴夫人兩眼紅通通如同妖魔,望向院牆上的那個青色人影,冷聲道:「閣下是何方神聖?何必藏頭露尾?——既進了我朵鈴山莊,難道還想全身而退不成?」

  那青色人影發出一聲輕笑,說不出的好聽,襯的朵鈴夫人先前的嬌笑聲做作又虛偽。——原來那青色人影是個女人。

  榮慧卿大汗淋漓地靠在院牆根底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聽見那青色人影的一聲輕笑,榮慧卿又如同被電擊一樣,渾身僵硬。她側過頭,努力睜大眼睛,往那青色人影看過去,卻見那人從頭到腳都用青色布匹包裹,看不見她的長相,也看不見她的身材,只能看見她蒙在青色帕子下的一雙明眸,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

  朵鈴夫人厲喝一聲,騰身而起,就向院牆上伏著的那人撲過去,要搶回自己的碧玉蓮花。

  那人卻一扭身,將碧玉蓮花放入懷裡。右手金色長鞭連揮,逼退朵鈴夫人,自己跟著倒退飛入半空中。再一個轉身,斜斜上飛,鑽入剛才劃開的天之痕裡,瞬間消失了蹤影。

  朵鈴夫人縱躍不及,眼看著那道天之痕在她眼前緩緩闔上,那青衣女人連同那朵碧玉蓮花一起在她面前消失。

  朵鈴夫人如喪考妣,看著那道天之痕在她眼前消失,發出如困獸一樣的吼叫,瘋了一樣往天上衝過去。

  沒了那朵小小的碧玉蓮花,天上密密麻麻巨大的碧玉蓮花開始兩兩合併,慢慢地一個個重合、消散,最後只剩下四朵在小院上空的碧玉蓮花。

  榮慧卿睜大眼睛,看著這幕奇景,突然明白過來:法外化身!—那些密密麻麻的碧玉蓮花,原來是小院上空四朵碧玉蓮花的法外化身!

  可是沒過多久,小院上空的碧玉蓮花也開始變得虛化,漸漸消失在空氣當中。

  朵鈴山莊上空所有的碧玉蓮花都消散得一乾二淨。

  原來被那青衣女子搶走的小小的那朵碧玉蓮花,才是真身,就連小院裡的四朵鎮宅蓮花,都是它的法外化身……

  榮慧卿想著剛才看見的那個青衣女子,也不知她是友是敵,一時心亂如麻。

  碧玉蓮花消散之後,朵鈴山莊上空第一次出現蔚藍色的天幕,遠處的天空似乎從來沒有這樣清晰過。

  可是這樣的晴空沒有維持多久,無數黑色的煙氣就帶著壓抑的哭嚎聲,從朵鈴山莊的土地上冉冉升起,往天空最高處盤旋而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1:24 AM

第35章 雷劫

  朵鈴夫人身在半空之中,看見這些從朵鈴山莊地底下冒出來黑色的煙氣,大驚失色,慌忙祭起防護罩,降回到地面上。

  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黑色煙氣呼嘯著盤旋在朵鈴山莊上空,天色又黑沉下來。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劫雲滾滾,驚雷降下,往朵鈴夫人那邊直劈過去。

  朵鈴夫人咬牙往榮慧卿他們那邊縱去,同時對著朵影和朵顏大叫:「抱住他們!劫雷就不敢打下來了!」

  竟然想用榮慧卿他們做擋箭牌,好擋住因他們奪人靈根降下的天劫!

  韋世元和林飄雪被朵鈴夫人用靈力定住,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朵顏撲過來,就要抱住林飄雪。

  轟地三聲巨響,居然三顆炸雷同時爆發,往朵鈴夫人、朵影和朵顏他們頭上劈過去。

  他們雖然打得好算盤,想拉無辜的人做擋箭牌,可是他們的身形哪有驚雷快。

  雷聲響過,朵鈴夫人、朵影和朵顏三人撲倒在小院中央的空地上,渾身焦黑,已經成了黑突突的三塊焦炭,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

  這就是天劫驚雷的威力嗎?

  在大自然面前,人力果然是渺小的,就算是築基之人,就算有通天手段,依然擋不住驚雷一擊。

  榮慧卿默默地想著,看著院子中央的三塊黑焦屍不語。

  羅辰哼了一聲,「這一次不錯,算是長了眼睛……」

  小院上空的驚雷滾滾,發出一陣含糊的咆哮,似乎意猶未盡,又似乎在抗議羅辰剛才說的話。

  又一陣炸雷滾過,這一次,電光如金蛇狂舞,落在小院的屋頂之上,大火熊熊燃燒起來。

  「不好,起火了!我們快走!」韋世元慌忙站起來,扶起林飄雪,「你還能走嗎?」

  林飄雪點點頭,推著韋世元道:「我們去把慧卿妹妹扶起來。她的腿傷了,沒法行走。」

  正和韋世元想的一模一樣。

  兩人走到榮慧卿身邊,將她扶了起來。

  榮慧卿單腳著地,斜靠在林飄雪身上,另一隻腿完全不能動彈。

  韋世元又問坐在地上的羅辰,「……你走不走?這山莊我看是要被徹底毀掉了。」

  羅辰站起來,拂了拂長衫,看了榮慧卿一眼,對韋世元道:「朵鈴山莊靠著異寶,瞞了老天爺這麼多年,這一次,老天肯定要報復了。要走得快走,遲了恐受池魚之殃。」說著,轉身離開院門,揚長而去。

  韋世元和林飄雪扶著榮慧卿跟在後面,慢慢地走出院門。

  出來一看,他們都呆住了。

  整個朵鈴山莊都沉浸在大火之中。

  熊熊的火勢竄起半天高,無數的黑煙在山莊上空飄蕩,哭嚎呼喊,遇到熊熊的天火,立刻就被凈化一空。

  韋世元看見這一幕,知道那些黑煙定是五百年來,那些被朵鈴山莊奪了靈根之人不屈的憤怒,心裡不由一酸,忍不住雙手合什,對著細面的天空拜了一拜。

  細面的天空突然紅光頓顯,傳來一聲佛音綸語,剎那間又消散在天地之間,餘韻了了……

  走在前面的羅辰回過頭來,看了韋世元一眼,「想不到你小子還是有佛緣的。可惜了。」

  韋世元放下手,扶住榮慧卿的左胳膊,大步跟上。

  可是榮慧卿單腳跳動,實在是太慢了。

  山莊的火勢越大,煙氣越猛,四個人都被嗆得咳嗽起來。

  榮慧卿的傷勢最嚴重,又被扶著行走,已經疼得冷汗直冒,可是她性子素來倔強,寧折不彎,連哼都不肯哼一聲。

  羅辰回頭看了看,冷著臉走回來,對韋世元和林飄雪道:「她的腿受傷了,這樣是走不出去的。」

  林飄雪大驚,氣憤地道:「你說的是什麼話?要不是慧卿,我們都要死在朵鈴夫人手上。——難道你還要把她拋下?你怎麼能這樣忘恩負義?」

  羅辰嗤笑一聲,「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把她扔下?——走開!」說著,雙手一震。

  韋世元和林飄雪不由自主被震退兩步,送開榮慧卿的胳膊。

  榮慧卿單腳站立不穩,立時搖搖欲墜。

  羅辰手臂一長,將榮慧卿攔腰抱起,扛在肩頭,低喝一聲「走!」便轉身大步往東門行去。

  韋世元和林飄雪對望一眼,都覺得羅辰雖然一副態度不好,又敵我不明,可是心腸好像不太壞,只好快步跟上。

  ……

  朵鈴山莊的東大門外,一隻小小的花栗鼠背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一塊小花布做成的小包袱,左在大門口的一塊小石頭上,淚流滿面地看著東大門,嚶嚶哭泣。正是榮慧卿那天救過的花栗鼠小花。

  幾隻田鼠從地底下鑽出來,圍著花栗鼠轉了幾圈,嘰里咕嚕地叫了幾聲。

  小花聽了它們的聲音,拿小爪子抹了抹淚,也對著它們嘰里咕嚕問了幾聲。

  待聽田鼠說完整件事,小花大喜,駐著一根小棍,來到東大門前面翹首遙望。

  ……

  羅辰扛著榮慧卿從東大門出來的時候,小花哧溜一聲竄了出來,擋在羅辰面前,又跳又叫。

  羅辰愕然,額頭青筋直冒,忍不住就要出腳一腳踩死小花。

  榮慧卿被羅辰如同包袱一樣倒抗在肩頭,很不舒服,此時見他停了下來,再也受不了,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她的胃正好頂在羅辰的肩頭,難受得要命。

  好在榮慧卿還是顧及到羅辰的衣衫,沒有吐在他身上。

  羅辰如扔包袱一樣,將榮慧卿扔到地上。

  小花大急,忙一個縱身,撲到榮慧卿快要落地的地方,想給榮慧卿當個小小的肉墊子,免得摔疼了她。

  可惜小花太小。

  榮慧卿被扔了下來,結結實實摔了個嘴啃泥,把小花剛剛好一點的右腿又壓得斷了一次……

  韋世元和林飄雪從後面追上,忙把榮慧卿扶起來。

  林飄雪拿出帕子,給榮慧卿擦乾淨臉上的泥土,才看見榮慧卿旁邊還趴著一隻花栗鼠。

  「這花栗鼠真奇怪,還背著包袱。」林飄雪得以逃出生天,心情很好,看著小花咯咯的笑。

  小花覺得十分丟人,趴在地上裝死。

  榮慧卿偏頭看見是小花,十分感動,伸手將它抱起來,擁在懷裡。

  羅辰看了很是礙眼,閃身來到榮慧卿身邊,單手就將花栗鼠拎開,「不乾不淨的老鼠,你也不嫌它髒……」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1:50 AM

第36章 代價

  榮慧卿忙從羅辰手裡奪過小花,著急地道:「小花是花栗鼠,不是老鼠……」

  小花將頭拱在榮慧卿的手心裡,撅著臀背對羅辰,胖胖的小身子瑟瑟發抖,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

  羅辰撣了撣衣衫,背過身去,看向已經被大火籠罩的朵鈴山莊,淡淡地問道:「還走不走?」

  「當然要走。」榮慧卿看向東面的方向,「我們要去府城永璋。」

  林飄雪笑著道:「我和韋大哥是在府城長大的,這一次一定要盡一盡地主之誼,請慧卿妹妹和羅大叔去我們家裡多住幾天。」

  羅辰咳嗽一聲,似乎不喜歡聽見「羅大叔」這個稱呼,皺眉道:「那就走吧。」說著,看了榮慧卿一眼,「你等著。」就走進山莊對面的樹林裡。

  沒過多久,羅辰從樹林裡出來,手裡拿著幾根柔韌的柳枝,蹲下身,半跪在榮慧卿面前,不容分說地將榮慧卿的斷腿拉過來,用手摸索著對好骨縫,然後用柳枝固定住,再用不知從哪裡抽出來的一根破布條子綁上。

  榮慧卿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不過知道是為她好,只得死死忍住。

  「走吧,我背你。」羅辰幫好榮慧卿的斷腿,轉身背對著她蹲下來,又道:「不要把那隻老鼠帶到我背上。」

  榮慧卿咬了咬唇,看看自己懷裡的小花,又看看羅辰寬厚的後背,一時躊躇起來。

  林飄雪見狀,忙伸出手來,「把花栗鼠給我吧,我幫你抱著,一定不會丟。」

  韋世元也看得出來,那隻花栗鼠不是一般的小動物,似乎已經通了人性。

  榮慧卿將小花小心翼翼地放到林飄雪的手上,不好意思地道:「那就麻煩你了。」

  四個人終於又重新上路,往府城永璋的方向行去。

  朵鈴山莊的大火十分有眼色,只將朵鈴山莊燒得乾乾淨淨,山莊外面的山林綠地,倒是絲毫沒有波及。

  榮慧卿伏在羅辰背上,回頭望去,只覺得恍若隔世,輕輕慨嘆一聲,在羅辰穩步行走的晃悠當中,沉沉睡去。

  等榮慧卿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快到傍晚的時候。

  「沒見過你這麼能睡的。不知道你是不是豬托生……」羅辰很不客氣的抱怨。

  榮慧卿氣急,用力拍打羅辰的後背,「放我下去!」

  「下去做什麼?你給我安分點,馬上就要進城了!」羅辰低吼道。

  韋世元和林飄雪歸家心切,在前面走得飛快。

  榮慧卿抬頭,看見一座青灰色的城牆出現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幾個兵卒模樣的人在城門口守衛,警惕的看著來來往往進出的人群。

  羅辰輕輕舒一口氣,將背上的榮慧卿往上託了一托,快步跟上前面的韋世元和林飄雪,和他們一起走進府城永璋。

  守城的守衛只是斜眼看了他們四人一眼。

  韋世元和林飄雪都是少年人模樣,後面跟著的羅辰身材高大,大概是他們的親戚。羅辰身上背著一個更年少的女孩。

  看起來就是正常的一家人。

  守衛沒有阻攔,懶散地揮揮手,讓他們進去。

  進城之後,韋世元和林飄雪走得更快。

  離家半年了,他們倆都沒有想到,還有從朵鈴山莊那個鬼地方出來的一天。

  「辰叔,前面就是我們家了。等到了家,我們就可以好好吃頓飯,洗個澡了。」林飄雪心情雀躍,說話的聲音都帶著笑。

  羅辰笑了笑,卻是有些敏銳的發現,永璋的街道上,似乎多了些修真之人。

  什麼時候,大楚國的修真之人,有這麼多了?

  羅辰皺起眉頭,背著榮慧卿,跟在韋世元和林飄雪後面往他們家走去。

  韋世元和林飄雪都是出自普通人家。

  林飄雪家裡是做豆腐的,韋世元他們家是開小飯館的。

  都在南城坊市居住。

  可是當他們來到自己家門口的時候,都傻了眼。

  只見那裡是一片斷屋殘垣,似乎已經荒廢許久。

  林飄雪一下子呆住了,站在那裡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韋世元也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馬上去找旁邊的鄰居問話。

  那鄰居一見是韋世元,驚了半天,才拉著他的手看了又看,咋舌道:「世元,你真的是世元回來?——飄雪呢?跟你一起回來的嗎?你們不是去做神仙了嗎?」

  朵鈴山莊被毀的消息,並沒有傳開。

  韋世元苦笑,打斷那鄰居多嘴的話茬,問道:「請問我家和林家搬到哪裡去了?這裡的房子呢?」

  那鄰居聽見韋世元的問話,忍不住抹起眼淚:「你們剛一走,你們兩家就遭了災。那天晚上,好大的火,遮天蔽日,將你們兩家燒得乾乾淨淨……」

  韋世元心頭大慟,一手撐在門上,一手捂住胸口,嘶啞著嗓音問道:「……那我爹娘和弟妹們呢?」

  那鄰居更是難受,「都死了……已經死了半年了……我們街坊鄰居湊了點銀子,請和尚在這裡做了法事,超度……」

  ……

  那樣大的大火,居然只燒了韋世元和林飄雪兩人的家。四周的街坊鄰居一點都沒有涉及。

  這就是朵鈴夫人的手段嗎?

  韋世元煞白著臉來到林飄雪身邊,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低聲道:「飄雪,以後,你跟著我過。」

  林飄雪立時明白過來,一時覺得天旋地轉,嗓子眼裡覺得腥甜腥甜的,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淤血。

  ……

  韋世元和林飄雪借了一點銀子,去附近的鋪子裡買了香燭紙馬,擺在自己家被燒成廢墟的空地上,跪在那裡,決定要給家人守一夜的靈。

  羅辰面無表情地背著榮慧卿站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話。

  榮慧卿趴在羅辰背上看了一會兒,心裡也痛,低聲對羅辰道:「辰叔,我們要怎麼辦?」

  八九歲的孩子,就算再沉穩,也只是個孩子。

  羅辰沒有理她。

  榮慧卿從羅辰背上掙扎著下來,想去勸一勸韋世元和林飄雪。

  韋世元和林飄雪的舉動,驚動了坊市上的人。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很多人都認出韋世元和林飄雪,以為他們是修道有成,下山回來探訪親人了,都嘆息道:「一家子有一個人要成仙,別的人就要送命。可見仙人不是那麼好做的……」

  榮慧卿聽了,只覺得滿頭黑線,可是也難去糾正那些人的說法。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榮慧卿往羅辰那邊蹭了蹭,正要說話,一個驚喜的聲音傳過來,「慧卿?慧卿?——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正是大牛的聲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2:20 PM

第37章 硃砂痣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乃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二。

  榮慧卿也不例外,回頭看向大牛的時候,眼裡已經有了盈盈淚花,「大牛哥,真的是你?」

  大牛自從和百卉來到府城永璋,跟著她在南城坊市住下,已經有一陣子了。

  這段日子,他無時無刻不在想榮慧卿到底在做什麼,是不是已經跟著朵鈴夫人開始了修真之路,以後他們兩人的距離是不是越來越遠了……

  雖然百卉對大牛千依百順,照顧的無微不至,但是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無論是心口的硃砂痣,還是牆上的蚊子血,總之只要沒有到手,就會一輩子牽腸掛肚。

  更何況這個沒有到手的女人,有可能登上最高的位置,對於大牛這樣的普通人來說,更是有了銘心刻骨之態。

  不過在坊市裡突然遇到榮慧卿,而且看她的穿著打扮,一副落魄的樣子,大牛的憐惜之情油然而生,也不再覺得榮慧卿是高高在上,他無法觸及的那種人。

  「是我,我在這裡安家了。你……你跟著朵鈴夫人一起出來的?」大牛東張西望,想再看一眼那位風姿綽約,天人一般的朵鈴夫人。

  榮慧卿的眸色黯了黯,抿著唇,囁嚅幾下,低聲道:「沒有。我們……我們被朵鈴夫人趕出來了……」

  「我們?」大牛愣了愣神,「還有誰和你一起?」

  榮慧卿朝站在自己身邊,神情冷漠,如冰山一樣的羅辰努了努嘴,「還有辰叔,飄雪姐姐和世元哥哥。」又指了指那邊跪著的兩個少年男女。

  大牛想起剛才看見的林飄雪清麗無雙的容顏,咚咚的心跳禁不住漏跳一拍,情不自禁地問道:「你們都是被朵鈴山莊趕出來的?」

  榮慧卿點點頭,眉頭微皺。

  大牛察覺到榮慧卿的不悅,忙從林飄雪那邊收回視線,笑著道:「看來他們也無家可歸了。這樣吧,你們暫時去我家住幾天,好嗎?」

  他們現在確實是無家可歸,而且身無分文,就算馬上去賺銀子,也是來不及的。人生地不熟,總得先適應一下,了解了解這個府城永璋的情形再說。還有,自己的斷腿如果不好生將養,以後真的要是瘸了,可就划不來了。

  榮慧卿馬上點頭,過後又覺得不妥,陪笑著問羅辰:「辰叔,我們先去大牛家裡住幾天好嗎?等……等我的腿傷好了,再做計較。」

  羅辰冷著臉,本來想說「你去哪裡住,關我什麼事?」可是看見榮慧卿一臉依賴孺慕的表情,又覺得胸口悶悶的,板著面孔點點頭,「你也去問問那邊的兩個人,看看他們怎麼說。」

  榮慧卿連聲應是,扶著牆角跳著腳往那邊挪過去。

  大牛忙湊上去扶起她,問道:「你的腿怎麼啦?」

  榮慧卿苦笑:「……被朵鈴夫人打斷了。」

  大牛一個哆嗦,不敢再問,扶著她來到韋世元和林飄雪身邊。

  「韋大哥、林姐姐,我碰到一個同鄉,邀請我們去他家住幾天。——你們跟我們一起去吧。這裡的事情,我們好好商議一下,你們看行不行?」榮慧卿問得小心翼翼。

  她和林飄雪、韋世元在朵鈴山莊也算是過命的交情,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上,榮慧卿下意識不想一個人待著。

  韋世元偏頭看了看林飄雪。

  林飄雪剛才吐過血,唇角還有一絲血絲沒有擦去,面孔雪白,雙眸無神,受了很大打擊的樣子。

  現在還是正月裡,冬日的深夜寒冷刺骨,如果他們真的執意要在這裡守夜,他們穿得衣裳都不夠,晚上肯定會凍僵的。——除非他們在這裡生火。可是這裡是坊市,點上香燭已經讓街坊側目了,再點一堆篝火,指不定那些先前同情他們的街坊都要出來干預了。

  水火無情,大家都怕受池魚之殃。

  韋世元就對林飄雪輕聲道:「飄雪,我們先跟著慧卿去她同鄉那裡住一晚上,明天準備好東西,再過來守夜,好不好?——或者,你要心裡過意不去,我在這裡給兩家人守夜,你身子弱,若是也待在這裡,累病了,以後可怎麼……為你家裡人報仇呢?」朵鈴夫人雖然死了,可是朵家族人還在,最厲害的朵家老祖也在。

  林飄雪臉色肅然,沉默半晌,搖頭道:「韋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讓你幫我的家人守夜,我……」

  韋世元打斷她的話,「飄雪,我們倆都是無父無母之人了。如果你願意,就嫁給我,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林飄雪面色微赧,垂下頭。

  榮慧卿在旁邊看得著急,推了推林飄雪的肩膀,「林姐姐,你快答應啊!—快說,我願意!」居然比林飄雪還要著急。

  林飄雪雖然心情悲愴,可還是被榮慧卿的樣子笑,微微點了兩下頭。

  榮慧卿滿意地搖頭笑道:「太含蓄了,太含蓄了……」沒有感嘆完畢,突然覺得身子一輕,已經被人頭下腳上的又像扛包袱一樣扛了起來。

  「別廢話了。趕緊走吧。天晚這裡就要宵禁了。」羅辰冷冰冰地道。

  大牛連連點頭,過來一起招呼:「韋兄是嗎?我是曾大牛,跟慧卿是一個村子裡的,我家就在不遠的地方,你們跟我來,還趕得及吃晚飯。」十分熱忱。

  韋世元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起身帶著林飄雪一起跟在大牛後面,來到大牛和百卉住的院子。

  本來韋世元和林飄雪以為榮慧卿的同鄉,住的大概是跟幾家人一起住的那種大雜院。

  畢竟落神坡不是什麼富庶的村子,而且大牛衣著樸素,一臉憨厚的樣子,也不像是有錢的公子哥兒。

  所以當他們看見那個青磚白牆,足足有四進的獨門獨院,還是愣了愣,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榮慧卿被羅辰扛著一路走到這裡,又覺得頭暈眼花,忍不住抗議道:「我不是包袱!不許再扛著我!」

  羅辰斜睨她一眼,將她從肩頭放下,負手站在一旁看天不語。

  大牛上前敲門。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艷媚的少年女子拉開大門,笑瞇瞇地道:「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正是百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2:24 PM

第38章 蚊子血

  大牛呵呵地笑,側身指著台階下面站著的幾個人道:「你看我在坊市遇到誰?」

  百卉探出頭,第一眼就看見高大的羅辰,不自覺地就對羅辰眨了眨一雙剪水秋瞳,放出媚術查探一番。

  羅辰背著手站在一旁,臉色平靜,似乎已經恢復了跟榮慧卿初見時的彬彬有禮。

  發現羅辰對自己的媚術沒有反應,百卉有些詫異,又將頭轉向他身旁單腳站立的女孩。

  「咦,這不是榮姑娘嗎?」百卉很是熱情地打開大門,走了出來。

  大牛笑著點頭,拉著百卉走過來,對榮慧卿道:「她是百卉。」

  榮慧卿沒想到大牛是跟一個女人住在一起。——好吧,雖然也就和林飄雪看起來差不多年紀,還不能算女人……

  「你見過我?」榮慧卿很確定自己沒有見過百卉,可是百卉一眼就認出了她,讓她有些不自在。

  大牛的臉有些發紅,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百卉急中生智,忙道:「我們看見你被朵鈴夫人接進朵鈴山莊,本想追過去,可是,」百卉苦笑,「朵鈴夫人看不上我們,將我們趕出來了。」又問榮慧卿:「你們是跟朵鈴夫人一起出來的嗎?」

  榮慧卿窒了窒,不好意思地道:「……我們也是被趕出來的。」

  百卉大出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這樣啊?其實也沒什麼,這個世上能修真的人總是極少數。靈根這個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你就不要太過傷心了。」嘮嘮叨叨居然勸起榮慧卿來。

  大牛也釋然地笑了。他早知道榮慧卿是沒有靈根的,後來看見她被朵鈴夫人收進朵鈴山莊,而自己卻被趕出來,曾經心裡很不平衡過……

  榮慧卿張了張嘴,想說實話,卻聽見羅辰淡然道:「嗯,因為我們沒有靈根,所以被趕出來了。」

  榮慧卿看了羅辰一眼,訕訕地閉了嘴。

  百卉笑著讓在一旁,「進來吧,晚上的飯菜很豐盛,大家一起吃熱鬧些。」

  榮慧卿心裡暖烘烘的,抓住羅辰的胳膊當拐杖,回頭對韋世元和林飄雪道:「咱們一起進去吧。——大牛哥是好人,以前在村子裡的時候,大家都唯大牛哥馬首是瞻呢。」

  大牛知道說的是落神坡的那些孩子,一時臉上有些黯然。

  百卉這才看見落在最後的韋世元和林飄雪。

  韋世元倒也罷了,百卉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沒有覺得異常。

  可是林飄雪,一看到林飄雪,百卉倒抽一口涼氣,一隻手下意識護在自己藏在身上的乾坤袋上。——那裡有她提前去那個秘地尋出來的頂級媚術的功法……

  怎麼會是她?!

  百卉快走幾步,來到林飄雪和韋世元身前,仔仔細細打量林飄雪,一邊看,一邊笑問道:「這兩位是?」

  榮慧卿忙道:「他們是韋大哥和林姐姐。」

  韋世元和林飄雪連忙自我介紹:「韋世元、林飄雪。」

  百卉的心裡一沉。果然是她,林飄雪。

  再看林飄雪的容顏,如冰似雪,卻又清麗動人,上一世的時候,每次她一出來,就讓各大派裡面最有前途的那些年輕一代瘋狂追捧。

  她,才是自己身上藏著的那份頂級媚術的真正主人。

  百卉心裡翻江倒海一樣,面上卻不露分毫,覷著眼睛看向林飄雪笑道:「這位林姑娘生得真是好看。我雖是女人,也看得目不轉睛。」

  百卉的眼睛又滴溜溜看向大牛。上一世,大牛也曾經想跟林飄雪雙修,可惜,林飄雪雖然身懷頂級媚術,但是對男人據之千里之外,從來沒有跟誰雙修過。——準確地說,到百卉死的時候為止,還沒有聽說林飄雪選中誰做雙修伴侶。

  那這個韋世元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百卉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韋世元的來歷。

  既然她不知道他的來歷,大概他就是個炮灰的命吧,特別是在林飄雪的生命中……

  這樣一想,百卉又對韋世元極是同情。

  同是天涯炮灰命,相逢何必曾相識?

  韋世元的一雙眼睛只落在林飄雪身上,聽見百卉的話,韋世元嘴角勾了勾。

  「好了,既然都認識了,大家就一起進去吧。」大牛熱情地招呼道。

  百卉嗯了一聲,回身看向榮慧卿旁邊高大的男人,「這一位還沒有介紹過呢。」

  榮慧卿有些尷尬地道:「……他是辰叔,羅辰。」

  羅辰突然出聲問道:「你們既然看見她被朵鈴夫人帶走,為什麼沒有馬上追上去?」

  大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求援似地看向百卉。

  百卉早有準備,笑著走到大牛身邊,「我們先回落神坡待了三天,幫大牛收殮家人,讓他們入土為安。」然後靈機一動,對榮慧卿道:「也幫榮姑娘收殮了你的家人。」

  一句話同時觸動了榮慧卿和韋世元、林飄雪的衷腸,三個人不由自主流下淚來。

  羅辰咳嗽一聲,一手將榮慧卿橫抱起來,帶頭大步走進小院裡面。

  百卉和大牛連忙跟上。

  韋世元和林飄雪也跟著進了院子。

  屋裡已經擺了一桌子的菜,正是要吃晚飯的時候。

  大家分了賓主坐下,百卉又去廚房吩咐了一聲,多加了幾個菜過來。

  榮慧卿咋舌,問大牛道:「這個院子是你們買下來的,還是租下來的?」

  大牛笑著道:「是百卉買下來的。」

  「廚房裡的歡嫂做菜不錯,特別是燉的一手好湯,一會兒大家都喝一碗。」百卉走進來,看著兩個丫鬟將加的菜擺上桌子。

  「你們還有下人?」榮慧卿抬高了眉毛。這百卉,到底是什麼來頭?

  羅辰看了榮慧卿一眼,「下人而已,你不要大驚小怪,給我們家丟人。」

  榮慧卿氣急,拿筷子敲著桌子道:「什麼我們家?誰跟你一家?!」

  羅辰氣定神閒地笑了笑,對一直在旁邊暗中打量的大牛道:「我是慧卿的表叔。」正式認了親戚。

  大牛呆呆地道:「她姓榮,你姓羅,怎麼會是親戚?」

  「所以我是她的表叔,不是堂叔。」羅辰淡淡地道,拿起筷子,先每樣菜都嘗了一遍,然後就放下筷子起身問道:「吃飽了。——我住哪裡?」

  這人還真是熟不拘禮。百卉一邊腹誹,一邊站起來吩咐道:「帶這位羅大爺去客房歇息。」

  羅辰點點頭,對榮慧卿道:「我先去洗漱。你記得早點回來。」說著,跟丫鬟往客房行去。

  榮慧卿華麗麗地囧了。難道她要跟羅辰住一個屋子?

  林飄雪把小花放到榮慧卿懷裡,低聲安慰她道:「你的腿不方便,還是跟……你表叔一起住,有個照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2:33 PM

第39章 盤算

  林飄雪和韋世元都是見眉知眼的聰明人。

  雖然榮慧卿說大牛是她同鄉,大牛的樣貌也符合一個村民的身份,可是百卉的舉止讓他們不得不心生警惕。

  百卉的年紀跟林飄雪差不多,可是她的舉手投足都讓他們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人:朵鈴夫人。

  說不出為什麼有這種感覺。

  當羅辰剛才淡然說他們都是沒有靈根的人,所以被朵鈴山莊趕出來的時候,韋世元和林飄雪不約而同選擇了認同這種說法,並且幫羅辰自稱的「表叔」身份打掩護。

  經過朵鈴山莊奪靈一事,他們都明白了什麼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當你弱小的時候,任何逆天的表現和資質都只會讓你成為別人眼裡的肥羊,宰你沒商量。

  榮慧卿也明白了林飄雪的意思,眼神不由一黯,將小花抱在懷裡,一隻手無意識地摩索著它光滑的皮毛,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林飄雪的話。

  林飄雪嫣然一笑,坐下來和韋世元快速把飯吃完,就起身道:「多謝兩位的盛情。大恩不言謝,等我們明日安葬好家人,再來答謝兩位的深情厚誼。」

  大牛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不用謝,你們也不容易。」

  百卉的眼神閃動,含笑道:「不急在一時。你們先住下,再慢慢找地方搬。我們院子大,你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榮慧卿的眼角跳了跳。

  百卉的話說得很直白,就是告誡他們這裡不是他們的家,借住可以,但不會收留他們一輩子。

  林飄雪瞥了榮慧卿一眼,看見她黯然的眼神,微笑著道:「多謝兩位。我們是府城人,就算家裡人沒了,親戚還是有一些的。等我們收拾好了,就把慧卿妹妹接到我們家去養傷。兩位不用擔心。」

  大牛愣了一下,忙道:「真的不用。你們好好住下,大家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快別說那些生分的話,慧卿聽了都會難受的。是吧,慧卿?」

  慧卿含笑點頭,對韋世元和林飄雪道:「就算要走,也不急在一時。大家都累了,好好歇一歇,咱們再合計合計以後要怎麼做。」

  百卉的笑容僵在臉上。

  林飄雪和韋世元對視一眼,一起點頭道:「既如此,我們就先聽慧卿妹妹的。」又問道榮慧卿:「要不要我們扶你回去?」去羅辰住的客房。

  榮慧卿扶著桌子站起來,一手抱著小花,問大牛:「大牛哥,能不能幫我找個拐杖過來?」

  大牛似乎現在才看見榮慧卿的腿,蹲下來看了看,問道:「你的腿怎麼傷的?」

  榮慧卿嘆息道:「從朵鈴山莊出來之後,我貪玩,去山上採野果子,不小心把腿跌壞了……」

  小花揚起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榮慧卿。

  榮慧卿甚至能從它不著塵埃的黑眼珠裡看見明明白白的疑問,似乎在問她為何說謊……

  一絲紅暈慢慢爬上榮慧卿的耳垂,又從玉白的耳垂逐漸向上,爬上她白膩的雙頰。

  大牛沒有生疑,他知道榮慧卿從小就愛在落神山上瘋跑。

  「你啊,小時候榮老爺子老說你遲早有一天要跌斷腿,以後就再不亂跑了……」大牛一邊搖頭,一邊走過來,「我扶你過去吧。」

  百卉上前一步,將大牛隔開,笑瞇瞇地道:「還是我去吧。我和榮姑娘都是女子,好說話,也方便。」說著,不容分說,架著榮慧卿就出去了。

  百卉既是已經練氣,力氣已經不同凡響。

  雖然榮慧卿比百卉還高半個頭,但是百卉架著榮慧卿的胳膊,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誰都看得出來,她一點都不吃力。

  大牛也罷了,和韋世元、林飄雪寒暄兩句,就親自帶他們去客房歇息。

  和羅辰以及榮慧卿的屋子是在同一個院子裡。

  榮慧卿回到屋裡,看見羅辰已經睡在床上,遲疑半晌,在丫鬟送來的熱水裡洗了洗臉,就吹熄了燈,合衣睡在南窗下面的炕上。

  那裡已經鋪好了被褥,炕也燒得熱騰騰的。被子柔軟喧乎,還帶著陽光的味道。

  榮慧卿有一霎那的失神,裹著被子靠在炕角,睜著眼睛睡不著覺。

  過了一會兒,羅辰的聲音在屋裡響起來,「你快睡吧。走睏了對你的傷勢不利。明兒再去找個大夫瞧一瞧,不然真的成了瘸子,你一輩子哭都哭不出來。」

  榮慧卿撇了撇嘴,將腿揉了揉,慢慢也睡了過去。

  韋世元和林飄雪屋裡的燈也熄了。

  整個院子陷入黑暗當中。

  大牛和百卉的正房內室裡,卻還是燭光盈盈。

  只不過內室的窗子蓋著厚厚的黑布窗簾,一絲光都透不出去。

  大牛和百卉分別盤腿坐在床上和炕上,閉目吐納,開始了修練。

  百卉今天腦子裡紛紛擾擾,總是靜不下心來。

  抬眸看看大牛,卻見他面目平靜,心無旁騖,已經入了定。

  屋裡的靈氣緩緩向大牛流淌過去,被他吸收入體,在經脈裡流轉幾個來回,不斷拓寬著他的經脈,最後在丹田處沉積下來。

  以前只有雞蛋大,霧蒙蒙的識海裡面,隱隱有了一絲光。

  才修練了不到一個月,大牛就有突破練氣一層的跡像。

  果然是天才!

  百卉又欣喜,又惆悵。

  大牛不再和上一世一樣是雷靈根,這一世,他只有三靈根。在修真的資質上來說,已經泯然眾人。可是他這人心思單純,修練的時候入定極快,比那些聰明人倒是更能集中精神,從這一點來說,他又俱備很多修真天才才有的基本特質。

  這樣的大牛,到底還會不會和上一世一樣,成為大楚國新一輩裡面的修真奇才?

  自己的選擇到底會不會錯呢?

  百卉翻來覆去想了半天,思緒又飄到林飄雪身上。

  自己既然奪了她的功法,她的氣運是不是就被自己奪了呢?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是不是能去上一世林飄雪的師門碰碰運氣?!

  可是林飄雪上一世是雙靈根的天才,自己還是趕不上。

  不過,自己本來只有四靈根,資質低劣,可是在落神山大變之後,自己居然變成了三靈根!

  是不是這些福緣也會轉移呢?

  不管是怎麼一回事,林飄雪一定不能留下來。

  百卉拿定主意,暗自籌劃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2:54 PM

第40章 養傷

  韋世元和林飄雪第二天起的很早,甚至連早飯都沒有吃,就匆匆離開大牛和百卉的家,出去尋自己家的親戚去了。

  榮慧卿晚上走了睏,第二天就起的晚了一些。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小花四腳朝天,癱在榮慧卿的枕頭上,還在呼呼大睡。

  榮慧卿看了看小花的傷腿,輕輕嘆口氣,非常想讓羅辰給小花把腿也包紮一下,可是再一想羅辰對小花一臉嫌惡的樣子,榮慧卿又不敢開這個口。

  羅辰一個人坐在外屋,準備要吃午飯了。

  大牛來過一次,被羅辰冷冰冰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舒坦,只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再也沒有來過。

  百卉說要去給幾位客人買東西回來,也一大早就出去了。

  榮慧卿怔了半晌,扳著傷腿下炕,動靜大了一些,驚動了羅辰。

  羅辰走進來,「醒了?快去吃點東西,然後叫你的同鄉去幫你請個看跌打的大夫過來。」

  榮慧卿點點頭,扶著牆,單腳跳著走出去。

  羅辰也沒有扶她,跟在她後面出了屋子,遲疑一會兒,問道:「你的傷腿,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不是很疼,就是行動不方便。」榮慧卿敲著自己的大腿活血,「再養兩天,就能拄著拐杖走路了。到時候,我就能出去想法賺銀子……」

  羅辰看了看榮慧卿,八九歲的女孩子,怎麼賺銀子?

  「難道你想去賣身?」羅辰上下打量榮慧卿,「你這個樣子,也只能做丫鬟。真的要賣身,還不如賣給你同鄉的那個相好。」

  榮慧卿氣結,瞪著羅辰道:「我敬你是長輩,不跟你一般見識,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忍你很久了,你可別以為我好欺負,惹得我急了,一樣能翻臉!」

  羅辰看了榮慧卿一眼,沒有再理她,自己吃了幾口飯菜,就撂下筷子,悠悠地起身出去了。

  榮慧卿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屋子裡,跟過來收拾碗筷的丫鬟問道:「能不能請大牛哥過來一趟?」

  那丫鬟應了,出去請大牛過來。

  大牛聽說羅辰出去了,興沖沖地過來問道:「慧卿,有事嗎?是不是悶了,我陪你說說話。」

  榮慧卿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傷腿,道:「大牛哥,麻煩你幫我請個看跌打的大夫過來,好嗎?我的腿還沒有看過大夫呢。」

  大牛忙道:「沒問題,我現在就去。」說著,便興沖沖地出門請大夫去了。

  百卉回家的時候,發現只有榮慧卿一個人在家裡,別的人都出去了,心裡微有不快。可是轉念一想,正好跟榮慧卿兩個人說說話,就來到榮慧卿住的客院。

  「榮姑娘怎麼沒有出去?一個人在家裡多悶啊?」百卉笑吟吟地道,在榮慧卿身邊坐了下來。

  榮慧卿靠坐在炕上,笑著打招呼,「百卉姑娘費心了。我們給百卉姑娘添麻煩了。」

  百卉搖搖頭,拉起榮慧卿的手細瞧了瞧,「榮姑娘這雙手,嘖嘖,有些粗糙了。」

  榮慧卿喜歡上山採山貨,平日裡在家也幫著做家務,又加上年紀小,並沒有想過要保養,自然比不上百卉細嫩白皙的雙手。

  百卉的手不僅嫩滑,而且柔膩。

  若是男人被這雙手握住,肯定全身的骨頭都酥了。

  不過榮慧卿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正常的女人,就只覺得渾身只起雞皮疙瘩。

  「慧卿是窮家小戶出身,本來就比不上百卉姑娘家世豪富。」榮慧卿笑著將手從百卉雙掌之中抽出來,一邊不動聲色地套問百卉的來歷,「大牛哥從小到大都沒有出過落神坡,不知道百卉姑娘是如何認識大牛哥的?」

  百卉的出身極為普通。上一世的時候,她家裡窮的揭不開鍋,才將她賣給一個修士做了侍妾。

  這一世,她重生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在家裡人賣她之前,逃了出去。靠著她前世的經歷和記憶,百卉直奔秘地,找到了頂級媚術的功法,還有一筆不大不小的財富。這筆財富裡面,既有修真界裡通用的靈石,也有俗世裡通用的金銀。

  她身邊小小的乾坤袋裡,可是有著富甲一方的資財。

  就是靠著這筆橫財,她才能買下這個院子,在府城永璋過上逍遙的日子。

  讓榮慧卿誤會自己是富家小姐倒是美事,可是怎麼解釋跟曾大牛相遇的事,卻是麻煩。

  百卉輕咳一聲,將話題轉向榮慧卿身上,「榮姑娘,我聽大牛說,你們以前曾經談婚論嫁過?」

  榮慧卿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們從來沒有談婚論嫁過。我當大牛哥是親哥哥一樣,怎麼會有那種心思?」說著,榮慧卿回過神來,笑著道:「百卉姑娘跟大牛哥成親了沒有?」

  百卉臉上一紅,羞答答地道:「我年歲還小,等再大幾歲……大牛說,再成親。」

  「那就先恭喜了。」榮慧卿笑著拍拍百卉的肩膀。

  兩人說了會兒話,大牛就帶著大夫快步走了進來,給榮慧卿看腿傷。

  那大夫解開榮慧卿腿上的柳枝,仔細捏了捏她的傷處,點頭道:「甚好。處理得及時,不會有大礙的。我這裡有些膏藥,你拿去烤熱了敷在斷骨之處,每天換一貼,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就能完好如初了。」

  榮慧卿大喜,忙謝了又謝,又把小花抱過來,央求道:「大夫,請幫它也看看腿。」

  大夫臉色有些不好看,不過看在銀子份上,還是伸手捏了捏小花的傷腿,板著臉道:「如果你捨得,把那膏藥給這隻老鼠敷上,十天就能好。」說著,鐵青著臉走出屋子。

  大牛和百卉跟著送了出去。

  透過半開的窗欞,榮慧卿聽見那大夫氣呼呼地道:「……我是大夫,給人瞧病的!不是獸醫!我不給畜生瞧病!以後有這樣的事,不要找我!—真是豈有此理!」似乎很是憤怒的樣子。

  榮慧卿怔怔地抱著小花,頭一次發現,大夫也分三六九等。給人看病的大夫,看不起給動物看病的大夫。——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等級……

  小花在榮慧卿的懷裡探出頭,像是在安慰她一樣,伸出小爪子,在榮慧卿胳膊上拍了拍,一雙晶亮的黑眼睛愣愣地看著榮慧卿。

  羅辰從外面進來,看見這一人一鼠大眼瞪小眼,眼角跳了跳,背著手對榮慧卿吩咐道:「我要出去幾天。你好好在這裡養傷,不要亂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2:59 PM

第41章 追上門了

  大牛、百卉,還有那個大夫的聲音漸漸遠離,離開了他們住的客院。

  羅辰的語氣冰冷又決斷,不容人置疑。

  榮慧卿抿了抿唇,撫摸著懷裡的花栗鼠小花,低頭不語。

  「你成天捧著這隻老鼠到底在做什麼?」不知為何,羅辰就是看小花不順眼。

  榮慧卿抬起頭,雙頰微紅,不滿地道:「小花不是老鼠。你不懂不要亂說話。」

  羅辰活了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不懂就不要亂說話」這樣的話,一時恨的牙根都發癢。

  小花像是覺察到空氣裡劍拔弩張的氣氛,將小小的腦袋拚命往榮慧卿懷裡扎。

  榮慧卿把手放開,將小花捧到羅辰面前,大聲道:「小花別怕!」又指著小花對羅辰道:「你看看,老鼠的尾巴又黑又長,小花的尾巴……」榮慧卿看了看小花肥胖的小屁股,「小花的尾巴就跟小兔子一樣,小小的一團。」

  小花渾身一僵,似乎聽不下去了,伸出兩隻小爪子蒙住小臉。

  羅辰一愣,看著榮慧卿又指著小花繼續給他講述「老鼠和花栗鼠之差別分析」,「你再看,花栗鼠的個頭比老鼠大的多,而且可以用後腿直立行走,前爪用來捧啃食物。還有小花的腦袋……」

  榮慧卿看見小花用小爪子蒙住了臉,忙道:「小花,讓這個自大狂看看你的模樣。你比老鼠好看一萬倍,只有不長眼的人才分不清你和老鼠的差別!」

  小花被逼無奈,緩緩放下兩隻前爪,卻是緊緊閉著雙眼,對著羅辰呲牙咧嘴,勉強做出一個微笑的樣子。

  榮慧卿氣鼓鼓的小臉和小花強顏歡笑的小臉一時在羅辰面前相映成趣。

  羅辰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居然沒有反駁,只是悶聲道:「知道了。」就轉身出了屋子。

  這一次倒是輪到榮慧卿愣了。——沒有聽見羅辰繼續埋汰下去,榮慧卿發現自己居然有些不習慣,真是太囧了。

  她將小花放在炕上,自己扶著牆下了炕,一拐一拐地來到內室門口,拉開門簾一看,卻只看見羅辰背對著內室的大門站在門口,雙肩一抖一抖,似在強忍著什麼。

  榮慧卿臉一紅,啐道:「想笑就笑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將門簾一甩,坐回炕上,抱著傷腿生悶氣。

  羅辰有些不好意思,在外間整了整臉色,正要回到屋裡繼續跟榮慧卿交待清楚這裡的情形,就聽見院門口鐺一聲,傳來院門被推開的聲音。

  羅辰走到大門口,就看見韋世元和林飄雪兩個人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進來,似乎有鬼在後面追著他們。

  「出什麼事了?」羅辰面色一肅,大步走了出來。

  韋世元在院子裡停下腳步。

  林飄雪卻沒有停下,而是飛一般跑到自己住的屋子,將門鐺的一聲緊緊關上。

  羅辰來到韋世元身邊,詢問地看著他。

  韋世元往院門那邊看了一眼,沒等他開口,羅辰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一個穿著青衣道袍的男子闖了進來,正大聲呼喝道:「你這個小娘子恁地會跑,可是追死你道爺我了!」一邊說,一邊扶著院門的門框大喘氣。

  羅辰上前一步,將韋世元擋在身後,沉聲問道:「你是誰?怎麼闖到人家的內院來了?」

  那青衣道人抬頭看見羅辰,以為是韋世元和林飄雪的長輩,忙敲著後背走過來,對羅辰道:「他們兩人是你什麼人?侄子還是外甥?」說著,上下打量羅辰,又暗自用靈力往羅辰身周查探。

  羅辰和韋世元四周都沒有靈力波動的現象。

  不是同道中人。

  那青衣道人鬆了一口氣,嬉皮笑臉地對羅辰道:「不管他們是你的侄子、外甥還是兒子、女兒,總之我松木道人看上那小娘子了。今兒就跟你做筆買賣,你把那小娘子給我做侍妾,我給你一大筆銀子,包你在這府城永璋舒舒服服過一輩子,如何?」

  羅辰的眼角又跳了跳,「這可幫不了你。他們跟我非親非故,我可做不了別人的主。」一邊說,一邊對韋世元使眼色,「去把這裡的主人叫過來,就說,有人闖到他們家來了,讓他們看著辦。」

  韋世元會意,從旁邊快速溜走,去找大牛去了。

  那青衣道人根本不把韋世元放在眼裡,更是笑逐顏開:「那他們的家人在哪裡?你跟我說,我去找他們說項去。我跟你說,不知有多少女人哭著喊著要跟我雙修,我正眼都不瞧他們。」又對羅辰拱拱手,「這位兄台生得儀表堂堂,敢問在那裡燒香?」青衣道人還是不放心,多方試探羅辰到底是不是修真之人。

  羅辰負手看天,根本不理會他。

  那青衣道人的眼睛賊溜溜地往院子四圍打量過去。

  大牛和百卉送了大夫出去,才剛剛回到自己屋裡歇息。

  韋世元和外面進來報信的婆子幾乎同時來到大牛和百卉住的正院。

  聽見韋世元和那婆子說得是同一件事,大牛和百卉都很氣憤,都道:「真是豈有此理!」

  他們倆馬上跟著韋世元來到客院。

  百卉跟在大牛後頭往院門裡張了一眼,立時臉色變得慘白,慌慌張張後退幾步,道:「我有些頭疼,我要回去歇著。」匆忙跑回自己的正房,躲進密室,將自己所有的法器都拿出來護住自己,可還是嚇得牙齒都發顫。

  因為那個青衣道人不是別人,正是上一世買了百卉做侍妾的那個築基修士!

  百卉一見他就如同老鼠見了貓,生出天敵之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兒。

  想不到自己這一輩子做了這麼多事,躲了這麼久,還是要碰到這個前世的冤孽!

  百卉一時想到當年跟他顛鸞倒鳳,也曾經恩愛過,就滿臉通紅。一時想到他的那些讓人叫都叫不出來的手段,又滿臉煞白。

  這邊大牛看見那青衣道人,倒是沒有百卉那種畏懼之感,只是沉聲道:「請你出去,這是我們的家。如果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那道人看見大牛進來,一派主人的架勢,忙道:「你是這裡的主人?正好,我要先前進來的那個小娘子做侍妾,要多少銀子,你開個價吧!」

  大牛驚訝,問韋世元:「到底是怎麼回事?」

  韋世元悲憤地道:「他就是個瘋子!我和飄雪在街上碰見他,他就一路追了下來,非要飄雪去……去給他做侍妾!」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1:03 PM

第42章 天下男修皆棒槌

  韋世元的話讓大牛七竅生煙,對著那青衣道人揮著拳頭道:「你豈能逼良為娼!」一股靈力威壓向那道人放射過去。

  那青衣道人愣了一下,發現大牛不過才練氣二層,就敢向自己這個築基修士挑釁,忍不住摸著下頜的三縷長鬚笑道:「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你道爺我……」

  一語未終,一陣響亮的呼嘯聲從西面天空傳來。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西面紅艷艷的天空亮起幾道白光,在晚霞妖嬈的映照中漸漸集合在一起,匯成一個萬字不到頭的圖形。

  那青衣道人面色大變,不再跟這個院子裡的人糾纏,出手扔出一個遁字元,瞬間消失在小院眾人面前。

  羅辰的面色未變,悠悠地看了一眼天邊逐漸消散的萬字不到頭圖案,對大牛和韋世元道:「燃眉之急是解了,可是這個松木道人未必會就此善罷甘休。——你們沒打算怎麼辦?」

  韋世元怒道:「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不能讓他得逞!」

  羅辰冷笑一聲,「就算你拼了這條命,你也拼不過他。若你死了,待要如何?」

  大牛看見那青衣道人遁走的手段,才明白過來對方也是修士,一時有些踟躇。

  林飄雪打開房門走出來,來到韋世元身邊,仰頭看著韋世元道:「韋大哥若是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羅辰點點頭,「那就沒事了。死了死了,萬事都了。大家不用害怕了。」

  榮慧卿找了根棍子拄著出來,對羅辰的話當沒聽見,對韋世元和林飄雪道:「你們先別慌。大家先吃晚飯,吃完再想辦法。」

  羅辰哼了一聲,「果然是豬托生,就知道吃……」拂袖進屋。

  榮慧卿對著羅辰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轉頭笑著對韋世元和林飄雪道:「辰叔就是這個脾氣,他是刀子嘴……」

  「榮慧卿!—你給我進來!」羅辰在屋裡怒吼一聲,似乎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

  韋世元和林飄雪見榮慧卿不慌不忙的樣子,心下略定,又想除死無大事,既然自己死都不怕,又何懼那個松木道人?

  大牛扎著手在旁邊囁嚅道:「慧卿說得對,大家先吃晚飯,吃完再合計合計。」說著,轉身就先走了。

  晚飯擺在大牛和百卉的正房裡。

  幾個人都心裡有事,只有榮慧卿一個人吃得非常歡騰。

  吃完晚飯,大家就移步到東次間,一邊喝茶,一邊說起今天的事。

  林飄雪哽咽起來,「照你們說,那松木道人是修士,為何要為難我們這些俗世之人?他難道不怕報應嗎?」

  百卉得知松木道人這一世的目標原來是林飄雪,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道:「松木道人厲害著呢,手下有很多人,就算他不親自出面,只要他手下出面,你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榮慧卿不解,問道:「松木道人是修士,還是道士,道士不是出家人嗎?怎麼會要侍妾?」

  百卉一隻手無意識地扭著手裡的帕子,悻悻地道:「道士也可以娶媳婦的。」

  「那娶媳婦,不影響他們的修為嗎?」榮慧卿十分好奇。她總覺得修士是要成仙的,而仙人都是餐風露宿,超凡脫俗之人。一想到仙人如同俗世之人一樣生兒育女,她就覺得十分違和。

  百卉卻嗤笑一聲,道:「你不知道有一種功法,是專門行採補之道嗎?——那些修士會收很多女子做侍妾,其實是把她們當做爐鼎,一邊尋歡作樂,一邊採陰補陽,一舉兩得,兩不耽誤。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女人趨之若騖呢!」說著,似乎又想起了前世的傷心事,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道:「這世上,也不是只有男子能採補女子,也有女子能採補男人,把天下男修都當做爐鼎採補!」

  「有這樣的奇女子?」榮慧卿大大的驚訝,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百卉傲然道:「萬年前,東大陸曾經有魔界女修現世,採盡天下所有男修,得成大道,臨飛升之時,丟下一句話:天下男修皆爐鼎!—羞煞無數鬚眉男子!」十分神往的樣子。

  榮慧卿被百卉一頓搶白,訕訕地道:「是不是被採補的對象都叫爐鼎?」

  男人把女人當爐鼎,女人也可以把男人當爐鼎。

  一直盯著自己的茶杯出神的羅辰搖搖頭,面無表情地道:「女子一般被叫做爐鼎,是因為女子胞宮形似梨狀,也可以說是爐鼎狀,能承載精元,吞吐陽氣。——男人被叫爐鼎,其實只是取其意而已,已經無其形。」

  榮慧卿立即明白了羅辰和百卉的意思,不由滿頭黑線,華麗麗地又囧了一次。——在那位萬年前的魔界女修眼裡,東大陸的男修豈不是看上去個個都是人形按摩棒……

  原來不是天下男修皆爐鼎,而是天下男修皆「棒槌」。

  不得了,好多的棒槌……

  榮慧卿低下頭,悶笑得快要內傷過去。

  「魔界的這個功法倒不錯,不僅省事,而且環保、低炭,就是不知道那位魔界女修的功法到底是吸星大法呢,還是北冥神功。——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可就大了。」榮慧卿的思維發散得厲害,忍不住低聲對著懷裡的小花嘀咕:「在奇女子眼裡,天下男修都是按摩棒哦……」

  「什麼棒……?」羅辰耳朵尖,對於榮慧卿的反應十分詫異。她不過八九歲,好像已經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一樣。

  百卉羞紅了臉。

  只有林飄雪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看著他們發呆。

  榮慧卿被羅辰問得嘴角一抽,笑嘻嘻地道:「我是覺得那位魔界女前輩說得不對,應該是天下男修皆『棒槌』才對。」

  爐鼎神馬的,是女人的專利。

  棒槌才是男人的代名詞,不僅形似,而且神似。

  這個世上的男人,不管是不是修士,絕大多數都是棒槌。

  榮慧卿的話,讓韋世元、大牛和羅辰不約而同噴出了嘴裡的茶水,將八仙桌上弄得水跡斑斑。

  「胡說八道!」羅辰沉下臉,「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又對韋世元和林飄雪道:「你們還是早做準備,那個松木道人不像是好說話的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1:05 PM

第43章 此一時彼一時

  「如果他不肯放過我們,我們就一死了之。剛才不是說了嗎?難道他還能追著一個死人不放?」林飄雪淡淡地道。

  百卉冷笑一聲,「你別忘了,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是築基修士!是白雲觀的觀主!—我看你們是真不知道築基修士有多厲害!」

  「有多厲害?」榮慧卿不怕死的追問道。

  「這麼說吧,剛才林姑娘說,難道他還能追著一個死人不放?這話對一般人管用,對築基修士可不管用。他有無數手段,可以讓你生不得,死不能。甚至讓你變成行屍走肉,還能以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跟在他身邊。——死算什麼?最痛苦不是死亡,而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百卉的聲音裡有一種歷經世事的滄桑,和她的年齡嚴重不符。

  榮慧卿忍不住看了她好幾眼。

  羅辰也看了百卉一眼。

  大牛安慰地拍拍百卉的後背。

  百卉順勢倒入他懷裡,一雙眸子如驚惶的小鹿。

  榮慧卿嘆口氣,低下頭。她對如小鳥依人的女子沒有什麼好感。那種純純的小鹿一般的眼神也打動不了她。

  鹿是最與世無爭的動物,不過身子肥壯,大腦比小腦還小,向來就是別人眼裡最好欺負的對象。群雄將天下人當做鹿,才能「逐鹿中原」。還有一個成語叫「蠢如鹿豕」。

  如果有人把一個女子形容為鹿,絕對不是什麼好詞。

  榮慧卿覺得還是跟林飄雪更投緣。

  可是林飄雪好像也不能在待在這裡了。

  榮慧卿心裡一動,抬頭問道:「林姐姐,你們不是去尋親戚去了嗎?找到他們沒有?」

  天大地大,哪裡不能藏身?——榮慧卿就不信那個築基修士有上天入地的修為。

  只是個築基修士而已,讓他找不到林飄雪,榮慧卿自信還是有法子的。

  韋世元咳嗽一聲,道:「找到了。我們打算過兩天就搬過去。」

  百卉馬上笑道:「那恭喜二位了。過兩天我吩咐廚房做一桌好菜,給兩位送行。」

  幾人商議已定,才離開百卉和大牛的院子,回到他們住的客院。

  榮慧卿和羅辰進了自己的屋子,還沒有坐下,外面就傳來敲門聲。

  羅辰去開了門,看見韋世元和林飄雪雙雙立在門口。

  「進來吧。」羅辰側身讓他們進來,順便張望了一下外面。

  天色已黑,這個家裡雖然有些下人,但是還沒有到人滿為患的地步,所以客院裡外都是空蕩蕩的,沒有丫鬟婆子。

  榮慧卿抱腿坐在炕上,一點都不意外看見韋世元和林飄雪進來。

  「我先前就看見你們有些言不由衷,是不是有些話不好在大牛哥他們面前說出口?」榮慧卿笑著問道。

  林飄雪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道:「不是信不過你的大牛哥,而是我們跟百卉姑娘不熟,有些話,還是咱們私下裡說說就行。」

  榮慧卿對百卉也有些怪怪的感覺,深有同感地道:「我也跟她不熟。」

  韋世元就道:「我們長話短說吧。今天我和飄雪出去,其實沒有尋到親戚。」

  榮慧卿瞪大眼睛,「不會都死了吧?」朵鈴夫人也太歹毒了吧?居然玩「株連九族」?!

  韋世元忙搖頭道:「不是,沒有死。不過,聽鄰居說,我們家遭難的第二天,他們就得了一筆錢財,舉家離開永璋,搬到京城去了。」

  「朵鈴夫人這麼好心?」榮慧卿狐疑地問道。

  「不知道她安的什麼心。但是她已經死了,朵家很快就會知道朵鈴山莊出了事,我和韋大哥都覺得,我們不能在這裡待著,應該離開這裡,去京城,甚至離開大楚國。」林飄雪沉著地道,和先前慌慌張張的樣子判若兩人。

  榮慧卿輕輕嘆口氣,拍著自己的斷腿道:「你們自己走吧,我不能拖你們的後腿。」她如今是「傷殘人士」,還是一動不如一靜的好。

  韋世元和林飄雪忙道:「不行,我們不能把你一個人扔下來。」

  榮慧卿笑著道:「我不是一個人啊,我還有……表叔。」

  羅辰默然半晌,道:「我先就跟你說過,我要出去一趟。以後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要更加小心才是。」

  榮慧卿沒想到碰了個軟釘子,很是尷尬,訕訕地道:「沒關係。大牛哥……不是外人。」就沉默下來。

  韋世元和林飄雪還想再勸榮慧卿跟他們一起走,羅辰抱著手臂靠在牆上,聽了半天,出言道:「你們自身難保,還是不要拖著一個累贅了。」

  榮慧卿臉上笑著,手裡的拳頭卻握得越來越緊。——她不是累贅,她這輩子也不會做任何人的累贅!

  羅辰看也不看榮慧卿,繼續對韋世元和林飄雪道:「你們兩人資質出眾,不去修真實在可惜了。而且看上林姑娘的是築基修士,你們只有入了強大的修真門派,他才真正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韋世元和林飄雪苦笑道:「先前你還不讓我們說出我們有靈根的事,現在又讓我們去拜師門?」

  羅辰正色道:「先前是因為對曾大牛和百卉不熟悉,不能交淺言深。現在據我所知,那得了碧玉蓮花的青衣女子已經不在這個世間。只要那朵碧玉蓮花不在這個世上,你們就不用擔心還會有人奪你們的靈根。再說了,」羅辰嗤笑一聲,「你們不過是雙靈根而已,雖然少見,沒了碧玉蓮花那樣的異寶,也到不了讓人去冒著被雷劈的危險來奪取你們的靈根的程度。所以你們去拜師,說不定才能峰迴路轉,擺脫現在的困境。」

  榮慧卿想起那青衣女子那一聲既熟悉又陌生的輕笑,不由淚盈於睫,忙問道:「她死了?」

  「沒有。」羅辰搖搖頭,「她那麼大本事,怎麼會死?」

  「可是你說她不在這個世間了。」榮慧卿追問道。
  
  「不在這個世間,不等於死亡。」羅辰靜靜地道。

  榮慧卿被繞暈了,忙閉了嘴,不再發問,只琢磨著羅辰的話,「不在這個世間,不等於死亡。」又覺得羅辰說這話似乎有深意,忍不住斜睨了羅辰一眼,有些忐忑不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1:09 PM

第44章 出賣上

  韋世元和林飄雪對那青衣女子沒有榮慧卿那樣深的感觸,不管她生也好,死也好,只要不在這個世間,那朵碧玉蓮花就不會現世。

  雖然那青衣女子間接救了他們,可是誰知道她和朵鈴夫人是不是一丘之貉?反正她的目標很明顯,就是奪了碧玉蓮花。而碧玉蓮花有什麼用處,他們幾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能夠遮天蔽日,隱藏天機。

  「如果你們想拜師,我倒是知道一條路。」羅辰走到榮慧卿身旁坐下,不動聲色地將爬到榮慧卿膝上趴著的花栗鼠小花單手拎開,扔到炕角。

  自己的靈根不會有再次被奪的危險了,韋世元和林飄雪精神為之一振。

  他們都是明白人,知道有敵人的時候,光是躲藏是沒有用的,光靠別人也是沒有用的。他們最需要做的,是壯大自己,讓自己的實力超過敵人,才能保護自己,也才能為自己的家人報仇雪恨。

  朵鈴夫人是被雷劈了,可是朵家老祖還在。——這個朵家老祖,才是他們真正的敵人。

  「請羅大叔指點!」韋世元和林飄雪一起站起身,對羅辰行了大禮。

  羅辰端坐不動,受了他們的大禮,頷首道:「我今兒出去閒逛,聽人說,大楚國三大派三年一次的收徒大典要提前舉行了。往年都是朵家的修士拔得頭籌,今年你們也知道,不會再有朵家人參加,應該是你們倆的機會。」

  韋世元和林飄雪大喜,忙問道:「難道是萬乾觀、龍虎門和皇運寺這三大派?」

  這是大楚國最大的三個修真門派。其中皇運寺同時也是皇族護法山門,收徒極為嚴格,從來不許濫竽充數。

  龍虎門的大長老就是朵家老祖,地位超然,比掌門還要高兩級。

  只有萬乾觀兩邊不靠,看起來,他們要投靠的師門,只有萬乾觀了。

  羅辰點點頭,「萬乾觀這一次來的是孔德真人,她品行正直,有俠義心腸,如今已經是築基後期,聽說隨時會結丹。你們就去萬乾觀那邊報名,以你們的資質,一定能被收為內門弟子。」

  韋世元和林飄雪只要入了萬乾觀,做了內門弟子,松木道人是不可能尋到萬乾觀去要人的。

  松木道人是白雲觀的觀主,但是白雲觀是叢林廟,也就是野觀。而萬乾觀是道門正觀,可以說是一切野觀都想加入靠近的宗門。

  沒有哪個野觀的人敢去宗門弟子面前耀武揚威,更不用說去將宗門的內門弟子當做爐鼎了。那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些道派宗門的傳承,在大楚國是人人盡知的,韋世元和林飄雪俱露出歡容。

  榮慧卿聽得滿臉欽羨,悄悄問道:「這個收徒大典會到什麼時候?——要不我也去?」既然他們是修真人士,說不定有些靈通手段,能提前醫好自己的傷腿。

  羅辰搖頭,「你不適合入道門。——還是先養好傷吧。」

  韋世元和林飄雪就告辭而去,臨別的時候,已經跟榮慧卿說清楚,他們天一亮就走,不會再待在這裡。

  那松木道人隨時會回來找林飄雪,榮慧卿知道利害,並沒有多留,只囑咐他們萬事小心。

  韋世元和林飄雪也只是少年人,不像羅辰已經是成年男子,可以照顧自己。

  可是第二天榮慧卿醒來的時候,發現連羅辰都不見了。

  外面伺候的丫鬟進來服侍她洗漱吃早飯,笑著道:「姑娘的表叔說鋪子裡出了事,要一個月之後才回來。姑娘放心在這裡住著吧。」

  榮慧卿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不過也只黯然半晌,就強迫自己不要多想。

  人聚人散都是緣分,以她的經歷,若還是看不穿,可是白活這一世了。

  榮慧卿就安心在大牛和百卉這裡住下來,一邊琢磨從爺爺那裡學來的陣法之道和煉丹訣竅,一邊養傷。

  小花經常有三五天不見人影,可是每次回來的時候,就會給榮慧卿帶一小包袱的青色小果子,逼著榮慧卿當面吃下去。

  那青色果子似乎沒有熟,吃在嘴裡又酸又澀,可是看在小花拖著傷腿給她專門帶回來,榮慧卿還是捏著鼻子吃下去了。

  沒吃兩次,榮慧卿就發現自己的傷腿恢復得比以前快得多。

  而小花的傷腿,好像比她痊癒的還要快。

  榮慧卿就知道小花是給她找了什麼靈果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想到自己當日不過是舉手之勞,救了小花一次,而小花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幫自己,甚至將自己從死亡邊緣救回來,就對小花不同往日的態度,不再拿它做寵物,而是把它當做和韋世元、林飄雪他們一樣的夥伴對待。

  大牛和百卉本來還擔心松木道人會隨時回來找他們要人,曾經忐忑過幾天,因為韋世元和林飄雪那天早上不告而別,他們生怕松木道人會把氣撒在他們頭上。

  大牛日日出去閒逛,打聽消息,以便及時應對。

  可是松木道人似乎另有要務,已經顧不來他們這邊了。

  這一天,大牛接了榮慧卿去正房吃晚飯,席間對她說起永璋城裡近來的異樣,「三大派最近都派了好多人過來,聽說是出大事了。」

  榮慧卿心裡一驚,面上極力保持平靜,給大牛夾了一筷子菜,問道:「出了何事?」

  百卉不動聲色地將榮慧卿夾的菜夾到自己碗裡,笑著道:「大牛不吃蔥爆羊肉的。」

  榮慧卿沒有在意,繼續追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百卉給大牛舀了一碗湯,看他喝盡了,才對榮慧卿輕描淡寫地道:「是出了大事。不過與我們無關。就是朵鈴山莊被天雷焚毀之時,隔離人界和魔界的結界遭受池魚之殃,被天劫衝破一個口子,聽說有魔界妖人趁虛而入,在永璋這一帶興風作浪呢。」

  榮慧卿緊緊抓著自己的筷子,手背青筋直露,「……朵鈴山莊被天雷劈了?我們走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

  百卉盯著榮慧卿看了半晌,突然輕笑道:「真的好好的?——你們也別把別人當傻子。那朵鈴山莊被毀的時間,正好跟你們離開朵鈴山莊的時間差不多。你說會不會這麼巧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1:18 PM

第45章 出賣中

  榮慧卿雖然平日裡看上去好言好語好性兒,其實內裡性情剛毅,而且吃軟不吃硬,更是從來不受別人威脅。

  百卉把話說到這份上,榮慧卿心裡倒坦然下來。

  放下筷子,榮慧卿拿巾子擦了擦嘴,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自己心裡有鬼,看別人也覺得和你一樣,也是心裡有鬼,那也由得你。」說著,從桌子旁邊將自己做的簡易拐杖拿過來,拄在手上,起身要走。

  百卉跟著站起身,快走一步,攔在榮慧卿身前,挑眉笑道:「怎麼?你不承認嗎?」

  故意要堵得榮慧卿說不出話來。

  她就是要榮慧卿根本反駁不了。

  因為榮慧卿既沒法肯定她的問話,也沒法說反對她的問話。無論承認,還是不承認,都會掉進百卉的陷阱。

  大牛眼神閃爍地看著榮慧卿,慢慢地站到百卉身後。

  百卉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慧卿妹妹,你何不跟我們說說,朵鈴山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榮慧卿拄著拐杖繞行一步,離開百卉跟前,頭也不回地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們走的時候,朵鈴山莊好好的,你若不信,親自去朵鈴山莊一看便知。」

  百卉哼了一聲,「朵鈴山莊被夷為平地,無人倖存。你這麼說,就是故意為難我了?」

  榮慧卿回頭嗤笑道:「你去過朵鈴山莊?」

  百卉搖頭,「我哪有那個福分?」

  「這就是了。你既然沒有去過,又怎麼知道朵鈴山莊被夷為平地?」要說跟人鬥嘴,榮慧卿是行家裡手。只是她一直覺得逞口舌之利是勝之不武,寧願藏拙,也不跟人爭風。

  百卉沒料到榮慧卿還有話反駁自己,怔了怔,忙道:「大家都這麼說,豈能有錯?」

  榮慧卿冷笑道:「大家,大家是誰?」

  「大家?就是街上的人啊。街上的人都這麼說。」大牛也跟著接了一句。

  百卉聽得滿臉是笑,悄悄向後方伸出手,握住了大牛的手,輕輕捏了捏。

  大牛臉一紅,下意識看了榮慧卿一眼。

  榮慧卿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私下裡的舉止,只是拄著拐杖走到大門邊上,聲音清脆地道:「你們寧願相信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也不願相信我這個熟人,實在是令人心寒。——罷了,既然百卉姑娘容不下我,我今兒就搬出去。」

  看著榮慧卿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階,百卉愣了愣,便追出去,從後面抓住榮慧卿的衣衫,冷聲道:「你不能走!」

  榮慧卿大怒,使勁掙了掙,可是哪裡掙得過已經是練氣一層的百卉?

  「你到底想怎樣?!」榮慧卿又驚又怒,心裡一片驚駭。真是防天防地防外敵,就是忘了防身邊這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衣冠禽獸!

  百卉笑得怪怪的,「慧卿姑娘,你知道外面的三大派為了抓魔界的妖人,可是有懸賞的……」

  「那你自己去抓魔界妖人啊!—你抓著我算怎麼回事?」榮慧卿更氣,恨不得將百卉的腦袋敲開,看看她都在想些什麼。

  百卉笑嘻嘻地道:「這個魔界妖人,可是要著落在你身上的。」

  「真是不可理喻!」榮慧卿被氣得炸毛了,「你才是魔界妖人,你全家都是魔界妖人!你怎麼不把你自己舉報算了!」

  百卉笑著搖搖頭,「放狠話是沒用的。三大派開出那麼好的條件,我們不去試一試,怎麼甘心呢?就算你不是魔界妖人,也定是跟魔界妖人有關的,是吧,大牛?」

  榮慧卿不再跟百卉糾纏,回頭看向站在台階上的大牛,氣沖沖地道:「大牛哥,你也不放我走嗎?」

  大牛慢慢走向台階,看向榮慧卿緋紅的小臉,心裡一片混亂。

  百卉的眼珠子轉了轉,對大牛招手:「大牛哥,我知道你對慧卿姑娘念念不忘。今兒我成全你們,讓你和慧卿姑娘圓房。她成了你的人,我們自然就不去舉報她了,你說好不好?」

  大牛的神色有些鬆動,徵詢地看著榮慧卿。

  「百卉,你莫要做這種損陰德的事!我還不滿九歲!」榮慧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讓一個還不滿九歲的小姑娘跟人圓房,就是妓院裡的老鴇也沒有這樣狠心!

  百卉死抓著榮慧卿的衣襟不放手,「人家八歲都有成親的,九歲有生孩子的。再說你看你自己,比我還高,說你不到九歲,誰信啊?是吧,大牛?你不是很心愛慧卿姑娘的嗎?」一邊給大牛使眼色。

  大牛想起在落神坡這麼多年的相處,到底有些不忍心,長嘆一聲道:「不用現在跟我圓房,只要你答應一輩子跟在我身邊,我就把你保下來。」說著,兩眼漸漸燃起希望,一動不動地盯著榮慧卿。

  榮慧卿此時已經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瞪著大牛,一臉盛怒,樣貌清秀的小臉上,倒是憑添幾分麗色,看得大牛目不轉睛。

  「慧卿,你知道,我從小就想娶你為妻。如今你的家人也都不在了,就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吧。」大牛懇切的道。

  百卉笑吟吟的在旁邊看熱鬧。

  榮慧卿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心念電轉,對大牛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就答應你。不過說好了,我嫁給你,只做正妻,你不能有任何的小妾通房和姨娘。這一輩子,你只能有我一個人,就算以後我老了,沒有孩子,你也不能拋棄我,另尋新歡。你做得到嗎?」

  大牛還沒有反應過來,百卉已經失聲笑了起來。

  「哈哈……我看你真是失心瘋了。誰說讓你跟著大牛,是要做正妻的?還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你也配?」百卉輕蔑地道,偎在大牛身邊,含情脈脈地道:「我才是正妻,你最多做個小妾,還要等你生下孩子再說。」

  百卉自己不想生孩子,擔心會耽誤修練。正好榮慧卿沒有靈根,又是孤女一人,讓她給大牛生下後代,自己好生教養就是了。以後自己和大牛都修練有成,而榮慧卿已經是垂垂老矣,拿什麼跟自己爭?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1:22 PM

第46章 出賣下

  小妾……

  榮慧卿默然半晌,終於明白什麼叫夏蟲不可以語冰。

  大牛見榮慧卿沉默,以為她是默認,又高興,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

  有百卉那樣才貌雙全的妻子,還有榮慧卿這樣青梅竹馬的妾室,他這一輩子,就算立時死了都值了。

  「慧卿,你放心,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大牛上前一步,握住榮慧卿的手。

  左手拉著百卉,右手拉著榮慧卿,大牛覺得自己的人生終於圓滿了。

  榮慧卿胃裡一陣翻騰,哇地一聲往前吐了一口,正好吐在大牛身上。

  百卉驚呼一聲,撲上來將榮慧卿一把推開,「你這人怎麼回事?跟你好好說話,你吐什麼吐?」

  榮慧卿被推得踉蹌著後退,要不是拄著拐杖,就要被百卉推倒在地上了。

  「大牛,我看在同鄉份上,今天的話,我就當沒聽見。什麼正妻小妾的,都跟我沒關係,以後也別讓我再聽見一個字!否則我就不客氣了!」榮慧卿拿拐杖狠狠地杵了杵地,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百卉一邊忙著給大牛收拾身上的穢物,一邊低頭淺笑,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大牛悵然若失,盯著榮慧卿消失的背影,喃喃地道:「為什麼?為什麼她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對她一輩子好,還不夠嗎?」

  百卉心裡一動,往榮慧卿那邊探頭看了一眼,話裡有話地道:「大牛,真正的榮姑娘,當然是千肯萬肯的……」

  「你什麼意思?」大牛一怔,抓住了百卉的胳膊。

  百卉心一橫,拉著大牛急步走回內室,然後將大門關上,再進入密室,才對大牛道:「你想不想進大的門派做弟子?」

  「當然想。不過你不是說還不到時候?」大牛已經不止一次想過要去入門派拜師,可是百卉一直說他應該有些根基再去拜師,不然最多做個外門弟子,還要一直做雜役,實在是划不來云云。

  百卉自從跟大牛來到府城永璋,一邊自己修習頂級媚術功法,一邊尋了一套最中正平和的功法給大牛入門。

  事實證明,她活了兩輩子,眼光還是有一些的。她給大牛挑的功法,非常適合他的性子,居然讓他一下子就進入練氣一層,然後過了一個月,就突破到練氣二層,比百卉的速度都要快。

  照這樣下去,不用過多久,大牛應該就能築基了。

  可是練氣容易,築基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天下的修士那麼多,只有三成能夠成功築基。七成修士一輩子都耽擱在練氣大圓滿,也就是第九層上。

  如果大牛依然有著上輩子運氣,他一定能成功築基。

  在築基之前,如果能進入一個正統的修真門派,他築基成功的機會一定會大很多。

  但是拜師好說,做內門弟子卻很難。

  就說大楚國的三大修真門派,只有雙靈根以上的弟子,才能直接進入內門做弟子。

  四靈根只會做外門弟子,然後根據修練進度,或者給宗門立了不世出的大功,才能進內門做弟子。

  而三靈根,就處於兩者之間。運氣好,就直接入宗門做內門弟子。運氣不好,就會和那些四靈根一樣,先從外門弟子做起,看機會和能力,慢慢積累進入內門的機會。

  她和大牛都是三靈根,又沒有世家大族的背景,想直接入三大派的內門做弟子,實在是太難了些。

  百卉又不想先從外門弟子做起。從她前世的經歷來看,做外門弟子,還不如做個散修來得自在逍遙。

  她和大牛缺少的,就是一個直接進入宗派做內門弟子的機會。

  而三大派齊聚永璋城,尋找魔界餘孽,似乎正是給他們提供的好機會!

  百卉記得很清楚,上一世,朵鈴山莊根本就沒有天劫夷為平地。

  大牛被朵鈴夫人選中,然後還把朵鈴山莊的大小姐嫁給了他。帶著朵鈴山莊的大小姐,大牛直接進了龍虎門做了內門弟子。因為龍虎門的大長老,就是朵家老祖。有了這一層裙帶關係,大牛在龍虎門當然是如魚得水。

  想到這裡,百卉下了決心。大牛要出人頭地,一定要順著前一世的路走,不然的話,說不定自己會幫倒忙……

  「大牛哥,你也是知道的。三大派到永璋抓魔界餘孽,擺出了上好的條件,不說真正抓到魔界餘孽,就算只是提供線索,都能擁有進入三大派做內門弟子的機會。——你真的不想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直接進入三大派做內門弟子?」百卉的話語里充滿了誘惑。

  大牛有些舉棋不定。

  「可是,我們哪裡能找到魔界餘孽給三大派送過去?」大牛抱頭坐在蒲團之上,靜不下心來修練。

  百卉抓過他的手,在他右手心裡寫了一個「榮」字,「這個魔界餘孽,我覺得跟榮姑娘關係匪淺。」

  大牛緊緊合攏自己的右手,「你說是誰?是韋世元?林姑娘?還是她的……表叔?我總覺得是她的表叔,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她有親戚……」大牛似乎對羅辰的心結很重。

  百卉嗤笑一聲,道:「韋世元和林飄雪都已經離開永璋,羅辰也走了,可是三大派的人說,魔界餘孽依然在永璋城內,不然昨天也不會張貼告示,向全城的人徵集線索。——所以這個魔界餘孽,既不是韋世元,也不是林飄雪,更不是羅辰,而是……」就往榮慧卿住的院子那邊努了努嘴。

  大牛的臉色發白,低聲怒吼道:「怎麼可能?慧卿跟我一起長大的,她不是!她絕對不是魔界餘孽!」

  百卉憐憫地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慧卿妹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客院裡住的那位榮姑娘,不過是頂著你慧卿妹妹的皮而已……」

  大牛渾身一震,兩眼瞪得大大的,張大了嘴,連喘幾聲粗氣,「你說的是真的?!」

  「十有八九。你想想,如果真的是你的慧卿妹妹,她怎麼會不願意給你做妾?」

  這句話說到大牛心坎上。以前他可能配不上她,可是現在她家破人亡,一介孤女,自己又薄有房產,她怎麼可能不願意?!

  「如果能把那位榮姑娘帶去三大派,他們一定有手段看出來這個榮姑娘,到底是你的慧卿妹妹,還是……鳩占雀巢的魔界餘孽!」百卉微笑著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1:25 PM

第47章 逆襲炮灰的墊腳石

  慧卿妹妹是……魔界餘孽?還是她已經被魔界餘孽佔據了心魂,不再是那個在落神山上跟他一起採蘑菇的小妹妹?

  大牛怔在那裡,眼神恍惚,一時似乎沒有緩過神來。

  百卉卻在心裡暗喜。

  上一世,她受夠了做路人甲的炮灰之苦。看著別人風風光光居於眾人之上,得到各種寶藏功法秘籍法寶,自己卻只能跟著一個不入流的築基修士混。那股每天每日深入骨髓的羨慕嫉妒恨,讓她臨死的時候都極不甘心。

  所以她才會有重生的機會吧?!

  這一世,她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隔世重生,智珠在握,她已經今非昔比。

  那些人的優勢,都在她手裡。那些人未來的路,她已看到。那些人的缺點,她也知曉!

  這一世,她一定不會如上一世一樣,做一個默默無聞,最後凄慘死去的炮灰!

  這一世,只有她炮灰別人,沒有別人可以炮灰她!人擋殺人,神擋拭神!

  她的炮灰崛起之路,從今日開始,一定無人阻擋,從此光芒萬丈!

  欠我的都給我還回來!踩我的我都會踩回去!我要將上一世受到的苦痛百倍償還給你們!

  可是榮慧卿跟她無怨無仇,上一世根本就不在這個世上……

  百卉有一剎那的不忍。可是轉而一想,上一世自己被別人炮灰的時候,可沒有人同情過自己。

  心腸軟的人怎麼能成大道呢?

  百卉的眼神又堅定起來。

  有人崛起,就有人沉淪,有人要登天,就有人做墊腳石,天道向來如此。

  更何況上一世,根本就沒有榮慧卿這個人存在!

  這種人不炮灰,簡直天理難容……

  再想想上一世的天之嬌女林飄雪,現在卻被自己提前奪了頂級媚功的功法,只得如喪家之犬一樣,倉惶逃離永璋城。

  百卉臉上露出幾絲猙獰的笑容。——不要緊,她會找機會給松木道人送消息,告訴他,他看中的侍妾逃到哪裡去了……

  百卉已經隱隱明白,她要成為上一世林飄雪那樣的人,就必須有人來承擔她上一世的凄慘命運。不然的話,天道平衡就會打破,世間一切都會改變,那樣的話,她重生的優勢,就再也沒有了。

  如何讓世事沿著上一世的軌道運行,同時又將所有好處都搶到自己身上,是每一個企圖逆襲的炮灰都要慎重考慮的事。

  百卉也不例外。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經過精心計算的,世間萬物無不在她的囊括當中,只除了榮慧卿一人。

  這個人,完全在她的謀劃之外,有時候也會讓她惴惴不安。

  將不可控制的變數提前掐死在萌芽之中,才是每一個逆襲炮灰最應該做的事。

  百卉收起臉上的笑容,一臉惋惜地道:「榮家算是滿門皆滅了。你也別太傷心,說不定那位榮姑娘被三大派的人搜搜魂,索索魄,你就能知道那真正的慧卿妹子到底去哪兒了。若是她已經投胎轉世,你也可以去尋到她轉世的地兒,好生照拂於她,也不枉了你們這一世的情分。」

  言辭大度到讓大牛都有些心虛的羞愧。

  「百卉,你真是個好人。慧卿……慧卿……,她真的不在這個世上了嗎?」大牛眼角留下兩滴眼淚。

  百卉想起了上一世,大牛的第一個雙修伴侶,朵鈴山莊的大小姐朵影跟大牛一起去秘地試練,結果喪生在那裡。是大牛不顧一切帶回她的屍骨,隆重安葬的。

  那一次,百卉跟著松木道人去了朵影的葬禮。在葬禮上,她就清清楚楚看到大牛眼角流下的兩滴淚,就跟今天一模一樣。

  這樣情深義重的男人,這一世,會永遠守在自己身邊。

  百卉伸手握住了大牛的手,柔情萬千地道:「她不在了,有我在。大牛和百卉,這一世,我們永遠在一起。」

  大牛慨嘆一聲,將百卉攬入懷裡。

  百卉悄然運起媚術。

  一股暖洋洋如春日桃花一樣的氣息籠罩住大牛,從百匯穴往下,一路暢通,順著椎骨來到他的鼠蹊部位,激發他的男根頓時膨脹起來。

  大牛悶哼一聲,覺得身體深處又升騰起那股難以抑制的慾望。

  「百卉,我好難受……你幫幫我……」大牛顫抖著抓住百卉的手,按向自己腫脹不已的男根。

  百卉動了動,身上的衣衫緩緩滑落,露出一身毫無瑕疵的白皙肌膚,小巧的雞頭雙乳如倒扣蓮蓬,纖細的腰身,臀部卻極豐滿,看上去不像才剛剛十二歲的少女。兩腿之間沒有絲毫的陰影,如同天生的白虎,看得大牛血脈賁張。

  百卉的眼神柔得滴得下水來,伸出赤裸的雙臂,吃吃笑著將大牛拉入懷裡,往後倒下去。

  「大牛,今天,我們不用手……」艷媚入骨的聲音在密室裡回蕩,間或加上少年男子初嘗情事的喘息、嘶吼和律動,一片春意盎然。

  ……

  榮慧卿拄著拐杖回到自己房裡,就一直心神不寧。

  在屋裡轉了幾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小花坐在炕沿上,好奇地盯著榮慧卿轉圈。

  榮慧卿扔掉拐杖,不再裝瘸子,徑直走到小花身邊坐下,自言自語地道:「不行了。還是用易術算一算,我到底該怎麼做吧。」

  小花咧嘴而笑,露出兩顆潔白的大牙。

  榮慧卿的腿傷這幾天恢復神速,都託了小花的福。白天吃小花前幾天帶回來的靈果,晚上小花還偷偷用內丹給她治腿。唯一的缺點就是小花白天都只能呼呼大睡,因為晚上累狠了。

  榮老爺子給榮慧卿教過,易,最厲害的地方,不是算無遺策,讓她趨利避害,而是能夠教會她做人的道理,讓她看清自己應該走的路。

  如果有疑難困惑不好拿主意,用易術算一算總是沒錯的。

  榮慧卿看了看自己的包袱,還是搖搖頭,從兜裡掏出三片龜甲,隨手往炕上扔了兩次。

  第一次,一陽兩陰。第二次,三陰交匯。

  乃是第二十三卦,剝卦。剝,不利有攸往,勸人順勢而止,乃中下卦。爻位在上九位,爻辭有云:碩果不食,君子得輿,小人剝廬。

  此卦陰盛陽衰。得此卦者,若是小人,便會如虎添翼。若是君子,則龍困淺灘。

  榮慧卿盯著龜甲看了半日,眸色愈加深沉。

  她需要怎麼做,這卦像裡說得明明白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1:29 PM

第48章 雪上加霜

  第一次雲雨過後,百卉推開大牛,赤身盤腿坐起來,立即默運媚功心法,將從大牛那裡吸收來的少年男子的初精在身體裡運轉一個小周天,從會陰入丹田,然後沿脊椎督脈,上行到尾閭、夾脊和玉枕三個穴道,一直衝到頭頂泥丸穴,再由頭頂泥丸穴沿兩腮面頰分道而下,行至舌尖,接通任脈,最後沿著胸腹下行到丹田,是為一個小周天。

  小周天之後,身體內的後天精氣得到充實,百卉再接再勵,繼續沖大周天。將精氣煉化成靈力之後,逐漸吸收到自己的體脈,充盈自己的丹田。

  大牛是練氣二層,又是初次出精,其中蘊含的靈力經過百卉的媚功心法轉換吸收,終於讓百卉順利地衝擊到練氣二層。

  身體裡面的筋脈瞬間拓寬了一倍有餘,以後就能更大程度的吸收天地靈氣。

  百卉眸間的媚色更濃,隨便往大牛那邊輕輕瞟一眼,都能讓大牛心蕩神馳,恨不得拉著百卉再來一次。

  大牛是少年人初嘗情事,一時不知饜足也是有的。

  不過百卉不會聽之任之。

  「你別急吼吼的。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呢。」百卉笑著穿好衣衫,將一條月白色寬邊錦緞腰帶繫好,更顯得腰細臀翹,比破瓜之前更有女人味兒。

  大牛伸了個懶腰,聽憑百卉給他穿上長衫,問道:「還有什麼事?」

  百卉輕挑長眉,「你怎麼忘了?我們要去將那位榮姑娘交給三大派的人去處置。——她跟魔界餘孽有關,這是板上釘釘的。難道你還想放她一馬不成?」

  百卉並沒有將榮慧卿放在眼裡。榮慧卿年紀小,又傷了腿,身邊沒有別人,百卉根本不信光憑榮慧卿一個人就能有能耐逃跑。所以她才趁著大牛心神失守的時候,不顧自己年紀尚幼,也要先奪了大牛的初精,讓他從此離不開自己,然後再去處置榮慧卿。

  對這種沒有靈根的凡夫俗子,百卉根本就不想多花心思。

  大牛剛在百卉身上得到甜頭,對她千依百順,忙拽了百卉的胳膊,不許她下床:「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那魔界餘孽奪了我慧卿妹子的身子,我曾大牛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不過,現在夜深了,不能等到明天再去嗎?三大派的人可能睡著了。」

  百卉聽得咯咯笑起來,「大牛哥真會說笑。三大派來的人至少都是築基修士,他們哪裡需要和普通人一樣睡覺吃飯?別耽擱了,我們現在就去把榮姑娘給三大派送過去,免得夜長夢多。」竟然一刻也等不得。

  「有理,我們現在就去。」大牛只好應允,和百卉一起下床。

  ……

  這邊榮慧卿收拾好龜甲,將頭髮打散,梳了兩條長辮子,額前搭下厚厚的劉海,將巴掌大的小臉遮住一半,又用土黃色粉末將臉抹得黃黃的,扮作一個不折不扣的村姑,然後就將自己娘親給她準備的包袱背在背上。

  小花也依樣學樣,將自己的小花包袱背起來。

  榮慧卿想了想,對小花道:「你到我的包袱裡面來,好不好?我擔心一會兒把你弄丟了。」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榮慧卿已經知道小花不是一般的花栗鼠,至少它是能聽得懂她說話的。

  小花大力點頭。

  榮慧卿就將包袱解下來,讓小花鑽進去,然後再背在背上。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榮慧卿回頭再留戀地看了看這間屋子。——她這樣一走,羅辰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算了,他們本來就是萍水相逢,而且羅辰這個人喜怒無常,善惡難定,還是離他遠些為好。

  榮慧卿又四處仔細查了查,確信自己沒有留下絲毫的東西,才從兜裡掏出火摺子,迎風一甩,火摺子立刻燃燒起來。

  榮慧卿將火摺子扔到自己床上。褥子和枕頭見火就著,火舌漸起,燎上青紗帳幔,內室裡立時火光熊熊。

  等榮慧卿的床被完全燒掉之後,大火的火勢已經無可阻擋,一定會將整個客院都燒毀。

  榮慧卿退出客房的大門,往四下裡看了看,就如幽靈一樣,融入了黑暗之中。

  大牛和百卉的家裡雖然有些下人,可是並不多,而且都集中在他們住的正院。客院裡一到天黑,基本上都人影全無。

  榮慧卿背著包袱,東一拐,西一繞,很快就離開客院,來到圍牆邊上。

  小花以前給榮慧卿指點過,那裡的圍牆有一個狗洞,榮慧卿年歲不大,從裡面鑽出去是綽綽有餘。

  榮慧卿逃離這個院子的時候,大牛和百卉正欲仙欲死地沉浸在他們第一次雲雨當中。

  ……

  百卉披上斗篷,剛跨出房門,就看見從榮慧卿住的客院那邊火光衝天,火勢兇猛,已經往他們的正房撲過來了。

  下人們慌慌張張端著水盆去救火。

  百卉眉頭皺了皺,下意識問身後跟著的大牛道:「你的引水術練的怎麼樣了?」

  大牛搖搖頭,「我的靈力不夠,沒法撲滅這樣大的火。」

  「不好,是榮慧卿幹的!」百卉猛然醒悟過來,迅速往客院那邊飛奔過去。

  大火已經將客院燒成白地。

  榮慧卿看樣子一定是逃走了。

  百卉眼神複雜的看著那客院,跺了跺腳,一邊吩咐下人將客院邊上的一棵大樹砍倒,截斷火勢的去向,一邊對大牛道:「不等了,我們現在就去三大派送信,幫他們畫影圖形,捉拿榮慧卿!」

  兩個人連夜來到三大派住的榮升客棧,聲稱有魔界餘孽的消息。

  三大派自從今天張貼了告示,就有許多人過來提供線索,都聲稱有魔界餘孽的消息,可是稍一問話,就發現那些人驢唇不對馬嘴,全是在胡謅。

  不過百卉和大牛卻看上去和那些人不一樣,他們都是有修為在身的。

  三大派的一個外門弟子不敢自專,回去稟了這次三大派聯合行動的首腦人物,道:「外面有兩個少年男女過來報信,說知道魔界餘孽的消息。」頓了頓,又補充道:「這兩人年歲不大,但是已經是練氣二層的修為。」

  坐在大堂上方,主持這次三大派聯合行動的人,赫然竟是一字並肩王魏楠心!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1:33 PM

第49章 生死之謎

  魏楠心是大楚國三大派之一皇運寺的俗家弟子,他的師父本是皇運寺的方丈大人。但是修真界的輩份排行不是看入門先後,而是看修為高低。

  魏楠心剛入門的時候,不過是個練氣期的弟子,現在已經是金丹期的大長老,跟他以前的師父,皇運寺的方丈平起平坐了。

  不過他雖然也已結丹,但是到底年紀輕,在見識上很多地方都不如方丈,又加上方丈是領他入門的師父,他對方丈一向是敬畏有加的。

  兩個月前,他帶著新娶的王妃管鳳女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師門皇運寺見了方丈一面,問他有關流光鏡的問題。

  榮慧卿的身影在流光鏡裡時隱時現,後來越來越模糊。

  等他取出流光鏡給方丈看的時候,榮慧卿的身影已經完全從流光鏡裡面消失。

  方丈沒有看見前面的情形,只聽了魏楠心的描述之後,對他分析道:「這種現象,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想是她處於生死邊緣,所以影像模糊?」

  魏楠心不是很滿意這個答案,可是也找不出別的解釋,只好暫且放下,回到的王府,帶著管鳳女在京城各處逍遙。

  大楚國的皇后聽說魏楠心帶了一個新王妃,一時好奇,傳召管鳳女入宮覲見。

  魏楠心原本想著將管鳳女藏起來,不讓任何旁人見到。

  後來這個想法不現實,他只要還在這紅塵俗世中居住,就不能與世隔絕,更何況他已經正正經經請旨給了管鳳女名份,已經無法將管鳳女再藏起來。

  於是魏楠心就改了主意,不僅沒有再把管鳳女藏起來,而且帶著她高調出席各大豪門貴胄的宴席,還親自帶她入宮,不僅讓後宮妃嬪都見到管鳳女的絕世天姿,而且連大楚國的皇帝都親眼見了一面。

  大楚國的皇帝不是好色之人,本來對魏楠心頗為忌憚,可是看見他如今縱情聲色,又弄到一個絕色美人,對他戒心大減,一時興起,又想給魏楠心再賜三個美女。

  這三個美女在管鳳女沒有露面的時候,大家都誇是「絕世美女」。

  可是當大家都見過管鳳女的絕世風華之後,都不好意思再把那三個女子稱為「絕世美女」,只稱她們「美女」。

  魏楠心當然堅決不要,甚至不惜抗旨,也不再納別的入王府。

  抗旨之罪雖然大,但是皇帝仁心仁德,不容加責。大楚國的朝臣眼見皇帝對一字並肩王魏楠心如此寬厚,都紛紛上折彈劾魏楠心「恃寵而驕」,請求皇帝重罰魏楠心。

  皇帝多方推諉不肯,後來還是魏楠心上了請罪摺子,將身上兼任的兵馬指揮使的權力上繳,徹底成了一個閒散王爺。

  皇帝自然「龍心大悅」,給魏楠心賞賜金銀珠寶無數,甚至將大楚國唯一一條靈礦脈賜給魏楠心的師門皇運寺。皇運寺一躍成為大楚國三大派的翹楚,而皇帝和魏楠心的君臣相得,也傳為一時佳話。

  魏楠心對皇帝的心病心知肚明,而他又看不上這些俗世的權勢,便變本加厲在京城飛揚跋扈,過得倒也暢快。

  後來當朵鈴山莊的巨變傳到龍虎門,龍虎門的大長老朵家老祖大怒,發信函給萬乾觀和皇運寺,號稱三大派同氣連枝,要他們一起出面,徹查朵鈴山莊被滅之事。

  三大派一出面,就在朵鈴山莊查到了有魔界人士出沒的氣息。

  這樣一來,事態就比單單一個朵鈴山莊被滅要嚴重得多。

  朵家老祖回到朵鈴山莊,不僅有魔界餘孽的氣息,而且碧玉蓮花失蹤,這件事已經鬧大了,只得將碧玉蓮花的事按住不表,免得被別人朵鈴山莊的秘密。

  而朵家老祖自家的碧玉蓮花不是一般的法寶,說不定是更高級的靈寶。不過這麼多年來,這碧玉蓮花唯一的用處,就是能遮住靈氣,瞞天過海,旁的用途都沒有。

  魔界上一次入侵人界,還是在一萬多年前。

  不過只有一個魔界妖女,已經整的東大陸翻天覆地,用了幾千年的才重新恢復元氣。

  這一次再跑一個進來,他們東大陸又要掀起一場戰禍了。

  所幸因為三大派鎮守著魔界和人界在西面的結界,手裡有仙人留下的秘寶。用這個秘寶探知,只有一個魔界妖人流落在人界,而且氣息微弱,似乎年歲尚小,命脈時隱時現,極不穩定。

  年幼的魔界妖人對東大陸的修士來說,實在太少見了。他們年紀小,破壞力更小,一般的築基修士都足夠對付他們。而且他們大多根骨奇佳,入魔不深。如果拿來煉丹製藥,可以煉製最厲害的大還丹,對凡人可以肉白骨活死人,對修士可以讓他們衝破瓶頸,更上一層樓。最重要的是,吃了魔界妖人煉製成的大還丹,修士晉級的時候可以避開心魔的攻擊。

  因為心魔也是魔,跟魔界妖人是同根生,不會攻擊的同類。心魔是唯一不受魔界和人界結界限制的魔界妖物,不過他們只能依附人界修士而生,一念成魔,一念消散。傳說心魔曾經受過創世神的詛咒,永永遠遠沒有形體,不能獨自站在陽光之下。除了人心深處,人間魔道的土地上,都沒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因了這個原因,三大派的耆宿們都欣喜若狂,立即達成協議,要共同抓捕魔界妖人,其後煉製的大還丹大家共享。

  一個魔界妖人就算是年紀小,也夠煉好幾爐的大還丹了,大家分著吃還是管夠的。

  魏楠心聽了也怦然心動,主動請纓作為三大派這次統一行動的首腦,帶著三大派的弟子來到永璋城駐守。

  大楚國的皇帝聽說此事,也同意了他的請旨,允許他離開京城。

  不同於上一次的偷偷摸摸,魏楠心這一次,是正大光明來到永璋城。

  他們一來,就將永璋城最好的客棧榮升客棧包了下來,只給三大派的弟子居住。

  坐在榮升客棧的大堂之上,魏楠心聽完那弟子回報,眸中精光一閃,道:「放他們進來,讓本王看一看。」

  那弟子忙出去將大牛和百卉帶了進來。

  大牛一見是魏楠心,先就愣了一下。當日在落神山上,他見過魏楠心一面,但是魏楠心那時候全幅心神都在管鳳女身上,並沒有關注山道上的那個山村少年。

  百卉福了一福,正要向魏楠心施展媚術,一股金丹期的威壓從魏楠心身上淡淡地釋放開來。

  百卉被壓得喘不過氣,兩腿一軟,就對著魏楠心跪了下來。

  大牛也緊跟著跪下,連忙道:「大人息怒。我們是有魔界餘孽的消息,特來向大人稟報的。」額頭上更是冒出斗大的汗珠,的聲音戰戰兢兢。

  魏楠心定定地看了地下跪著的兩個人,淡然問道:「來者何人?何方人士?報上名來。」

  在金丹期修士面前,大牛和百卉不敢拿架子,忙低頭通報了的姓名和籍貫。

  大牛本不想說「落神坡」,可是他素來沒有急智,被人一催,就脫口而出「落神坡」。

  魏楠心雙眸的瞳孔急速收縮,目光落在大牛身上,「你是落神坡的人?」

  大牛不敢抬頭,低頭跪在地上,道:「回大人的話,我們落神坡前兩個月遭了天災,好端端的,後山的落神山突然倒塌,變成兩座山,我們村子裡著了天火,都給燒了……」絕口不提魏楠心在落神坡的殺孽。

  魏楠心沒有那麼容易放過他,「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是怎樣逃出來的?」

  大牛鬆了一口氣,忙道:「那時候我不在村子裡,在永璋城走親戚,恰好逃過一劫。等我回去,到處都被火燒了,大牛家人都死在天火當中,只好又從落神坡出來,到永璋城落腳。」

  魏楠心微微點頭。他不認為大牛能逃過他的手下,而且那一天,他在闖入落神坡之前,曾經查探過,那裡無人有靈根。而大牛現在是練氣二層,說明他是有靈根的,也從側面證明,當時他沒有在村子裡。若他撒謊,當時是在村子裡,魏楠心一定會殺他的。

  再說落神坡被毀,被地方官一級一級地報了上去,大楚國的皇帝震怒,也派人調查的。若是有大牛這個人做人證,他的事也好隱藏。當時他在永璋城的消息,萬萬不可走露出去。

  百卉聽了大牛的話,一聲不吭。她大牛福大命大,肯定能逃過這一劫。而且這個魏楠心,在上一世就是對大牛另眼相看的人,而且幫了大牛很多忙。

  「這也罷了。不過你們怎會魔界餘孽的消息?」魏楠心輕輕吹了一口茶湯,輕描淡寫地問道。

  大牛有些支支吾吾,想到要把榮慧卿供出來,心裡又有些不忍。

  百卉輕輕橫了大牛一眼,笑著道:「大人有所不知。大牛哥有個落神坡的同鄉,叫榮慧卿,前些日子從朵鈴山莊出來,到永璋城落腳,就住在我們家裡。」

  魏楠心右手一抖,手裡的靈茶嗤啦一聲潑了出來,往他袍子上滴。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1:45 PM

第50章 告密

  百卉見堂上的那位王爺大人如此驚詫,心裡更喜,微揚起美。下頜尖尖,眼波流轉,越發嫵媚。

  魏楠心覺察到自己的失態,清了清嗓子,把茶杯放到座位旁邊的八仙桌上,沉聲問道:「榮慧卿是曾大牛的同鄉,跟魔界餘孽有什麼關係?」

  百卉早想好說辭,忙繪聲繪色地道:「我們不敢欺瞞大人。那榮慧卿先前是被朵鈴夫人親自接到朵鈴山莊做客的。結果朵鈴夫人引狼入室,不僅自己落得個葬身火海的下場,就連整個朵鈴山莊都難逃一劫。而榮慧卿卻能從朵鈴山莊全身而退,不僅如此,她還身受重傷,在我們家將養了一個多月,才有所好轉。——大人您想一想,朵鈴山莊被魔界妖人所滅,而榮慧卿卻是唯一活著的人,這魔界妖人的下落,是一定要著落在她身上的。」

  魏楠心站起來,背著手走到百卉身前站定,低頭看著她的面容,繼續問道:「你怎麼知道她被朵鈴夫人接去做客?你們又如何知道魔界餘孽的下落要著落在她身上?」

  「聽她自己說的。」百卉四十五度角揚起側臉,斜睨著魏楠心,悄悄轉移話題,「大人,榮慧卿是我大牛哥的同鄉,我大牛哥對榮慧卿十分熟稔。而這位榮姑娘在我們家住了一個多月,怪異之處實在太多。一是吧,大牛哥?」最後一句話,卻是問向大牛的。

  一直沉默著的大牛才微微點頭:「確實挺奇怪的。雖然她看上去跟慧卿妹妹生得一模一樣,可是說話行事總覺得跟以前不一樣。」

  「大人大牛哥是這個世上最了解榮慧卿的人。連他都說榮慧卿變了,跟以前不一樣了,這個榮慧卿肯定有古怪。說不定連她的親娘親老子復生,都認不出來自己的女兒了。——我們本來只是自己暗地裡疑惑,今天看了三大派的告示,我們才恍然大悟。這個榮慧卿,說不定已經被魔界餘孽附身了!」百卉試探著說道。她有種直覺,這個王爺雖然看上去雲淡風輕,但是對榮慧卿其實有種異乎尋常的關心。

  魏楠心猛地握緊拳頭,嘴角抿得緊緊的。——難道這就是流光鏡照不出來榮慧卿的原因?她已經被魔界妖人附身,所以能跟流光鏡斬斷聯繫?或者真正的榮慧卿已經死了,現在的榮慧卿是被奪舍的魔界妖人?!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他只要榮慧卿死就行了。這個人必須得死,就算是行屍走肉也不行。必須肉體消滅。誰奪舍她誰也得死,不管是魔界妖人,還是上界仙人………

  「言之有理。那她人呢?」魏楠心拿定主意,背著手,居高臨下地問道。

  百卉一窒嘴唇翕合,囁嚅道:「……她……她剛放了一把火,把我們家燒了,自己逃走了。」有些羞愧地低下頭。

  魏楠心大失所望,冷笑一聲,拂袖走回自己的座位:「你們這是在耍我呢!」

  「不!不是!——大人!你聽我說,她的腿受了傷,又是天黑城門已經關閉,她逃不出去的。大人只要………」百卉如此這般地向魏楠心獻計。

  魏楠心雙眼微闔半晌才微微點頭,往旁邊的屋子裡指了指。「你們去那邊跟畫師畫像,讓我看看,這榮慧卿長得什麼樣兒。」

  百卉跟大牛走到旁邊的屋裡,跟畫師畫像去了。

  魏楠心一個人回到自己屋裡,將流光鏡拿出來,重新看了看,還是沒有榮慧卿的身影,對剛才大牛和百卉的話,有些半信半疑。

  他知道的很清楚,這一次他們查到的魔界餘孽,雖然氣息微弱,但是有著實體,絕對不是需要寄身奪舍的魂魄。

  可是百卉和大牛言之鑿鑿,說榮慧卿是從朵鈴山莊逃出來的,而朵鈴山莊確實出了大事,這一點看來,榮慧卿就脫不了關係。

  還有,魏楠心十分想知道,這個榮慧卿,是不是就是管鳳女的女兒榮慧卿。如果真的是她,她一個小女孩,是如何從落神山他布下的天羅地網裡逃脫的。他自己數十個手下都折損在那裡,榮慧卿卻活生生地走了出來,實在是太過詭異。再想到管鳳女,魏楠心眸色森然。

  榮慧卿一定要死,不然的話,後患無窮。

  大牛和百卉在隔壁屋裡跟畫師盤桓到天亮,才整出一張榮慧卿的畫像。

  魏楠心一看,不用再懷疑了,正是管鳳女的女兒。

  「不錯,你們舉報有功,該當有賞。一來人!」魏楠心對外面吩咐道:「去取兩顆洗髓丹來,給兩位帶回去。」

  洗髓丹對練氣期的修士可是好東西,可以幫助他們祜除身體裡的雜質,加快練氣期修為的提升,一般只有大門派的弟子,才能經常有洗髓丹可以吃。

  不過對於一心想進三大派做內門弟子的大牛和百卉來說,這洗髓丹的份量又不太夠了。

  「大人,您的告示不是說,如果有能提供魔界妖人線索者,可以入三大派做內門弟子嗎?」大牛先就忍不住,問出聲來。

  魏楠心辰顏一笑,細長的丹鳳眼眼角輕挑,從旁邊的下人年裡接過兩料青綠色的洗髓丹,托在掌上,對大牛和百卉道:「你們可別看不起這洗髓丹。這可是萬乾觀五品煉丹師煉製出來的上品洗髓丹,拿到市面上,一顆就要賣上萬靈石。」

  煉丹師的等級,分為九品。一品為最低,九品為最高,目前大楚國級別最高的煉丹師,只有五品,就在萬乾觀裡。

  五品煉丹師煉出來的上品丹藥,絕對是價值連城的。

  這還差不多。

  百卉心裡稍微平衡一些,笑著從魏楠心手裡接過洗髓丹,跟著追問道:「我們相信大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肯定是會給我們機會,加入三大派做內門弟子的,是不是?」

  魏楠心收了笑容,背了雙手在背後:「如果抓到榮慧卿,我一定考慮舉薦你們去三大派做內門弟子……」

  百卉和大牛有些失望地離開榮升客棧,回到自己家裡等消息。

  榮慧卿從百卉和大牛家裡逃脫之後,一時不知道到哪裡去。她是跟著羅辰,還有韋世元、林飄雪一起來到永璋城的。來了之後,就遇到大牛,然後一直住在大牛和百卉的家裡養傷。

  這一天晚上,她還是第一次走出大牛的家門。

  四顧茫然,來路倉惶,榮慧卿站在長街的盡頭,看見銀色的月輝灑落在長街之上,周圍的屋舍寂靜安寧,似乎聽得見屋裡那些人熟睡的鼾聲。

  在這個世上,一家人如果能有瓦遮頭,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榮慧卿的躊躇和彷徨,都看在小花眼裡。

  小花從榮慧卿背上的包袱裡探出頭來,吱吱輕叫兩聲。

  榮慧卿回頭看了小花一眼,就見小花伸出小小的爪子,往長街前面指過去,好像知道他們應該到哪裡去。

  「小花,你知道我們今天晚上應該去哪裡嗎?」榮慧卿不知不覺地問道。

  小花猛地點頭,繼續往前伸著小爪子。

  榮慧卿咬咬牙,跟著小花指使的方向前行。

  走過長街,右拐到一條小道上。

  如果此時有一個外人走過來,會看見那條小道的盡頭,是一堵牆,顯示此路不通。

  可是榮慧卿在小花的指引下,看見的卻是那小道的盡頭有一道門。

  推開門進去,裡面是一條繁華的大街,雖然已經入夜,街道兩邊卻依然燈火通明。

  小花吱吱叫著,指引榮慧卿來到街道中間的一個小院子。

  榮慧卿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有人應門,罵罵咧咧地道:「三更半夜,誰那麼不長眼睛,這麼晚也來串門?」

  院門打開,榮慧卿看見一個比自己高一個腦袋,肥肥胖胖的中年婦人站在門內。那婦人不僅胖,而且穿著一身五光十色的織錦楷子,顯得整個人又比她真實的體重又增加了十倍。

  就如一座光鮮無比的錦緞山張牙舞爪的撲過來。

  「啊!你這個天壽的小短命鬼,你還知道回來!——真是想死老娘我了!」那肥大的婦人大叫一聲,熱情地對榮慧卿伸出雙臂,像是要擁抱她的樣子。

  榮慧卿大吃一驚,待要後退,卻發現自己表錯了情。

  那胖婦人雖然胖,身子卻異乎尋常的靈活,兩隻胳膊一伸,就從榮慧卿肩膀上將小花抱入懷裡,兩手摟著使勁搖晃。

  原來人家表露熱情的對象是小花。

  榮慧卿訕訕地一笑,寒暄道:「小花是你家的.....」沒好意思說出「寵物」兩個字。

  小花趴在胖婦人懷裡吱吱叫了半天。

  那胖婦人伸出手掌,往小花屁股上拍了拍,手背上露出十個圓圓的胖渦,「知道了!就知道給老娘找麻煩!」說著,上下打量榮慧卿一眼,笑得一臉的肥肉抖動不休,「可憐見的,實在太瘦了。來,跟我進來,今兒就先住在這裡吧。」

  榮慧卿在這裡住了幾天,腿上的傷已經完全恢復,就想幫著做些事,不想在這裡白吃白住。

  那婦人就問榮慧卿:「你都會做些什麼?」

  榮慧卿說了些女孩子常做的家務活,那婦人搖搖頭:「這些用不著你做。家裡事也不多。」

  榮慧卿還是想出去看一看,不想一直太過被動地躲在這裡,就大著膽子道:「我會算命,想出去擺個算命攤子,掙些銀錢幫大娘貼補家用,怎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9:23 PM

第51章 庇護

  「你會算命?!」胖大娘當真驚呆了,一雙細小的眼睛陷在肥白如滿月的銀盤臉上,努力想要往外睜,好像擔心沒有看清楚榮慧卿整個人。

  榮慧卿從兜裡掏出三片龜甲,往兩人中間隔著的小方桌中輕輕一拋,然後拾起來,又拋了一次,便笑著問胖大娘,「大娘想問?」

  那三片龜甲看上去油黑髮亮,不被多少代人摩索過,狀似出土文物,很有年頭的樣子。

  胖大娘卻是渾身一凜。她的眼神銳利,已經看出來那龜甲外層有一層血色氤氤,流露出浩然正大的先天之氣,能壓一切邪祟,是龜甲自身的防護罩,而且那血色紅的刺目,不知經歷過多少血光瘁煉,才有這樣深厚的底蘊。

  榮慧卿看上去是個沒有修為的人界小姑娘,手裡會有這種?

  這樣的寶貝要是讓有大靈通的人士看見了,就是惹禍的根源了。

  百萬家財放到一個頑童手裡,也難怪路人會起不軌之心。

  胖大娘輕輕嘆口氣,伸出手去,在三片龜甲上摩索來去。龜甲上的血色護層開始翻滾融合。胖大娘臉色漸漸發白,卻還是忍著全身針刺一般的劇痛,將龜甲上的血色護層都煉入龜甲內層。這樣一來,除非是化神期修士,一般人都看不出這龜甲的奇異之處。

  而化神期修士,在整個東大陸,一個巴掌數的,而且都是隱居在大楚國以外的世外高人,又絕對不會對這個小小的龜甲起心思了。

  說到底,這三片龜甲雖好,但是對化神期修士來說,還是形同雞肋。

  胖大娘在龜甲上摩索半日,才縮回手,對榮慧卿笑道善易者不卜。姑娘既然通易術,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易術行的是正道,拿去給人占卜卻是入了旁門末道,實在是得不償失呢。是吧,姑娘?」

  榮慧卿愕然。這些話,以前都是聽她爺爺榮老爺子說過的,如今卻從這樣一個肥肥胖胖,一天到晚喜歡嘮嘮叨叨的市井婦人那裡聽到,著實有些詭異。

  胖大娘掩袖笑道:「我那口子以前就會兩招,喜歡沒事就出去擺個攤,算個卦的。」

  榮慧卿訕訕地把龜甲收了起來。她說出去擺攤算命,其實就是個幌子,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怎樣了,才是真的。

  花栗鼠小花站在兩人中間的小方桌上,抱著一顆松子啃的吭哧吭哧,吃得很歡快。

  胖大娘笑著站起來,「天不早了,我們該做午飯了。你想吃什麼,大娘給你做。」

  胖大娘做飯的手藝不,榮慧卿很愛吃,忙站起來道:「那我給大娘打下手。」

  胖大娘沒有拒絕,帶著她出了門,往廚房那邊去。

  外面的街道上,突然響起一陣鑼鼓聲,就聽見一個鴨公嗓子的人尖聲叫道:「聽好了!都聽好了!—上面有令,有人走失,告示發到咱們葫蘆街了,大家要是見到,就趕緊上報,不要讓外面那些人派些探子進來,整的雞犬不寧,大家都過不好日子。」

  榮慧卿心裡一緊,飛快地看了胖大娘一眼。

  胖大娘捏了捏榮慧卿的手,笑嘻嘻地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出去看看。」

  榮慧卿心神不寧地進了屋,連忙又拿出些土黃色的粉末,將的小臉抹得黃黃的。幸虧頭髮還是梳著兩條辮子,額頭還是搭著厚厚的劉海。

  胖大娘出了屋門,看見街坊鄰居都圍在他們家的院牆邊上,看著牆上貼的一張告示議論紛紛。

  胖大娘眉頭一皺,掐住上下一般粗的桶腰罵道:「那個不要臉的又把這貼在我家牆上?不貼你牆上?不貼你家房門口當門神?!—呸!柿子專撿軟的捏是不是?烏老三!烏老三在哪裡?給我把這個專跟我作對的小子叫出來!」

  圍觀的街坊鄰居哄堂大笑,紛紛散開,讓出一條路,讓胖大娘走。

  胖大娘看見牆上貼的畫像正是榮慧卿的模樣,心裡也是一驚,伸手出去就將那畫像揭了下來,嘖嘖有聲道:「這小姑娘可憐見的,犯了事?還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這年頭,上頭沒人就是被人到處踩啊。」

  旁邊的鄰居胡二姑扭著腰笑道:「卯大娘向來憐貧惜弱,自然是看不慣那些人的作為了。」說著,輕輕拍了拍胖大娘的肩膀,在她耳邊道:「放心,我們不會把你家多了個小姑娘的事說出去的。」

  胖大娘夫家姓卯,街坊都叫她一聲「卯大娘」。

  榮慧卿在胖大娘這裡住了一陣子養傷。胖大娘人緣好,多有街坊鄰居探望的,大多數人都認得榮慧卿。

  不過對著那張榮慧卿的畫像,所有的人似乎又得了睜眼瞎,一口一個「沒見過」、「不認識」,早就將從外頭進來送信的人給哄走了。

  「得了吧你,我也不會把你家動不動就多幾個美少年的事說出去的。等你們家胡頭兒回來,我讓我家老頭子請他喝酒。」胖大娘笑嘻嘻地回敬道。

  他們不僅是鄰居,也是多年來肝膽相照,共同戰鬥的戰友,平日裡插科打諢也是經常有的。

  胡二姑笑得肩膀直抖,「卯大娘真會說笑。我還看上了你們家的小子呢,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胖大娘大笑,「若是你看上了我家小子,可是我家小子的福氣。你那身細皮嫩肉可是大補得很呢!」

  胡二姑啐了胖大娘一口,扭著腰回家去了。

  周圍的街坊鄰居也四散了,只剩下剛才貼告示的烏老三從旁邊蹭了,低聲對胖大娘道:「那些人在找你家的那個小姑娘,你要小心些。」

  胖大娘點點頭,「我知道了。這裡的人不去告密,她就是安全的。」

  烏老三森然道:「我可以擔保,這裡住的所有人,都不會去做這種事。」頓了頓,又道:「以前做過這種事的,都已經被我們趕走了。大浪淘沙,留下來的都是金子。」

  胖大娘噗哧一聲笑了,揮著手道:「你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對金光閃閃的就是感興趣。」

  烏老三收了怒容,呵呵笑道:「那小姑娘是好人還是壞人,還能逃得過您老的雙眼?您老說她是好人,就一定是好人。我們雖然是妖,可是比外面那些人還要正派些,絕對不做那種沒良心的事。」

  胖大娘體豐怯熱,雖才陽春三月,還是走兩步就覺得熱,一邊拿帕子扇著風,一邊對烏老三悄悄問道:「這告示上說,這小姑娘是魔界餘孽,你看是真還是假?」

  烏老三伸手捻著頜下的三縷半長的花白鬍子,往胖大娘家的院子看了一眼,不屑地搖搖頭,「人界那些人指鹿為馬也不是第一次了,活生生指著的同族人非說是魔界妖人,不是居心叵測是?」

  「那些人也真夠狠心的。要拿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去煉丹,也不怕折壽。還成仙呢,我看他們都入了魔還差不多。」胖大娘也跟著唾棄兩聲,就跟烏老三告辭而去。

  榮慧卿背了小包袱,惴惴不安地站在胖大娘家的正房門口,看著胖大娘搖搖晃晃地走上來。

  「大娘,我是不是跟您添麻煩了?」榮慧卿很是不安。頭一次,她覺得像一顆災星,走到哪裡,就把災難帶到哪裡。

  這條葫蘆街上街坊鄰居平日裡對榮慧卿非常和善,鄰里之間關係也極和睦。榮慧卿雖然這裡的人都有些怪怪的,可他們是善意還是惡意她還是分得清楚的。

  雖然人界有一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她的一切災難,卻是她的同族人帶給她的,反而是這些不一定跟她「同族」的人們救了她,現在還要庇護她。

  胖大娘瞪了眼,不由分說地將榮慧卿拉入屋裡,按著她坐下,「別說那些麻不麻煩的,你在這裡給我好好住著,絕對不會有人找得到你。」

  榮慧卿苦笑,手裡緊緊地抓著綁包袱的繩子,「那就是有人在找我了。大娘,我……」

  胖大娘揮手止住了她的話,「你一個小姑娘,哪裡人心險惡?——你就在這裡住下,住個三年五載,外面那些人就自然散了,不要想七想八的。」

  ……

  這一次之後,榮慧卿就天天閉門不出,天天在家裡琢磨的三塊龜甲,又在胖大娘的院子裡布陣法練手。

  葫蘆街的保正烏老三得知榮慧卿居然會布陣法,驚為天人,忙一天三次的請教,想讓她幫助修復葫蘆街的陣法。

  榮慧卿這才,這葫蘆街原是隱藏在永璋城裡的一個城中之城,萬年之前被仙人設下結界和陣法,只有用極少數人才能這個地方,也只有特殊的法子才能進到這個地方。

  如今這麼多年,葫蘆街跟外面世界也發生過不少衝突,那護住葫蘆街的結界和陣法被逐漸磨損,已經有了漸漸消散的跡像。

  榮慧卿正好想為葫蘆街的街坊鄰居做點事,便慨然應諾,渾然不顧正被人追殺,全身心投入幫葫蘆街重新修復陣法的工作中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9:46 PM

第52章 開天眼

  三月天的日頭逐漸有了熱度,榮慧卿跟著烏老三拿著圖紙,天天在葫蘆街的街頭巷尾四處巡查,忙得汗流浹背。

  經過仔細勘查,榮慧卿弄明白了葫蘆街的陣法,對當初佈陣的人傾慕不已。

  簡單地說,葫蘆街的陣法,是一個大杜門陣。

  杜門是奇門逍甲裡面的八門之一,特別有隱匿藏身的功效。

  當初榮慧卿在落神山上照那時候的天時地利人和佈置的小杜門陣,已經是奪天地之造化,可以將入陣的人困死在裡面。

  而這個大杜門陣,卻不單單能困住人,而且能困而不死。就像是一潭水,在外人看來,就是一潭死水,可是這個大杜門陣,卻能從絕處尋找生機,滋養陣內的所有生物。這個陣法圈進來的世界,其實與外界的聯繫並沒有斷絕,通過特殊的渠道跟外界互通有無,形成生生不息的良性循環,將整個葫蘆街都庇護進來。

  能建下這樣陣法的人,除了有大智慧,也要有大能力才行。榮慧卿知道陣法師都不是修士,可是佈下這個陣法的人,不可能一點修為都沒有。因為葫蘆街地面下面的兩處靈脈,是從別處移過來,安放在這裡,才在這塊死地當中形成生機,將整個大杜門陣盤活了。

  榮慧卿讚嘆不已,如同工作狂一樣,投入了所有的心神和精力來做這件事。

  以她現在的能力,要重建一個大杜門陣是不可能的。幸虧她只是要修復,而不是要重新佈陣。

  先疏通各處淤結之處,再根據星辰的變幻和四時節氣的方位算出陣眼應該調整的位置,才算是大功告成。最後在烏老三、胖大娘,還有另外幾個老人的幫助下,榮慧卿將陣眼移到自己計算出來的地方,終於成功修復了陣法。

  陣法之道,本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特別是像大杜門陣這樣既能隱匿,又有生機的陣法,要求更是不同一般的小陣法。經過一萬多年,天上星辰的位置都已經變幻了,葫蘆街的大杜門陣也一櫸,陣眼需要順應天上星辰的方位變動才是。

  陣法雖然修好了,但是還有隱患。

  榮慧卿又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悶在胖大娘家寫寫算算,根據天上星辰四時位置的演變,推算出每隔三千年,這個大杜門陣的陣眼需要變動的位置。

  一共花了她十多天的時間,榮慧卿整個人瘦了一圈,但是精神頭卻好了很多。

  到完工那一天,她的認真和努力已經征服了葫蘆街所有的居民。

  為了表示感謝,街坊鄰居都紛紛去卯大娘家送禮。

  當榮慧卿把這張演算出來的圖紙交給烏老三的時候,烏老三感動得老淚縱橫,衝回自己家裡,用一個大柳條筐裝了一大筐的赤金首飾,親自給榮慧卿送過來。

  榮慧卿咋舌,忙推辭道:「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己。」

  烏老三將那柳條筐放下就走,頭也不回地道:「你要喜歡,就自己拿著玩。不喜歡,以後拿出去換些銀子花用也好。」

  榮慧卿匆匆掃了一眼柳條筐裡的赤金首飾,做工精細不說,而且樣式五花八門,似乎並不是一個時代的東西。

  胖大娘見榮慧卿看著這些赤金首飾發呆,笑著推了推她道:「讓你收,你就收下吧。老烏那裡別的沒有,這些金晃晃的東西,他倒是堆山填海,家裡有的是!」說著,胖大娘蹲了下來,探頭去看柳條筐,細查了半天,嘖嘖稱讚道:「這一次烏老三真是下了血本了,這些精巧的首飾,都是從前朝宮裡頭弄出來的,不是尋常市面上見得到的。」

  榮慧卿更是不安,背著手往後退,「那我更不能要了」小臉繃得緊緊的。

  胖大娘嗜了一聲,伸手取了一個小小的赤金玫瑰花環出來,走到榮慧卿身邊,將她的兩條長辮子打散,然後用玫瑰花環籠住她的頂髮,輕輕一扣,就將她的頂髮束了起來。

  「榮姑娘,你既然幫了我們這麼大忙,我們也不再瞞著你。我知道小花還不會說話,貿貿然把你帶了進來,你心裡也有疑惑。我們到底是些什麼人。」胖大娘看著榮慧卿黑白分明的雙眸,憐惜地撫了撫她披散在肩上的黑髮。

  榮慧卿心裡一跳,一雙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胖大娘,抿嘴笑道:「對我來說,大娘和街坊都是好人,這些就足夠了。」

  胖大娘捂嘴大笑,重重地拍了拍榮慧卿的肩膀,「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笑完就拉著榮慧卿走到屋外天井之處,對她道:「我觀察你很久了,你資質過人,以後一定會走上修真一途的。希望你成了修士之後,不要看不起我們。」榮慧卿有些局促地反手握住胖大娘溫暖的大手,道:「大娘,說心裡話,我雖然年歲不大,可還是能分清好壞善惡。你們待我如何,我榮慧卿這輩子都銘記在心!」

  胖大娘點點頭,溫和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對你說實話。我跟我老頭子也學過一些相面之術,可是你的命途,我卻有些看不清,雲遮霧罩的,你以後若是離開我們葫蘆街,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多長個心眼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記住了嗎?」榮慧卿點點頭,被胖大娘憐惜地抱了一抱。

  「好了,我來給你開天眼。開了之後,你就能看得出來,我們是什麼人了。」胖大娘說著,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往榮慧卿兩眼之間的印堂穴按了下去。

  榮慧卿忙不迭地閉上眼睛。

  一股清涼的氣息從胖大娘的手指處往榮慧卿的印堂穴中擠了進去。

  榮慧卿兩眼之間一陣酸漲,眼前一黑,就覺得剛才大亮的天光都黯淡黑沉下去。

  在那片黑暗鼻中,一星銀白色的光明緩緩從榮慧卿混沌的識海當中升起,先是一個小小的亮點,如同螢火蟲的光芒一樣,然後逐漸擴大。

  並沒有睜開眼睛,榮慧卿卻覺得眼前陡然亮了起來。

  胖大娘輕輕慨嘆一聲,低聲道:「你真是有慧根的人。我只不過用了一點靈力,你就不僅開了天眼,連七竅六識都通了。你的資質既然這樣出眾,以後一定要拜個好師傅,不要讓那些庸人誤了你。」就算是修士,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開天眼的。

  榮慧卿睜開眼睛,看向胖大娘。

  依然是那個白胖如饅頭的婦人,笑嘻嘻地看著她。

  榮慧卿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胖大娘咳嗽一聲,對榮慧卿道:「要用天眼的時候,氣沉丹田……………」

  「娘,你又在做什麼?」一個少年男子突兀的聲音打斷了胖大娘沒有說完的話。

  榮慧卿回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少年,跟韋世元差不多年紀,背著包袱,風塵僕僕,梳著道髻,目似朗星,鼻粱挺直,豐神俊朗,只是一臉的傲慢,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

  榮慧卿在心裡做了個鬼臉,暗道,不跟你個小屁孩兒一般見識……………

  胖大娘驚喜地迎上去,拉著那少年的手問長問短:「小三回來了?你爹呢?沒有跟著一起回來?」

  「爹在後面跟胡大叔說話,一會兒就進來。」那位叫「小三」的少年對於胖大娘的親密接觸很是彆扭,掙了掙,終於從胖大娘手裡掙了出去。

  「她是誰?」眼看胖大娘就要發飆,那少年對榮慧卿那邊揚了揚下頜。

  胖大娘被轉移注意力,轉嗔為喜,「這是榮姑娘,小花帶回來的客人。」又對榮慧卿介紹道:「這是犬子,三郎。你可以叫他小三。」榮慧卿忍不住低下頭,肩頭一抽一抽的忍住笑。

  「笑什麼笑?!」卯三郎瞪著榮慧卿怒道。

  榮慧卿忙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對卯三郎福了一福,「見過,………,小三郎。」

  「三郎就三郎,為什麼要在前面加一個小字?!」卯三郎看見榮慧卿嘴角沒有來得及掩去的笑就生氣。

  小花在屋裡聽見卯三郎的聲音,嗖地一聲竄出來,一個前滾翻,往卯三郎後背撲過去。

  卯三郎背後似乎長有眼睛,也不回頭,左手往後一伸,正好接住撲過來的小花,轉手就兜到胸前。

  「你凶什麼凶?我不過是跟她打個招呼。」卯三郎看著自己手裡的小花,悻悻地道。

  榮慧卿抿嘴笑,伸手道:「把小花給我吧。」

  小花在卯三郎手裡拼了命的往外掙。

  卯三郎不情不願地將小花送到榮慧卿手上,突然咧嘴一笑,對著榮慧卿露出四顆白生生的牙齒,低聲道:「你可要小心。小花可不是什麼善碴……」

  「你才不是善碴!你全家都不是善碴!」小花被榮慧卿抱在胸前,揮舞著小爪子吱吱叫。

  「剛才是誰在說話?」榮慧卿大驚,四處看了看。那聲音不是胖大娘,也不是面前這個白衣少年的,更不是自己的。

  卯三郎偏頭看了榮慧卿一會兒,見她不似作偽,才伸手點了點她胸前抱著的小花:「當然是它咯,還能有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09:54 PM

第53章 投桃報李

  榮慧卿聞言兩手一鬆,小花就掉了下去。

  卯三郎眼疾手快,將小花凌空抄了起來,笑著對小花道:「看,你要巴著人家,人家還不要你呢!」

  小花回頭看向榮慧卿,大大的眼睛裡淚花盈盈。

  榮慧卿清清楚楚聽見小花在對她哀求,「榮姑娘榮姑娘你不要小花了嗎?」

  準確地說,不是用耳朵聽,而是小花的聲音直接進入了她的腦海,她就是知道小花在說什麼!

  胖大娘一直笑瞇瞇地站在旁邊,看著卯三郎和小花耍寶。

  「慧卿,剛才我給你開了天眼,你的七竅六識也都通了,所以你能聽得懂小花說話。」胖大娘仔細跟榮慧卿解釋。

  也就是說,她以後能聽得懂獸語了?

  榮慧卿又驚又喜,脫口而出這句話。

  卯三郎對榮慧卿的話十分惱怒,不屑地哼了一聲,拂袖走進屋子裡。

  胖大娘挽著榮慧卿的手,正要帶她一起進屋,就聽見從院門口又傳來一個渾厚低沉的男聲,「依依,我回來了。」

  榮慧卿好奇地回頭,看見又一個白衣男子站在門口,活脫脫是一個大一號、成熟版的卯三郎,更加沉著穩重,英氣內斂,俊美難言。

  胖大娘低呼一聲,扔開榮慧卿的手,往那男人那邊撲了過去。

  那男人伸開雙臂,將胖大娘攬進懷裡。

  榮慧卿的眼睛瞪得快要奪眶而出了!

  胖大娘的閨名居然叫「依依」!這隻依人小鳥的體型未免太大了……………,

  高大英俊的男子擁著一個肥胖貌寢的中年婦人,這畫面不算太美感,可是卻有種出奇的協調在裡面。

  榮慧卿看著這一幕,無端端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和娘親。自己的爹雖然沒有面前這個白衣男子生得出色,自己的娘親那時候可是比胖大娘生得還要難看。

  也許自己的爹爹也知道自己的娘親真正的模樣是什麼?那自己的爹爹有沒有也隱藏樣貌呢?

  榮慧卿心裡一跳,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那白衣男子看見榮慧卿的樣子,笑著搖搖頭,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們這些人啊,就是看不開。一副肉皮囊而已,有何重要的?」以為榮慧卿是覺得他們兩人不相配。

  胖大娘回過頭,看見榮慧卿皺眉,以為她是看不慣自己跟自己的丈夫光天化日之下親熱,滿不在乎的笑了一聲,拉著那白衣男子的手,對榮慧卿道:「這是我家老頭子。」又對那白衣男子介紹道:「這是榮姑娘,你都知道了吧?」

  那白衣男子一回來就同烏老三說了半天話,當然知道榮慧卿的來歷。

  「知道了。卯光要多謝榮姑娘幫助我葫蘆街修復陣法。榮姑娘的大恩大德,卯某沒齒難忘!」白衣男子姓卯名光,對榮慧卿拱了拱手。

  榮慧卿慌忙福了一福,道:「卯大叔多禮了。葫蘆街的街坊鄰居對慧卿有大恩,慧卿不過是略盡綿力而已。」

  卯光笑了笑,對榮慧卿做了個「請」的手勢。

  榮慧卿帶著小花走在前面。

  幾個人進屋之後,胖大娘就忙著去廚房做飯,榮慧卿躲進自己屋裡,一個人悶悶地發呆。

  卯三郎抱著胳膊,斜靠在榮慧卿住的屋子門口,看了她半天,才突然出聲問道:「你還沒有修為?是個凡人?」

  榮慧卿嚇了一跳,抬頭看是卯三郎站在門口,有些不高興對方不請自來,只是微微點了兩下頭。

  卯三郎走進來,出手如風,往榮慧卿頭頂的百匯穴探去。

  榮慧卿哪是卯三郎的對手,被對方控制住,動彈不得。

  榮慧卿更加不悅。

  不過卯三郎很快就放下手,解除了對榮慧卿的控制,皺著眉頭道:「你的靈根好奇特,除了雷靈根,居然還有一個隱藏的金靈根。照道理說,雷靈根是異靈根,應該不會再有其他靈根了。你卻是還有五行之中的金靈根,也不知道對你的修行來說,是禍還是福。」

  榮慧卿的不悅轉為訝然。

  她知道自己是沒有靈根的,但是經過朵鈴山莊一事,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在落神山巨變的時候,被「輻射」到了,所以產生了變異,突然有了靈根。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0:14 PM

第54章 追根究底

  「什麼主意?」

  「那位魏楠心大人有個寶貝,似乎可以拿來用一用,幫著找出榮慧卿藏身的位置。」百卉換了身出門的衣裳,將乾坤袋塞入腰間的帶子裡。

  「寶貝?他有什麼寶貝,你怎麼會知道?」大牛狐疑地問道。

  很有些不安。百卉好像有很多事情瞞著他,而且總是那幅先知先覺的樣子,讓大牛有些不滿……

  百卉如今修為大增,比大牛又強了些。

  大牛的不安看在百卉眼裡。

  百卉微微笑了,如春花怒放,媚眼如絲,往大牛那邊絲絲縷縷纏繞過去。

  大牛心情頓時好轉一些,不過還是不滿地道:「以後不要自作主張。」百卉有些驚訝。她的媚術似乎對大牛時靈時不靈。大牛還是有些不聽使喚……

  不過她沒有糾結,叫了大牛一起來到榮升客棧。

  魏楠心在這裡待得很不耐煩,榮慧卿一直找不到,管鳳女又遠在京城。他只有每天拿著流光鏡,看著鏡子裡管鳳女的一顰一笑聊以解憂。

  「大人,那兩個人又來了。」屬下進來稟報。

  魏楠心便知道是大牛和百卉又來了。這些天,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過來打探消息了。

  命人將他們倆帶了進來。

  魏楠心的臉色很不好看。

  「你們又有什麼事?說了等人抓到了,再說讓你們進門派的事。」魏楠心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一口,看也不看百卉和大牛一眼。

  百卉笑著往前一步,撲閃著長長的睫毛道:「我們是來給大人分憂的。」魏楠心放下茶杯微闔著雙眼兩手交疊在胸前,似乎對百卉不屑一顧,「說吧。」

  百卉又往前靠了一步卻在魏楠心金丹修士的威壓之下,再也不能前進半步。

  百卉只好訕訕地停了下來,壓低聲音道:「大人,我聽說大人的師門有一種法寶,叫作流光鏡,可以用來尋人。只要有那人的血脈,無論她是死是活都可以找得到。」然後覷著眼睛不斷瞟著魏楠心,「大人不是手裡有這種法寶,為何不拿出來一用呢?」魏楠心一陣心悸,金丹修士的威壓釋放得更加厲害。

  百卉和大牛兩個練氣二層的修士完全抵擋不了,哼都沒哼一聲就暈了過去。

  魏楠心緩緩站了起來,瞇著眼睛看向百卉。

  她怎麼知道自己有流光鏡?

  這東西是自己還在做大將軍的時候得來的,並不是自己師門的東西。而且整個皇運寺只有自己以前的師父方丈大人知道自己有這個東西,別的人統統不知道。

  魏楠心看向地上躺著的百卉和大牛,躊躇許久,才離開這間屋子。

  他一走,金丹修士的威壓立刻消失不見。

  大牛和百卉悠悠地醒過來被屋裡候著的下人領到一間客房住下,恭恭敬敬地道:「兩位就住在這裡吧。我們大人說了,擇日就讓兩位拜師。」

  大牛和百卉欣喜若狂,覺得肯定是自己的進言奏效了。

  「大牛,咱們去龍虎門吧。」百卉叮囑道。

  大牛卻另有主意,「我覺得萬乾觀更好吧。」

  百卉有些著急。她前世知道的有關大牛的事都是跟龍虎門有關。

  如果大牛不去龍虎門,她還有什麼優勢?

  「還是龍虎門更好。龍虎門有咱們大楚國唯二的元嬰修士朵家老祖,她會很賞識你的。」百卉非常想說服大牛順著他前世的路走下去。

  大牛疑惑地看著百卉,「你如何知道?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百卉一時語塞。她的來歷當然不能對任何人說。她現在如此弱小,讓人知道她來歷不凡,肯定不是被人滅掉,就是被人關起來。

  「我知道的都說了。你願信就信,不願信就算了。」百卉想了想,沒有繼續堅持下去。不能讓大牛起疑心,她還是要從新想辦法,將大牛引向他應該走的路。

  牛不喝水強按頭是不行的。

  大牛沒有再說話,閉目盤膝開始一天的功課。

  葫蘆街卯家的門檻,這幾天快被人踩斷了。

  來來往往都是過來送禮的人。

  「榮姑娘,這一袋子祝餘,你拿去吧。明年大楚國會有大旱,糧食奇缺。若是你還在我們葫蘆街,當然不需要擔心。不過若是你出去了,這一袋子祝餘,可是能救不少人命的。」一個臉圓圓,小嘴尖尖的少婦將一袋子長得像韭菜,開著青色花朵的綠草塞到榮慧卿手裡。

  「榮姑娘,這是我家蠶兒親手織出來的天水碧雲錦,你看看,這花色,這紋理,天上的仙子也要提前幾年訂貨才有的買。你拿去做件衣裳穿穿。」

  榮慧卿看著如水滑般的綢緞,摸都不敢摸一下,生怕自己手上的倒刺將那雲錦掛掉一根絲。

  卯三郎虎著臉過來接過雲錦,不知從哪裡扣了塊白色細布過來,將雲錦仔仔細細權好,寒到榮慧卿手裡,「拿著!一件衣衫而已,你推什麼推!」

  榮慧卿只好抱住包袱,笑著道謝。

  「榮姑娘,這裡有些膏蓉,以後你夫君要是納妾了,你給那些妾室吃下,她們就一輩子生不出孩子了,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鄰居胡二姑笑嘻嘻地將一把桔梗一樣黑色枯草塞到榮慧卿手裡,還對她擠擠眼,「無毒無害,不會有任何不好的後果。」

  胖大娘推了胡二姑一把,劈手將葛蓉從榮慧卿手裡奪了過來,「盡出餿主意。她才多大,就能想到夫君納妾上面去?你們家老胡最近不在家,你就又皮癢癢了是不是?」說著,又對榮慧卿道:「這東西可不能亂給人吃!若是你生不出孩子豈不是讓你的夫君絕了後嗣?」

  胡二姑笑得花枝亂顫,「我們依依是最賢惠了的。若不是你運氣好,遇到卯爺你們家庶子也能打醬油了。」便推開胖大娘,走到榮慧卿面前,「別聽你卯大娘胡扯。你有陸家父子送的鹿蜀皮,怎麼會生不出孩子?到時候只嫌生得太多,不好養活。是吧,榮姑娘?」

  榮慧卿的面頰紅的似天邊的晚霞,看在卯三郎眼裡竟覺得比平日順眼許多。

  「走吧走吧,今尼到點了,還有沒輪到的,明天再來。一關門了關門了!」卯三郎揮臂驅趕街坊鄰居,在一片吆喝聲,笑罵聲中,將大家趕了出去。

  榮慧卿鬆了一口氣看著面前各種禮物發呆。

  卯三郎走了過來,撇了撇嘴,「那些人真沒意思,只知道送這些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你別這麼說。他們知道慧卿姑娘沒修為這些東西,都是一般人都可以用的,可是實用著呢。」胖大娘笑嘻嘻地道。

  看了看滿炕的東西,胖大娘拍拍額頭,「我去給你找個乾坤袋,就能一股腦兒都裝下了。」說著拔腿就走。

  卯三郎在後面叫了幾聲,胖大娘都沒有聽見。

  榮慧卿眼看著這些禮物,又是感激又覺得麻煩。她一個人逃家在外,怎麼拿得動這些東西?

  光烏老三送的那一柳條筐的首飾她都拿不動。

  卯三郎回頭看見榮慧卿盯著那柳條筐的首飾發呆,也跟著走過來看,末了問道:「你就喜歡這些東西?」

  榮慧卿伸手拿出一枝珠釵,迎著亮光看那毫無瑕疵的小米珠,淡淡地道:「都是人家的心意。」既沒有說自己喜歡,也沒說不喜歡。

  卯三郎很是頭疼,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要喜歡,我給你弄一屋子。」

  榮慧卿奇怪地看了卯三郎一眼,「你給我弄一屋子做什麼?這個筐裡的我都帶不走。」

  小花爬上柳條筐,伸著兩隻小前爪,在筐沿上走來走去。筐沿狹窄,小花最近又胖了,重心不穩,一個不小心,就倒栽下去。

  榮慧卿和卯三郎一起撲過去想救小花。

  兩人撲得太急了,兩顆腦袋砰的一聲撞到一起。

  「沒有撞疼你吧?」卯三郎臉色一變,轉身抱住榮慧卿的頭,細看剛才被他撞到的地責。

  榮慧卿用力一推,才將卯三郎推開,急急忙忙地道:「我不疼!不疼!」生怕卯三郎再抱住自己的頭。卯三郎的胳膊跟鐵臂一樣,讓榮慧卿很是不舒服。

  卯三郎愣了愣,眉頭漸漸豎了起來,「不識抬舉!」轉身拂袖而去。

  榮慧卿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回頭將小花從柳條筐裡撈出來,指著它肥胖的小肚子,輕聲斥道:「以後少吃點兒!人家一天吃三頓,你一天要吃六頓,能不胖嗎?!」

  小花對著榮慧卿露出一臉諂媚的笑容,兩顆大大的門牙閃閃發光。

  榮慧卿勾起手指,對著它的腦袋輕彈一下,低聲道:「晚上有話問你,你可不許再給我裝成睡死過去的樣子。如果你今晚再裝,我就把你扔出去!」

  小花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垂頭喪氣地點點頭,在榮慧卿面前做乖巧狀。

  榮慧卿對於小花這幅樣子見多了,一直沒有理它,直到晚上夜深人靜之後,才悄悄問它,那一天晚上,在落神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花躺在榮慧卿手心裡翻了個身,背對著榮慧卿。

  「落神山那邊有高人的結界,我剛把你扔進去,我自己就被裡面的人踢出來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0:24 PM

第55章 帝流漿

  榮慧卿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小花圓圓滾滾的背影,「這就是那天晚上的事?!你也什麼都沒有看見?!」

  小花點了點頭,很是委屈,「我只知道那裡有結界,還是很厲害的結界,我就把它啃開了。可是裡面的人好厲害,他只要你,不要我,一腳就把我踹出去了……」

  榮慧卿忙用手捂住小花的嘴,不讓它繼續吱吱叫喚,低聲訓斥道:「胡說什麼?哪有只要我,不要你?」頓了頓,又自言自語地道:「結界裡面有人,然後將你踢出去,把我留下來了?」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搖頭道:「不可能。後來的事你也不知道,大概我也跟著被踢出去了。」

  小花翻個身,正面對著榮慧卿,聲音悄然傳入榮慧卿的腦海,「你是被扔出來了,還壓在我背上,疼得我的腿又斷了一次。」暗暗指責榮慧卿。

  榮慧卿不好意思笑了,拎起小花一隻肥肥的小腿瞧了瞧,「傷到哪裡了?要不要我給你包一包?」

  小花飛起小飛腿,往前踹了一腳,才讓榮慧卿放開手。

  天色已晚,榮慧卿睡不著,目光在屋裡游移,看見桌上放著的乾坤袋。

  一個小小的袋子,看上去普普通通,黑色絨面,藍色絲線繡的海洋,金色絲線繡的紅日,正從海平面上冉冉升起。兩條金色的穗子打了個同心結,將袋口扎得牢牢的。

  就這樣一個巴掌大的小絨袋,卻將昨天那些街坊送的所有東西都裝進去了,包括一柳條筐的首飾,還有那些異草、絲綢和毛皮。

  不過可惜的是,榮慧卿一點修為都沒有,目前還打不開這個乾坤袋。只能帶在身邊,等她到了練氣一層,才可以打開這個袋子。

  為了保險起見,胖大娘用了特殊的法子,將榮慧卿的一滴血滴在袋口,同乾坤袋一起煉化。

  「這是我們家的獨門手法,這樣這個乾坤袋上你的神識就永遠不能被抹去,就算你自己不要了,這個乾坤袋也不能被別人佔用。」胖大娘笑瞇瞇地道。

  榮慧卿想起這些事,就對卯家上下,對葫蘆街的每個街坊都充滿感激。

  她自幼就被教導,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而在葫蘆街,她受到的照拂,又何嘗只是滴水呢?

  這個世上·好人總是多數吧……

  榮慧卿一邊想著,一邊沉入夢鄉。

  院子外面,卯三郎在她屋門外的迴廊上來來回回踱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花等榮慧卿睡著了,才睜開一隻眼睛覷了覷,然後輕手輕腳爬起來。

  卯三郎看見小花鬼鬼祟祟地從門縫裡閃身出來,笑著蹲下身,伸出一隻手,拎住小花後頸一撮淡黃色的軟毛,將它提了起來。

  「深更半夜地,你又想做什麼?」卯三郎眯著眼睛打量自己手裡的小花栗鼠。

  小花再次一個後踢腿,大力躍起,踢中卯三郎的鼻子。這一次,可不像它對榮慧卿一樣留了一手。對卯三郎,它沒有什麼需要腳下留情的。

  卯三郎被踢中鼻子,淚穴一酸,差點留下眼淚。

  「死花栗鼠,你作死啊!」

  卯三郎和小花打鬧一番,才安靜下來。

  一人一花栗鼠並肩坐在迴廊的座位上,看著天邊的月色出神。

  「小花,你說·我將我家的旭日訣傳給榮······姑娘怎樣?」卯三郎很是糾結,不知道應不應該。

  小花猛地點頭。卯家的旭日訣可是不傳之術,據說是萬年前從卯家飛升的那位先祖那裡傳下來的功法,別說外人,就連卯家的女兒都沒有這個福氣修習旭日訣。

  「可是!我娘說的也有道理。榮姑娘資質奇佳,我們·····,是妖修,功法怕不適合她,到時候反而害了她。」卯三郎從來就沒有這樣輾轉反側過。

  這樣說也有道理。

  小花偏了腦袋,想了半天,對卯三郎道:「我聽祖爺爺說過,你們家的旭日訣,剛猛中正,陽氣十足,就算榮姑娘是妖修,也未必能修習吧。」更何況她不是妖修,而是凡人。

  榮慧卿是女人,而旭日訣卻是不折不扣的陽剛之道。

  卯三郎嘆一口氣,平日里一向剛毅果決的臉上居然出現幾分遲疑,「我也是拿不定主意。不過我倒不認為這旭日訣是專門給妖修修習的。我爹說過,功法沒有人、妖、魔之分,只有修習人的心性決定一切。就算好的功法,在心術不正的人手上,也能練成邪功。我只是擔心,會陰陽不調。」

  小花轉著滴溜溜的大眼睛,想著法子要將卯家的旭日訣給榮慧卿騙過來。—就算她不能練,也要騙到手再說。

  卯三郎一看就知道小花在打什麼主意,伸手重重地拍了它的小腦袋一下,「你別亂想。我會想法子的。」

  卯三郎站起來,看著院子上空的滿月,雙手緩緩升起,在胸前環抱成球,丹田之中靈氣充盈,往上行走,在全身運轉一個小周天,然後是一個大周天。

  面如冠玉的臉上漸漸變得青紫,又變得血紅,如此交替三次。

  一聲清嘯從卯三郎胸腔奔湧而出,對著月亮吐出一陣青氣。

  明亮的雙眸裡很快金光四射,將那道青氣籠罩起來,和夜空的月亮之間行成一個通道。

  月華在青氣催動之下迅速大漲。

  再過一刻,庚申夜滿月成形,夜空陡然一暗,很快又亮了起來。葫蘆街的家家戶戶都開了大門,站在自家院子的中庭之內,對著天上的月華開始吐納。

  萬丈高空的滿月之上,灑下萬千月輝,其中夾雜有無數橄欖型的光團,帶著金絲縷縷,緩緩降了每六十年一度的庚申夜滿月帝流漿,對妖修來說,是最好的大補之物。吸納一次,可以抵得過吸收千年的月華之精。

  可惜不是每一次庚申夜都有滿月降下帝流漿。這一次等不到,就只有等下一次。平均來說,大概要每六百年,才有一次帝流漿從庚申夜的滿月月輝裡降落人間。

  小花趕緊盤膝坐下,兩隻小爪子放在胸前,做出火焰狀,開始吐納起來。

  帝流漿的時間很短暫,只有一瞬間,月華就逐漸從金色轉為銀白,橄欖狀的光團已經消失在夜空當中。

  卯三郎手一伸,將剛才收集到的帝流漿注入月華靈玉瓶。

  小花看見卯三郎手裡的月華靈玉瓶,有些垂涎地吸了吸口水。

  靈石對修士來說,當然是不可或缺的好東西,而靈玉是比靈石更好的東西。一個下品靈玉,也要勝過極品靈石。而一個月華靈玉,又是靈玉裡面最頂級的,據說只有月亮上有這種靈玉,所以叫月華靈玉。現在整個東大陸,只有卯家有一個月華靈玉瓶。

  「你們卯家從來不需要帝流漿的。你收集這麼多做什麼?」小花從地上跳起來,蹦蹦跳跳想摸一摸卯三郎手裡的月華靈玉瓶。

  卯家的旭日訣需要太陽的光芒幫忙修練,卻不需要月華。

  卯三郎將月華靈玉瓶收起來,看也不看小花一眼,轉身就走。

  第二天,榮慧卿醒來,看見小花窩在她腳邊睡得正熟,便輕手輕腳地起身,出去洗漱。

  吃過早飯,卯三郎就來到榮慧卿屋裡,對她道:「我送你一樣東西。」說著,就將月華靈玉瓶拿了出來。

  一個晶瑩剔透,如裝滿月華的瓶子,裡面有些絲絲縷縷橄欖狀的金輝,一層淡淡的熒光籠罩在瓶身四周,一看就貴重無比。

  榮慧卿伸手摸了摸那瓶子,觸手溫膩,輕靈無比。

  「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榮慧卿舉著瓶子看了看,就放回卯三郎手裡。

  卯三郎一臉不耐煩地道:「給你就拿著。你難道不想修練,只想一輩子躲在這葫蘆街裡面,放過那些想要追殺你的人?!」

  榮慧卿抿了抿唇。

  卯三郎說中她的痛處。她確實想學本事,不說她自己被人追殺,她還有娘親在那個大惡人手裡等著她去救,她是無論如何不會一輩子躲在這個城中之城葫蘆街的。

  「你能教我?」榮慧卿抬起頭,看入卯三郎的眼睛裡。

  雖然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但是有沒有人領進門,被什麼樣的人領進門,差別還是很大的。

  為了不輸在起跑線上,各位修士都是力圖進最好的師門,拜最厲害的師父,以求讓自己以後的修行之路事半功倍。

  「你不介意我們的身份?」卯三郎眼裡有了絲絲笑意。平日裡總是繃得緊緊的臉上,有了些少年人的灑脫和自在。

  榮慧卿窒了窒。自從胖大娘給她開天眼之後,她還是試著照胖大娘說過的法子,用天眼看了看這葫蘆街的眾生相。

  她才確信他們都是妖修,不是人。

  可是跟他們在一起,她比跟人界的那些人在一起還要自在。

  「我為什麼要介意?你們既沒有害我,也沒有利用我,反而冒著極大的風險給了我庇護。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榮慧卿斬釘截鐵地道,對卯三郎一拱手,「若是你能讓我走上修行之路,我拜你為師!」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1:00 PM

第56章 旭日訣

  榮慧卿面容慎重,語氣真摯,雙眸定定地看著卯三郎。

  卯三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

  榮慧卿沒有看不起他,真好。

  榮慧卿不知道卯三郎想些什麼,一本正經地道:「我可以立刻行拜師大禮。」說著,就要折腰下拜。

  卯三郎忙輕抬手臂,將榮慧卿託了起來,有些惡狠狠地道:「想跟我學旭日訣,就不要拜我為師!」

  榮慧卿眨了眨眼睛,「你說反了吧?——想跟你學旭日訣的話,怎麼會不要拜師呢?」

  「我說不要就不要!你不要瞎打岔!過來,我傳你旭日訣第一層的口訣,你先熟悉一下,等正午的時候,你跟我到後院的空地上來,我教你第一層的運氣功夫,看你能領會到多少。」卯三郎像是生怕被人打斷,一口氣說了下去。

  不拜就不拜,誰怕誰?

  榮慧卿在心裡嘀咕一聲,往卯三郎跟前走了幾步。

  卯三郎背著手站在她面前,一張冠玉似的臉龐熠熠生光,濃黑的長眉,大大的眸子,倒映著從窗戶處透過來的天光,整個人像是發著光一樣,充滿了溫暖,讓人不由自主想靠近。

  榮慧卿面上一紅,暗道這小子不鬧彆扭的時候,還是挺不錯的。

  卯三郎輕咳一聲,低聲道:「你先試一試,如果不行,就不要練了,千萬不要勉強。你要知道,修行這回事資質雖然重要,機緣也很重要。對於功法也一樣,要看這個功法是不是適合你,莫要強求。」

  榮慧卿鎮定下來,點頭應道:「我曉得。」

  卯三郎嘴角微勾,開始向榮慧卿傳授旭日訣第一層的口訣。

  「夫日者,陽也。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見小曰明守柔曰強。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是為習常。道沖,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為旭日之始。」

  榮慧卿聽了一遍,就能複述下來。

  卯三郎露出讚賞的神色。

  「旭日訣的第一層並不難難的是感悟。如果你能悟出『和光同塵』,的感覺,你的旭日訣第一層就算是過關了,你也應該可以進入到練氣一層。」這樣就算是正式成了修士,跟凡人劃開界限了。

  卯三郎給榮慧卿解釋一遍功法口訣,又交待各種修習中的注意事項,最後才問道:「你知不知道身體的穴位走向?」問完又撓頭,「這個,就算你不知道,我也幫不了你。我們是······妖修,穴位走向跟你們……不一樣的。」

  榮慧卿莞爾一笑,「你這話問了跟沒問一樣。反正你也幫不了我。」

  卯三郎赧然,在屋裡轉圈子,「那要怎麼辦?我出去找些書回來教你?」

  榮慧卿忙道:「不用了。我知道的。—我爺爺活著的時候教過我這些。」說完黯然許久。她的爺爺和爹爹,都死在那個晚上。

  那個讓她家破人亡,這一世顛沛流離的大惡人,她一定不會放過他!

  卯三郎又鬆一口氣,將手裡裝著的帝流漿的月華靈玉瓶舉起來,對榮慧卿道:「這裡裝的是帝流漿,你拿去服用。」臉上頗有幾分得色。

  榮慧卿大吃一驚,指著那瓶子裡面的金色橄欖狀的光團道:「這就是帝流漿?!」

  「正是。帝流漿是純陰之物對妖修的修鍊非常有好處。每六十年一次的庚申夜滿月裡才有可能出現帝流漿!可是不是每一次庚申夜滿月裡面有這玩意兒,這一次沒有就得等下一個六十年。你的運氣不錯,剛來我們葫蘆街就碰到帝流漿出現的滿月之夜。」卯三郎給榮慧卿細細解釋手裡的帝流漿。

  榮慧卿笑道:「那正好,你和大娘,還有大叔分著吃了吧。」看上去就跟果凍似的,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卯三郎笑著搖頭,一邊將月華靈玉瓶的瓶蓋擰開,一邊道:「我們卯家練的旭日訣,不用吸收月華精氣,所以帝流漿對我們就是雞肋,根本用不著。」

  榮慧卿挑了挑眉,「你不是讓我也練旭日訣,怎麼我就需要帝流漿?」

  「你是人界女子,本是屬陰。旭日訣剛猛無比,陽剛正氣,本來適合雄性修練,不適合雌性修練。」卯三郎耐著性子跟她解釋,心裡開始不耐煩。——讓你吃就吃,怎麼那麼多廢話?!

  「…···那你為什麼讓我修練這個旭日訣,有些什麼好處?如果我修練了,會怎樣?」榮慧卿默然半晌,悄聲問道。也不知道練這個旭日訣,要付出多少代價。

  卯三郎窒了窒,支吾半天,可是轉頭看見榮慧卿黑白分明的雙眸,真話還是脫口而出,「······旭日訣吸收日光精華而練,是人世間最為正大光明的功法,因為它陽氣十足,你練就之後,一切邪祟都不敢近你的身,也是各種邪功媚術天生的對頭。就跟天敵一樣。你練了這種功,甚至可以越級挑戰練邪功媚術的旁門左道之士。」

  「這不是挺好的!正是我想要的那種功法!」榮慧卿眼前一亮,已經迫不及待要去試一試。

  卯三郎又道:「不過由你來練,缺點就是,你的雌性因素會越來越少,也許練到最後,你會變成一個……不男不女的人。」當然,如果練到最後,可能就變成男人了,除了沒有…···那啥。

  卯三郎偷偷瞥了榮慧卿一眼,突然覺得自己太過分了。說實話,這旭日訣,還從來沒有卯家之外的人練過。在他們卯家,一直只有雄性才修練過旭日訣,對雄性的好處勿庸置疑,可是對雌性的壞處,卯三郎也從他爹卯光那裡聽說過,所以他才趁機收集了一瓶子的帝流漿。若不是榮慧卿有這個機緣,卯三郎是打死也不會讓她修鍊旭日訣的。

  「帝流漿是至陰聖物,你吃下去,一邊修練旭日訣,一邊煉化帝流漿,應該就能保持陰陽平衡。這樣旭日訣也不會······把你變成雄性……」卯三郎說完就滿頭大汗,在心裡默默淚流。

  這是卯家老祖宗飛升以前交待的幾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如果卯家雌性想練旭日訣,必須要有帝流漿配合才行。如果沒有帝流漿,就千萬不可修練。

  適合妖修修練的功法很多,也不是非要修練旭日訣不可,而旭日訣剛猛太過,雌性修練,本來就比雄性要艱難許多,所以卯家這萬餘年來,還沒有一個雌性修習過旭日訣。

  因為就算有帝流漿,修練過旭日訣的雌性雖然不會再有變成雄性的危險,但是會變得比較極端,身體會極端雌性化,性子卻會向雄性看齊,再沒有柔媚的雌性之氣。

  卯三郎瞬間覺得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

  榮慧卿倒沒有想太多,恍然大悟地指著卯三郎手裡裝著帝流漿的月華靈玉瓶,問道:「要如何服用?」

  卯三郎定了定神,對榮慧卿道:「閉上眼睛,張開嘴,聽我號令。」

  榮慧卿依言閉眼張嘴。

  一個清涼的瓶口輕輕放到她嘴邊。

  「含上,閉嘴,深吸一口。」卯三郎囑咐道。

  榮慧卿閉上嘴,含住瓶口,將舌一裹。

  帶點清涼又有些潤滑膠質迅速滑入她的口腔,然後如分子一樣消散分解,消失在她的口腔深處。

  榮慧卿愣愣地睜開眼。

  卯三郎看了看手裡的月華靈玉瓶,已經空空如也。

  「好了,所有的帝流漿都到你身體裡面去了,你現在要做的,是煉化帝流漿。」卯三郎將月華靈玉瓶放回自己的乾坤袋。他本來想連瓶子和帝流漿一起送給榮慧卿,可是先前看她推脫的樣子,卯三郎又改了主意。

  「煉化帝流漿,要用別的法子。」卯三郎頓了頓,還是將他們卯家特有的煉化之法傳給了榮慧卿。

  胖大娘曾經在榮慧卿面前露過一手。後來兩人熟了之後,胖大娘就對榮慧卿說過她手裡的龜甲之事,榮慧卿才知道自己從小拿來當玩具玩的龜甲原來不是凡物。再想起自己包袱裡面那五十根葺草,榮慧卿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運氣其實還不錯,不然不知道多少次被人殺人奪寶了……

  榮慧卿聚精會神地聽著卯三郎的傳授,一邊暗暗在身體裡面尋找那玄之又玄的氣機。

  隨著卯三郎的叮囑,榮慧卿盤膝坐下,五心向天,閉上眼,氣沉丹田,先開天眼內視,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看得清清楚楚,當然也看到那一個個金黃色橄欖型的光團,便是自己剛剛咽下的帝流漿。

  然後榮慧卿關閉天眼,從後天之氣,轉向先天之氣,試圖將剛剛吸收進來的帝流漿真正煉化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她還沒有入門,氣機很少,只是稍稍能用而已。

  卯三郎看見榮慧卿滿頭大汗,一時不忍,悄悄伸手出去,抵在榮慧卿百匯穴上,將一股靈力從她的頭頂灌下,助她煉化一部分帝流漿。

  榮慧卿瞬間覺得輕鬆起來,忙運轉卯三郎剛剛教她的心法,很快就將一小部分帝流漿煉化成功。

  那種感覺,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被抽取出來,然後重新組合一樣。她還是她,可是有些地方已經很不一樣了。

  卯三郎對榮慧卿的聰慧印象深刻,點頭笑道:「今日正午的陽光是六十年來最毒辣的一天,你正午時分來後院修練,一定會有所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7 11:47 PM

第57章 用心良苦

  「一定要正午的陽光?」榮慧卿想確認一下,「如果沒有太陽怎麼辦?比如說,陰天,下雨天,還有下雪的時候,我可不可以修練這個旭日訣?」

  卯三郎豎起雙眉,不悅地道:「你怎麼這麼多廢話?!」看見榮慧卿赧然地低下頭,卯三郎嘴角微勾,聲音也柔和一些,「是這樣的……………」

  小花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傳入榮慧卿腦海中,「別問這麼多,讓卯三郎將所有的旭日訣都念給你聽,一共九層,你先牢牢背熟再說。」

  榮慧卿面色如常,心裡卻是一跳,就沒有怎麼聽清楚卯三郎說的話。

  小花應該是偷偷醒了,不知道它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聽見沒有?」卯三郎敏銳地發現榮慧卿在走神,忍不住走過來往她額頭上狠敲一計,「在想什麼呢?!我在說話,你聽見沒有?」

  「對不起,剛才有些走神,沒有聽清楚。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榮慧卿很是歉意。

  卯三郎的雙眸如寒星一樣射向榮慧卿後面床上肚皮朝天假禁睡覺的小花,「死花栗鼠!是不是你在搗鬼?!」

  卯三郎大叫一聲,手臂一伸,靈力破指而出,往小花那邊激射過去。

  小花雖然有些小肥,可是動作起來,靈活得不像是真的,在床上哧溜一下滑過整個大床,避開卯三郎的改擊。

  眼見他對這隻肥胖的花栗鼠都不能一擊而中,卯三郎覺得在榮慧卿面前十分丟面子,臉色氣得發青就要向前撲過去。

  榮慧卿大驚慌亂間往前一撲,抱住卯三郎的後腰,對小花叫道:「小花快跑!」

  小花訝異回頭看見卯三郎居然一動不動僵在床前,似乎被榮慧卿固定住了,不由大喜,跟著一個魚躍,小小的身子騰空而起,對著卯三郎的面龐又是一個飛腿!

  卯三郎動也不動地承受了這一腿,左臉上露出一個梅花狀的小腳印…………

  「榮姑娘難道是天生神力?卯三郎居然動不了了?」小花這一次說得比較大聲。

  卯三郎白玉般的俊臉如蒙了一層紅布一般。

  榮慧卿見卯三郎沒有對小花繼續動手的意思才笑著放開他,對他福了一福,道:「卯大哥,是我的不是,你不要見怪。」說著彎腰將小花抱了起來,摟在懷裡,溫言道:「小花向卯大哥道歉。」

  小花嘻嘻一笑,拱起小爪,對卯三郎作了一個揖。

  卯三郎全身震了一震,回過神來,瞪了小花一眼又對榮慧卿胡亂點點頭,匆匆忙忙離開她的屋子,走到門口的時候也不忘說了一聲,「記得正午時分來後院。」

  榮慧卿爽快地「唉」了一聲,算是應了下來。

  從榮慧卿屋裡出來,卯三郎慌慌張張地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

  抬頭一看居然是自己的爹卯光回來了。

  「爹!」卯三郎叫了一聲,轉身就往自己屋裡奔。

  卯光沉著臉跟過去,一進屋就帶上房門指著面前的空地道:「孽子!還給我跪下!」

  強大的修為放出威壓,卯三郎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雙膝一軟,跪倒在卯光跟前。

  「你怎麼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貿貿然將旭日訣傳給榮姑娘?!」卯光低聲怒斥。

  卯三郎不敢抬頭,兩手撐在腿上,低聲道:「爹,您聽我說,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想了想,還是抬起頭,正視著卯光的眼睛,「爹,榮姑娘是極為罕見的雷靈根,還有隱藏的金靈根,資質太過奇特,我恐怕俗世中會有人對她起不軌之心。她毫無修為,就是三歲孩童身藏巨寶,她絕對活不到成年!」

  卯光靜靜地看著卯三郎,雙眸裡透出金光。

  卯三郎鼓足勇氣,繼續道:「如果榮姑娘能修習旭日訣,等她修到旭日訣二層,她的雷靈根就能被隱藏為火靈根,到時候,在人界修士看來,她就只是火靈根和金靈根的雙靈根,雖然資質也不錯,卻不算好得出奇,能讓她以後的路,走得更通順一些。」

  旭日訣的奇特功法,可以將雷靈根暫時轉化成火靈根,待她九層旭日訣全部連成,就能重新顯露她的雷靈根。到那個時候,她的修為應該已經是東大陸數一數二,沒有人還能為了她的靈根資質為難於她。

  連卯光現在都只練成了旭日訣第五層,剛剛到了金丹後期,已經在等待契機結嬰。

  榮慧卿能練到第九層,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卯光輕嘆一聲,斜偏了頭,看向卯三郎,「就這些?你就這些理由?」

  卯三郎咬咬牙,別開頭,不敢看卯光的眼睛,「榮姑娘幫我們葫蘆街修復陣法,以後能保葫蘆街萬年無恙,我們就算教她旭日訣,也報答不了她的大恩大德。」

  卯光笑了笑,「我們卯家的旭日訣,不傳給外人。榮姑娘,並不是我們卯家的人,如果偷學旭日訣,就要廢掉她的奇經八脈,以後再也不能修行。你可知道厲害。」

  卯三郎大驚,膝行幾步,抱住卯光的雙腿連聲道:「爹!不是她的錯!她沒有偷學!是我主動教她的,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要廢……………」卯三郎咬咬牙,「就廢掉我吧……」

  卯光踢了他一腿,「沒用的東西!那榮姑娘只有九歲,你這一番心思,我看是白費了!」

  卯三郎抿緊了唇,倔強地道:「我幫她,是為她好。她需要旭日訣,她需要成為一個強大的人,去做她自己該做的事。我沒有想過為自己得到什麼好處。她是九歲也罷,九十歲也罷,我都會幫她!」

  「你不貪圖從她那裡得到任何好處?就連她的心,你也不想要?」卯光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知子莫若父,卯三郎在想些什麼,卯光一清二楚。

  卯三郎的嘴唇翕合幾下,過了良久,方搖頭道:「不,我幫她,是因為她需要幫助,不是我需要她的回報才幫她。」

  「如果不是榮姑娘,而是別的人,你會不會也如此做?」卯光看了卯三郎半天,突然問道:「回答我,不許撤謊!」

  旭日訣五層的威壓釋放出來,將卯三郎緊緊罩住。

  卯三郎喘不過氣來,卻也不願撤謊,斷斷續續地道:「不,………,我不知道。」

  卯光嘆口氣,收回五層旭日訣的威壓,一撂袍子在卯三郎屋裡坐下:「痴兒痴兒!我們卯家,盡出痴兒-起來吧,我看你是上輩子欠了榮姑娘的,這輩子還債來了。」

  卯三郎難以置信地抬起頭,驚喜地看著卯光:「爹!您不怪我了?也不怪榮姑娘了?!」

  卯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也不看卯三郎:「你能想到榮姑娘的處境,盡全力幫她,我又怎麼會攔著你?不過你要記住了,你今天說過的話:你幫她,不是為了她能回報你。你幫她,是你自己的事,以後不能挾恩以報,記住沒有?」

  卯三郎連連點頭,笑著從地上起身,快步走到卯光身邊,捏了拳頭給卯光捶肩膀,「爹,兒子知道爹是通情達理的。」

  胖大娘一直在門口觀望,生怕卯光一時脾氣上來,就揍卯三郎一頓。現在看見父子倆言歸於好,胖大娘笑著走進來,對卯光嗔道:「你也真是,沒事嚇唬孩子做什麼?」說著,又拉了卯三郎的手,憐惜地撫了撫他的面頰,「榮姑娘人不錯,特別是人品好,是個好姑娘。可惜,她是人,我們是妖,人妖殊途,你們就算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的。孩子,聽娘一句話,可以對榮姑娘好,盡全力幫她,可是要守住自己的心,不要輕易於人,知道嗎?」

  卯三郎心裡一片茫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卯三郎雖然看著是個少年的樣子,可是妖修的歲數跟人界計算的不同,他比榮慧卿正經大得多。

  「爹、娘,你們多慮了。我真的沒有別的想法。」卯三郎訕訕地道。

  「這就好。就算你有別的想法,也趁早給我打消。對了,我有封信,你給我送到太華山的龍掌門那裡,記得帶回信回來。」卯光取出一封信,遞到卯子郎手裡。

  卯三郎接過信,心有不甘,央求道:「爹,您既然答應了,就幫兒子一個忙,去教榮姑娘習練旭日訣好不好?爹您的修為比我深,由您來教,比我教的效果要好的多。」

  說完又央求胖大娘,「娘,您勸勸爹……」

  胖大娘笑著點頭,「你放心,你爹既然同意你傳旭日訣給榮姑娘,就不會撤手不管的。你放心送信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卯三郎大喜,對卯光和胖大娘團團一揖,「那就拜託兩位了。」

  自己高高興興出了家門,往太華山送信去了。

  胖大娘等卯三郎出了葫蘆街,才收了笑容,問卯光道:「榮姑娘能習練旭日訣嗎?」

  卯光輕哼一聲:「你的寶貝兒子,連帝流漿都給榮姑娘準備好了,你說還能不練嗎?」

  胖大娘笑了笑,又覺得眼角有些濕潤,轉身禁作看外面,不動聲色地拭了淚,低聲問道:「你當年算出三郎有一劫,是不是應在這一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11:49 AM

第58章 入道

  卯光拉著胖大娘坐在身邊,輕聲道:「這個我也說不準。」

  「易術一道,是人界的不傳之術,妖修沒有懂得這個的。我當年在太華山後山值日的時候,也只是機緣巧合,聽了幾次,學得不精。」卯光嘆息著看向窗外,「不過雖然我只學了個皮毛,可是我還是算得出來,三郎確實有一劫,而且就在最近。」

  胖大娘眉頭緊皺,一臉擔心地看向卯三郎遠去的地方,「如果真的有劫數,你就不該讓他出去,好好地待在你我身邊,我們一起好好看著他,不是更好?」

  「他的劫數就在這裡,我如何能讓他留在這裡?讓他去太華山,就是想讓他避過這一劫。」卯光一片慈父拳拳之意,不忍看見胖大娘傷心,將頭湊過去,在胖大娘面頰上親了一親,低聲勸哄她。

  胖大娘猶豫半天,還是對卯光說道:「……榮姑娘曾經說過,她會算命。而且,她有三片龜甲,並非凡品。會用這種龜甲的人,肯定會易術。」

  卯光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用龜甲占卜,是易術占卜的一種簡易法子。真正能發揮最大作用的占卜工具,是葺草。

  「太華山的龍掌門,是易術高人,可惜恪守人妖之分,雖然對我折節下交,但是內心深處,他並不當我是平等的朋友,也從來不肯授我易術。龍掌門那裡,我見過三片龜甲,據說是當年洛水河退,神龜托洛書獻給太華山的第一代創始人元始真人元始真人在洛水河邊悟道,開創太華一派,傳至今日已經有五千年了。那龜甲,就是神龜臨走的時候,送給元始真人的。——榮姑娘那三塊龜甲,不可能比太華山的龜甲更加珍貴。」卯光眉頭微皺,想起一事,又窒了窒。

  胖大娘撇了撇嘴,「你別不信。我的眼光就沒有錯過。榮姑娘手上的龜甲最少也有上萬年的歷史。太華山的那三片龜甲,充其量也不過五千年,能跟人家比?」卯光以手托腮,深思起來。他知道胖大娘目光獨到,從來就沒有看走過眼。她既然信誓旦旦,說不定榮慧卿的龜甲真的有奇異之處。

  「如果我能親眼見識一下就好了。」卯光站起來,背著手在屋裡走來走去,「你如何知道榮姑娘會占卜之術的?」

  胖大娘就跟卯光說了當日的情形,末了又道:「那時候,我想著外面的人都在追殺她,她不能出去擺攤算卦,所以就將她留了下來。誰知道,………」誰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對她動了心。

  這到底是前世的冤孽,還是現世的劫數?

  卯光想來想去,還是想將這件事弄清楚,就道:「正午時分,我去後院教榮姑娘習練旭日訣。晚上吃完飯之後,我再跟她提一提看她能不能用龜甲給三郎算一卦。」

  胖大娘點點頭,「如此甚好。我也擔心三郎的安危。」

  兩人商議已定,就一起回到自己屋裡。

  正午時分榮慧卿來到後院,可是她沒有等來卯三郎來的人是卯三郎的爹爹卯光。

  「卯大叔。」榮慧卿行了禮,「卯大哥呢?」掂著腳往卯光身後瞧。

  卯光笑了笑,「榮姑娘,三郎有事出去了。今日我來教姑娘習練旭日訣。」

  榮慧卿愣了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偏了大叔家的東西子。」

  卯光一笑,「榮姑娘客氣。」說著,就向榮慧卿解釋,「不知道三郎跟你說過沒有,旭日訣可以幫助隱藏你的雷靈根。等你的旭日訣上了第二層,外面的修士就再也查驗不到你的雷靈根,只能查驗到火靈根和金靈根。」

  榮慧卿仔細想了想,「您的意思是,雷靈根被偽裝成火靈根?」

  「正是如此。」

  「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查驗到真正的靈根嗎?」榮慧卿想起在朵鈴山莊發生的一切,還是有些不放心,「會不會有些異寶,能夠查驗出真正的靈根?」

  「還有.....」榮慧卿有些不解,「就算讓別人查驗到我的雷靈根,又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還有人敢偷天換日,奪取我的雷靈根不成?」羅辰說過,那碧玉蓮花已經不在這個世上,再也無人敢冒著天劫之險,去奪取別人的靈根。

  卯光卻是笑了笑,道:「這很難說。一般的靈根,就算是那些單一的天靈根,大修為的人士也未必放在眼裡。可是雷靈根不同,有雷靈根的人,在渡劫的時候,不怕天雷之威。這種資質,對於很多將要渡劫的大修士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材美質。」

  「這麼稀奇?」榮慧卿有些不信,微微皺起了鼻子。

  卯光正色道:「你別不信。東大陸一萬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身懷雷靈根的人。」頓了頓,卯光又道:「外面的人為什麼找你,我想,跟你的靈根或多或少也有關係吧?」

  榮慧卿來到葫蘆街,也有兩個多月了,她對這裡的妖修信任日增,對於修習過旭日訣的卯光,信任度還要更大一些。再想到外面的人四處追殺自己,是為了什麼原因,似乎也應該讓有些人知道。

  如果有一天,自己出去被人做掉了,也不會死得不明不白,至少還是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的。

  「卯大叔,這話說來話長。」榮慧卿就擺出一副要長談的姿態。

  卯光揮手制止她,「今日時辰正好,你先習練旭日訣。有話,咱們吃完晚飯再說,好不好?」榮慧卿點點頭。還是修行要緊。

  自從知道她有了靈根,也可以修行,榮慧卿心裡就振奮起來。

  先前她以為自己不能修行,這輩子都打不過那個大惡人,本來想著另闢蹊徑,要借力打力,整治那個大惡人。

  現在知道自己可以修行,二話不說,先把自己強大起來再說。

  「請卯大叔賜教!」榮慧卿對卯光拱了拱手。

  卯光背對著正午的陽光,淵停岳峙地站在那裡,一股強大的靈力威壓,如泰山罩頂般撲面而來。

  榮慧卿忍住要抱頭逃竄的衝動,站在卯光面前,寧折不彎。

  卯光收了威壓,滿意地點點頭,「三郎的眼光不錯。你一身傲骨,是人界裡面極少數俱備修習旭日訣條件的人之一。」

  榮慧卿一顆心怦怦跳得非常厲害,全身的血緣似乎都要被卯光的威壓從頭頂抽了出來。

  卯光的威壓一收,所有的血液似乎又急速從頭頂退卻,迅速收縮。

  一漲一縮之際,直接衝擊她奇經八脈,如潮水沖刷堤岸一樣,一遍一遍地刮洗著她細弱的經脈。

  這種痛,如剜骨椎心之痛,不是一般人能夠忍耐的。

  榮慧卿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痛呼出聲。小臉慘白,就算正午的陽光也沒能給她染上紅暈。

  是個倔強的孩子,能吃苦,而且品行端正,習練旭日訣,倒是挺合她的性子。

  接下來,就要看她的悟性和資質了。

  修行,是對體力和智力的同時考驗,差一方都不行。

  「旭日訣第一層,抱陽負陰,沖氣為和。見小曰明,守柔曰強。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是為習常。道沖,用之不盈。淵兮,萬物之宗。挫銳解紛,和光同塵。旭日高升。」卯光念得口訣,和卯三郎說的有些不一樣。

  不過榮慧卿馬上就反應過來,卯三郎教她的是原文,而卯光剛才念的,已經帶了卯光自己的註解。

  卯光的修為肯定比卯三郎要高,他的註解,當真是金玉良言。

  榮慧卿立即盤膝坐下,兩手在胸前虛握成火焰升騰之狀,默然內視,尋找自己的識海。

  她記得第一次內視的時候,她的識海只如一顆豆子大小,灰濛濛的一團,看不出形質,懸浮在一個無邊無際的空間裡。

  旭日訣運轉一個大周天之後,她的識海之內霎時亮起一道電光,咯察一聲,就如盤古開天地一般,識海之內雲霧翻滾,不斷分裂、牽引、撕扯,體積也膨脹到雞蛋大中。

  榮慧卿有些不滿意,很想進入自己的識海內看一看,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願望是如此強烈,以致一縷弱小的剛剛萌發的神識已經聽從她的指揮,鑽入了自己的識海。

  進到那團雲霧裡面,榮慧卿才明白,這個地方,為何叫作「識海」。

  果然是一片海洋,只不過海水是白色的雲霧,天空裡漂浮著金色的浮雲。

  雖然從外面看,只有雞蛋般大小,可是進到裡面,也是一個無邊無際的浩瀚空間!

  這就是所謂的「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吧!

  正午的陽光越發強烈,熱辣辣地灑落下來,從榮慧卿頭頂百匯穴投入,在旭日訣的指引下,迅速被煉化,運行了一個小周天。

  雷靈根和旭日訣碰在一起,就如孤獨的火種遇上森林大火,立時燒得如火如荼。

  雷靈根在日光精華的淬鍊下不斷被打磨,其情致逐漸起了變化,從藍紫色的光柱,往火紅色轉變。

  卯光一直密切注意著榮慧卿的狀況。

  察覺到榮慧卿的雷靈根已經在向火靈根的顏色轉變,卯光不由動容:這是直接從旭日訣第一層進入到第二層?她是怎麼做到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12:05 PM

第59章 破局

  正午的卯家後院,陽光越發烈烈生輝,無數光子以人眼看不見的速度往榮慧卿頭頂蜂擁而去。   

  榮慧卿挺過開始的一陣劇痛之後,慢慢適應了旭日訣的運轉。

  陽光的溫暖從頭頂百匯穴灌入,迅速被旭日訣吸收轉化。   

  許是雷靈根真的很認同旭日訣這種功法。   

  榮慧卿從感受氣機,入道進旭日訣第一層,到很快衝擊那薄薄的第一層壁壘,往旭日訣第二層攀升,只用了一息的功夫。   

  卯家世代修習旭日訣,也是天才輩出過的。但是像榮慧卿這樣快的衝破第一層,進入第二層,還從來沒有過。

  就連當日卯家飛升的老祖宗也沒有這樣快的速度。   

  旭日訣的第二層,已經相當於人界修士的練氣期大圓滿了。   

  也就是說,榮慧卿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可以跨過練氣,衝擊人界修士的築基了。   

  這樣未免也太快了。   

  前面的基礎打得不牢靠,後面的修為會受到阻礙,事倍功半的。   

  卯光想了想,收回放在榮慧卿頭頂百匯穴,助她吸收陽光精華的右手,然後雙臂在胸前一揮,畫出一個滿圓,如罩子一樣,將卯家後院的天空嚴嚴實實地遮蓋起來,擋住了烈烈的陽光,中斷了榮慧卿的吸收習練。   

  「你不用著急,先鞏固自己今日的修為境界。你進入第二層雖然快,但是第一層的基礎打得不牢,你會在第二層停留很長時間。我們卯家也有很多人,一輩子停留在旭日訣第二層,終身不得前進半步。」卯光在榮慧卿身後用了佛門神功獅子吼,將自己的話語灌入她的腦海。   

  榮慧卿卻急得不得了。   

  她自從入定,感受氣機之後。就發現整個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了。從入道,到攀升,然後還想馬上沖擊築基,似乎她的身體裡面還有一個被壓迫的靈魂,想要衝破桎梏!   

  她的第一層還沒有鞏固,就被那股她自己不能控制的力量硬生生拉扯著,往第二層衝擊。   

  進入旭日訣第二層之後,那股力量依然不罷休,甚至想繼續衝擊人界修士的築基境界!   

  那可不是一般練氣期的小小壁壘!   

  如果不是卯光突然出手,中斷陽光的供應。榮慧卿覺得自己肯定會死在這不可遏制的升級慾望當中。   

  那種慾望實在太恐怖了。   

  就算是到了現在,她還是不能動彈。   

  那股力量借助旭日訣的流轉修練,本來想一舉突破第二層。進入築基境界。   

  現在被中途打斷,榮慧卿的身體裡面就如一個積攢了無數空氣的大氣球,外表雖然看不出膨脹,內裡的經脈丹田已經被撐得快要漲破了,就連先前只有雞蛋大小的識海。現在也膨脹到桃子般大小。   

  每一寸膨脹,對榮慧卿都是一次酷刑。   

  可是她只能咬牙忍住。   

  忍到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了,仰頭向天發出一陣清嘯,如鶴振九天,衝破了卯光在卯家後院設置的屏障。和外界的陽光再一次接觸。   

  無數金色光線再一次從榮慧卿頭頂灌入,這一次卻沒有再幫她拓寬經脈,鍛煉丹田。而是將她身體裡剛才積聚的靈力毫不猶豫的全數抽走,然後如流星一樣閃電般脫離了榮慧卿的身體,往遠處奔行而去,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回家的路,正全力以赴奔向既定的目標。   

  百里之外的高山的一個山洞裡面。正盤膝冥想,瘦骨嶙峋。虛弱得已經快要搖搖欲墜的羅辰猛地睜開雙眼,瞪向永璋城的方向。   

  肉眼看不見的金色流星雨劃破長空,往高山的山洞裡面奔行而去。   

  羅辰雙眸逐漸泛起紅光,眼眸深處的血色氤氤不斷翻滾。那紅色愈來愈盛,漸漸將他的雙眼都變得血紅妖異,如魔魅般邪祟。   

  榮慧卿的清嘯聲突破葫蘆街的結界,一直傳到了百里之外的高山。   

  羅辰閉上眼睛,仰頭張嘴,一聲清嘯也破雲而出,帶著榮慧卿靈力的金色流星雨唰地一下都被羅辰半路阻截,全數吸納進他體內。   

  這些靈力對羅辰來說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可是卻恰到好處,揭開了那個將他的力量封印起來的蓋子。   

  對一個曾經的強者來說,沒有什麼,比重新得回力量更讓人欣喜若狂的了。   

  羅辰立時將身上所有的符籙都撒了出來,結成一個保護圈,將自己圈在裡面,等待自己的修為慢慢恢復。   

  雖然恢復的很慢,但是畢竟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保護圈裡,羅辰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永璋城的方向,剛才血紅妖異的雙眸已經恢復了過往的黑白分明,毫無雜質。

  「她……終於踏上修行之路了。」羅辰心情很是複雜。   

  閉上眼,羅辰又沉入冥想當中。   

  ……     

  永璋城內,榮慧卿的那聲清嘯驚動了許多人。   

  這聲音不是凡俗之聲,一般普通人是感受不到的。   

  可是永璋城裡有修為的修士,還有那些有些來頭的精怪,都被這聲清嘯折磨得頭疼似裂,正在各自藏身的地方不斷翻滾。   

  好不容易等到這聲音遠去,他們才得以氣喘吁籲地跑到榮陞客棧,向那裡最大的大頭目,一字並肩王魏楠心打探消息。   

  魏楠心是永璋城裡唯一一個金丹修士,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榮慧卿的清嘯聲震動的修士。   

  看見自己手下惶恐不安的樣子,魏楠心恨聲罵道:「不過是個女妖修衝擊筑基失敗而已,有什麼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   

  別人不知道,魏楠心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清嘯聲是從永璋城的城中之城葫蘆街傳過來的。   

  葫蘆街是妖修在人界的聚居地之一,魏楠心作為大楚國的高階修士,對這些內幕還是略知一二的。   

  「失敗了?——那就好,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女妖修?永璋城有妖修嗎?」   

  不明真相的群眾議論紛紛。   

  大牛和百卉夾在人群當中,聽得一頭霧水。   

  他們倆這些天都住在榮陞客棧。雖然魏楠心早答應讓他們拜師,可是一直不說讓他們拜到哪一派。   

  他們住在這裡。跟被變相軟禁差不多。   

  百卉早想明白了這一點,雖然心裡暗悔,但是也不敢造次,只盼著早點把榮慧卿抓起來,他們就能進三大派做內門弟子了。   

  「我去打聽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百卉輕聲對大牛囑咐一聲,就去了旁邊修士扎堆的人群裡聽牆角。   

  聽完那些修士的議論 ​​,百卉臉色十分難看。   

  她和大牛年歲都不大,已經是練氣二層,在這個榮陞客棧。也算是頭一號。就連築基修士都對他們客客氣氣的。

  可是聽說那個剛剛衝擊筑基失敗的女妖修,年歲也不大,似乎也就八、九歲的樣子。這樣的資質,真真把無數人界各大派的後生小輩都擠兌得沒有立足之地。   

  「能衝築基,怎麼也得是練氣大圓滿。八、九歲就到了練氣九層,實在是後生可畏啊。」一個一百多歲的築基修士十分感慨。   

  百卉更是忿忿。要說資質機緣,誰能比得過她!   

  憑什麼是那個八、九歲的女妖率先沖擊築基!   

  慢著……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那個女妖修只有八、九歲?   

  百卉腦海裡警鐘長鳴。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像這樣驚才絕豔的妖修,又是在大楚國,她前世活了快一百歲,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哪裡來的那麼多驚才絕艷?偏生上一輩子沒有,這一輩子自己重生了,就有人來跟她搶風頭。特別是那個榮慧卿!

  榮慧卿可不就是八、九歲……     

  百卉心裡一動,走過去細問那個築基修士,「請問這位長老。您如何知道那女妖修只有八、九歲?」     

  那築基修士被百卉的媚術所動,只恨不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拉著她的手細細地道:「魏大人是金丹修士,他的佛門修為高深。特別是佛門獅子吼,是他壓箱底的功法。會這門功法的修士。對聲音都分外敏感。所以他能從修士晉級的嘯聲中判斷對方的歲數和修為。這話都是他說的。」   

  百卉眼神閃爍,故作不解的問道:「那又如何得知是一個妖修呢?說不定是一個人界修士……」     

  那築基修士拉著百卉軟綿綿的小手,只覺得心神俱醉,挖心掏肺地跟她說實話:「……在那個地方的,不是妖修是什麼?」又囑咐百卉,「你別再問了,問太多對你沒好處。」     

  百卉頓時明白過來。   

  上一世,一個偶然的機會,她也聽人說過,永璋城裡有一個城中之城,裡面是妖修的聚居地。   

  那清嘯聲,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所以大家都認定是妖修……     

  百卉哼了一聲。一群笨蛋,誰說妖修的聚居地只有妖修來著?她上一世就聽過一個妖修跟一個人界女子苦戀的故事,故事結尾就是那人界女子被那妖修帶入了妖修的聚居地,從此生兒育女,快快樂樂在一起……     

  百卉離開那群扎堆的修士,來到魏楠心身邊,先行了禮,然後壓低聲音道:「大人,您找那榮慧卿找了這麼久,有沒有去那妖修的地方看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12:26 PM

第60章 露陷

  「妖修的地方?什麼妖修的地方?」魏楠心皺了眉頭。

  這個百卉似乎真有些來頭。

  先是知道自己有流光鏡,然後又知道永璋城裡的城中之城。

  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前兩個月百卉第一次提到流光鏡的時候,魏楠心就注意到她,故意讓她和大牛住到榮升客棧自己眼皮底下,一邊用小恩小惠試探於她,一邊監視她,同時派人去調查她的底細。

  百卉的底細很容易就被他挖了出來。

  原來就是永璋城附近一家貧戶的女兒,因為家裡要賣了她,所以她從自己家裡跑了出來。

  然後在落神坡劇變之後,她遇到大牛,就和大牛形影不離。

  中間從她逃家,到後來和大牛相遇,有一段時間的空白。

  這段時間她到底到哪裡去了?

  百卉見魏楠心無動於衷的樣子,忙又湊上前低聲道:「大人不是說那是個八、九歲的女妖修?一這樣驚才絕艷的女妖修,就算是衝擊築基失敗,也是可喜可賀的大喜事一件啊,大人要不要親自去恭賀一番?」

  魏楠心抬手摸了摸鼻子,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百卉很是失望,但也怕自己說多錯多,只好點到即止。

  大堂的人越來越多。

  魏楠心覺得很是厭煩,站起身道:「大家不要擔心,不過是妖修而已,不足為懼。大家先回去吧,這裡的事也快要有個了解了,大家就能回家了。」

  為了魔界餘孽的事,三大派都派了精明強幹的內門弟子過來,企圖從中撈取點好處。

  可是這麼多人在永璋城待了幾個月,連個魔界餘孽的影子都沒找到,實在是有些令人汗顏。

  「王爺這麼說,難道是有目標了?」眾人都是精神一振。

  魏楠心抬起頭,緩緩地從大堂內眾人面上看過去。

  「我自有計較。——都下去吧。」魏楠心揮揮手,起身先行離開。

  堂內眾人見領頭的人都走了,也只好四下散去。

  從大堂回到自己的上房,魏楠心叫了當初去妖修城送信的人過來問道:「葫蘆街的烏老三是怎麼說的?」

  那送信的人想了想,道:「他幫著找了,還貼了告示,但是沒找到。葫蘆街那地兒一般人也進不去,大人難道懷疑那魔界餘孽真的在葫蘆街?」魏楠心沉吟不語。百卉說得其實非常有道理。種種跡像表明,那魔界餘孽還在永璋城內,而他們搜了這麼久,幾乎將永璋城的街頭巷尾都要掘地三尺,卻依然找不到魔界妖人的蹤跡,難道真的躲到葫蘆街去了?

  葫蘆街的妖修真的有這麼大膽子,敢跟魔界勾結?

  魏楠心假公濟私,用榮慧卿的畫像當做是魔界餘孽,在永璋城四處張貼,同時也送了一份到葫蘆街裡讓人查找。就他內心來說,他是不信榮慧卿就是魔界餘孽的。他一直認為魔界餘孽是另有其人。

  只是故意用榮慧卿擋在前面做靶子,才好發動人手去追查她的下落,同時自己暗地裡親自出馬,去探查真正的魔界餘孽的消息,才能事半功倍。

  他謀算得挺好,可是事情卻沒有按照他的計劃發展下去。

  他兩邊都落了空。

  榮慧卿沒有找到,魔界餘孽也蹤影全無。

  也許關鍵正是在葫蘆街那裡?

  「你上次是如何進去葫蘆街的?」魏楠心轉頭問那個去過葫蘆街報信的人。他知道葫蘆街有結界和陣法,專門用來隔離人界,人界的修士一般是不能進去的。

  那人回稟道:「以前咱們人界的修士是進不去葫蘆街的。不過近一百年來,葫蘆街的陣法出了岔子,結界也越來越薄,只要那邊的妖修幫忙,咱們人界的修士如今還是可以進去的。不過目前來說,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多了會激發陣法攻擊,傷人傷己。」

  也就是說,葫蘆街的陣法出了漏洞,所以可以讓人界修士鑽空子。

  魏楠心點點頭,「給我傳話,我要去葫蘆街一趟,讓烏老三出來接我。」那人知道魏楠心是金丹修士,師門又強大無匹,擔心他出岔子,忙道:「大人有何吩咐,就讓小的去辦,如何?」

  魏楠心瞪了他一眼,「我做什麼事,難道還要聽你的吩咐?!」那人不敢再辯,忙去給烏老三傳話。

  烏老三接到外面的消息,笑嘻嘻地馬上回信道:「不成啊,我們葫蘆街的陣法和結界如今已經修復,完好如初,人界的修士已經進不來了。你要有事,我出來見你就是。」

  那人收到烏老三的回信,囧了又囧,暗地裡罵了烏老三幾句「不識好歹」以為他是故意吊起來賣,就帶著他的回信去見魏楠心。

  「大人,烏老三那鳥人拿腔拿調,說他們葫蘆街的結界和陣法都修復了,現在外人不能進去。」那人滿臉氣憤地將烏老三的回信送上。

  魏楠心看了一樣,就放到一旁……哼了一聲道:「要扯慌也不說找個好由頭。——葫蘆街的那陣法和結界,是妖修能修復得來的嗎?就算是咱們大楚國萬乾觀裡最厲害的陣法師,對葫蘆街的陣法都只能乾瞪眼,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葫蘆街的陣法要能修復,我看他們妖修也是要逆天了!」

  陣法之道,精通擅長的都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

  人界修士也有懂陣法的,但是也只懂皮毛而已。因為陣法是一門非常高深的法門,如果鑽研進去,不免會讓人徹底沉浸其中,對修士來說,卻不是好事。修士修行,講究的是師法自然,上行天道。浸淫在陣法之道會在鑽研奇技淫巧的路上越行越遠最終於道心有損,不利於修行。

  踏入修真之路的人都經歷過這個階段,越到高的層次越容易觸及「知見障」。所以越到高層,他們越是反樸歸真,恨不得回歸到嬰兒初識時期無知無覺的先天狀態,才能在追求大道的路上再前行一步。

  因此人界的修士大多不懂陣法,不是他們沒法學,而是他們為了不影響今後的修行,自動放棄了學習的機會。

  很多煉丹師也是如此。煉丹師裡最高的修士也不過是築基,築基之後,還沉淫在丹道之中的修士一輩子也別想再晉級了。

  因為丹道和陣法一樣,浩大廣博,一個人窮其一生的精力,也未必能學到一二成皮毛。

  如果迷上煉丹,這個修士的修為基本上就停滯不前了。

  上天是公平的。不會有白白掉餡餅的時候,也不會有諸多好事都集於一人之身的時候往往給予的同時也會索取。

  修行和做人一樣,每時每刻都面臨著選擇。

  你是選擇清心寡欲,日後得成大道飛升九重天,還是選擇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管是陣法還是丹道窮其一生的精力,成就陣法或者丹道大師,從而放棄修為更進一步的機會。

  對東大陸的修士來說,丹道靠爐鼎,煉器靠材料,陣法靠智慧。

  而符道是靠修為,是修真之人最願意修練,也能修練的神通而且不會影響修為。不過精通符道之術的修真之人更少,因為符道除了對修為有要求還對雜藝有要求。除了天賦異稟,一般人想練也只能初窺門道。所以市面上能自發使用的符籙價值連城。

  煉器這個行當因為有了劍修,倒也成了許多修士可以習練的一項本事。但是真正的煉器大師,和煉丹師以及陣法師一樣,都是修為不高,或者沒有修為的普通人。

  而妖修,就更不用提了。

  萬年前飛升的卯家先祖設下的這個陣法和結界,據說本是一個人界修士幫他建的,不是他自己的功勞。

  這個烏老三居然說他們葫蘆街的陣法和結界都修好了,真真是無恥他媽給無恥開門,無恥到家了……

  魏楠心面色一沉,冷笑道:「我倒是要見識見識他們葫蘆街的陣法到底有多大本事!」葫蘆街的卯家後院,榮慧卿全身虛脫地暈倒在地上。

  那股靈力離體而去之後,她的修為迅速下降,從旭日訣二層退回到一層,同時也從練氣期大圓滿退回到練氣一層的狀態。唯一欣慰的是,她的雷靈根倒是成功改裝成火靈根,算是沒有白遭這場罪。

  卯光放出神識,往榮慧卿那邊迅速查探了一下。

  修為倒退,不過識海的擴張還是保留下來了,身體內的經脈也拓得很快,丹田內紫氣氤氤,那些金色橄欖狀的光團,也就是帝流漿,又被煉化了少許。

  總得來說,還是得大過失,不錯不錯。

  卯光唇角彎了彎,右臂輕揮,一股靈力脫手而出,將地上的榮慧卿託了起來,送回她屋子裡去了。

  胖大娘親自過來照看她。

  榮慧卿悠悠地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不是卯家的後院裡,怔忡半晌,才看向胖大娘問道:「卯大娘,我這是怎麼啦?」又在身體裡面運轉旭日訣,發現自己的旭日訣不過是第一層,練氣也只是第一層,不由大失所望。

  胖大娘安慰她:「不要太貪心了。你今日頭一次吸收日光,就能突破旭日訣第一層,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哪怕後來修為退了下來,也是正常現象。你好生鞏固,日後再突破就容易多了。」

  榮慧卿點點頭,謝過胖大娘。

  胖大娘聽見卯光在外屋咳嗽一聲,就有些為難地對榮慧卿道:「榮姑娘,我有件事想求你。」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12:39 PM

第61章 備戰

  榮慧卿是個熱心腸的人,又蒙卯家傾囊相助,將他們家來不傳外人的功法都傳給自己,早就盤算要報答他們。

  「卯大娘,有事您說話,不用說『請』,字這麼客氣。」榮慧卿笑瞇瞇地道。

  卯大娘面上紅了一紅。

  榮慧卿這樣坦誠,卯大娘倒是不知從何起。他們卯家向來又最不齒挾恩以報的偽君子,可是自己現在做的事,跟挾恩以報有什麼差別?臉上火辣辣的,不過想到自己兒子的安危,還是咬咬牙,忍了恥低聲道:「榮姑娘,是這樣的,我家老頭子喜愛占卜一道,曾經給我家三郎算過一卦。算出來他今年會有一劫……」

  卯大娘並不懂占卜之術,說得也是顛三倒四。

  卯光在外面聽得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出聲道:「榮姑娘,還是讓卯某親自說吧。」

  卯大娘白胖的圓臉已經紅成了一個大紅的蘋果。

  榮慧卿一愣,才知道卯光一直在門外傾聽,忙道:「卯大叔請進。」

  卯光走了進來,坐在卯大娘身邊,開門見山地道:「榮姑娘,聽依依說,你也會占卜之道。」說完又苦笑,「不瞞榮姑娘,卯某也略知皮毛,更知道善易者不卜,可是事到臨頭,關係到三郎的安危,我們這些做父母的,也不能繼續淡定下去。」

  榮慧卿忙道:「卯大叔言重了。何必管別人怎麼說呢?其實我對『善易者不卜』,這句話從小就腹誹不已。您說,若是真不讓人用易術占卜,那當初為何又有易術占卜的多方法門傳下來呢?——天生萬物,只要有用,就有價值。不管是拿來占卜,還是拿來指路,只要對咱們有用,咱們就應該大大方方用。」頓了頓,榮慧卿面露奇異之色,笑瞇瞇地道:「不管是黑貓白貓,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貓,是吧?」

  卯光和胖大娘被榮慧卿的話嗆得一齊咳嗽起來。

  榮慧卿想起他們妖修的身份,猛然醒悟自己失言了,忙咳嗽一聲,追著問道:「卯大叔說說你那一卦到底是怎麼回事?」

  卯光掏出三片龜甲,擺了兩個卦像,「上一次,我心有所感,給三郎卜卦,得了這兩個卦像。我對易術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這個卦像不是好事,乃是三郎命中一劫。榮姑娘能不能幫卯某看一看,這個劫數到底應在哪裡?」

  榮慧卿定睛看去。

  只見三片龜甲顯出的兌下巽上的卦像,乃是第六十一卦「中孚」。

  榮慧卿的眉頭蹙得緊緊的,「爻位在哪裡?」每一卦都有六個爻位,占卜的時候,兩個人就算是得到同樣的卦像,如果爻位不同,兩人的結果也會不一樣。

  卯光也跟著皺起眉頭,「可惜就是爻位不好,是上九。」

  中孚卦的上九爻,爻辭雲,翰音登於天,貞凶。

  本來中孚也算是吉卦,唯一的凶兆只有這個上九爻位。

  若是這一卦,三郎這一趟遠門,真是凶多吉少。

  「卯大叔是什麼時候占得這一卦的?」榮慧卿看著卦像問道。

  卯光道:「……很久以前。」

  「多久以前?」榮慧卿有些奇怪,又嘆息道:「若是很久以前就占的這一卦,於現在的情形,應該有了偏差吧。」

  卯光有些羞愧,「希望如此。但是我這幾天越想越心驚,總是坐立不安。」

  榮慧卿從枕頭底下摸出自己的三片龜甲,道:「卯大叔,我給三郎打一卦,如何?」

  「求之不得!」卯光大喜,站起來對榮慧卿長揖在地。

  榮慧卿往旁邊讓了讓,避開他的行禮,摸著龜甲盤算半天,遞到卯光手上,「卯大叔拋兩次看看。」

  卯光一見這三片龜甲,心頭立時狂跳起來。

  卯大娘說得不錯。榮慧卿手上的這三片龜甲,才是真正的寶物。如果硬要和太華山龍掌門的三片龜甲相比,太華山龍掌門的龜甲就是初生的王八身上的殼兒,而榮慧卿遞給他的三片龜甲,才是萬年神龜背上的精華。

  卯光握著龜甲的手都在發抖。

  榮慧卿莞爾一笑,「卯大叔快拋吧。——龜甲而已,就是占卜的工具,其實都一樣。」

  卯光鎮定下來,笑了笑,隨手拋了兩次。

  這一次,坎下坤上,是第七卦,師卦。

  師者,兵戰也。坎位在水,意味著兇險。坤位為地,象徵順利。

  兵凶戰危,聖人不得已而為之。不過有坤位做保,就算有威脅,也可以順利無阻礙地解決矛盾,順應形勢,師出有名,就能化凶為吉。

  還好,不算太糟。

  榮慧卿鬆了一口氣,對眼巴巴看著她的胖大娘笑道:「卯大娘不要擔心。卯三哥這一次,確實會有些兇險,但不會是大事,到時候大家一起想辦法。」

  卯光聽出來榮慧卿有些避重就輕的意思。

  胖大娘卻拍著胸口,喜笑顏開,「嚇死我了。不過榮姑娘這樣說就放心了。榮姑娘的本事,我依依信得過。」

  榮慧卿抿嘴笑,送走了胖大娘和卯光。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卯光卻又迴轉過來,在門外低聲問道:「榮姑娘,卯某可否進來?」

  榮慧卿也沒有睡,正等著卯光進來。

  先前她那樣說,只是為了安慰胖大娘,有些事,她還是跟卯光說最好。

  「卯大叔進來吧,門沒有關。」榮慧卿披上一件大衣裳,靠著床板坐好。

  卯光走進來,對榮慧卿拱手道:「還請榮姑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榮慧卿以眼神示意卯光坐下,就道:「依卦像來看卯三哥這一次的麻煩雖然不能說會致命,但是也不會小。卯大叔最好早做準備,調動儘可能多的幫手,不然恐怕就來不及了。」

  卯光皺眉道:「真的要動刀兵那麼厲害?」

  榮慧卿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雖然精通易術,但是真正到占卜這件事上,她的經驗並不多。

  算無遺策,也需要時間和經歷的積累。她還不敢說自己就到了那一步。

  「既然龜甲給出這樣的方向,我們不如有備無患的好。就算是我們多慮了也好過事到臨頭的時候手忙腳亂。」榮慧卿含蓄地勸道。

  卯光想了想,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還是放心不下,就對榮慧卿問道:「到底要準備到什麼程度?」

  既然是「師」卦,這一次的問題就不會小。對方來勢洶洶,甚至有刀兵之災。

  「當然是越大越好。如果能向更有本事的人先打個招呼就好了。」榮慧卿不知道葫蘆街的妖修跟別處的妖修有沒有來往。人界的修士不乏大神通人士,對於妖修應該也一樣吧。

  大妖怪總比小妖怪要厲害。

  卯光眉頭緊皺,走出榮慧卿的屋子。

  第二天,卯光給妖修最大的聚居地裡的大神通者所在的地方送了一封急信,聲稱葫蘆街有難讓他們派人增援。

  正午時分,榮慧卿照例去後院修行旭日訣。

  一個時辰下來,她已經將旭日訣第一層習練了好幾遍,務必打好第一層的基礎。

  卯光站在旁邊看著,不時出言指點於她。

  榮慧卿獲益匪淺。

  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榮慧卿投桃報李,決定將易傳傳給卯光。

  卯光喜得險些瘋了過去,恨不得馬上給榮慧卿行拜師大禮。

  榮慧卿當然不會做卯光的師父,堅辭不已,「卯大叔這樣就見外了。你們既然能將旭日訣傾囊相授我又為什麼要藏私呢?」

  卯光激動的滿臉通紅,一向沉穩的他也淡定不下來,「榮姑娘你不知道,易術對你們人界修士來說,都是珍之藏之的重寶。別說妖修,就連人界修士,也很少有人乃有內容。」

  易術占卜的法門不是秘密,一般人想學都能學到。

  真正是秘密的,是易傳,也就是對六十四個卦像的註釋。

  沒有易傳就算是能算卦也看不懂卦像的涵義。

  卯光偷學的那點東西,根本連門都沒有摸到。

  榮慧卿笑了笑,「卯大叔家的九層旭日訣口訣都傳授給我了,我也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再說我爺爺當初在世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說過不能把易術傳給別人。」

  當然,榮老爺子也沒有說過可以傳給別人。

  不過在榮慧卿看來,沒有說不允許的,就是允許的。

  不能做的事,榮老爺子對她叮囑過許多次。

  別的沒有說過,就是能做的。

  卯光感激榮慧卿的大方,也對她推心置腹,給她講了很多他知道的人間妖界的事。

  「………創世大神破除混沌,開天闢地,於天地間遺留下三個靈根,一個是菩提根,一是人蔘根,還有一個,就是葫蘆根。葫蘆根後來在西昆崙山長成葫蘆藤,結下七個葫蘆。其中四個葫蘆被上仙煉為法器,其餘三個遺落在下界,被我們妖修所得。妖修在人界的三大聚居地,就是分別建在這三個葫蘆之上。不然這些生生不息的陣法靈氣,是從別處攫取不到的。」

  卯光帶著榮慧卿在葫蘆街四處走動,對她講述葫蘆街的由來,「當年我卯家先祖探到三處葫蘆所在,本想取走煉化。後來被一個人界女修阻止,那女修施展大神通,擺陣法,設結界,幫助妖修在人界建立了三個定居地,從此我們妖修才漸漸發展壯大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12:48 PM

第62章 朵家老祖

  「原來這陣法和結界都是人界女修首創的!」榮慧卿眼前一亮,對那位前輩充滿敬意。

  「那這個女修的修為如何?」榮慧卿知道,現在這個世上,真正的陣法大師都是普通人,修士都不願意浪費時間在鑽研陣法上面。

  「修為很高,高到我們不可想像。」卯光悠悠地道:「我們卯家老祖宗萬年前就飛升到仙界了,可是那位女修,比我們老祖宗飛升得還要早。」

  榮慧卿心嚮往之,「那就是說,陣法大師,也有可能修為攀升,最後修成大道。」她很喜歡陣法之道,對煉丹也頗有心得。以前她沒有靈根,不能修行,所以將全部的精神都放在研習陣法和易術上面。現在知道自己有了上好的靈根,可以踏上修行之途,就一直在糾結,是不是要將自己擅長的陣法、易術和煉丹統統放棄。

  她最大的目標當然是要提升實力。沒有實力,她無法給家人報仇,別的一切都免談。

  她本來都下定決心要放棄她擅長的陣法和易術,全力投入到修行當中。

  現在看見曾經有人既能擅長陣法,也沒有妨礙她最後飛升到仙界,榮慧卿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卯光看出榮慧卿的想法,笑瞇瞇地給她出主意:「每個修士是不一樣的。別人不行,說不定你可以。你的資質這麼好,年紀小小,就有這樣高深的陣法造詣,如果放棄,實在是太可惜了。以後你離開葫蘆街,可以向別的人界修士打探一下這位前輩女修的事,了解一下她修行的是什麼功法,說不定可以借鑒一下。你要知道,我們卯家的旭日訣,不會和別的正當功法衝突。當然,如果是邪功,肯定是練不了的,旭日訣是一切邪功媚術的死對頭。——你大概不會對邪功媚術感興趣吧?」

  榮慧卿心裡更高興,忙笑道:「我當然對那些邪功媚術不感興趣。我唯一感興趣的,不過是,「正大光明,四個字。」

  卯光一震,過了許久,才點頭道:「難怪你的旭日訣練的那麼快,簡直像是為你量身訂造的一樣。」說完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才嘆一口氣,轉身看向糊著白色窗戶紙的細棱格窗欞,「你歇著吧,我明天要出去跟烏老三商議商議,你記得正午時分自己去後院練習。」

  榮慧卿目送卯光離去,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沉入了夢鄉。

  永璋城裡,魏楠心面色黑沉地站在葫蘆街的入口,也就是那條死巷子的盡頭,一堵破舊的牆壁前面。

  他用了種種法子,甚至放掌心雷轟倒牆壁都做了好幾次,牆是倒了,可是牆的另一面,不是葫蘆街,而是永璋城的另一條街道。

  牆塌之後,揚起大量煙塵,把魏楠心熏成一個灰濛濛的人。對面街上來往的行人看見這一幕,無不愕然。

  「大人,真的是進不去。」以前去過葫蘆街的信使訕訕地道。看來那烏老三不是在撤謊,葫蘆街的陣法和結界,真的修好了。

  「我們進不去,我就不信他們在裡面永遠都不出來!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在裡面躲多久!來人!」魏楠心厲喝一聲,叫了幾個築基修士過來,吩咐道:「你們在這個給我守著,日夜不能斷人。凡是想進去的,和從裡面出來的妖修,一律給我抓起來!」說完拂袖而去。

  三大派在永璋城待了好幾個月,還是對魔界餘孽的事漫無頭緒,個個心裡都不舒服。

  現在大人終於轉移目標,有所動作,這些跟著來的築基修士個個摩掌擦拳,等著要抓幾個妖修回去請功。

  魏楠心怒氣沖沖回到榮升客棧,卻看見客棧前面戒備森嚴,比他先前離開的時候還要莊嚴肅穆。

  還沒走到他住的上房門口,魏楠心就感受到一陣元嬰修士的威壓從屋裡排山倒海一樣向他撲過來。

  魏楠心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被人欺壓的感覺了。

  好在魏楠心身為佛宗皇運寺的俗家弟子,基本功極為紮實,忙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一頂青蓑笠的帽子,擋在身前,才得以站定在門前的地上。

  「是楠心來了吧?」從屋裡傳來一聲銀鈴般的笑聲,似乎跟魏楠心很熟的樣子。那股元嬰修士的威壓立時消失不見。

  魏楠心一聽這個聲音,臉上立即堆起笑容,對著門裡面拱了拱手,「原來是朵家老祖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不幸榮幸之至!」說著,舉步走進屋裡。

  百卉晚了一步,趕過來的時候,看見魏楠心已經進屋去了。

  她四下看了看。

  以前魏楠心的屋門周圍,都有幾個護衛站在門口守衛,今天這些護衛似乎都撤走了。

  屋裡的人不知道是太大意,還是太有本事,抑或是有別的原因,屋子周圍的人撤得乾乾淨淨。

  百卉正好趕在一個空檔的時候過來,看見這番情景,心頭大震。

  今日榮升客棧突然戒備森嚴,不讓一般人出來走動。

  百卉費了一番功夫,才從一個留守的築基修士那裡,知道是龍虎門的大長老,元嬰修士朵家老祖親臨永璋城!

  元嬰修士。

  無論前世和今生,元嬰修士對百卉來說,都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想到朵家老祖前一世對大牛的看重,百卉想著怎麼著也要過來打探一番,看看她能不能有所作為。

  朵家老祖先前放出元嬰修士的威壓,讓魏楠心這個金丹修士都差一點跪在門前。

  百卉一個練氣二層的小散修更不用說,直接被那股威壓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好不容易等朵家老祖撤了威壓,她才能爬起來,慢慢走到門口不遠的地方。

  一個下人捧了食盒過來,要給裡面的兩個人送進去。

  百卉靈機一動,笑著走上前來,對那下人道:「讓我送進去吧,你先在下面等著。」

  那下人求之不得,根本不敢自己進去,忙將那食盒交到百卉手裡,「那就麻煩姑娘了。」百卉低著頭,拎著食盒在門口說了一聲:「客棧送菜過來了,大人要不要用?」

  魏楠心全幅精神都用在跟朵家老祖的切磋之上,沒有意識到是百卉的聲音,只是應了一聲,「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出去守著。」

  百卉慢慢地將食盒裡面的菜肴酒水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朵家老祖是元嬰修士,魏楠心是金丹修士,他們已經可以辟穀,不用再吃普通人吃的飯菜一樣的東西。現在送過來的食盒,裡面裝的並不是尋常人吃的飯菜。

  因為朵家老祖遠來是客,魏楠心要一盡地主之誼,所以他的手下幫他預備了這一桌頗有滋養靈氣功能的菜肴果蔬。

  百卉在外面動作緩慢,呼吸粗重,聽在屋裡兩個人耳朵裡,知道才是練氣期的修士,也沒有放在心上。

  放好菜肴,百卉走到門口站住,支著耳朵聽裡面的人說話。

  朵家老祖靜默一會兒,問魏楠心道:「那榮慧卿,是魔界餘孽?這個消息,是你傳出來的吧?」魏楠心一驚,忙恭恭敬敬地道:「大家都這麼說,榮慧卿是唯一一個從朵鈴山莊逃出來的人,而且朵鈴山莊被天雷所滅,跟魔界餘孽脫不了關係。」

  朵家老祖輕哼一聲,曼聲道:「這榮慧卿,不會是魔界餘孽,你別管了,我會派人去抓她。你還是集中精神找魔界餘孽吧。」魏楠心怎麼可能放棄?他佔了管鳳女,對榮慧卿一定是要除之而後快的。

  斬草不除根,以後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大長老何出此言呢?大家都說榮慧卿是魔界餘孽,為何單單大長老說不是?」魏楠心淺笑著駁了朵家老祖的話。

  朵家老祖身為大楚國修為最高的兩個修士之一,多年來被人奉承敬畏慣了,從來沒有遇到魏楠心這樣綿裡藏針的人物。

  魏楠心的話挑不出什麼錯處,可是聽在朵家老祖耳朵裡,很不受用。

  朵家老祖面色如常,淡淡地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魏楠心唰地一聲打開手裡的灑金扇,蓋在胸前笑而不語。

  朵家老祖本來不想理會,可是再想一想魏楠心的身後站著皇運寺,還有皇運寺上面的皇族,以及比皇運寺更高的佛宗,她也不能太過託大。

  「朵鈴夫人是我的直系後裔。榮慧卿是她親自從落神坡那邊尋來的良材美質,本來是打算讓她拜到我門下的。」朵家老祖沉吟道。她當然不會跟魏楠心說實話。

  「是嗎?」魏楠心笑得更飄忽,「她有何良材美質可言?我聽人說,她連靈根都沒有,如何能拜入老祖門下?——老祖是在欺我皇運寺無人嗎?」

  朵家老祖皺了皺眉,「你胡說什麼?榮慧卿怎會沒有靈根?沒有靈根,朵鈴夫人怎會將她接入朵鈴山莊?——榮慧卿不僅有靈根,而且有萬年一遇的雷靈根!」

  魏楠心手裡的扇子啪的一聲掉到地上,連玉質的扇骨都跌得粉碎。

  百卉在門口也聽得心神大震:怎麼會是榮慧卿有了雷靈根?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12:56 PM

第63章 多出來的人

  「你不知道她有雷靈根?!」朵家老祖心念電轉,霎時明白過來。

  「那你為什麼會說她是魔界餘孽?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朵家老祖身量不高,容顏美艷,膚色白膩,身材凹凸有致,一點都看不出來有五六百歲的高齡。

  魏楠心的反應很出乎朵家老祖的意料之外。她原本以為榮慧卿有雷靈根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所以三大派才將魔界餘孽的牌子扣在她頭上。

  魏楠心鎮定下來,從容不迫地從地上拾起摔折了扇骨的扇子,笑著拱手道:「讓老祖見諒了。我沒見過什麼世面。雷靈根一事,東大陸有一萬年沒有出現了,今兒乍然聽說,實在是驚得不行。」

  朵家老祖分出一縷神識,往魏楠心身上查探過去。

  她是元嬰,魏楠心只是金丹,她想查驗他的異樣,魏楠心根本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修真界都是按實力說話,誰修為厲害誰就是老大。

  魏楠心放鬆心神,運轉起佛門清心咒,萬事不縈於心。

  朵家老祖查探良久,終於放下心來,微笑著道:「你才不到五十,沒見過這些事都是有的。」頓了頓,繼續囑咐魏楠心,「榮慧卿要抓,魔界餘孽也不能放過。你傳令下去,先將榮慧卿的事情放下,一心追捕魔界餘孽吧。你們在永璋城也有好幾個月呢,怎麼還是一無所獲?」

  魏楠心皺了眉頭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永璋城太過特殊,它的城中之城我們至今不得進去。」

  永璋城裡面妖修的聚居地葫蘆街在大楚國上層修真人士那邊不算是秘密。

  朵家老祖微微蹙眉沉吟良久,道:「真的在葫蘆街?」

  「只有這一個可能。」說著,魏楠心右手一抖一個一尺來長的金剛杵出現在手掌之上,「老祖請看,這是我皇運寺的鎮寺之寶。凡有魔界之人現身人界,這個金剛杵就會預警。您看,這上面的黑氣日漸濃厚,顯示這魔界餘孽的傷勢正在恢復當中。而這金剛杵,只能顯示方圓十里的範疇。若是魔界之人在十里以外這個金剛杵就感應不到。」永璋城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城池,方圓二十里左右。

  金剛杵在這裡顯示黑氣,魔界餘孽只可能在城內。

  朵家老祖看了一眼那金剛杵上面縈繞的黑氣,面色也跟著陰沉下來。

  魏楠心將金剛杵在手裡晃了幾下,便收回到自己的乾坤袋裡,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既然老祖說魔界餘孽跟榮慧卿無關,我就把告示撤下來換上別的告示。不過這樣一來,就更難找到她了。——人海茫茫,找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就如同大海裡撈針一樣,著實不易啊。」

  朵家老祖窒了窒搖頭道:「既如此,就暫時別撤了。反正找一個是找,找兩個也是找,也別費事了。」

  魏楠心微微一笑,拱手道:「老祖吩咐,莫敢不從?」總是對朵家老祖的動機有些不放心,魏楠心又追問一句,「老祖,您找到榮慧卿之後難道還要真的收她做徒弟?要知道,朵鈴山莊被滅跟她可脫不了關係。」

  朵家老祖森然道:「我朵家家仇未報,當然不會再收她拜入門下!我找她,不過是要天下人看看,誰要得罪了我們朵家人,她就是前車之鑒!——我會讓她後悔自己托生為人!」

  陰側側的語調,就連魏楠心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暗付榮慧卿落在自己手裡,可比落在朵家老祖手裡要強多了。自己不過是要讓她死,對方可是要讓她生不如死!

  「那葫蘆街的事,老祖也要好生幫著在下斟酌一番。不瞞老祖,我今天才從葫蘆街的入口回來,那裡固若金湯,根本就進不去。我們要去葫蘆街搜人,不對他們施加一下壓力是不行的。老祖看看,我們是不是再找些幫手過來?」魏楠心跟朵家老祖來到外面的廳裡,一邊吃菜喝酒,一邊商議。

  百卉在門外聽見榮慧卿才是有雷靈根的人,如晴天霹靂一般,七魂,走了六魄,頓時傻在那裡。

  過了好一會兒,魏楠心在裡面招呼人進來收拾,她才低著頭走進去,手腳麻利地收拾乾淨,拎著食盒交回到廚房。

  魏楠心忙著要跟朵家老祖商議請幫手的事,一吃完就跟朵家老祖進了內室商談,根本就沒有注意外面是誰進來收拾的。

  百卉從廚房回來,心事重重地坐在大牛旁邊的椅子上,咬著下唇,看看大牛,又想想自己,心裡十分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對大牛說清楚。除了自己不能說自己是重生回來的,別的事情似乎都可以提一提。

  「大牛,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覺得也應該跟你說一說。」百卉想起魏楠心手裡的流光鏡,靈機一動,有了由頭。

  大牛盤膝坐在床上打坐吐納,早就注意到百卉的異樣,只是懶得理她。

  現在百卉終於開口了,大牛微笑著睜開雙目,看著百卉道:「說吧。」百卉輕輕將頭靠在大牛的肩膀之上,運起媚術,聲音低沉之中帶著幾分媚惑,聽得大牛一時心神恍惚,一時愁腸百結。

  「大牛,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能夠知道你嗎?我跟你說實話,一次偶爾的機會,我聽說有個秘地有寶藏,所以我隻身一人去了那裡。」百卉一邊說,一邊注意著大牛的心神變動。

  大牛的心裡果然一動,斜眼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百卉,緩緩伸出手去,摟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問道:「秘地?在哪裡?」

  百卉一呆,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道:「這你就別問了。關鍵是我在秘地裡看見一面鏡子,這個鏡子有通天徹地之效,能夠看見一個人的前世今生。不知怎地,我在鏡子裡,看見的是你的一生。」

  大牛的胳膊一緊,全身都僵硬起來,「你都看見什麼?」

  百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柔媚,聲音越來越誘惑,「我看見,你有著我們東大陸萬年一遇的雷靈根,你成了各大派爭相爭搶的對象,你入了龍虎門,成了朵家老祖的關門弟子,然後你闖秘地,戰眾妖,壓魔邪,修為一路攀升,年紀輕輕,就成了東大陸年紀最小的金丹修士!」

  大牛被百卉的話說得熱血沸騰,禁不住大叫一聲,兩隻手一起抓住百卉的肩膀,急切地問道:「那個秘地在哪裡?鏡子呢?鏡子在哪裡?——後來怎樣?我有沒有……有沒有……」

  百卉眉頭微蹙,看了看大牛的胳膊,「大牛哥,稱弄疼我了。」

  大牛回過神來,放開百卉的肩膀,沉默半晌,問道:「你如何知道鏡子裡的人是我?」

  百卉揉著自己的肩膀,笑著道:「我那時候不知道你是誰。我只知道鏡子裡標示你的家鄉,是落神坡。所以我出了秘地,就去落神坡找找看,果然蒼天不負苦心人,我在落神坡第一個碰見的人,就是你,曾大牛!——我一見到你,就知道那個鏡子顯示的是你以後會走的路!你會成為一個大修士!」

  大牛滿臉通紅,看著百卉,激動地道:「……卉……卉……」心情激蕩,一手撕開百卉的上衣,兩隻手往她微微墳起的雙乳揉了過去。

  男人最激動的時候,最想做的事就是撲向他的女人,企圖用女人來證明自己是切切實實活著的。

  百卉本是修習媚術之人,當然不會把這樣的好事拒之門外,馬上全身放軟,躺在大牛身下,篤篤地受了他一次狂風驟雨般的撻伐。

  雲散雨歇之後,百卉盤坐起來,運轉媚術,吸納大牛的靈力和男精。

  大牛軟綿綿地躺在旁邊,伸手撫摸著百卉不著寸縷的身子,滿心歡喜。

  百卉的媚功運轉結束,穿好衣裳,才對他說了後面的話,「自從我找到你,一切都是按照那個鏡子裡顯示的事情發展下去。可是當我看見榮慧卿,我才知道,原來事情和鏡子裡的還是有些差別。」頓了頓,扭頭看著大牛,「這些差別,才是真正要命的。」

  大牛茫然,「你什麼意思?」想了想,又皺眉道:「我到底有沒有雷靈根?是不是朵鈴夫人弄錯了?我其實是有雷靈根的?」說著就興奮起來,「肯定是她弄錯了!」

  百卉搖搖頭,語帶憐憫,「不,朵鈴夫人沒有弄錯。——你沒有雷靈根。」

  大牛呆了一呆,「那就是鏡子錯了?」十分失望,像是突然從天堂跌入地獄。

  百卉還是搖搖頭,「不,鏡子也沒有錯。」

  「你到底什麼意思?!」大牛怒了,拿拳頭狠狠地捶著床問道。

  百卉深吸一口氣,「鏡子裡面,根本就沒有榮慧卿這個人!一你知道嗎,她是多出來的一個人!鏡子裡面,落神坡榮家,根本就沒有榮慧卿這個人!榮家只有三口人!管鳳女,也就是榮慧卿的娘親,在鏡子裡根本就沒有生過孩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01:08 PM

第64章 北司安、南朴宮

  大牛聽不懂百卉的話,兩眼瞪得如同銅鈴般大,「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心裡非常糾結。如果鏡子裡面沒有榮慧卿,是不是就說明鏡子裡面的事情不一點是真的?

  可是如果不是真的,自己的前途,自己以後會成為大修士的可能,不就全部泡湯了嗎?

  百卉看出大牛的糾結,繼續火上添油,「你知道嗎?榮慧卿雖然不在鏡子裡面,可是她卻有了雷靈根!」

  大牛渾身一震,坐直了身子,「什麼?慧卿有了靈根?」

  「是,她不僅有了靈根,而且是萬年一遇的雷靈根!」百卉一字一句地道:「更重要的是,她搶了本來屬於你的雷靈根!」

  對修真的人來說,這等於是搶了他的機緣,還是最大的那種機緣,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差不多的程度。

  大牛的神色有一剎那的空白,似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大牛醒過神來,眼眸深處有一絲怨毒一閃而過。

  百卉一直盯著大牛,雖然知道大牛眼中的那絲怨毒是針對搶了他的靈根的榮慧卿,並不是針對自己,百卉還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因為那絲怨毒實在太過陰暗、惡毒和厚重,百卉情不自禁瑟縮了一下,再仔細看大牛,卻發現那絲怨毒已經消失無蹤了,似乎剛剛的那些感覺不過是她的錯覺而已。

  曾經笑起來那麼憨厚溫暖的大牛,怎麼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呢?

  百卉用手指頭絞著自己垂下來的一絲長髮,怔怔地想,一定是她看錯了。

  大牛拿起一旁的衣裳給百卉披上,輕聲蓮:「穿上吧。」

  百卉自己綁好衣帶,下床安慰大牛道:「你看,幸虧我們有先見之明,提前向大人通報了榮慧卿的行蹤,不然的話,你真是白白被她搶了雷靈根了。」

  因為百卉和大牛的提醒和舉報,榮慧卿逃不了要被三大派修士煉丹的下場。

  大牛心裡又好受些,笑著誇百卉道:「多虧有你。」說著又皺起眉頭,搖頭道:「真沒想到她是這種陰險小人,虧的我以前還對她情有獨鍾,誰知居然狡詐到去搶別人的東西。這種女人,有這種下場也是她的報應……」

  百卉拉著大牛的手搖了搖,嬌嗔道:「你知道就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去龍虎門拜師,知道嗎?」

  大牛現在對百卉言聽計從,對她再無任何懷疑,只是不經意地問道:「那個秘地在哪裡,你還記得嗎?」

  百卉笑盈盈地道:「那秘地裡的東西,被魏楠心大人取走了,我那時候只是普通的練氣一層,只有遠遠逃走的份兒。」絲毫不聽自己在秘地得到的頂級媚術的功法,還有那些靈石以及金銀財寶。

  大牛有些失望,閉上眼道:「我要練功,你先去歇息吧。」

  百卉也急著要修練自己的頂級媚功功法,另外也要琢磨為啥自己的媚功對大牛時靈時不靈的問題,就也沒有多說,一個人去旁邊的屋子裡打坐練功去了。

  榮升客棧住著一個金丹修士,現在又來了一個元嬰修士,其安全程度,在整個大楚國都是數一數二的。

  百卉和大牛倒是安心在這裡住下,暫時不想離開。

  魏楠心和朵家老祖商議了一夜,終於訂了一個章程,挑好了要請的幫手。

  「華嚴寺是你們皇運寺的宗派所在,你為何不給他們發信求援?」朵家老祖看了看魏楠心寫在銀心紙上的名字,有些不解。

  東大陸上修真宗派林立,但是大致說來,分成三個系統,佛宗、道門和俗世。佛宗一系,在東大陸的各個俗世國家裡都有自己的分支寺廟,專保各個俗世政權裡面的皇族人士,同時也從皇族那裡吸收氣運,輔助修行。俗世政權都有自己的皇家寺廟,國師都是佛門中人。

  皇運寺是大楚國的皇家寺廟,它上面一級的宗派,便是設在大荒山的華嚴寺。華嚴寺在整個佛宗裡面屬於中層,它上面還有一層宗派,便是整個佛宗的最高派別。這一次的事,還用不著讓佛宗出面。

  華嚴寺裡高人輩出,金丹在裡面只能做內門弟子,連管事的級別都勾不著。

  魏楠心笑了笑,道:「這件事,用不著我的師門出面。我挑的這兩個人,應該足夠了。」

  朵家老祖仔細瞧了過去。
 
  魏楠心挑了兩家大宗派送信,一個是太華山,和華嚴寺一樣,太華山也是道門的中層,大楚國三大派之一萬乾觀是道門的下層機構。道門的傳承最是等級森嚴,除了子孫觀是直系,別的道觀都只能算野觀。所以就算是道門中人,野觀的道士在正派子孫觀的修士面前,不管修為如何,都會有低人一等的感覺。野觀要加入正式的道門系統,必須要野觀的觀主達到金丹的級別,否則正宗的道門不予接納。

  另一家便是處於俗世宗派中層的青雲宗。青雲宗是入世的宗派,大楚國三大派之一的龍虎門便是青雲宗的下屬。

  「太華山的左護法司安,是最近突然躥升起來的。他看上去年紀輕輕,英俊出塵,又最愛拈花惹草,似乎是個紈絝子弟,但是在太華山的左右護法裡面,卻是實力最深不可測的,而且執掌太華山的刑堂,賞善罰惡,無一錯漏。我曾經跟他有過一面之緣,這封信,就是直接寫給他的。」魏楠心指著那封給太華山左護法司安的信箋說道。

  朵家老祖點點頭,看向另一邊的那個人名,眉頭微蹙,「既如此,你為何又要找青雲宗的少宗主朴宮贏?據我所知」這傢伙可不是什麼好人。」

  魏楠心微微一笑,「朴宮贏這個人很有意思,身為青雲宗的少宗主,倒是將青雲宗,『入世出世』,的訓誡執行得十成十。他生得俊朗,才華橫溢,最愛眠花宿柳,曾經多次說過仰慕我大楚國的花花草草,我們何不送他一個人情,既讓他見識一下我們大楚國的美人,又藉他的勢,幫我們解決一下難題呢?——他的修為,據我的師父看來,已經到了要突破金丹結成元嬰的時候。」

  「這兩人有『北司安、南朴宮』,之稱,乃一時瑜亮。我們這次若是能邀得他們兩人過來相助,那小小的妖修之地,定然是手到擒來。」魏楠心將兩封信收起來,放入自己的乾坤袋內。

  青雲宗是龍虎門的頂頭上司,朴宮贏雖然是青雲宗的少主,可是他還沒有結嬰,不是自己的對手。

  朵家老祖想到這裡,不再反對,笑著道:「也行,就快發出去吧,讓他們早些過來,將這裡的事早早了結。」

  魏楠心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滿口應承道:「我會有師門秘術焚香術向他們發出邀請,今天晚上就能得到迴音,過兩天他們的人應該就到了。」

  雷靈根和魔界餘孽這兩個誘惑,沒有多少人能夠拒絕得了。

  「那好,我回去歇息了。你趕快把這些事做好。——沒事就不要來煩我了。」朵家老祖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魏楠心恭恭敬敬地等朵家老祖出了屋子,才抬起頭,從眼底閃過一絲不屑的光芒。

  葫蘆街內,卯光也在跟榮慧卿商議,「你說的有道理,既然卦像顯示的明明白白,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我已經給我們妖修另外一個聚居地青丘發了求援信。他們已經回信,說很快就會派特使過來看看。」

  榮慧卿皺了眉頭,「光看看是不夠的,他們理應多派些人手才是。」

  卯光笑著安慰她:「等他們看清楚情況的嚴重性,再派人過來是很方便的。」

  榮慧卿不解,「你不是說在青丘?那裡好像離這裡有十萬八千里吧?」

  青丘本是東大陸最北面的一個國家,葫蘆根生成的葫蘆之一就遺落在那裡,也被建成了妖修聚居地。那裡的地方比葫蘆街要大,所以叫葫蘆城。

  卯光想了想,含蓄地道:「既然在人界的三大妖修聚居地都是建在靈根葫蘆之上,自然有相通的地方,我們聯絡起來,也方便。」

  榮慧卿眨了眨眼睛,將卯光的話反覆思量來去,才恍然大悟,「難道你們有什麼傳送陣一樣的東西?」

  卯光笑著看向榮慧卿,促狹地眨了眨左眼,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榮慧卿便明白過來,妖修必然是有某些禁制,對於妖修聚居地的秘密,他們不能對外人說起來。

  榮慧卿就不再細問,只是叮囑卯光,一定要對青丘的妖修將事情的嚴重性說清楚,讓他們有所準備。

  卯光應了,回去又給青丘的妖修寫了一封信。

  魏楠心施展焚香術,將信分別給太華山和青雲宗送了過去。

  太華山的左護法司安接到信,立即去見龍掌門,道:「大楚國的事情還沒有了結,他們發信求助,掌門看看允不允?」

  龍掌門瞟了一眼,「要對付葫蘆街的妖修?這是為何?」

  窗外,在太華山待得無聊的卯三郎無意中聽見這段話,臉色大變,心急如焚地離開太華山,往大楚國的永璋城趕回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01:14 PM

第65章 四面楚歌

  龍掌門跟葫蘆街的妖修卯光有些交情,一時不忍,拿著魏楠心的那封信翻來覆去的看,皺眉道:「他們皇運寺有金剛杵,怎麼會連一個魔界餘孽都找不出來?」

  左護法司安笑著道:「說不定是個大魔頭他們對付不了也是有的。——掌門,還是讓我帶人去一趟吧。再說也是到了去大楚國的萬乾觀巡視的時候。以往去下面的道觀巡視,都是提前打好招呼,就算那裡有些什麼不妥,等我們去的時候,也遮掩得嚴嚴實實。揀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現在就去,也能查他們個措手不及。」

  像萬乾觀這樣的底層道門,在東大陸有很多。太華山作為中層管理機構,被上面的人分派管了西邊這一帶的道觀,每年巡視幾個道觀,也要三十年的時間才能查一個來回。

  龍掌門不是個多事的人,可是對於這個左護法司安,連他自己都管不了。外面的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司安正經是從太華山上面的宗派,也是東大陸道門的最高機構致虛之地「空降」下來的人手,據說是讓他出來歷練,好有突破的。

  所以司安到底是什麼修為,太華山的龍掌門都不清楚。

  這樣一個來頭不凡的左護法,龍掌門除了事事依從,別無他法。

  「這樣吧,我跟葫蘆街的妖修卯光有舊交。待我修書一封,與他問一問,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再去不遲,好不好?」龍掌門耐心跟司安商議。

  司安卻有些躍躍欲試。他從致虛之地出來,貪戀紅塵繁華,在太華山待得樂不思蜀,最喜歡去各地走走看看,所以才領了刑堂的左護法一職,於公於私都有好處。

  「掌門,這樣吧,您寫信,我親自帶過去。若是卯光識相...…」司安笑瞇瞇地道。

  龍掌門咳嗽一聲,打斷司安的話,「卯光為人正直,從來不打誑語。在我看來,卯光的話,比魏楠心的話,要可靠的多。若是卯光說葫蘆街沒有魔界餘孽,就一定沒有。你要相信他的話,知道嗎?」

  司安不置可否,摸了摸鼻子,催促龍掌門,「掌門先寫信,我回去收拾收拾,看看帶些什麼法器過去。」說著,一溜煙地跑離了龍掌門的洞府。

  太華山是一處清幽的大山。在世人眼裡都稱此地是「十萬大山」太華山是道門一個派別的名稱,同時也是十萬大山中的一座大山。另外還有護山大陣做庇護,別說凡人,就連修士想進來都不容易。

  龍掌門的洞府在太華山的最高處,開門就是陡峭的懸崖,崖下白雲環繞,要上來,至少要會騰雲之術。如果不會,就算爬到老死,也爬不到太華山的山頂。

  司安從龍掌門的洞府門口一躍而下,一朵白雲如有靈智一樣,往他腳底飄過去。

  司安騰雲駕霧,從龍掌門的洞府離開,回到太華山高層人員聚居的山峰。

  「左護法回來了!左護法回來了!」1一群白衣飄飄,貌美如花的女子迎了出來。

  這些女子都有築基修為,不過在太華山這個高層修士聚居的山峰,她們都是如同雜役弟子一樣,給修為高的修士打下手。

  司安最是憐香惜玉,對各個女修,不論修為,都是一視同仁,願意提攜扶持,所以願意到他的洞府的女修最多。

  司安本來眉頭緊皺,可是一聽見這一群鶯鶯燕燕的聲音,立時放聲大笑,招呼道:「姑娘們,大爺我回來了!」

  一群女修笑著上來,又簇擁他去內室換衣盥洗。

  一個拿著紙筆的女修趁著司安換衣的功夫,給他將今天收到的信函一一念出,歸納總結,等他示下。

  「左護法,明月觀的明月女修給左護法寄了一個帕子,上面有明月女修親自繡的一個大圓的月亮。屬下見識淺陋,不懂什麼意思。——左護法請過目。」說著,就將明月女修繡的帕子呈到司安面前。

  司安探頭看了看,笑道:「這你就不懂了。——這叫明月千里寄相思。好明月,不枉我疼她一場。去,將我的中品靈石給明月觀的明月女修送一萬過去。」

  那執筆女修很不高興地記了一筆,拉長聲音道:「左護法,就算你的月例靈石多,也架不住這麼用啊…」

  司安大笑道:「千金難買我高興。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麼?是不是,我的小陌陌?」說著,輕佻地抬起那執筆女修的下巴,在她面上親了一下。

  執筆女修氣得柳眉倒豎,將紙筆扔到地上,惱道:「你再這樣,就另請高明吧!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司安見執筆女修真的惱了,忙打躬作揖地道歉半天,才哄得對方轉嗔為喜,繼續給他念下去。

  「左護法上次出去巡視,又惹得不少芳心懵動。這裡的幾封信,都是從那些道觀的女修那裡寄來的,向左護法問安,提醒左護法夜晚天涼,記得加衣裳…」執筆女修越看越樂,捂著肚子蹲下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司安都不在意,散漫地道:「行了,我知道了,給她們每人送一萬下品靈石吧。以後這些事,就不要回我了,你自己處理。」說著,已經換好衣裳,從屏風走了出來。

  一身玄色緞子勁裝,寬寬的腰帶勒在腰上,越發顯得螳腰猿臂,眸如秋水,面似冠玉,頭戴一個小小的白玉冠,將一頭黑髮高高束起。

  旁邊伺候的女修看得眼花繚亂,個個面紅耳赤,對著司安含情脈脈。

  司安向自己身邊的眾女修一一飛了個媚眼,朗聲笑道:「大爺我出門辦公事去了。你們在這裡好好看家,若是有事.可以使白鶴傳書。——我走了!」朝後揮了揮手,幾個閃身,已經消失在門前的空地上。

  南面的青雲宗裡,正是一片忙亂。

  青雲宗的宗主氣得面色發白,坐在大堂之上一迭聲地叫道:「給我把那個逆子綁回來!找了他這麼多天都找不到,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將氣都撒在青雲宗的下屬身上。

  青雲宗的幾個長老、護法和堂主心裡都有些不滿,可是掌門正當盛怒,也無人去給他講道理。

  等掌門罵得口乾舌燥,喝茶潤唇的功夫,一個堂主訕訕地道:「少宗主前些日子說,清平鎮上來了個清倌人,才貌雙全,他要捧她做頭牌,這幾天下了大功夫在那裡幫著籌劃呢.....」

  不說還好,這話一說出來,青雲宗的掌門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整個人往後一仰,暈了過去。

  青雲宗的大堂上忙亂更甚,餵丹藥的,運神功的,七手八腳,才將掌門救了回來。

  朴宮贏穿著一身青綠色的長衫,後頸上插著一把大大的灑金摺扇,哼著小曲走了進來。

  「喲,這麼熱鬧呢?幹嗎呢幹嗎呢?」朴宮贏笑嘻嘻地走上前來。

  掌門剛剛被救醒,睜眼就看見朴宮贏憊懶的樣子,恨不得再一次口噴鮮血,就此長睡不醒算了。

  可是大楚國魏楠心的求救信,已經得到更高層的認可,他們青雲宗,非得讓朴宮贏去一趟不可。

  就朴宮掌門自己的心思來說,他是不願意趟這個渾水的。

  大楚國的三大派雖然有些地位,可是還不放在青雲宗眼裡。再說他向來看不上大楚國的龍虎門。就因為龍虎門雖然是青雲宗的下屬,可是居然有一個元嬰修士坐鎮,隨時會得取代青雲宗,登上二級宗派的位置。

  有人上來,就有人下去。

  他們青雲宗以前有四個元嬰修士,現在卻都在化神之時一一隕落,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獨木難支。

  整個青雲宗,也就是自己的逆子,金丹期的朴宮贏最有可能結嬰。可惜他不知為何,早年出去遊歷之後,遇上心魔,從此被心魔縈繞,數次衝擊結嬰失敗,後來便破罐子破摔,成日去秦樓楚觀眠花宿柳,連修練都放棄了。

  他們不想靠這個人,可是卻又不得不靠這個人。

  「這是魏楠心給你的信,你拿去好好看看,明天就收拾東西啟程吧。——這一次去大楚國,說不定能讓有所收穫,悟出心魔的弱點,成功結嬰。」朴宮掌門忍了怒意,有些虛弱地吩咐朴宮贏。

  朴宮贏才看見自己爹爹蒼白的臉色,還有各位叔伯怒目而視的眼光,詫異道:「發生什麼事了?」說著,又左右看來看去,「誰惹咱們掌門生氣?!——出來,讓我收拾你!」

  朴宮掌門抓起桌上的茶杯劈頭往朴宮贏頭上砸去,「滾!你今天就給我動身!別等明天了!」

  朴宮贏閃身避開裝滿茶水的茶杯,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喜不自禁地道:「魏兄不愧是我的知己,真是深知我心!—我這就去準備準備!」說著,也是一溜煙就離開青雲宗的大堂,回自己住的院子招集人手去了。

  **

  青丘國京城的葫蘆城內,一個紅衣烈烈的女子手持一條墨色長鞭,玉腕輕抖,就將一棵大樹攔腰折斷,露出樹幹裡面藏身的一個妖冶蛇女,對著那紅衣女子口吐長信,桀桀道:「姽嫿!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死死追著我不放?!」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11:28 PM

第66章 援手

  姽嫿冷笑一聲,長鞭揮舞,晴空中亮權幾道金色閃電,在墨色長鞭四周上下翻滾。

  鞭風凌厲,呼嘯著往那蛇女頭頂抽過去。

  蛇女見逃也逃不過,索性從半折的大樹樹幹中間躍了出來,兩手一拍,將自己的本命法寶,一對日月雙鉤亮了出來,握在手裡,對姽嫿厲聲道:「你們塗山氏一向高高在上,可是我們風氏也不是那麼好欺侮的!論起血統高貴,誰有我們風氏厲害?——想對我趕盡殺絕,問問我手上的日月雙鉤答不答應!」

  姽嫿看向蛇女手上的日月雙鉤,心頭怒氣更盛,也不答話,一個旋身,平地捲起一陣旋風,只見旋風當中紅影閃動,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看得蛇女目不暇接。

  蛇女之前就被姽嫿抽過一鞭子,受了重傷,人形快保不住了,只好化為半蛇半人的原身,一路逃了過來,躲在這棵大樹的樹幹裡面,企圖將這一劫躲過去。

  可惜姽嫿的修為比她高深,蛇女根本逃不過姽嫿的圍追堵截。

  眼看姽嫿來勢洶洶,蛇女只得將雙鉤舞得密不透風,聊以自保而已。

  「你這個瘋子!我到底是哪裡惹著你了,你總得說句話吧?若是讓我做個糊塗鬼,我死不瞑目!」姽嫿的鞭子無孔不入,蛇女左支右絀,躲得十分狼狽。

  姽嫿看蛇女還能抵擋,也是怒從心頭起,左手一揮,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掏出一把雪狼牙煉製的彎刀用盡大力往蛇女手上的日月雙鉤砍過去橫刀扎進,順手回帶,將蛇女手上的日月雙鉤絞在一起動彈不得。

  姽嫿右手的長鞭再次高高舉起,一股靈力從鞭尾傳到鞭梢,將一根軟軟的長鞭鼻得如同一根筆直的長劍,如流星一樣往蛇女的心臟處穿刺而過。

  蛇女大叫一聲,噴出一口碧色鮮血,兩眼瞪著姽嫿,慢慢地往後倒了下去。

  姽嫿回手將長鞭和雪狼刀收到乾坤袋,低頭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蛇女,伸腳踹了她一下,將蛇女的日月雙鉤和乾坤袋都收了起來,冷笑著道:「我打架的時候,從來不廢話!」一場械鬥,以蛇女被殺終結。

  一旁圍觀的幾個衙役扶著帽子跑過來對姽嫿拱手道:「多謝塗山王女出手,幫小的們抓到這條通緝已久的妖蛇!」

  一個衙役忙道:「咱們衙門有懸賞的,塗山王女要不要去領賞?」

  姽嫿姓塗山氏,乃是青丘國京城裡面城中之城葫蘆城的王族之女。

  這個葫蘆城也是妖修在人界的聚居地之一,比大楚國永璋城的葫蘆街要大也是葫蘆街的妖修卯光這一次求助的對象。

  聽見衙役說的「懸賞」姽嫿放聲大笑,清脆的笑聲如黃鵬般動人,笑顏怒放,不是特別美艷,卻是極端媚惑。

  「不用了。那些賞錢你們兄弟分了吧。這條妖蛇....」姽嫿看著幾個衙役將妖蛇的屍首抬走,嘆息道:「還是抓的太晚了。她在人界不知吸乾了多少男子,從少年到老翁她都不放過,不吸則已一吸就要人命,實在是我們妖修之恥!」

  幾個衙役也面露不忍之色。

  姽嫿將蛇女的乾坤袋拿出來。

  蛇女已死,乾坤袋上的神識已經消失了。

  姽嫿不費力氣就打開了蛇女的乾坤袋看了看,便丟給那幾個衙役,「有些靈石,還有符籙,你們拿去分了吧。」說著,揚了揚手裡的日月雙鉤,「這個我留下了。」

  按理說,姽嫿殺了蛇女,蛇女的東西應該都由姽嫿得了去。

  不過她願意和衙役分享,也是由得她。

  幾個衙役興高采烈地跟姽嫿告別,抬起蛇女的屍首,回衙門銷案去了。

  這裡地方偏僻,行人極尖一場械鬥,也只有相關的妖修才知道。

  姽嫿回到塗山王府,迎面就看到王府管事遞給她一封信,道:「王女回來了,王爺在正房等著王女說話。」

  姽嫿抽出信箋看了看,不屑地哼了一聲,便走入正房。

  塗山王看了看姽嫿的樣子,皺眉道:「你又做什麼去了?」

  「剛剛誅殺了一個修習媚術,走入邪道的蛇女。——爹,找我有事嗎?」姽嫿在塗山王下首的第一個位置坐下,笑著問道。

  「葫蘆街卯光的信,你看了沒有?」塗山王皺著眉頭問道。

  「剛剛才看見。」姽嫿不以為然,「人界修士想打我們妖修的主意,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明白卯光為何這樣膽小怕事。」

  塗山王的眉頭皺得更緊,「這不是膽小的問題。自上一次人魔大戰之後,人界修士中的佼佼者封印了魔界,魔界中人有一萬多年沒有在人界出現過了。這一次居然有了魔界中人的蹤跡,對於人界修士來說,確實是了不得的大事。」

  姽嫿凝神細聽,眉頭也蹙了起來,「爹的意思是,人界修士會借題發揮,小題大做?」

  塗山王反倒笑了,伸手撫著自己的長鬚,道:「倒不是小題大做。一萬多年前,你還沒有出生,為父那時也只是一隻小小的剛入道的妖修,有幸跟隨長輩見識了人魔大戰。那一次,妖修選擇了跟人界修士並肩戰鬥,共同對抗魔界,才在戰鬥勝利之後,得到了人界修士許可,在人界建立聚居地。」塗山王還記得,那一晚紅色的月亮,如血般猙獰,上天入地,四方諸神,全在注視著那一場人魔之戰。

  那一次,死去了無數人界精英修士,讓人界的修行界足足倒退了一萬年。

  這一萬以來,再沒有修士飛升到仙界。無論人界修士,還是妖修,都沒有。

  姽嫿靜靜地坐在下首將那蹭亮的日月雙鉤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把玩。

  「去吧,你去葫蘆街,跟卯光說,就說是我的話讓他…配合人界修士,盡最大努力搜尋魔界中人。」塗山王鄭重囑咐姽嫿。

  姽嫿將手裡的日月雙鉤輕輕舞動,偏著頭道:「如果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說明不在葫蘆街。讓那些人界修士別沒事找事!——我們妖修雖然想息事寧人,可是我們也不怕事!」塗山王斬釘截鐵地道。

  姽嫿展顏一笑,露出四顆雪白的編貝小齒,「爹這話就對了。行,我這就出發,希望來得及調停這件事。」姽嫿離開青丘國,往西面的大楚國行去。

  榮慧卿這幾日修行旭日訣,頗有心得體會,甚至愛上了那種劇痛撕裂,又在日光灌頂中一次次鞏固成長的感覺。

  卯家的後院空地上,榮慧卿盤膝坐在一個茜草蒲團上雙手十指自然攤開,呈蘭花狀,五心向天,一邊運轉旭日訣,一邊感受氣機攀升的那一剎那。

  經過幾天的努力她已經從練氣一層進入到二層。不過旭日訣的進展似乎不大,除了她的經脈更快寬宏,識海又增大一倍,丹田裡的帝流漿又被煉化少許,旭日訣依然停留在第一層。

  睜開眼睛,榮慧卿在心底裡嘆口氣伸手托腮,坐在陽光底下仔細回想自己每一步進益,特別是那天第一次入道就突破到旭日訣二層,直接進階練氣期大圓滿的感覺。

  那一次的進階雖然短暫那種感覺卻是榮慧卿永遠也忘不了的。

  小花抱著一顆大大的松仁鬼鬼祟祟地從門縫裡鑽出來,坐在樹蔭底下看榮慧卿修行。

  榮慧卿坐在大太陽底下閉目冥想。

  小花看了半天,覺得實在無聊。

  再加上松仁的誘惑實在太大,小花忍了又忍,最後終於決定無需再忍,抱著松子兒送到嘴邊,大大的門牙一口咬上去,咯崩一聲脆響,在安靜的卯家後院回蕩。

  榮慧卿從冥想中驚醒,轉頭就看見小花一雙錯愕的大眼睛,正呆呆地看著她,小爪子上捧著一顆大大的松仁,松仁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貌似被咬過……

  「呆什麼呆,想吃就吃吧。——過來,坐到我旁邊來。」榮慧卿對小花招招手。

  小花咧嘴笑了笑,抱著松仁,來到榮慧卿身邊,跟她並肩坐在一起。

  「小花,你還沒有跟我說過你的來歷呢。」榮慧卿斜睨了小花一眼,「不許裝傻充愣。給我老老實實原原本本說清楚。」

  小花默默地垂下頭,第一次發現香甜的松仁居然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覺。

  「不想說來歷?那這樣吧,換個問題,你告訴我,你為何能將那落神山後面的結界咬開一個缺口?——這個本事我以前不知道有多厲害,現在入道修行了,才知道你小子真是高人不露相啊。」榮慧卿輕輕笑著,伸手撫了撫小花皮光毛滑的頭頂。

  結界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它帶有布下結界的人的靈力修為,還有跟天時地利配合的自然之力。雙方融和得越好,結界的威力越大。

  反之亦然,若是融和的不好,結界被破是很容易的。

  可是落神山後面的結界,似乎不是一般的結界。

  小花覺得自己應該表示得謙虛一些,「一般般啦。那個結界比較硬,我不得不用牙咬。我跟你說,別的結界,我可以隨便自由出入。就是那個結界,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進不了,只能下牙齒,其實很粗暴,不美觀。」

  榮慧卿頓時覺得自己是吃飽了撐得才問這個問題。

  卯三郎從太華山回大楚國的永璋城,卻是比別人都要快一些。

  他在入夜時分來到永璋城葫蘆街的入口,正著急要進去,就見一個銀白色的天羅地網從天而降,兜頭將他網了進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11:36 PM

第67章 得訊

  這是魏楠心專門從師門皇運寺調過來的「天羅地網」帶有佛宗金剛伏魔的念力,對妖修的殺傷力雖然沒有那麼大,可是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卯三郎心急趕路,在路上一直餐風露宿,用比平時快得多的速度回到永璋城,已經筋疲力盡,來到葫蘆街入口的地方已經是強弩之末。

  大網一罩,四周埋伏的人界築基修士一擁而上,各種攻擊法寶不要命的往卯三郎身上招呼。

  卯三郎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就被打得暈了過去。

  「這是妖修?怎麼沒有現原形?」一個築基修士上前踢了卯三郎兩腳。

  旁邊的一個築基修士面露不忍之色,攔著前面的築基修士道:「好了好了,他又沒有為非作歹,你這樣對他,小心以後不好交待。」

  前面踢卯三郎的築基修士才收回腳,只是有些不甘心。他一向習慣背後偷襲,偷襲之後殺人奪寶毀屍滅跡是做慣了的。

  如今眾目睽睽之下,他倒是不好出手,只好忍了又忍,看著別人將卯三郎從天羅地網裡拖出來,用捆妖索繫得緊緊的,送到魏楠心那邊請功。

  「抓到一個妖修?知道是誰嗎?」魏楠心在內室閉目練功,眉毛都沒有抬一下,淡淡地問道。

  回報的築基修士恭恭敬敬地答道:「看樣子來頭不小,修為已經是築基後期。若不是我們一擁而上,又有大人的師門秘寶相助要抓住他實屬不易。」

  魏楠心睜開眼睛,微笑道:「去將王仁叫過來。他是唯一進過葫蘆街的人,看看這妖修到底是誰。」最好真的是葫蘆街裡面的重要人物,這樣他們的談判會更輕鬆些。

  王仁聽說魏楠心傳喚,忙跑過來問道:「大人何事?」

  魏楠心指了指地上被捆成粽子一樣的卯三郎,「認識這是誰嗎?」

  王仁走到卯三郎身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笑著回頭道:「恭喜大人!大人真乃福將!—這是葫蘆街大妖修卯光唯一的兒子卯三郎!」越看越歡喜,嘖嘖有聲地誇道:「有了卯三郎葫蘆街指日可破!」

  魏楠心眼前一亮,站起來也走到卯三郎身邊瞧了瞧,「真的是卯三郎?是卯光唯一的兒子?」

  「正是。卯光有三個孩兒,前面兩個是雌的,這個才是雄的。」王仁笑著附和。

  魏楠心心下大喜,又覺得後悔,後悔自己給太華山和青雲宗送信送的太早。——有了卯三郎,自己還怕不能將葫蘆街拿下?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對方都回書答應過來了,說不定現在正在路好端端的一樁大功德居然還要跟旁人分享。

  魏楠心面上雖然沒變化,心裡著實有些不高興。

  「把卯三郎抬下去,好好看守。——明天讓人去葫蘆街的入口搭上高台,將卯三郎綁在上面,一天三頓鞭子伺候,看看他們到底是要庇護魔界妖人,還是為了卯三郎服軟。」魏楠心拿出自己的令牌,交給王仁去辦事。

  卯三郎是妖修,用鞭子打不會傷筋動骨,只是面子上不好看應該不會有大礙。

  王仁遲疑半晌,俯身應了,從魏楠心手裡接過令牌連夜帶人去葫蘆街入口處搭檯子。

  葫蘆街內,卯光從冥想中驚醒,心裡一陣絞痛,如同一塊血肉被人用手擰住,絞了幾絞,劇痛入骨。

  妖修的直覺向來強過人界修士。這是它們的天賦使然,跟修行無關。

  「…...三郎出事了。」卯光腦海裡顯出一絲靈光,迅速起身去密室看卯三郎的魂牌。

  魂牌上有卯三郎的一絲魂魄。如果他死了這絲魂魄也會離開魂牌,消散在天地間。

  葫蘆街每個妖修都有這樣一個魂牌由自己掌握。不同於人界的宗派,魂牌都要由師門掌握,既是為了弟子的安危,也是對弟子的一種控制。

  胖大娘也是心神大亂,衝到密室,看見卯三郎的魂牌上魂燈黯淡,那絲魂魄雖然還沒有消散,但是魂力低微,比之以前正常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

  「老爺,三郎到底是怎麼啦?」胖大娘惶恐地問道。

  卯光仲出手,撫著魂牌,喃喃地道:「劫數,這是他的劫數……」

  胖大娘更驚,「不是去了太華山嗎?怎麼還會遇到劫數?」在密室裡急得流下淚來,「難道他的劫數不是在這裡,而是在太華山?不行,我要去太華山,親自找龍掌門求情,讓他放了我家三郎。」胖大娘拔腿就要走。

  卯光仲手拉住她,道:「我們先去找榮姑娘問一問。」

  胖大娘關心則亂,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跟著卯光去榮慧卿住的屋子前敲門。

  榮慧卿睡得正熟。

  胖大娘敲了半天門,才將榮慧卿從沉睡中驚醒。

  「最近是睡得越來越死了。」榮慧卿聽見震天響的敲門聲,苦笑著披上衣裳,來到門口開門。

  「胖大娘、卯大叔,出什麼事了?」一看見胖大娘和卯光著急的樣子,榮慧卿精神一振,睡意全無。

  「進來說話。」榮慧卿側身讓他們倆進來。

  胖大娘拉著榮慧卿的手道:「三郎……三郎......出事了!」

  榮慧卿面色一沉,拉著胖大娘的胳膊,道:「大娘,我知道了,讓我起一卦看看。」說著,走進裡屋,取出龜甲,連拋好幾次,都和上一次一樣,得到的是第六十一卦,中孚,和卯光曾經給卯三郎起的卦一樣。

  榮慧卿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卯三哥應該已經被抓起來了。」榮慧卿看出爻位的變動,知道事情正在發展變化當中。

  卯光臉色鐵青,「太華山的龍掌門想不到這樣卑鄙!」

  榮慧卿搖搖頭,「不是在太華山。從卦像上看,他是在家門口被抓的。」

  卯光和胖大娘一起倒抽一口涼氣,「他怎麼從太華山回來了?!」

  胖大娘急得又要哭,又著急,拉著卯光的衣袖,「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讓他不要回來,他也不聽!」

  榮慧卿有些奇怪,問道:「葫蘆街地方這麼隱蔽,誰人能在葫蘆街的入口處抓卯三哥啊?」

  更何況,榮慧卿知道,卯三郎的修為高深,已經是築基後期,不是一般的人界修士能抵擋的。

  魏楠心給葫蘆街施加壓力,要重新進來搜查,並且派了築基修士在葫蘆街入口處等候的事,卯光和胖大娘都不約而同地瞞著榮慧卿,不想讓她知道。

  胖大娘和卯光對視一眼,一齊搖頭道:「也許不是在葫蘆街入口處,在永璋城也未可知。」

  「榮姑娘你睡吧,我去找烏老三問一問,看看是不是出去尋一尋他。」卯光心亂如麻,站起來對榮慧卿行禮,大步離開了榮慧卿的屋子。

  胖大娘心事重重,強忍不安,盡量安慰榮慧卿,「知道三郎就在附近,我們放心多了。你回去睡吧。」說著,也離開了榮慧卿的屋子。

  榮慧卿定定地看著卯光和胖大娘離開小院之時略顯踉蹌的步伐,下唇緊咬。

  葫蘆街一定出事了,不然這兩人不會有這樣欲言又止的神態。

  不是榮慧卿自戀,只是她知道,外面的魏楠心在四處搜尋她,如果別處找不到,最後把目光重新投向葫蘆街也是有可能的。

  葫蘆街眾人不肯把她交出去,當然就要承受人界修士無休止的各種試探、打壓和欺凌。

  默默地關上門,榮慧卿走回內室,坐在床上,低下頭,沉默良久,一滴滴淚珠從面上滾落下來,滴到錦緞外袍上面,又不留痕地滑落到地上。

  很久了,她很久沒有這樣痛痛快快哭過一場了。

  她以前有個幸福溫暖的家。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卻被人擠兌得家破人亡,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女。

  好不容易來到葫蘆街,再次在這裡享受到家一般的溫暖和呵護,可是這一點點的溫馨也要被人奪走!

  魏楠心,你奪了我娘不夠,還要對我趕盡殺絕嗎?!

  榮慧卿仲胳膊往臉上狠狠抹了一把淚。

  沒那麼容易!

  榮慧卿站起來,在小屋裡四處走動,將自己的東西收到她娘親那日給她準備的小包袱裡面。

  胖大娘給她的乾坤袋壓在枕頭底下。

  榮慧卿輕手輕腳走過去,將乾坤袋從裡面掏出來,驚醒了睡在枕頭邊上的小花。

  「榮姑娘,你在幹嗎?」小花揉著眼睛坐起來,看向榮慧卿。

  榮慧卿沒想到還是驚醒小花,歉意地道:「你睡吧,我......我要離開這裡。」

  小花頓時睡意全無,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舉著兩隻小爪,可憐兮兮地看著榮慧卿。

  細軟的聲音傳入榮慧卿腦海,「榮姑娘,不要丟下小花......帶小花一起走,好嗎?」

  榮慧卿並不想一個人出去流浪。小花就算是隻花栗鼠,也是她的同伴。兩人一起從落神坡出來,彼此都有幾分香火之情。

  可是她的處境,讓她知道,不能拖累小花,小花跟著她,就會面臨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日子。

  「小花,你不用跟著我去吃苦。這裡是你的家,你應該跟你們的族人在一起。」榮慧卿撫了撫小花的頭頂,嘆息著勸它。

小花把頭搖得像一個小小的撥郎鼓,「榮姑娘,小花已經認你為主了。無論你走到哪裡,小花都是跟你生死與共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8 11:46 PM

第68章 抉擇

  榮慧卿聽了小花的話,極是感動,可是越感動,她越不想拖累它。

  既然是朋友,就不能只顧自己方便,也要拖對方下水。

  「小花,其實我可以一走了之,不讓你自己知道。不過我當你是朋友,從來沒有當你是寵物,所以我要對你說清楚。我要離開葫蘆街。我留在這裡,只會讓他們難做,而且卯三郎被外面的人抓了,我也要出去看看,能不能想法子讓他們放了他。」榮慧卿對小花說得很坦誠,希望它能明白自己的處境。

  小花咧嘴一笑,吱吱叫了兩聲。

  「沒有我,你怎麼出得去?榮姑娘,你不知道你當初能進到葫蘆街,是因為有我帶你進來的吧?」小花的聲音傳入榮慧卿的腦海。

  榮慧卿一愣。她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葫蘆街有陣法和結界,她知道得一清二楚,還是她幫著修復陣法的。結界是由陣法驅動做動力來運轉。所以她修復好陣法,就是修復好結界。但是這裡的結界能起到什麼作用,她倒不是很清楚。她修為不高,而且術業有專攻,她的精力都放在陣法上面了。

  「你是說?」榮慧卿狐疑地道:「這個葫蘆街的結界,有甄選隔離的作用?」

  葫蘆街是永璋城裡的城中之城。眾妖修聚居在這裡,卻能不被周圍的普通人發現,肯定要歸功與運轉萬年不休的陣法和結界。

  小花重重地點頭,毛茸茸的小臉上顯出幾絲得色,「這個結界最主要的功能就是隔離人界。妖修可以自由進入,可是人界無論普通人還是修士,都不得進來。」

  榮慧卿很聰明,記性極好,馬上就想起當初來葫蘆街送告示的那個人界修士,「誰都不能進來?」

  「那時候葫蘆街的陣法有了差錯,結界出了問題,在咱們自己人的幫助下,外面的人界修士還是能進來的。」小花狡黠地眨眨大眼,「當然,有了我就不一樣了。我跟你說我天賦異稟,可以對結界視若無物,自由穿棱來去。你帶著我,所有的結界對你來說都不是問題。」

  說完就認為自己特別有說服力,小花魚躍而起,蹲在榮慧卿的左肩之上,帶著笑意諂媚道:「所以帶我一起走吧。我們倆聯手,就算不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可是要說逃起命來,我小花稱第二,就沒人稱第一!」

  榮慧卿雖然心裡焦急也忍不住笑了。

  也許,在她以後的旅程當中,有小花這個活寶跟隨,她的生命會多一絲亮色,她就不會被仇恨沖昏頭腦,成為一個壓抑暴戾的變態復仇狂。

  人總是嚮往陽光的越是陰鬱的時候,越是渴盼陽光。

  榮慧卿已經心軟,可是又過不去心裡那一關。她真心不想讓不相干的小花陪著她去遭那份罪。

  小花像是覺察到榮慧卿的動搖和猶豫趕緊又加了一把柴,「我已經認你為主你還不知道是什麼意吧?」

  榮慧卿是初入修行界,對這些事情確實不太了解。

  小花得意洋洋地解釋,「就是我已經是你的靈寵。我剛才說生死與共,可不是白說的。如果你掛了,我也會跟著掛。——知不知道?」

  榮慧卿嚇了一跳,忙將小花從左肩上抱下來,問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解除這種靈寵關係嗎?我不想拖累你!」

  小花搖搖頭,兩隻小爪子一攤,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沒法子。當然沒法子。」又偷偷抱怨榮慧卿,「人家都是千方百計抓我做靈寵,就你,我主動給你做靈寵,你還把我往門外推。」一副怨念已深的樣子。

  榮慧卿啼笑皆非,默默地注視小花半晌,就道:「那你帶我離開葫蘆街,好嗎?」

  這是同意帶小花一起走了。

  小花大喜,忙不迭地點頭,同時囑咐榮慧卿:「你不能一走了之,至少也要跟他們留個字條吧,也好讓他們知道你去哪裡了。不然他們還以為你被抓了,到時鬧大了就不好了。」

  榮慧卿嗯了一聲,取出紙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句話,裝在信封裡面,偷偷拿著放到胖大娘和卯光住的房門門口。

  鬧騰這麼久,天邊已經出現魚肚白。

  胖大娘和卯光的屋裡靜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有事,走了睏,到現在都還沒有起來。

  要走得趕緊走,不然一會兒葫蘆街的街坊都起身了,她有可能就走不了。

  榮慧卿帶著小花,急匆匆地離開卯家院子,往葫蘆街的出口行去。

  那裡的結界只有小花能自由出入。

  榮慧卿是它的主人,順帶也能享受這個福利。

  昨天榮慧卿知道卯三郎大概是在葫蘆街入口附近被抓的,再聯繫到卯光和胖大娘不自然的神情,她可以推算出來,一定有人界修士在葫蘆街的入口處埋伏。

  想到自己幫著葫蘆街的妖修修復好陣法,其實是冥冥中救了自己一命,榮慧卿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

  她這一走,不知道對葫蘆街的妖修是禍是福。

  榮慧卿回過頭來,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這條葫蘆街。

  乾淨的長街,邊上垂柳依依,各家小院紅牆黑瓦,錯落有致。間或有各種珍禽異獸穿棱來去,一片祥和安寧。

  是她沒福,不能在這樣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長居久安。

  「走吧。」小花低聲嘟噥一句,「以後可以再回來的。」

  榮慧卿的心情因為小花的一句話陡然輕鬆起來。

  是啊,只要她走了,這個美麗的地就不會受到傷害。

  只要她活著,她以後還能再回來。

  「嗯,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榮慧卿轉身帶著小花往出口走去。

  這一次,她準備的很充分。

  為了不讓外面的人發現她,她特意尋了葫蘆街的一個妖修送她的一根隱身草出來。佩帶在胸前。

  這根隱身草注入靈力之後,能讓她隱身一柱香的功夫。

  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也夠她從出口逃出去。

  榮慧卿的身影瞬間在葫蘆街的盡頭消失。

  一個剛出來買早點的妖修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剛要叫她一聲,就發現前面空無一人,便搖搖頭,往集市上走去。

  葫蘆街的入口處幾個築基修士扮作不同的人,等在入口附近的那堵半塌的牆旁邊。

  一個修鞋的鞋匠,帶著髒兮兮的帽子,坐在牆根底下,心不在焉地修著鞋。

  一個擺攤賣早點的小販,一雙眼睛賊忒兮兮地四處亂看。

  還有兩個穿著整齊,發插木簪的道士坐在小飯館裡喝粥。

  當然,這些人的出現,都比不上正對這堵半塌矮牆的高台令人震撼。

  似乎是一夜之間搭了起來。

  高高的檯子上,一根更高的木柱下面,綁著一個耷拉著腦袋的白衣少年。只是他的白衣已經遍是灰塵變得髒兮兮的。

  高台四圍有些虎背熊腰,打手一樣的漢子守衛。

  本來有些想看熱鬧的普通人都被驅趕得遠遠的,不得到近處圍觀。

  三大派要抓魔界餘孽的告示貼得滿城都是。

  永璋城的普通人從驚懼到擔憂,最後被日復一日無休止的搜查弄得麻木起來。

  今日好不容易看見有些新的變化,全永璋城的閒人都聚在遠處對這邊指指點點。

  「這就是魔界妖人?我怎麼看著跟我家小子差不多歲數?別是抓錯了吧?」有好心的大娘很不解地問道。

  「切,你這說什麼話?難道壞人都要在額頭上刻字寫著,『我是壞人』?!——懂不懂什麼叫人不可貌相啊?」一個嘴裡叼著根草棍的閑漢嗤笑一聲,出言譏諷。

  旁邊一個看熱鬧的人忍著笑意,指著剛才出言譏諷的閒漢,正色道:「沒錯。壞人嗎,至少生得要像我們張老三才靠些譜。」

  「牛二,你就是要跟我作對是不是?!」張老三惱羞成怒,「有種咱們單挑!」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鬨笑,跟過節一樣興高采烈。

  榮慧卿帶著小花從葫蘆街的出口穿牆而過,來到外面的大街上。

  她胸前配著隱身草,自己又是練氣二級,靈力足夠讓隱身草支撐一柱香的功夫。

  因擔心葫蘆街出口有木修士坐鎮,榮慧卿特意放慢了腳步,四處仔細勘查,生怕觸動了什麼禁制陣法,暴露了自己的身形。

  她的小心翼翼沒有白費。

  葫蘆街的出口那裡,確實還有兩個陣法。

  不過在榮慧卿眼裡,那兩個陣法實在是簡陋已極。

  「這兩個陣法,是想對付要出入葫蘆街的妖修。我不如再幫他們一次吧。」榮慧卿暗自沉吟,一邊想,一邊已經手腳麻利的將那陣法的兩個陣旗悄悄拔起,換了方向。

  顯身陣立刻就被榮慧卿改裝成了隱身陣。

  凡是觸發這兩個陣法的妖修,都會瞬間隱沒身形,可以從容不迫地穿牆而過,進入葫蘆街。

  若不是擔心被人發現,小花都忍不住要給榮慧卿鼓鼓掌。

  它的心念一動,卻突然聽見從不遠的地方傳來啪啪的聲音。

  小花和榮慧卿同時抬起頭,就看見正對著這邊斷牆的方向,有一個高台。

  高台之上,兩個彪形大漢手舞皮鞭,正往長柱上綁著的一個白衣少年啪啪抽打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1:53 AM

第69章 笞龍鞭

  是卯三郎!

  榮慧卿和花都禁不住低呼一聲,同時用手或者爪子捂住自己的嘴。

  高台之上,幾個彪形大漢舉起長鞭,呼呼地往卯三郎身上抽過去。

  卯三郎毫無知覺的樣子,身上的白衣很快就印出一道道血痕。

  高台之下,先前以為受點皮外傷不要緊的王仁全身瑟瑟發抖,看著台上揮舞的皮鞭滿頭大汗。

  原來大人不是的一般的皮鞭!

  原來大人動用了龍虎門的鎮門之寶——笞龍鞭!

  據是當年朵家老祖出外遊歷的時候,在大荒山誤闖一位古修士的洞府,在裡面發現一條因化龍失敗,不幸死去的蛟蛇。蛟蛇身體的一部分已經化成了龍,特別是全身的筋脈,已經化為龍筋。朵家老祖便將最厲害的龍筋抽取出來,煉化成一條鞭子,取名為笞龍鞭,帶回大楚國的龍虎門,成了鎮門之寶!

  這種鞭子因是用快要化龍的蛟蛇的龍筋製成,而龍是所有妖修膜拜的圖騰。因此對妖修來,這樣的鞭子打在身上,不亞於凌遲酷刑。每打一鞭,都能抽取妖修自己的靈力攻擊他們自己,甚至可以攻擊妖修的神識。

  王仁眼神閃爍著,悄悄從台下離去,打算去找魏楠心一這件事。妖修也是有後台的,不是他們這些人界低階修士能抗衡的。再者,他和妖修的關係不錯,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人界修士不地道。

  於公於私,他都脫不了關係,還是趕緊去勸一勸魏楠心吧。

  榮慧卿和花都不認識那鞭子有什麼特別,不過看見卯三郎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整個人如血人一樣,元氣損傷越發嚴重,甚至連修為都有搖搖欲墜的危險,他們都明白過來。那鞭子一定不是普通的鞭子!

  太惡毒了,實在是太惡毒了!

  就算是有魔界餘孽,又關這些妖修什麼事呢?

  更何況榮慧卿知道得一清二楚,朵鈴山莊那件事,如果有魔界餘孽,也只有那個從天之痕鑽出來的青衣女子有嫌疑。別的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普通人!

  而青衣女子已經離開了這個世間。

  羅辰的話突然浮上榮慧卿的心頭,「……不在這個世間。不等於死亡。」

  羅辰為何知道那個青衣女子已經不在這個世間?她是已經回魔界去了嗎?那道憑空出現的天之痕,是劃開了人界和魔界的壁壘,所以讓魔界中人趁虛而入嗎?

  可是想到朵鈴夫人,還有朵家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為,榮慧卿有一種隱隱的感覺,覺得朵鈴夫人她們雖然是人,其實跟入了魔沒有差別。

  誰魔界妖人只能活在魔界?

  人們經常的「一念成佛,一念入魔」,不也有些特殊的涵義在裡面嗎?

  榮慧卿的嘴唇抿得越來越緊,對花道:「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我去將卯三郎換下來。」

  小花大驚,一雙爪子死死抓住榮慧卿的衣領。連連搖頭,「不行!絕對不行!卯三郎是築基後期,他能抗得住,你才練氣,會被他們活活打死的!難道你想讓小花也去死?」

  榮慧卿也急,「我當然不想你死,可是也不想卯三郎這樣代我受累!」

  「先離開這裡。避開這幾個築基修士的視線,我們再商量辦法去救卯三郎,好嗎?」小花乞求道。又安慰榮慧卿,「對築基修士來,受點皮外傷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小花既然都不認得笞龍鞭的厲害,榮慧卿更是一無所知。

  聽見小花得有道理,榮慧卿點點頭,「那我們先離開這裡,找個僻靜的地方改個裝扮。」

  小花鬆了一口氣,指點著榮慧卿離開這條大街,往最繁華的地方行去。

  葫蘆街內,卯光和烏老三商量了一夜,給青丘國葫蘆城的塗山王女送了第二封加急信過去。塗山王女名姽嫿,最是熱心腸,一貫喜歡除暴安良,懲治妖修裡面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不過,對於人界欺壓妖修的事,她懲治起來,比懲治那些做了壞事的妖修還要厲害!

  塗山王族是那麼驕傲的種族,可是因當年的紛爭,妖修被迫遁入城中之城,不能再在外面的世界行走。

  這種恥辱,讓很多妖修都念念不忘。

  如果有一個妖修能夠本事,夠份量,也夠立場幫助他們,除了塗山王女姽嫿,沒有別的選擇。

  ……

  永璋城的榮升客棧裡,魏楠心剛剛做完早課,在蒲團上冥想。思緒不由自主飄到京城的王府,想著管鳳女要過生日了,他要給她找些什麼珍奇的禮物做賀禮。

  這是他們成親後的第一個生日,他希望能讓她永生難忘。

  王仁的敲門聲讓魏楠心微微皺起眉頭。

  「大人,大人,屬下有事回報。」王仁敲了幾下門,聽見裡面沒有動靜,忍不住又高聲問了一句。

  客棧這一層樓除了魏楠心的住處以外,還有三大派別的人。

  「進來吧。」魏楠心不能再裝聽不見,只好開口放王仁進來。

  「你有何事?」魏楠心的臉色很不好看。

  王仁看得出來魏楠心心情不好,可是有些事,他不得不說。

  「請問大人,為何要用笞龍鞭對付卯三郎?」王仁硬著頭皮問道。如果只是一般的鞭子,就算抽上幾千幾百鞭,王仁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而笞龍鞭不一樣,那是能將妖修整治得生不如死的玩意兒。

  魏楠心微微一笑,誇王仁道:「想不到你有這般見識,居然認得那是笞龍鞭?」

  王仁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面上還是諂笑著恭維魏楠心,「大人過獎了。不過大人,此事恐怕不妥。那卯光在妖修裡面,也是一方霸主,聽他和太華山的龍掌門曾經有過命的交情。若是將他惹惱了,屬下擔心大人會不好向上面交待。」

  王仁因為擔任過同妖修專門打交道的信使,對妖修那邊的情況了解得比較多。

  魏楠心一愣。他倒是不知道卯光有這麼大來頭。

  別人他不怕,太華山的龍掌門可是不容覷。雖然自己不是道門裡面的弟子。可是龍掌門跟自己佛宗的頂頭上司,聽也是有交情的。

  「你得也有道理。我們只是要嚇唬嚇唬那些妖修,別存著吃裡扒外的心思,又不是要真的跟他們過不去。——來人,傳我的話,每天抽卯三郎三鞭即可,不能再多了!」魏楠心高聲對外面吩咐道。

  外面皇運寺的弟子應和一聲,出去外面傳話去了。

  百卉和大牛聽三大派抓到一個妖修。搭了高台,正在當眾抽打,便一起去看熱鬧。

  他們去的時候,榮慧卿剛好帶著小花離開。

  「那就是妖修?」大牛掂著腳看,很是好奇,「跟我們生得沒有差別啊?」

  百卉笑了笑,對大牛解釋,「東大陸的妖修本是早就得道的大妖怪的後裔,你以為一般的動物也能這麼厲害嗎?沒有它們身體裡面大妖的精血,就算是有帝流漿。它們也只能開神智而已。要化成人形,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得到多少機緣奇遇,才能修成人身。」

  大牛恍然大悟,摸著後腦勺,憨憨地道:「百卉,你懂得真多。」

  百卉臉上的笑容越發嬌媚,看得大牛目不轉睛。

  兩人正含情脈脈的對視,一個寬袍緩帶的男子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

  那男子一身玄衣。鼻樑挺直,側面容顏英挺無匹。

  百卉的目光不由自主從大牛身上劃過,一雙媚眼瞪得幾乎要奪眶而出。

  這這這……這好似是太華山的左護法司安!

  上一世的時候。司安也只來過永璋城一次,是去巡視萬乾觀。那時候,百卉跟隨的那個築基修士松木道長所在的白雲觀雖然是野觀,可是也遵從道門的管轄,曾經跟著去萬乾觀外面迎接過司安一行人。

  那一天的情形,是百卉上一世裡參與過的最大的場合,她畢生難忘,就連司安本人的樣子,也深深刻在她內心深處。

  不過司安的身份實在太高,就算百卉重生一次,也是不敢打他的主意的。

  百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算重生,也不一定會事事順遂,她只能在儘可能的範圍之內,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不能太過貪心。

  百卉的眼神就跟黏在司安背上一樣。

  司安感覺到異樣,回眸看了一眼。

  一雙如冰玉一樣的眸子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投射過來。

  百卉打了個寒顫,往大牛身邊偎了過去。

  長街的另一面,一陣悠揚的管弦聲緩緩響起。

  大牛的腦袋跟著轉了過去。

  只見四個穿著海棠紅宮裝的少女,手裡拿著絲竹管弦,一邊吹打,一邊緩步走來。

  後面又跟著四個穿著嫩荷綠宮裝的少女,手上拎著新鮮柳枝編成的花籃,一邊走,一邊往街道上拋灑著花瓣。

  這些少女個個身姿細嫩,面容姣好,行走間目不斜視,很有教養的樣子。

  跟在這八個少女最後面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衫的男子,面如冠玉,眸帶桃花,嘴角含笑,手裡一把灑金大摺扇,不住對著街道兩邊看熱鬧的婦人姑娘頷首打招呼。

  司安聽見絲竹聲,停下腳步,轉身過來看了看,冷笑道:「朴宮贏,你的排場真是不小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2:03 PM

第70章 抽人者,人恆抽之

  眾女停了下來,然後往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道來。

  朴宮贏從眾女環繞之中緩步上前,對著前面的司安拱手笑道:「司護法,好久不見了。」

  司安也拱了拱手:「少宗主有禮了。」

  這兩人的身份高,修為更高。

  魏楠心得到消息,飛奔過來迎接。

  「司護法、朴宮宗主,在下魏楠心,見過兩位!」魏楠心彬彬有禮地行禮執意。

  司安和朴宮贏同時收起臉上的笑容,對著魏楠心淡淡地點一點頭,就指著高台之上綁著的卯三郎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魏楠心笑著道:「葫蘆街的妖修拒絕把魔界妖人交出來,在下只好嚇唬嚇唬他們。」

  「有你這樣嚇唬的嗎?——用這樣的鞭子對付妖修,你是嫌他死得不夠快嗎?!」一把凌厲的聲音打斷魏楠心的話,從上空傳來,同時一襲紅雲從天而降,落在不遠處的高台之上。

  魏楠心和司安、朴宮贏一齊變了臉色,看向高台之上。

  「是她?!」司安和朴宮贏同時驚呼起來,然後又對視一眼,各自別開頭去。

  高台之上,那個紅衣女子,正是塗山王女姽嫿。

  「下去!——這鞭子我沒收了!」右手一抓一捲,從拿著笞龍鞭的彪形大漢那裡搶過鞭子,握在手裡。

  魏楠心大急,飛身躍起,幾個縱躍,來到高台之上,站在那女子面前,拱手問道:「在下皇運寺魏楠心,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司安和朴宮贏跟著躍起,來到高台之上,一聲不響地站在魏楠心身後。

  魏楠心知道自己來了幫手,心頭大定,對著那紅衣女子又問了一句。

  姽嫿輕哼一聲。理也不理魏楠心,自顧自走到柱子旁邊,將卯三郎解了下來。

  魏楠心自從入道以來,還沒有這樣被人輕視過,面色立時黑如鍋底。

  「慢著,閣下這是要做什麼?」魏楠心伸出手,擋住姽嫿的去路。

  姽嫿扶著已經暈迷的卯三郎,眉梢輕抬。「讓開。」只有兩個字,卻充滿決絕和不屈之意。

  魏楠心更是惱怒,放出一絲神識,試探對方的修為。

  可是那縷神識剛靠近那女子身周,立刻就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竟然看不透對方的修為。

  姽嫿扶著卯三郎,目不斜視地往高台邊上走去。

  朴宮贏上前一步,攔在他們面前,眉頭緊皺,低聲問道:「……黛黛。你怎麼來了?」

  姽嫿莫名其妙,不知道朴宮贏在說什麼。面無表情地道:「滾開。」也只有兩個字,像是惜字如金,眼角都不掃朴宮贏一下。

  司安聽見朴宮贏的話,面色一變,跟著走上前來,抓住朴宮贏的衣領問道:「你叫她什麼?」

  「黛黛,戚黛黛。」朴宮贏重複著這個名字。面上的笑容似悲似喜,嘴裡像是含了千斤重的一個橄欖,翻來覆去。越嚼越有滋味。

  司安怒道:「你胡說什麼?她明明是葉菁!祝寧城葉家的大小姐葉菁!」

  朴宮贏一愣,可是見司安的面色不似作偽,下意識偏頭去看姽嫿。

  姽嫿像是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已經一手拎著卯三郎,就要跳下高台。

  「留下卯三郎和笞龍鞭!」魏楠心大急,顧不得忌憚,手臂揮起,一股勁風從他袖袋揮出,迫得姽嫿後退兩步,又回到剛才的位置。

  「作死!」姽嫿大怒,手裡的笞龍鞭揮出,劈頭向魏楠心抽過去。

  魏楠心驚悚地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動了,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那裡,看向笞龍鞭的鞭影從天而降,抽在自己胸口。

  就如同有人拿著匕首在胸口劃開,然後又伸進去在胸腔裡面剁來剁去。

  那種劇痛,就連一個金丹修士都抵擋不住。

  魏楠心痛哼一聲,撲通一聲栽倒在高台之上,暈了過去。

  姽嫿飛起一腳,將魏楠心暈迷的身體往台下踹去。

  司安和朴宮贏對視一眼,互相點一點頭,立時分工合作。

  司安出面攔住姽嫿的去路,朴宮贏飛撲下去,接住往下墜落的魏楠心,托著他暈迷的身體,緩緩落到高台前面的地面上。

  魏楠心的屬下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扶起魏楠心,趕緊送回榮升客棧治傷去了。

  「讓開。」姽嫿伸出鞭子,指著司安再次說道。

  司安靜靜地看著姽嫿,和葉菁一模一樣的面容,身形,甚至連脾氣都那麼像,但是也有不像的地方,就是她的身手,修為,還有那一身紅衣。

  葉菁也是個修士,不過只到築基,酷愛穿綠衣,從來沒有像面前的這個女子穿得一身大紅。她是司安來到東大陸,第一個動心的女子。那時候的司安,嚴肅內斂,不苟言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是跟葉菁一起渡過的。但是十多年前,司安離開祝寧城葉家,回到太華山述職的時候,葉菁隨後離家出外遊歷,從此一去不返。三年前,司安接到葉家的飛鴿傳書,說葉菁的魂牌破碎,魂燈熄滅,已經隕落了。

  從那以後,司安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博愛而隨和,對每一個女子都憐香惜玉。其實如果見過葉菁的人,都知道司安現在疼愛的那些女子,都或多或少跟葉菁有些相似。有些就算長得跟葉菁一點都不像,但是只要愛穿綠衣,也會得到司安的憐惜和疼寵。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你到底是誰?」司安皺了眉頭。他不相信天底下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生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子他不是沒有見過,可是絕對不是面前這個女子給他的那種感覺。

  「你不讓路是不是?」姽嫿揚了揚眉,「別以為只有你們有幫手!」說著,伸了大拇指到嘴裡,對著身後的天空打了個呼哨,「靈舞,帶著你的人給我出來!」

  長空之中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一條條彩帶憑空出現,如天女散花一樣灑落在高台之上。

  眾人眼花繚亂之間,只見一個俏麗的紅衣女子為首,帶著八個英俊的黑衣男子護衛從天而降,落到姽嫿和卯三郎身旁。

  「見過王女!」紅衣女子靈舞帶著自己的手下給姽嫿行禮。

  姽嫿將卯三郎交到靈舞手裡,自己騰出手來,把玩著笞龍鞭,對司安面無表情地道:「你想怎樣?無故用這種東西對付我們妖修,你們要不要臉?!」

  司安一聽「妖修」兩個字,頓時涼了半截,整個人呆立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靈舞見司安呆呆的樣子,忙道:「王女,我們先帶他走了。」

  姽嫿點點頭,「你們先走,進去讓葫蘆街的同修們不要著急,我馬上就來。」根本不把司安放在眼裡。

  靈舞應了,扶著卯三郎,在自己護衛的簇擁之下,從高台上跳了下來,往葫蘆街的入口奔去。

  姽嫿甩了甩手上的鞭子,「想怎麼打,我讓你先挑!」

  司安回過神來,張了張口,又閉上嘴,往旁邊讓了一步,居然直接給姽嫿讓出路來。

  姽嫿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跟在靈舞他們後頭飛身而下。

  可是靈舞扶著卯三郎沒有走多遠,就被一個艷麗的宮裝女子擋住去路。

  「大膽妖孽,留下這個牲畜!」匆匆趕來的宮裝女子正是朵家老祖。

  魏楠心被手下送回榮升客棧,那些人同時也給朵家老祖報了信,說葫蘆街的妖修有大幫手過來,就連王爺也不是對手,一招之下就被抽得暈了過去。

  朵家老祖得知不僅卯三郎被那女子搶走,而且自己的笞龍鞭也被搶走了,勃然大怒,跟著就追了出來。

  現在看見對方居然不止一個人,朵家老祖當機立斷,出手就是幾個掌心雷,將靈舞他們打得暈了過去,同時扔出捆妖索,將他們一起綁了起來。

  姽嫿在後面看見這個宮裝女子出手如風,不僅攻擊手段高明,而且修為強大,似乎比自己還要高,眉頭微蹙,迅速往後退,想要先離開這個地方。

  朵家老祖活了快一千歲,姽嫿的心思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想逃?沒那麼容易!——把笞龍鞭留下!」朵家老祖飛身躍起,速度比姽嫿後退的速度快得多,很快就封鎖了姽嫿的後路。

  司安和朴宮贏跟著走過來,分別站在姽嫿的兩側,和朵家老祖一起,形成了一個三足鼎立的態勢。

  姽嫿正好站在三角形的中間位置。

  「人界修士果然個個都不知廉恥!——三個打一個,你們羞也不羞!」姽嫿啐了一口,倒也不害怕,右手揮動笞龍鞭,左手拿出自己的雪狼刀,腳下不丁不八地站著,暗運靈力,將自己全身上下都防護起來。

  剛剛司安和姽嫿在高台之上說話的時候,朴宮贏在高台下面,沒有聽見兩人的話。

  現在聽姽嫿的意思,她其實是妖修,朴宮贏就覺得像是一把大鎚子狠狠地敲在他心上,張口就吐出一口血來。

  姽嫿厭惡地別過頭,只看著朵家老祖問道:「你們都是何人?——報上名來!我塗山姽嫿手裡不死無名之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2:11 PM

第71章 問天下,誰最高

  司安是三個人當中最鎮定的。

  從最初的驚艷、亂和痴迷當中清醒過來,司安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過來對方的身份。

  冷若冰霜,艷若桃李,但是又該死的讓人挪不開眼睛,就算是橫眉冷對,也讓你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是天生的媚惑之術,甚至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是了,塗山王女,姓塗山的,又怎麼會是普通妖修?!

  塗山九尾狐族,在妖修裡面位同王族,誰都要敬他們三分,就算是上古遺民,也要對他們俯首稱臣。

  塗山九尾狐族,其嫡系遠祖的歷史可以追溯千萬年的太古時代,九尾狐族到同神獸龍族和鳳族一起,主宰蒼天、大地和海洋的時候。

  龍潛於水,是海上霸主。

  鳳翔九天,是空中王者。

  九尾狐計謀多端,又驍勇善戰,曾經君臨大地。

  可惜,百萬年前的眾神之亂,湮滅了龍族,消彌了鳳族,只有九尾狐族,憑藉傑出的智謀,在滅族之險中,跟人界修士交合,將自己的血脈留了下來。

  也因為如此,現在的九尾狐族,血統已經不那麼純正,不再有往日大地王者的氣勢。

  畢竟,神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是人的時代。

  可是人心總是不足的。生而為人是不夠的。人族中有些人一直認為自己是上古神族的後裔,為了恢復神族往日的榮光,不斷有凡人踏入修行之途,入道超凡,最後得以飛升到仙界。

  可惜,仙,並不是神。修行的人們並不知道,為什麼神沒有了,仙卻得以留存下來。甚至對於很多修士來。修行的意義就在於修行本身……

  再到萬年前的人魔大戰,九尾狐族的長老看準時機,帶領妖修加入了人界修士這一邊,同魔族惡鬥,終於同人界修士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同盟關係,也為妖修獲得了另一次發展壯大的機會,那就是在一位人界女修的幫助下,在三個先天葫蘆靈根之上。建立了三大妖修的定居地。

  這一戰,也重新奠定了九尾狐族在妖修裡面的王者身份。

  對於九尾狐族來,王者身份的確立,不僅是靠血統,也靠他們的智慧和實力,是扎扎實實拿命搏來的。

  司安暗運心法,感受著姽嫿不同凡人修士的氣運,在心底裡暗暗嘆一口氣。

  九尾狐族真是一個奇怪的種族。他們天生媚惑,如果修習媚功,天底下沒有一個修士。甚至連神都逃不掉他們的誘惑。可是從來沒有一隻九尾狐修習過媚術,不僅他們自己不修習。而且對於修習過媚術的修士不屑一顧,一旦被他們發現有人用媚術為非作歹,一定要除之而後快。

  他們不喜歡投機取巧,反而更加推崇實力,喜歡攻擊,更願意在戰鬥中成長,就這樣一步步。將自己的種族打造成妖修裡面實力最強悍的一族,無論是人界、妖修還是魔界,沒有哪一方敢輕視九尾狐族的戰鬥力。

  可是就算如此。天生的烙印不是那麼容易祛除的。

  比如姽嫿這時候給司安的那種感覺,絕對不是一般修士修練能得到的效果。……當然,或者,也許,在中之大陸的最高層,那位光明神殿的聖女是唯一能勝過塗山姽嫿的。

  很多大修行者都知道,他們這個世界,是天圓地方的。蒼天就是一個蓋子,衝破這個蓋子,便能上九重天,飛升仙界。

  而整個大地就是由五個大陸組成,稱為五州大陸。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東大陸,另外還有西大陸、南大陸和北大陸,中間還有一塊最大的陸地,被人稱為中之大陸。

  五州大陸與大陸之間,就是浩瀚的海洋。

  據說,從每個大陸到附近的大陸,飛鳥要飛九千九百九十九年才能飛到。

  當然,這話對修士來,是不適用的。

  司安所有塵封的記憶突然從識海深處翻騰出來,如潮水般席捲他所有的意識和感知。

  將百鍊鋼也化為繞指柔。

  當年不過是在五州大陸的頂級門派大比中瞥了那位聖女一眼,從此他就徹底淪陷在她絕世的榮光當中,不能自拔,修行從此有了滯障,難當師門大任。

  他的師父沒有怪他,只那位聖女是天下所有男人的劫數,才封印了他有關那位聖女的記憶,將他從門派中下放,讓他去下一級的太華山做了左護法。

  後來他遇到祝寧城的大姐葉菁,跟她心心相印,就更沒有機會再想起那位聖女。

  直到見到這位塗山王女姽嫿,不知怎地,就像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招呼他一樣,一股念力從識海深處升騰而起,直接衝破他的記憶封印,讓他重新憶起那種全身心的震顫和下意識的絕對服從,甚至恨不得能匍匐在她腳下,親吻她走過的每一寸土地。

  如果有機會,他還想回到那個神殿裡面,等著她比陽光還溫暖和煦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天。

  如你看我,我才復活。除此以外,我不存在。

  那樣的影響力,等同於生與死,夜與晝,白與黑。無人能夠拒絕,無人能夠抗衡。

  只要她想,她就能得到。

  她就是光明神殿的聖女——管輕紗。

  好在她的地位實在太過尊崇,別一般的普通人,就算是所有大陸裡面的高階修士加起來,也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管輕紗的真面目。

  司安心緒萬千,浮想聯翩,卻也只是一剎那的功夫。

  姽嫿已經不耐煩地又凌空揮了一下鞭子,「快!不我就動手了!」

  朴宮贏見司安心不在焉,只好嘆口氣,雙手拱起,對姽嫿作了個揖,「在下青雲宗少宗主朴宮贏,見過塗山王女姽嫿姑娘。」

  姽嫿意外。這個整的跟登徒子一樣的男人,居然是青雲宗的少宗主。

  司安收斂思緒,也拱了拱手,「在下太華山左護法司安。」

  「你就是司安?」姽嫿揚了揚眉。似乎聽過司安的名頭。

  司安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朴宮贏的臉色十分難看,就像看見自己的老婆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勾搭別的男人一樣,忍不住瞪了司安一眼,似乎只要他敢勾搭姽嫿,他就要砍他一刀的樣子。

  司安也有些意外,「塗山王女認識在下?」很是彬彬有禮。

  算你識相,朴宮贏輕輕哼一聲。

  司安裝作沒有聽見。

  姽嫿笑著點頭,「你們龍老兒將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我看他的眼神不夠好。」

  太華山的掌門便是姓龍。她這樣,是跟龍掌門平起平坐的意思。

  司安笑了笑,沒有接話。

  姽嫿就將鞭子對準站在自己正前方的宮裝女子,勾了勾唇角,「我看你年歲不了,給你個方便,讓你最後。我塗山姽嫿也一向敬老尊賢,等會兒我讓你三招,讓你這快要入土的老太婆也能緩緩氣。不要死得太難看……」

  那宮裝女子正是朵家老祖。

  她一向自詡是東大陸女修第一人,不僅資質第一。修為第一,而且容貌風姿都是第一。

  可是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紅衣女子,不僅是塗山王族,而且容顏出色,修為高深,比自己雖然稍有不足,可是戰鬥力強悍。自己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現在聽見姽嫿口口聲聲自己是個「老太婆」,朵家老祖大怒,卻又不得不強忍下來。

  她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向來是不能力敵,就要智取,總之不達目的不罷休。千百年來,她就沒有失利過。凡是曾經欺侮過,羞辱她的人,現在都不在這個世上了。

  「在下朵家老祖,龍虎門大長老,不過忝長幾歲,實在不敢當王女的恭維。不過萬事饒不過一個理字,王女今日一來,先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人,將我大楚國的大修士魏王爺打暈了,然後又搶了我龍虎門的鎮門之寶笞龍鞭。——這樣的行為,在哪裡都稱不上『俠義』二字吧?」朵家老祖到底是活了快千年的修士,人老還成精,更何況還是一個有修為,有閱歷的修士,見識更是不同凡響。

  塗山王女姽嫿最好虛名,朵家老祖覺得自己剛才得話將她圈進去了,十分得體。

  姽嫿卻嗤笑一聲,右手拿著笞龍鞭,輕輕在左掌之上拍擊,笑道:「我是妖修,要講『俠義』,也是對我的族人講。——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講『俠義』?不怕髒了別人的耳朵?!」說著,又對兩旁木偶人一樣呆呆站立的司安和朴宮贏笑道:「是吧?」

  司安和朴宮贏被姽嫿天生的媚惑笑容蠱惑,居然不約而同的點點頭,「沒錯。王女言之有理。」

  說完兩人才意識到自己著了姽嫿的道兒,一時惱得面紅耳赤,一齊喚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指向姽嫿。

  姽嫿樂得哈哈大笑,渾不把他們兩人放在眼裡。

  朵家老祖見司安和朴宮贏兩個人都胳膊肘兒往外拐,就算養氣功夫再好,此時在兩個後輩面前丟了面子,已經決心跟姽嫿不死不休。

  不過她心裡越惱,面上卻越是平靜,淡淡地笑道:「王女笑了。萬年前妖修加入人界修士,同魔族一戰,咱們已經是同一條道上的修行者。又何必分得這麼清楚呢?」

  司安和朴宮贏面上的緊繃神色緩和了一些,將舉起的本命法器又收了回去。

  「把笞龍鞭交出來,我讓你進葫蘆街。如果不願意,咱們就只有鬥上一場了。」朵家老祖沉穩地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2:17 PM

第72章 在其位謀其政

  姽嫿有些意外朵家老祖的養氣功夫,將笞龍鞭在手裡轉了轉,道:「我可以把笞龍鞭還給你,但是你要把我的人,還有卯三郎都放了。」

  「沒問題。」朵家老祖嫣然一笑,伸手往空中三擊掌。

  幾個手下抬著剛才被捆起來的靈舞、卯三郎,還有她的八個英俊男護衛,一起給姽嫿送了過來。

  朵家老祖纖纖玉手伸出,往捆妖索上凌空一抓,幾根索子便從靈舞他們身上鬆開,飛回到朵家老祖手裡。

  靈舞氣呼呼地從地上爬起來,來到塗山姽嫿身邊,指著朵家老祖,對姽嫿大聲道:「王女,這個老女人對王女不敬,我們不能放過她!」

  朵家老祖沒有理會靈舞,徑直看向姽嫿道:「王女閣下,可以把笞龍鞭還給我了吧?」

  姽嫿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地把玩著自己手裡的笞龍鞭,右手一緊,抓住笞龍鞭的鞭尾,暗運靈力,注入到笞龍鞭裡面。

  笞龍鞭裡面的龍筋爆發出一陣反彈,企圖抵抗姽嫿的靈力。可是姽嫿的靈力裡面有著龍筋熟悉的氣味,很快就被馴服,龍筋裡面的靈力順著姽嫿的靈力注入的軌道,迴流到姽嫿的筋脈裡面。

  到底是上古神獸龍族的後裔,蛟蛇雖然沒有真正化成龍,可是龍筋裡面已經有了龍的浩淼之氣。

  很快,笞龍鞭裡面龍筋的靈力都被姽嫿吸收到自己身體裡面。不過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那股靈力既浩淼,又凌厲,很快刺得她筋脈千瘡百孔,出了狀況。

  不過是為了將靈舞他們和卯三郎都救回去,還要解除對妖修傷害最大的笞龍鞭的威力,姽嫿咬著牙,儘力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將笞龍鞭扔了出去。「拿去吧。——現在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朵家老祖伸手接過笞龍鞭瞧了瞧,覺得有些怪怪的,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大家三個人六雙眼睛盯著,量那姽嫿也玩不出什麼花招。

  「放他們進去吧。」司安覺得心裡一直狂跳不止,不知道到底有什麼事要發生。自從他衝破了師父的封印,往事歷歷在目,心裡的異樣就越來越明顯。

  朴宮贏也頷首應允。主動讓開一條路。

  朵家老祖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將笞龍鞭收回自己的乾坤袋,笑著道:「放你們進去可以,不過你們得答應將魔界妖人給我送出來。」

  姽嫿面色一沉,不悅地道:「先前你可沒說,你這不是故意耍賴嗎?」

  朵家老祖笑眯眯地道:「一碼歸一碼。你還我笞龍鞭,我放了你的人,這樣打平了。現在你要進葫蘆街,我當然應該再要一個條件,這樣才公平。——你們說是不是?」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著司安和朴宮贏說的。

  司安和朴宮贏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姽嫿的臉色更加難看。本來論修為。她就要比朵家老祖略遜一籌,不過她戰鬥力強悍。精於搏鬥攻擊,兩相加加減減,也能跟朵家老祖戰成平手。

  可是剛才她一時心急,為了解除笞龍鞭對妖修的殺傷力,她以自己身上從先祖繼承的上古神力為餌,將龍筋裡面蘊含的龍族靈力牽引出來,沒料到那龍筋裡面蘊含的靈力這樣霸道。她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現在根本就不是朵家老祖的對手。更不用說,還有兩個太華山以及青雲宗的年輕一代的高手在旁邊虎視耽耽。

  姽嫿咬緊了下唇。臉上陰晴不定。

  朵家老祖臉上的笑容越發和煦,「只要你答應我,我立刻就放你進去。」

  姽嫿躊躇半晌,正要開口,就聽見朵家老祖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見過塗山王女閣下。卯光救駕來遲,還望王女恕罪!」

  姽嫿眼前一亮,抬頭看見一身白雲的卯光,帶著一個胖胖的中年女子,緩步從半牆那邊走出來。

  朵家老祖回頭,看見卯光的樣子,眼裡精光連閃,不發一言地站到司安和朴宮贏中間的位置。

  司安和朴宮贏看見妖修陸續從葫蘆街裡面出來,個個面色嚴峻,勁裝素服,手持各自拿手的兵器,似乎要背水一戰的意思,不由都有些頭疼。

  「大長老,這件事,我看還是緩一緩,讓他們先進去吧。」司安略一沉吟,就提議道。

  朵家老祖板了臉,雙袖連擊,在自己這一邊劃了一條界線,對界線外面的妖修冷語道:「把魔界妖人交出來,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們執迷不悟,一定要包庇窩藏魔界妖人,可別怪我們人界修士撕毀和你們的同盟協議!」

  此話一出,就連朴宮贏都有些覺得不妥。

  人界修士和妖修的同盟協議,是最高級別的修士訂立下來的。別說朵家老祖只是一個三流門派龍虎門的大長老,就算是他們二級的青雲宗掌門,也不敢說出這種撕毀協議的話。

  卯光聽了,也冷笑道:「真是荒謬!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就憑你,也想拉整個五州大陸下水,廢除人界和妖修的協議?你以為你是光明神殿的大掌教嗎?!」

  司安咳嗽一聲,淡然道:「朵長老,這句話卻是不妥。你沒那個資格說這種話。」

  朵家老祖被自己人當面駁斥,養氣功夫再好也受不了,臉上氣得通紅,忘了掩飾自己真實的嗓音,聲音十分尖利刺耳:「我哪裡說錯了?!當年妖修能被人界修士庇護,不就是他們同咱們一起死戰魔族?——現在他們明顯是有了異心,公然庇護魔界妖人,那和我們人界修士的同盟協議,還有什麼遵守的必要?!」

  爭吵間,姽嫿的臉色越發蒼白。

  靈舞跟隨姽嫿多年,看見她的樣子,頓時明白她是受傷了,忙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拿出一頂長長的幕離,給姽嫿戴上。白色面紗從頭遮到腳,擋開了外人窺探的視線。

  胖大娘走過來,從靈舞的護衛手裡接過依然暈迷的卯三郎,含淚謝過姽嫿。扶著卯三郎轉身就回葫蘆街去了。

  靈舞拉著姽嫿的手,用力支撐她的身子,讓八個男護衛團團圍住自己和姽嫿,跟在胖大娘和卯三郎後面,一起走進葫蘆街。

  最重要的人都進去了,卯光心裡輕鬆許多,對朵家老祖頷首道:「承讓。」又對司安和朴宮贏拱了拱手,轉身也走回葫蘆街。

  守在斷牆周圍的人界修士張大嘴。看著這些妖修就像消失在空氣中一樣,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朵家老祖臉色鐵青,低斥道:「……讓這些牲畜騎在我們人界修士頭上,我雖修為低微,也受不了這氣!」

  司安看了看朴宮贏。

  朴宮贏對他點點頭。

  兩人達成一致意見,就對朵家老祖道:「我們剛來,很多事情還不了解,請老祖稍安勿躁,給我們一點時間,先了解一下真實情況再說。好不好?」

  司安的修為深不可測,朵家老祖最忌憚的是他。

  現在見他也出來打圓場。朵家老祖不能不賣他一個面子。

  「那好,我們先回榮升客棧,看看魏楠心怎樣了。然後讓他來個你把詳情說清楚。——我要回去做早課,就恕不奉陪了。」說著,朵家老祖拂袖而去。

  朴宮贏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搖頭道:「女人有那麼高的修為真是可怕,一點都不可愛。」

  司安橫了他一眼。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領道:「你還沒有跟我說清楚,那個戚黛黛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跟葉菁,和塗山王女都生得一模一樣?」

  在恢復對那位光明神殿聖女的記憶之前。司安以為自己心裡的最愛是葉菁。

  可是在恢復記憶之後,他發現自己心裡陡然間空蕩蕩的。

  往日的深情蜜意既像是一場夢,也像是一場空。

  葉菁綠色的羅裙,姽嫿大紅的衣衫,還有聖女那一身潔白的長袍,在他眼前一一閃過,突然讓他更加迷惘。

  什麼是情?什麼是愛?

  他對聖女到底是迷戀,還是心愛?

  他對葉菁到底是心愛,還是不甘?

  司安呆呆地站在那裡,腦子裡翻江倒海,全部意識都集中在識海裡面,看著那片海域掀起了驚濤駭浪。

  修練一直過不去的瓶頸處,竟然隱隱有了鬆動的意思。

  一股狂喜從內心深處升騰而起。

  他突然明白過來,光明神殿的聖女,是他的劫數。葉菁,是他的心魔。而姽嫿,是他的救贖。

  因為姽嫿的出現,他突然從情愛的桎梏裡跳了出來。

  朴宮贏覺察到司安身周天地元氣的變化,面色一肅,悄聲道:「……這裡不是晉級的地方。你要忍一忍。」

  司安立即將自己的意識從識海中抽離出來,全身放鬆,深深吐納幾下,放開朴宮贏的衣領,對朴宮贏點頭道謝,「多謝朴宮兄提醒。晉級這樣重要的事,還是辦完差事之後,回老家去比較好。」

  修士晉級,是最危險的時候,個人的防禦形同虛設,就連一個五歲孩童,都可以拿匕首殺死一個正在晉級的修士。所以一般修士晉級,有門派的,要有門派修為高深的長輩護法,或者躲到深山野嶺,人跡罕至之處,悄悄晉級。只是級別越高,引起的天劫越大。天露異相,再想瞞別人,就只能看造化了。

  一行人跟著回到榮升客棧。

  榮慧卿改換了裝扮,和小花住在榮升客棧對面的一個小客棧裡,此時兩個夥伴正趴在二樓房間的窗口,看著那些修士跟在朵家老祖身後,進到榮升客棧裡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2:58 P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9-19 12:58 PM 編輯

第73章 偷聽

  雖然是小花提議住到繁華熱鬧的地方,可是它也沒想到榮慧卿直接大咧咧住到了榮陞客棧對面的悅來客棧。   

  這個客棧雖然比榮陞客棧的規模小,但是價錢更高,房間更精緻。   

  他們先是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喬裝打扮,然後取下隱身草,大大方方來到悅來客棧要上房。   

  在葫蘆街的時候,妖修們送了榮慧卿不少禮物。那時候大家都以為她不是修士,送了她很多人界普通人用的東西,比如金銀財寶之類的,都被胖大娘給她裝到乾坤袋裡面去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榮慧卿在葫蘆街住了幾個月,正是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又加上旭日訣相助,她的個子又躥了一躥,臉上的稚氣逐漸褪去,肌膚更是晶瑩剔透,雖然容貌依舊只是清秀,但是和那時候在滿永璋城貼的追捕魔界妖人的告示上的樣子已經大相徑庭了。   

  其實就算她不喬裝打扮,也不一定有人能把她跟那個所謂的「魔界妖人」劃上等號。——除非遇到大牛和百卉之流,才能真的認出她。   

  榮慧卿改裝,也只是為了防備那兩個出賣她,拿她去交換前程的兩個人。   

  悅來客棧的掌櫃和伙計都沒有認出她的真面目,笑瞇瞇地給她備了上房,又著人送熱水和飯食,照顧得十分體貼周到。   

  榮慧卿才剛剛安頓下來,已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此時一邊拿帕子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和小花一起趴在窗台上,往外面看過去。   

  小花皺著圓翹的小黑鼻頭,很是不滿地問道:「永璋城好的客棧多的是,你為何一定要住到這裡?——離得這麼近。萬一他們發現有些不妥,直接追過來,咱們想逃都要多費番功夫。」對於小花來說,無論到哪裡,它都是要先想出逃脫的地方。   

  榮慧卿笑著伸出手指點了點小花的小鼻頭,道:「這你就不懂了。你看對面的客棧叫什麼名字?——榮陞客棧!這邊的客棧叫什麼名字?——悅來客棧!我可是姓榮的。這裡最旺我,所以一定要住進來。」   

  小花被榮慧卿的話繞的暈頭轉向,又擔心榮慧卿再長篇大套講些它聽不懂的東西,忙點頭打斷她的話,「不出岔子就好。你可知道。我們走了之後,那邊發生什麼事情?」   

  榮慧卿和小花走得早,後來發生的事情他們本來都不知道。   

  不過小花一直趴在窗台上。早把魏楠心打暈被抬回來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聽著小花指手畫腳地描述今天的情形,榮慧卿咯咯笑道:「有了你,我都不用再去想法子聽牆角了。」     

  小花得意洋洋地將小爪子一攤,「你才知道啊? 」又問榮慧卿:「隱身草你還有沒有?給我一根。——你等著,我去那邊。給你聽些更厲害的東西過來。」     

  榮慧卿去包袱裡尋了一根隱身草出來,又拿了一根絲線綁到它的小爪子上,叮囑道:「要小心,別讓人家發現你。若是被發現了,趕緊逃走,知道嗎?」   

  小花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雪白的大門牙,轉身就一溜煙順著窗台的柱子往上爬到屋頂,然後順著客棧旁邊的大樹。跳到了對面榮陞客棧的屋頂。   

  朵家老祖回到榮陞客棧,就閉門謝客,專心修練去了。   

  司安和朴宮贏專門去看了看魏楠心,見他已經醒了,就隨手設下結界。開始細問此事的端倪。   

  屋子外依然有人來回走動,但是因為有了結界。這三個人都不擔心有人會偷聽,甚至連大門都沒有關,便讓小花鑽了個空子,偷偷摸摸從屋頂摸下來,躡手躡腳地鑽進了結界,躲在一旁桌椅的陰影裡面。   

  隱身草的作用,隱藏了它的行跡。   

  它又慣會聽牆角,斂藏氣息已經成了它的本能。   

  而屋裡的三個人,又各懷心思,一時誰都沒有再放出神識,將結界裡面再搜查一遍。   

  魏楠心正在講述此事的來龍去脈。   

  聽說朵鈴山莊被毀,金剛杵在那裡發現魔界妖人的氣息,然後一路追尋到永璋城,就斷了蹤跡,司安也很詫異。

  魔界和人界也有萬餘年相安無事了,這是又有人坐不住,蠢蠢欲動了麼?   

  朴宮贏卻一直在想著姽嫿和戚黛黛的事情,聽得心不在焉,只在旁邊一言不發。   

  魏楠心最後說道:「無論此事是什麼原因,妖修包庇魔界妖人,大概是板上釘釘的。至於要如何處置,卻要兩位拿主意了。」     

  「朴宮兄,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司安扭頭問道。   

  朴宮贏醒過神來,想了想,道:「讓我看看那個魔界妖人的畫像。」剛才魏楠心說過,他們先是畫影圖形,在整個永璋城搜了幾個月,都沒有結果。   

  魏楠心一愣,躊躇一會兒,還是將榮慧卿的畫像拿了出來。   

  朴宮贏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搖頭道:「八成是找錯了目標。這個小女孩,怎麼看,也不像是魔界妖人。」   

  司安跟著探頭,就著朴宮贏的手看了一眼,也跟著搖頭道:「同意樸宮兄的話。這個小女孩,沒有魔氣。」

  魏楠心再次一愣,心念電轉,試探著問道:「兩位能從畫像上看出魔氣?」   

  司安失笑,解釋道:「我沒那麼大能耐。就是看這孩子的精氣神,不像是魔界中人。」說著,又問:「這畫像是打哪兒來的?你是如何知道她就是魔界中人?——也許是畫像的人弄錯了也未可知。」   

  魏楠心啞口無言,沉吟半晌,道:「這本來是個人界小女孩,但是被魔界妖人附身,如今已經不是真正的人了。你們看不出來她的異樣,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你親眼見過她?」司安敏銳地問道。   

  魏楠心將大牛和百卉祭了出來,「我雖然沒有直接見過她,但是這個孩子的同鄉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對她最是熟悉不過。是他發現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才過來舉報的。」說著,魏楠心咬咬牙,添油加醋道:「我們先前也是不信,不過後來我拿著金剛杵去試了一試,發現那金剛杵越靠近她住過的地方,黑氣就越是濃厚。」     

  「她的同鄉在哪裡?我想見一見。」司安執掌太華山的刑堂,最愛審案斷是非。   

  魏楠心笑道:「他們就住在這榮陞客棧。我許諾過他們,若是抓到這個魔界妖人,就讓他們進我們三大派做內門弟子。」說著,便對外面自己的屬下傳音,讓他去把大牛和百卉找來。   

  那屬下去了大牛和百卉的屋子,發現他們不在屋裡,問了客棧的伙計,才知道大牛和百卉早上出去了,據說去葫蘆街的入口看熱鬧去了。   

  那屬下就一邊派人去葫蘆街那裡尋大牛和百卉回來,一邊自己去向魏楠心回報。   

  魏楠心點頭應了,對司安和朴宮贏道:「人一會兒就來,兩人要不要喝杯茶?」說著,又問起姽嫿的事情,「兩位跟那位紅衣女子很熟嗎?」   

  他記得很清楚,在那位紅衣女子用笞龍鞭抽打自己之前,司安和朴宮贏都像是認識她的樣子。   

  司安和朴宮贏一齊搖頭,「不認識。認錯人了。」異口同聲地回答魏楠心。   

  魏楠心愕然半晌,才緩緩點頭,「認錯了?——可真夠巧的。」   

  兩個人同時認錯一個人,真是夠巧的。   

  司安想想覺得不妥,解釋道:「那是妖修裡面的塗山王女,修為高深,特別喜歡打鬥,葫蘆街的妖修找了她做幫手,我們不能小看他們的力量。」   

  魏楠心在大楚國雖然是修士中最風光的人,可是皇運寺再厲害,也只是三流小廟,塗山王族的名頭,他只在典籍裡面見過。   

  「真是塗山王族?——那個女人是九尾狐狸精?!」魏楠心詫異,「一直都聽說九尾狐的女子個個國色天香,都是絕色。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在魏楠心看來,不如管鳳女遠矣。   

  這話聽得司安和朴宮贏同時咋舌。   

  「魏王爺想必是見過更絕色的美人了,不然怎麼會對這樣美豔的塗山王女都不屑一顧?」朴宮贏酸溜溜地道,「王爺可不能藏私,一定要讓兄弟見識一下才行。王爺別忘了,你以前說過要讓我多多見識一下大楚國的鶯鶯燕燕呢……」

  魏楠心心裡一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訕笑著道:「樸宮少宗主說哪裡話?我不過是心有所屬,所以看別的絕色都不能入眼。」   

  「原來如此。魏兄這話說得地道。我跟你說,當你心裡有人的時候,就算是天仙下凡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上。弱水三千,如果不是自己的那一瓢,無論如何總是意難平的。」 朴宮贏對魏楠心的擊節讚賞,就連稱呼都換成了更親暱的「魏兄」 。

  魏楠心在心底裡鬆一口氣,恨不得抬袖子去額頭擦一把汗。   

  這朴宮贏好女色的傳聞可真是不假,一定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的王妃……     

  司安的面色卻微微有些奇怪。   

  朴宮贏說魏楠心的話,讓他又一次想起了中之大陸最高層,光明神殿裡的那位聖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1:03 PM

第74章 驗證

  魏楠心雖然把話圓了回去,司安卻敏銳地覺察到他話裡的真正涵義。

  能讓魏楠心對塗山王女那樣的絕色都有聞名不如見面的感覺,就像司安想起光明神殿的聖女一樣。

  這種感覺,真的是因為他心有所屬嗎?

  難道自己也是因為心有所屬?

  司安的腦海裡又一次混亂了。

  難怪他的師父當年要封印他對聖女的記憶,又讓他到俗世歷練,體味紅塵紛爭,後來遇到葉菁,成為他心底裡揮之不去的心魔。

  等到他對聖女記憶的封印解除,聖女和葉菁兩相對照,就是讓他能真正走出這個劫數的契機嗎?

  一時屋裡的三個人都沉默下來。

  小花很是著急。他們一直這樣沉默下去,它的隱身草只能支撐一柱香的功夫,到時候可別露餡了……

  不過它沒有擔心多久,大牛和百卉就匆匆趕回來,解了它的燃眉之急。

  「大人,大牛和百卉來了。」結界外面的下屬給魏楠心通報一聲。

  魏楠心收了結界,讓大牛和百卉進來,然後再隨手布下新的結界。

  小花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往桌子底下更裡面的地方挪了挪。

  「見過大人,見過司護法,朴宮少宗主。」大牛一進來,就趕緊給魏楠心、司安還有朴宮贏行禮。

  司安和朴宮贏都有些意外,「你認得我們?」

  大牛笑得一臉樸實,「剛才我們也在那個地方,看見兩位跟人打招呼。」

  司安和朴宮贏點點頭,不以為意。

  魏楠心在床上直起身,對司安和朴宮贏介紹道:「他就是曾大牛,是榮慧卿的同鄉,和她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百卉跟在大牛後面走進來,聽見魏楠心的話。不屑地撇了撇嘴,跟著上前行禮。

  她見過司安,也很有好感。不過對朴宮贏就有種本能的厭惡,就跟想起那個上一世把她當爐鼎的那個松木道人一樣的感覺。

  百卉一言不發地上前行禮,就低著頭站到大牛身後,極力隱藏自己。

  司安和朴宮贏只看了他倆一眼,就看出他們的修為不過是練氣二層。

  「跟兩位大人說一說,你是怎麼發現榮慧卿被魔界妖人附身的?」魏楠心看著大牛的眼睛。意味深長地道。

  大牛和百卉都是一愣吧巴地叫他們過來,居然還是為了那個榮慧卿……

  百卉垂眸,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掩蓋住她不為人知的心事。

  大牛很快鎮定下來,沉穩地道:「這話說來話長……」就從頭到尾,把他和榮慧卿之間的事說了一遍,特別是榮慧卿活著離開朵鈴山莊,來到永璋城的事,末了,一不做。二不休,又道:「不瞞三位大人。那榮慧卿是我從小訂婚的未婚妻。可是她來到我家住著,居然一點都記不起我們當年的婚約,甚至對我要照顧她一輩子的提議嗤之以鼻,最後逃離我家的時候,還燒了我家的房子,打傷我家好幾個下人。」

  百卉跟他商議過,未免節外生枝。羅辰、韋世元和林飄雪的事,他們都按下不表,免得分散這些人的注意力。百卉不關心什麼魔界妖人。她只要榮慧卿死而已。

  大牛拿袖子抹了抹淚,「我從小就心愛她,一心要娶她為妻,對她的脾氣性情了如指掌。我原本想著,我們家裡的人都遭了天災,只剩我們兩個,更應該在一起好好過日子才是。萬萬沒有想到,我那可憐的慧卿妹子,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

  大牛的眼淚,一向很能打動人。

  百卉抬頭看見大牛的眼淚,心情卻複雜起來。

  司安容色稍霽,頷首道:「你莫要太傷心。如果她真的被魔界妖人附身,那也不是她的錯,你莫要怪她。」

  大牛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舉報她,就是為了給我那可憐的慧卿妹子報仇!」

  朴宮贏拿著榮慧卿的畫像翻來覆去的看,又瞥了一眼站在大牛身後,雖然年歲尚稚,卻一派媚色的百卉,搖了搖頭,道:「我看未必。」

  「未必什麼?」司安愣了愣,不解地問道。

  朴宮贏將榮慧卿的畫像放回桌上,對司安得意地道:「論修為,我比不過你。可是論猜女人的心事,我可比你強。不管是六歲還是六十歲,都逃不過我朴宮贏的一雙法眼……」

  「少廢話,說正題!」司安皺了皺眉頭。

  朴宮贏便咳嗽一聲,對大牛問道:「我問你,你身後的女子,是什麼人?」

  大牛回頭看了看百卉,老老實實地道:「她是我妻子。」

  「她是你的妻子,那榮姑娘又是什麼身份?你不是說她是你從小訂親的未婚妻?」朴宮贏臉色肅然,背著手站在大牛面前,襯的人高馬大的大牛都矮了一截。

  大牛窒了窒,額頭冒汗,急了半天,想起家裡的一房遠親,曾經兼祧過兩房,就同時娶了兩個妻子,忙道:「……她是平妻,我的平妻。」

  朴宮贏笑著搖頭,「你們家住的屋子,又是誰的?」

  剛才大牛有說過,他和榮慧卿的家,本來都在百里之外的落神坡。現在永璋城裡的房子,是百卉買下的。

  這樣一問,不僅司安明白過來,就連魏楠心都明白過來。

  「我看,是那位榮姑娘不願意二女共事一夫,才故意裝作前事盡忘。所以你們說她是魔界妖人的理由,不成立。」朴宮贏下了結論。

  魏楠心的面色一沉,暗罵大牛是個笨牛。

  百卉大急。朴宮贏這樣問,擺明了是在說自己為了剷除榮慧卿,獨佔大牛,才借刀殺人的。

  若是真的說服了魏楠心和司安,自己的苦心就白費了!

  百卉情急之中,福至心靈,突然道:「朴宮大人如果覺得有蹊蹺,可以問一問魏大人。魏大人的佛門金剛杵。可是實實在在驗證了榮慧卿的魔氣。」

  這句話,跟魏楠心先前扯的瞎話不謀而合。

  魏楠心面色凝重,對朴宮贏道:「朴宮少宗主說得不無道理。可是這件事事關重大,不是一般的妻妾爭風。還望朴宮少宗主慎言。」

  朴宮贏訕笑道:「既然你的金剛杵都顯示那榮慧卿有古怪,我就不多說什麼了。那就轉入下一個問題,你是從何得知,榮慧卿在……妖修住的地方的?」

  大牛和百卉都在這裡,朴宮贏不想說出葫蘆街的真實名字。

  魏楠心會意。馬上解釋道:「我是用的排除法。既然魔界妖人在永璋城內,而別的地方我們都搜過無數次,均沒有結果。只有妖修住的地方,是沒有搜查過的。況且,我們只是要求進入妖修住的地方,再搜一遍而已。可恨那些妖修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們。」

  司安站起來道:「我也有些不放心。」說著,對魏楠心伸出手,「把金剛杵給我,我要去親自走一趟。」

  朴宮贏擔心司安會溜到葫蘆街,去偷偷單獨見塗山姽嫿。忙跟著站起來道:「我也去。」

  魏楠心愕然看著他們兩人,到底不敢拒絕。只好將金剛杵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來,交到司安手裡。

  司安看著金剛杵上一層薄薄的黑氣,皺眉道:「魔氣這樣淡了?會不會那個魔界妖人已經快死了?」

  魏楠心眉頭緊皺,「也許是快要逃走了。」

  司安心裡一動,想起來葫蘆街跟妖修別的定居地有傳送陣相聯。但是馬上又想起來,那傳送陣跟葫蘆街的結界一樣,只能讓妖修使用。人界和魔族都是不能使用妖修的傳送陣的,便釋然笑道:「如果在妖修住的地方,她肯定逃不走。」說著。對朴宮贏使一使眼色,兩人一起走出魏楠心的屋子,往榮升客棧外面去了。

  來到外面的街上,金剛杵上縈繞的黑氣突然大盛。

  司安和朴宮贏都很驚訝,「看來,那魔界妖人真的在這裡。」

  兩人拿著金剛杵,在大街上東張西望。過了一會兒,就發現手裡的金剛杵上面的黑氣又淡了下去,甚至比先前還要淡。

  兩人嘖嘖稱奇,拿著一路閒逛,往葫蘆街的入口那邊去了。

  榮慧卿趴在悅來客棧的窗口,看見司安和朴宮贏拿著一個杵頭一樣的東西走出來。她不過是好奇,多看了一眼,就發現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如寒冰一樣將自己凍住,有一剎那的動彈不得。待看到那杵頭上突然黑氣大盛,榮慧卿大急,忙運轉旭日訣心法,企圖將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驅除出去。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被榮慧卿全數吸收。

  旭日訣運轉一個小周天,又運轉一個大周天,總算讓她恢復正常。

  再看看窗外那人手裡的杵頭,上面的黑氣又淡了下去,甚至比剛從榮升客棧出來的時候,還要淡。

  榮慧卿拍拍胸口,大致明白過來,對方是如何追蹤到葫蘆街的。

  可是為何在靠近自己的時候,會黑氣大盛呢?

  榮慧卿蹙了眉頭。她天性嚮往光明,厭惡黑暗。那杵頭上面的黑氣,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

  正自頭疼,小花吱吱呀呀地從窗口爬了進來,在她面前大口大口喘氣,還彎著小肥腰,拿小爪子在後腰處不斷錘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1:09 PM

第75章 分手

  榮慧卿剛才生死一線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現在看見小花彎腰捶背的樣子,榮慧卿頓時覺得小花才是最勞苦功高的大功臣啊啊啊!瞧這小模樣,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鞠躬盡瘁……

  榮慧卿伸出手掌,笑著輕拍小花毛茸茸的後背,順手抓了抓那些柔軟淡黃手感不一般的絨毛,道:「別急,慢慢說,到底聽見些什麼了不起的牆根?」

  小花長長地出一口氣,直起腰來,開始吱吱比劃,同時在窗台上跳來跳去,一人分飾五角,將司安、朴宮贏、魏楠心、大牛和百卉各自的情態話語模仿得惟妙惟肖。

  雖然此事關係到榮慧卿的生死大事,可是小花如此別出心裁的演繹還是讓榮慧卿笑彎了腰。

  霎時間讓她覺得,危險沒什麼可怕的。來一個,破一個。來兩個,破一雙而已。

  小花敘述完整個過程,已經累得站都站不起來,只得坐到窗台上,兩條小短腿擱在窗戶外面一甩一甩,兩隻小爪子撐在身後,閉目享受窗外的涼風習習。

  榮慧卿起身給它倒了一杯涼水,放在窗台上,讓它歇夠了好喝。

  然後一個人皺眉苦思應對之策。

  小花喝了水,從窗台上溜下來,來到榮慧卿身邊,一縱一縱地爬到榮慧卿的膝蓋上,歪著腦袋看向她,問道:「你打算怎麼辦?依我說,咱們還是離開永璋城吧。天大地大,何必在一棵樹上弔死呢,是不是?」

  榮慧卿一本正經地跟小花討論自己的前途問題,「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不能一走了之。葫蘆街的妖修幫了我,就要付出家毀人亡的代價,這種事,我做不出來,也看不下去。如果好心人都有這樣的下場,這個世間成什麼樣子了?—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苟且偷生也就罷了,可是要踩著別人的屍骨血肉往上爬,是要天打雷劈遭報應的!」

  小花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如果不會遭報應呢?殺人放火金腰帶,造橋鋪路無屍海越是好心,越是無辜的人,死得越早。越是黑心狠毒,最後往上爬的可能性就越大。榮姑娘······」

  榮慧卿撫了撫小花柔軟的頭頂,正色打斷它的話:「如果天不報應,我來給他們報應!—我就不信了,這個世上,真的會是非顛倒,黑白不分!」

  小花打了個寒顫,眼裡的憂色愈加濃厚。

  榮慧卿笑著安撫它:「你放心,我不會強出頭。我會考慮到自己的實力,在能力許可的條件下,為自己討回公道,也為那些無辜的人討回公道。以後你也別叫我榮姑娘了,怪生分的。你就叫我慧卿吧。」

  小花重重地點頭,眉開眼笑,「慧卿,咱倆最好了。」恨不得要跟她立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的誓言。

  不過榮慧卿的下一句話又讓小花快哭了,「現下最要緊的,是如何幫助葫蘆街的妖修對付那幾個人界修士。」

  對付?憑什麼?

  司安的修為就不說了。朴宮贏是金丹後期大圓滿。魏楠心是金丹初期。朵家老祖是元嬰初期。還有他們的手下,真是築基滿地走,練氣多如狗。

  而他們這邊呢,只有卯光是金丹後期大圓滿,對了,那位塗山王女姽嫿,如果小花沒有記錯,也是金丹後期大圓滿。因為九尾狐族戰鬥力強悍,姽嫿曾經越級殺過一個元嬰初期的妖修,算是跟朵家老祖勢均力敵。而別的妖修,小花最清楚,他們的修為最多也就是築基,而且大部分不喜歡跟人爭鬥,只對自己的修行如痴如狂。

  榮姑娘慧卿閣下,您不過才練氣二級啊。要不要這麼逆天的挑戰各種人界精英啊啊啊?!

  小花在心底裡內牛滿面。果然跟著正義感爆棚的人混,很容易隨時會掛啊啊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個正義感爆棚的人,是絕對不會出賣自己,拿自己當墊腳石的。

  這樣說來,自己還是賺了。萬年前那位人界女修果然說得很對,要跟對主人,最重要是要看人品啊…修為神馬的就是浮雲啊··…因為來自最親近的人的刀子才是最致命的啊···

  榮慧卿還沒有那麼深的修為,當然聽不見小花的各種心聲。

  她在皺眉苦思,如何能發揮自己的優勢,幫助葫蘆街的妖修。

  就目前來看,她並沒有實力跟別人對扛。她雖然精通陣法,可是陣法多在守勢。就算她能幫葫蘆街守住現在的局勢,如果對方執意擴大事態,要將此事升級到人界和妖修萬年前簽訂的同盟協議上,他們守得越久,就只能讓局勢越惡化。

  想來想去,榮慧卿只有一個決定,就是主動出去找司安和朴宮贏,向他們投降,這樣總比落在魏楠心和朵家老祖手裡要強,還能立即解除葫蘆街眾妖修的危機。

  從小花剛才的敘述來司安和朴宮贏還是有腦子的人,特別是朴宮贏,居然一下就看穿了百卉不可告人的險惡用心。這兩人的級別和修為都比魏楠心與朵家老祖強,如果自己跟他們講道理,他們應該還是會聽的吧?

  更重要的是,自己根本就不是魔界妖人,這一點是板上釘釘的,他們絕對無法捏造事實。

  當然,榮慧卿心裡也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問自己,「如果他們也捏造事實怎麼辦?如果自己看錯了人,又怎麼辦?」

  能怎麼辦?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的。

  榮慧卿想了想,將小花抱起來放到桌子上,自己站起來走到自己放包袱的床邊,從裡面掏出乾坤袋,打開找了找。

  她記得有個妖修送她一些帝女桑的乾花瓣和樹葉。黃色的花瓣,青色的花萼,紅色的葉子,非常漂亮。

  那妖修說過,吃了帝女桑的花瓣,三日必死,而且死得無聲無息,很是安祥。一般都是妖修們受了重傷,難以醫治的時候,用來自裁的。如果三日之內她還能保有人身自由,到時候再吃帝女桑的解藥,便是帝女桑的葉子,就沒有關係了。

  小花蹦跳著跑過來,「你在幹什麼?」

  榮慧卿已經將帝女桑的乾花瓣扔到嘴裡,隨便嚼了嚼,就咽了下,小花看清楚榮慧卿在做什麼,大驚失色,忍不住對榮慧卿用了個定身的法術,然後爬到床上的包袱旁邊,將帝女桑的葉子從榮慧卿的乾坤袋裡找出來,死活塞到榮慧卿嘴裡。

  榮慧卿動彈不得,對小花怒目而視,可是還是強不過小花,被它逼著吃了解藥。

  解藥一吃,榮慧卿就能動彈了,彎著腰大咳,想要把解藥吐出來。

  小花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將榮慧卿乾坤袋裡面的帝女桑的乾花瓣和葉子都搜走,不想給她再做傻事的機會。

  榮慧卿癱坐在地上,有些責怪地看向小花,長長地嘆息道:「……你這不是在救我,你這是在害我…···」

  小花愣了,定定地看了榮慧卿半晌,兩隻大眼睛裡閃亮的淚珠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滿心委屈,終於忍不住,四腳著地,飛快地奔跑著,爬向窗檯,往窗戶外面奔去。

  等小花的身影看不見了,榮慧卿才收起臉上的責怪之意。——不如此,小花也要跟著她去送死,何必呢?何苦呢?

  至於小花說得「認主」之事,榮慧卿仔細想過,以小花的本事,應該不至於被一個「認主」束縛。肯定是它想認,就認。它不想認,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它也不會認的……

  呆坐半晌,榮慧卿從地上站起來,重新梳了頭,改成同畫像上一樣的髮型,然後將自己的三片龜甲,和包袱裡的蓍草都放進自己的乾坤袋。

  那乾坤袋被胖大娘專門煉製過。如果她死了,無人能再能打開這個乾坤袋。你可以毀了這個袋子,但是你永遠打不開它。

  背上包袱,榮慧卿默默地一人下樓結帳,然後離開悅來客棧,往葫蘆街的入口處那邊走過去。

  司安和朴宮贏先一步來到那裡。

  因是妖修們平日進出的隱秘地方,本來沒有許多人知曉。

  但是今天早上那一通大鬧,永璋城的很多普通人都知道了這個地方不同凡響,一時都動起了腦筋。

  到下午的時候,這裡已經成了一個熱鬧的集市。

  賣小吃的,耍雜耍的,還有準備過來佔地修房子開店的,比比皆司安和朴宮贏站在那裡,一臉苦笑地看著這個轉眼間就繁榮起來的小巷子,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榮慧卿來到這裡,也是大吃一驚。

  這樣一來,妖修們還會以這裡為進出的地方嗎?——肯定不會。

  她知道,葫蘆街的出口是可以變動的。這裡不行了,會直接廢棄,找另外一個出口。  

  如果她沒有記錯,另一個出口,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另一個偏僻巷子裡。

  榮慧卿轉身就走。如果來得及,她還可以跟葫蘆街的妖修叮囑幾句,以免他們太過熱血,去做出飛蛾撲火的事。

  榮慧卿剛來到葫蘆街新的出口處,司安和朴宮贏也隨後跟來。

  榮慧卿大驚,不知道這兩人怎麼會知道這個隱秘的地方。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1:16 PM

第76章 還債上

  榮慧卿並沒有親眼見過司安和朴宮贏,但是從小花的描述裡,她知道司安一身玄色衣衫,而朴宮贏是一身白色長衫。再加上從他們氣質修為散發的氣息來看,她已經猜出了十之八九。

  榮慧卿後退一步,抓起一根隱身草,躲入了夾道的拐角。

  司安和朴宮贏四處走動了幾下,依然找不到葫蘆街的入口。

  「從方位上看,如果葫蘆街還有別的出口,應該是在這個方向。」

  司安當年在光明神殿朝覷的時候,曾跟那裡的人學過一點陣法的皮毛。

  不過他志在修行,對陣法只是淺嘗則止。

  朴宮贏站在一旁,朝一幢其貌不揚的矮牆努了努嘴,「試試你的本事。」

  司安好勝心起,大袖揮出,一股勁風夾雜著精純的靈力往矮牆那邊襲去。

  轟的一聲,矮牆被轟塌了中邊。

  「是哪個小兔崽子淘氣?!敢動我家的院牆,我跟你沒完!」一個響鑼般的女聲從院牆那邊響起來。

  矮牆的塵埃散去,一個高大的婦人雙手叉腰站在院子裡,對著院外的兩個人怒目而視。

  司安和朴宮贏都是一愣。——那個女人是個凡人,而且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

  同葫蘆街另一邊的出口一樣,他們就算把這裡的矮牆轟成碎片,也打不開通往葫蘆街的大門。

  「是不是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過來,給老娘賠銀子!不賠老娘就抓你們去見官!」那婦人從院牆裡面衝出來,對著司安和朴宮贏張牙舞爪。

  朴宮贏目瞪口呆,一不小心,被司安在後面推了一把,踉踉蹌蹌地往那高大婦人懷裡撲過去。

  那高大婦人也吃了一驚,伸手就將朴宮贏推開,罵道:「你作死啊!——想吃老娘豆腐!老娘的豆腐可不是那麼好吃的!就你那小白臉樣兒,老娘伸出一個手指頭就碾死你……」朴宮贏氣得鼻子都歪了,再也顧不得修行者對於凡人的禁忌,出手如風,向那高大婦人兩肩的穴道點過去。

  同時司安已經閃身晃到那婦人身後,高高舉起一塊磚頭,往那婦人後腦拍過去。

  反正只要不殺了她,他們這些修行者就不會有被天劫收拾,廢去修為,打入六道輪迴的危險。

  那婦人在前後兩大高手的夾擊之下,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榮慧卿吃了一驚,剛要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遲疑地盯著司安和朴宮贏兩個人。

  朴宮贏本來大怒,可是看見司安手起磚落,甚是利落,便哼了一聲,不去計較他剛才故意推他入懷的惡劣行為。

  司安扔掉磚頭,笑嘻嘻地拱手道:「剛才一時情急,還望朴宮兄見諒。」朴宮贏拍著手道:「若是美女在前,你怎麼推我都不過分。」然後一瞪眼,「可是這種貨色,你讓她碰一碰我的手,都是我吃虧了!」

  司安哈哈大笑,「下次你推我就行子。」

  兩人說笑一番,才重入正題:「我們也進不去,還是回去招集人手,問一問他們是如何同葫蘆街的妖修聯絡的。」以前都進不去,但是還是能夠互通信息。永璋城裡面,一定有專門的聯絡渠道。

  司安點點頭,右掌翻轉,一隻雪白的紙鶴出現在他的手掌之上。

  「去魏楠牟那裡,給我找些人手過來。特別要幾個能跟葫蘆街的妖修溝通的人手。」司安低聲吩咐道,左手往那紙鶴上點了點,那紙鶴全身上下白光一閃,就跟活過來一樣,霎時展翅騰空飛翔,往榮升客棧那邊飛過去。

  榮慧卿瞪大眼睛,看著司安的這一手小小的法術,羨慕得不得了。

  什麼時候,她才能有這麼高的修為呢?

  不知不覺中,榮慧卿發現自己臉上淌滿了淚,忙拿袖子抹了抹,一動不動地站在拐角,暗運旭日訣,讓自己隱身的時間再長一些。

  沒過多久,榮慧卿就發現自己不用再依賴隱身草了,因為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

  這裡又是一個死胡同裡面的拐角處,周圍除了剛才那個高大婦人所在的院子,一個別的人家都沒有。

  司安和朴宮贏負著手站在那裡,看了看地上暈過去的婦人,道:「抹去她的記憶,把她送回去吧。」

  朴宮贏點點頭,「我先去看看她家還有沒有別的人。」說著,幾個縱身,消失在裡面的院子裡。

  司安低頭看著那個暈過去的婦人,半蹲下去,伸出一隻手掌,輕輕按在那婦人的天頂蓋上,靈力輕吐,直衝入那位婦人的腦海之內。

  榮慧卿運轉內息,睜開天眼,往那邊看過去。

  只見司安的手掌周圍出現一層薄薄的金色煙霧,一絲一縷往那婦人的腦子裡鑽進去,似乎在裡面打了個轉,再出來的時候,金色煙霧裡面已經夾帶了一絲絲黑色的絮狀塵埃,仔細看去,就像一陣陣扭曲的微縮型人臉,說不出的詭異。

  這就是人的記憶嗎?

  榮慧卿默默地看著,心裡怦怦跳得厲害。

  司安突然回頭,目似寒星,往榮慧卿藏身的那邊看了過去。

  雖然知道司安不會看到她,榮慧卿還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藏到更黑暗的地方。

  司安四處瞟了瞟,見沒有什麼異常的現象,便聳了聳肩,覺得自己也是太過小心。在這種地方,就算有宵小在覷覦,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不堪一擊。

  朴宮贏從裡面屋裡出來,對司安笑著道:「運氣不錯,裡面只有她的男人,還有兩個孩子,我都讓他們睡著了。今天外面就算是把他們的房子拆了,他們也不會醒過來。」

  司安一伸手,那暈倒的婦人就如被一副看不見的擔架抬起來一樣,凌空而起,慢慢地飄到屋裡去了。

  「這裡頗有些古怪,不能設下結界。不然倒是不用擔心被凡人窺伺。」朴宮贏有些遺憾地道。

  司安悠悠地嘆口氣,看著越來越深藍的夜空,道:「以前那麼多驚才絕艷的前輩,都一個個飛升了,只留下我們這些廢物,連一個萬年前的結界和陣法都破不了。」朴宮贏不以為意,「規在的大修士哪有專攻陣法的?——專攻陣法的大陣法師都是凡人,可惜你沒有從太華山帶兩個過來。」

  司安搖搖頭,「他們哪裡能看得懂這裡的陣法。」想了想,還是欲言又止,看向他們來的方向,「我們叫的人怎麼還不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輪明月出現在天際,皎潔圓潤,淡淡的月輝籠罩在整個永璋城上空。

  司安和朴宮贏立在那裡,聽見一陣喧嘩聲由遠及近,從那邊過來了。

  「人來了。」朴宮贏輕聲道:「好像還挺多。」

  司安皺了眉頭。他只要了能跟葫蘆街的妖修溝通的人而已沒過多久,從那邊過來的人一個個來到司安和朴宮贏身前,對他躬身行禮。

  朵家老祖穿著一身銀色勁裝,走在最前面。她後面跟著也是一身勁裝的魏楠心,看上去神采奕奕,似乎已經養好傷了。

  司安眸光一閃,和朴宮贏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們這是做什麼?我說要一個能跟妖修溝通的人,你們來這麼多人做什麼?」司安不悅地問道。他久居上位,說話做事自有一股氣勢。

  朵家老祖抖了抖自己手上的笞龍鞭,笑吟吟地道:「知道司護法要跟妖修聯繫,我就越俎代庖,先讓人去跟妖修問了問話。結果.....」朵家老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陰側側的道:「結果,妖修們死也不肯讓我們進去,還說我們抓了榮慧卿,要跟我們決一死戰!」

  「什麼?!」司安和朴宮贏都是一驚,「他們說我們抓了榮慧卿?!」

  「正是!」朵家老祖的眼裡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滿臉得色,雙頰艷粉,神采飛揚。

  榮慧卿在一旁大急。卯大叔他們沒有看見自己留的條子嗎?她就是擔心出現這種情況,才沒有不告而別啊…

  這邊正說著話,葫蘆街出口處的空氣裡面出現一層層漣漪,緊接著,一個個也是勁裝的妖修從那些漣漪一樣的氣泡裡面踏出來,出現在他們面前。

  當先的卯光和塗山姽嫿各自拿著自己趁手的兵器,對著司安和朴宮贏厲聲道:「卑鄙小人!就會指鹿為馬!——榮姑娘是你們人界修士,你們居然誣賴她是魔界妖人!真是不知羞恥!」

  「放了榮姑娘!不然我們絕不善罷甘休!」後面的妖修都一個個鼓噪起來。

  朵家老祖和魏楠心都是一愣。榮慧卿什麼時候變成修士了?繼而又心裡一鬆:既然她已經是修士,那他們折騰起她來,就毫無心理壓力了。

  司安和朴宮贏皺緊了眉頭。

  「有話好說。喊打喊殺不能解決問題。——榮慧卿不在我們這裡,你們怪錯了人。」司安沉聲說道。

  朵家老祖怪笑道:「想不到你們這些妖修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你們先前不是說榮慧卿不在你們葫蘆街嗎?怎麼?現在不打自招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1:23 PM

第77章 還債中

  朵家老祖的話,不是無中生有。

  卯光和塗山姽嫿都是面色一變。

  塗山姽嫿先前跟著進到葫蘆街之後,聽卯光說了此事的前因後果,對榮慧卿也好生有好感,特別是聽說她能修復這個葫蘆街的陣法,很是驚訝。

  說起來,妖修在人界的三大定居地裡面,葫蘆街是最小的,陣法也相對簡單。當然這個「簡單」,是相對於妖修的另兩個定居地來說所有在人界的現有陣法加起來算,還是以妖修三大定居地的陣法最為複雜,甚至超越中之大陸遮掩光明神殿的陣法的複雜程度。

  能修復葫蘆街的陣法,這水平就算是在人界的大陣法師當中,也已經是五州大陸第一人。更令人咋舌的是,榮慧卿還只是一個九歲的稚齡弱女。

  這簡直是要逆天了。

  「這樣的天賦,就算她以後選擇修行,我也要助她一臂之力,讓她在修行的同時,不要放棄陣法。」塗山姽嫿曾經興緻勃勃地說道。

  她在抽取笞龍鞭靈力的時候受了重傷。不過她是妖修,肉體恢復的程度本來就比人族要快。而葫蘆街的妖修又多有各種珍奇的藥草,統統不要錢的給她服下,再加上她自己修為高深,打坐幾個時辰之後,也恢復了大半。

  卯光這才跟她提起榮慧卿留下的條子,說她不想連累他們,已經離開葫蘆街。

  一群妖修在葫蘆街遍尋不著,才知道榮慧卿真的是走了。

  外面無數人界修士在尋她她一個才練氣二級的小女孩,能走到哪裡去?

  眾妖修都心急不已。

  最後還是塗山姽嫿拍板,答應將榮慧卿的事抗下來,索性向外面的人界修士宣告榮慧卿是他們護著的人,讓對方就算抓到榮慧卿,也不敢輕舉妄動。

  塗山王女一向一言九鼎,就算是在妖修的最高層,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卯光心亂如麻,覺得也只能這樣。

  卯三郎甦醒過來聽說榮慧卿出走,也是大急,掙扎著過來商議。

  這個時候,從人界修士那裡傳來一個要進葫蘆街「搜查」的最後通牒,就如火上澆油一般,將一向與世無爭的妖修的血性都點燃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永璋城這群人界修士顛倒黑白,他們要是今日順從這群人界修士指鹿為馬,保持沉默,以後終有一天這種指鹿為馬,胡亂栽贓的惡行會落到他們自己頭上。

  到時候,誰來為他們仲冤?誰來為他們主持公道?

  他們今日看上去是為一個人界修士出頭,其實他們也是在幫助自己。

  如果對踐踏公道的行為保持沉默,就是在助紂為虐。總有一天,當你被踐踏的時候,你才知道,袖手旁觀是要不得的。

  助人就是助己。

  可惜,人界修士大多喜歡明哲保身。

  妖修卻單純得多。

  單純的妖修看世界,反而更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

  可是在朵家老祖嘴裡他們卻成了一群出爾反爾的無恥小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靈舞第一個反應過來。她向來就牙尖嘴利,最擅長就是氣死人不賠命。

  「恁個老婦說什麼胡話?!我們從來沒有說過榮姑娘不在葫蘆街!我們一直是說葫蘆街沒有魔界妖人!你弄清楚了別只長胸部,不長腦子!」靈舞鄙夷地掃了一眼朵家老祖碩大的出奇的胸部。

  朵家老祖大怒。她的身材一向和她的修為一樣,都是她的驕傲,或者,比她的修為,更讓她驕傲,現在卻讓一個小小的妖修打臉打到家裡來了,實在是豈有此理!

  「榮慧卿那小賤人就是魔界妖人,你們承認那小賤人在葫蘆街就是包庇魔界妖人,這是要跟我們人界誓不兩立啊!—大人!」朵家老祖轉身對司安和朴宮贏行禮道:「既然妖修們已經撕毀協議,我們也不用跟他們客氣了直接動手吧!」

  塗山姽嫿「呸」了一聲,大聲道:「你是打定主意要顛倒黑白,一定要將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置於死地嗎?我真的要看看,你們人界為了這個無恥淫婦,能興風作浪到何種程度!—打就打,誰怕誰?!」

  說著,塗山姽嫿將手一抖,手裡的長鞭和雪狼刀交相輝映,差點晃瞎朵家老祖的眼睛。

  「給我上!」朵家老祖後退一步,一揮手,招呼身後帶來的龍虎門弟子上前。

  朴宮贏百忙之中往朵家老祖高聳的胸部多掃了幾眼,就錯過了阻擋大家械鬥的大好時機。

  司安一直在旁邊冷眼瞧著,本想出手阻止,可是手裡的金剛杵居然嗡地一聲,發出一聲如綸音一樣悠遠綿長的聲音,其杵身上縈繞的黑氣一會兒濃得化不開,一會兒又淡的看不見。

  饒是司安見多識廣,也被金剛杵的這種奇特表現給鎮住了,兩眼呆呆地看著金剛杵,一時拿不定主意。

  朴宮贏只好將他往後一拉,退到一旁,讓龍虎門的築基衝鋒在前。

  魏楠心站在更後面的地方,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眼角的餘光只盯著司安手裡的金剛杵。

  葫蘆街的妖修看見人界修士那邊舉著各自的法器衝過來,也發一聲喊,舉著自己拿手的武器衝過去。

  天色突然黯淡下來,一朵烏雲飄過來,遮住了明亮的月色。

  這一片空地上,突然黑得不見五指。

  大家都是呆了一呆。

  不過這黑暗也只是一剎那,便雲破月來,明亮的月輝同時撒遍大龍虎門的修士,發現他們和對面的妖修只有一牆之隔。

  榮慧卿再也看不下去扔掉隱身草,從巷拐角的暗處走了出來,運轉旭日訣,大聲道:「給我住手!」

  旭日訣的陽剛之氣如佛門獅子吼一樣,鎮得在場的眾人和妖修耳膜震動發麻。

  大家驚訝得轉過頭,看見一個身材纖細的小女孩從黑暗處慢慢走了出來。

  先是她素色的裙衫,然後是她緊繃的小臉,慢慢呈現在大家面前。

  容色一般,清秀而已。但是端正方凝讓人無法輕忽。

  司安和朴宮贏都是輕輕咦了一聲。他們的修為高,見識更加廣博。

  這小女孩身上的氣息怪異之極。

  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金剛杵,果然在那小女孩現身的時候,黑氣愈加濃厚,然後在她越走越近的時候,黑氣反而漸漸退散,甚至在她走到場地中央的時候,金剛杵上的黑氣完全消失不見。

  司安舉起金剛杵,翻來覆去瞧了半天,終於輕哼一聲扔回到魏楠心手裡,「你這金剛杵,已經廢掉了。」

  什麼?!

  魏楠心大驚,仲手接過金剛杵,趕緊用佛門秘術查驗。

  司安的話果然沒有錯,金剛杵上以前有著佛祖加持的魔氣烙印,已經全部消失無蹤了!

  再抬頭看看站在眾人之前的榮慧卿,魏楠心的雙眸更是不為人知地閃了閃。

  面前的這個榮慧卿,跟幾個月前,他在流光鏡裡面看見的模樣已經大不一樣了。

  別人也許不熟悉,魏楠心卻看得出來,榮慧卿的氣質慢慢有一點點像她的娘親管鳳女了……

  這個人,絕對不能留在世上。

  魏楠心握緊拳頭,一言不發,飄然出列,五指伸出,就要往榮慧卿頭上拍下去。

  榮慧卿既然決定現身,也不是一點防備都沒有的。

  她可以死,但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

  她的冤屈他們家的冤屈還有整個落神坡的冤屈,必須要告於眾人知曉!

  不過她還是低估了這些人無恥的程度。她原以為當她站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方就是再恨她也不至於當眾下殺手。

  結果人家就偏偏真的當眾下殺手。

  驚惶間,榮慧卿只來得及微一側身,腳踏著九宮八卦步,將腦袋從魏楠心手掌下移開,用左肩生生挨了魏楠心一掌。

  一股刺骨的寒氣從左肩的經脈順流而下,將榮慧卿立刻凍得嘴唇青紫,連頭髮上都結了霜花。

  所幸她修練了旭日訣,是一切陰寒邪祟功夫的剋星。胸口處旭日訣自然流轉,護住了她的心脈,沒有被那股寒氣所傷。

  「魏王爺,你這樣當眾下殺手,是不是表示你問心有愧呢?」榮慧卿扭頭看著愕然的魏楠心,一字一句地道。

  魏楠心沒想到,自己一個金丹修士的勉力一擊,居然不能殺死一個才練氣二層的小女孩!

  「我斬殺魔界妖人,何愧之有?——倒是你,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妖孽,說話的時候,可要三思。你自己的名聲不顧就算了,要是損了別人的名聲,你可知罪?婦人家最重要就是名聲,沒有了名節的婦人,只有死路一條!我看你還是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要跟我作對!」魏楠心對榮慧卿軟硬兼施,威脅她不要將他的事抖出來。

  魏楠心自從知道榮慧卿逃出生天,而自己的人都死在落神山,就明白對方一定知曉了所有的事,所以一直要對她除之而後快。

  魏楠心的話,說得含含糊糊,莫名其妙。不過大部分人,都以為他在教訓榮慧卿。

  只有大牛和百卉知道魏楠心是什麼意思,兩人對視一眼,又各自別過頭去。

  榮慧卿心裡一緊。她倒是忘了這一岔。她一心想著要將魏楠心做的壞事公諸於眾,卻忘了如果將此事公開,又將她娘親置於何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1:28 PM

第78章 還債下

  魏楠心出手太快,在場的人界修士和妖修當中,只有朵家老祖比他修為高,還有司安可能比他高。可是這兩人又心思不定,也沒有來得及去阻止他。

  而榮慧卿巧妙的閃躲卻讓在場眾人都眼前一亮。

  塗山姽嫿最是激動。她一向就詬病那些只知道修行,不知道戰鬥的修士,無論人界修士還是妖修,她都有些瞧不上。

  可是榮慧卿雖然修為低微,可是反應靈敏,假以時日,戰鬥力不會比自己弱。

  塗山姽嫿明亮的雙眸更如夜空的繁星一樣熠熠生光。她搶上前一步,站在榮慧卿身邊,出手握住她的肩膀,將自己的靈力注入進去,助她療傷。

  榮慧卿先前已經運轉旭日訣護住心脈。現在有塗山姽嫿帶有上古神獸靈力的妖力注入,身體的筋脈迅速得到修復,頭上的霜花逐漸消失不見,嘴唇也從青紫慢慢轉做淡淡的貝殼粉。

  卯光也上前一步,和塗山姽嫿一起,一左一右護在榮慧卿身邊。

  兩大金丹後期的妖修,對陣魏楠心一個金丹後期的人界修士,當然是綽綽有餘。

  魏楠心後退一步,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榮慧卿,警告她不要胡說八道。

  榮慧卿從冰寒中漸漸清醒過來,對著魏楠心狠狠地啐了一口,「名節?你在乎別人的名節嗎?你若是在乎別人的名節,就不會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屠村殺人的惡行!」

  聽見榮慧卿的話,連在場的人界修士都嘩然一片。

  魏楠心是大楚國大名鼎鼎的一字並肩王,對大楚國的建立功勛昭著。修行之後,修為一日千里,突飛猛進,是大楚國皇家寺廟皇運寺方丈大人的高徒,在大楚國的修士當中就如人間皇帝,一言九鼎。

  這樣一個人,居然被榮慧卿指責為「屠村殺人」的惡徒。實在是反差太大了。

  魏楠心微笑著搖搖頭,一臉慈悲地道:「魔族就是魔族,慣會血口噴人。若是我屠村殺人,天劫早就將我打入六道輪迴,另行投胎去了。哪裡還能站在這裡跟大家一起追剿魔族餘孽?!我勸你還是不要再繼續附身在這位榮姑娘身上了,還是趕緊跟我去皇運寺,到佛祖像前去洗心革面吧。在佛前守一萬年的香爐,說不定你的魔性就會被滌盪乾淨。能夠感動佛祖,被賜人身,重新修行了。」

  魏楠心的話,也不無道理。

  天道法則如此,修士如果屠殺普通人,會被廢棄修為,打入六道輪迴。

  不過,如果他不是親自動手呢?他可是王爺,手下的死士屬下多的是……

  所以魏楠心的話,只能讓在場比較單純的妖修產生疑慮。大部分人界修士都在心底裡對魏楠心暗暗嗤之以鼻。這種事大家又不是沒做過,裝x給誰看……

  魏楠心感覺到大家情緒的變化。面色一變。

  司安和朴宮贏不聲不響地來到魏楠心後方,擋住了他的去路。

  「魏大人,這位榮姑娘說的話,請問你有何解釋?」司安不緊不慢地問道。他執掌太華山刑堂多年,對修士裡面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魏楠心的額頭開始冒汗,身子卻僵直在那裡,一動不動。

  朵家老祖面上露出詭異的一絲微笑。不動聲色地又後退一步,隱入黑暗當中。

  榮慧卿看見對方的大人物司安也對魏楠心產生懷疑,百感交集。忙道:「就是他!他派他的手下屠了我們落神坡全村的人!包括我……所有的家人,還有大牛的家人,都死在他手下手裡!」

  不知為何,榮慧卿還是沒有當眾說出自己娘親被魏楠心所奪的往事。她希望她娘親活著,就算是日後她恢復記憶,她也要她活著。被魏楠心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玷污,不是她的錯。她不要她的娘親以死謝罪。怪只怪,普通老百姓沒人權,只能被這些身居高位的權貴魚肉……

  榮慧卿的話,說起了大牛。

  認識大牛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和百卉所在的那個角落。

  大牛看看魏楠心,又看看榮慧卿,還有她身旁的大妖怪,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從後面走出來,憨厚的面孔上,滿滿的痛心疾首,一下子跪在榮慧卿面前,給她磕頭道:「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只求你,放開我的慧卿妹子,給她留一個全屍!不要繼續附在她身上,讓她做些她不願意做的事,說這些她不願意說的話。我最了解我的慧卿妹子,她善良正直,眼裡容不得砂子。你這樣亂說話,若是有一天她能活過來,豈不是氣得要再死一次?」

  榮慧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眼瞪得圓圓的,半張著嘴,盯著大牛說不出話來。

  魏楠心臉色微變。這個大牛,倒是一個好料子,性子直,資質也不錯,最重要是別人說什麼,他信什麼,如果多加調教,日後修為大增,也能成為自己的一個好幫手。隱隱起了扶持大牛之意,只斜眼看了大牛一眼,便背起雙手,抬頭望著月色不語。

  大牛眼角的餘光覺察到魏楠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便迅速移走,心下大定,便對著榮慧卿又磕了幾個頭,「我求你了,求你放開我慧卿妹子吧……」說著,又失魂落魄,喃喃地道:「我現在明白了,那一天,我們落神坡為什麼會風雨大作,雷電四起,就連村後的落神山都被天雷截成兩半,原來是有魔界中人逃到人界,附身在我們落神坡村民的身上……爹,娘,榮老爺子、榮大爺、大娘,你們死得好冤枉啊!」便撲地嚎啕大哭,悲傷之意,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榮慧卿看見大牛唱念作打的這一齣好戲,氣得差點沒暈過去。

  這個曾大牛,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難道他真的是愚蠢的不可救藥?還是跟百卉那個心術不正的女子混久了,所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大牛,你胡說什麼?!當日的事。本來就是他……」榮慧卿伸手指著魏楠心,正要痛斥他。

  魏楠心卻悠悠地轉回頭,對著在場的眾人和妖修道:「地上跪著的人,是曾大牛,是榮慧卿的同鄉未婚夫,也是在落神坡出生長大的。當日落神坡一事的真相,大家要著落在大牛身上才是。」

  司安一聽,眉頭也皺了起來。走過來對大牛問道:「你可說的是實話?」

  大牛正要點頭,司安又道:「你可知,我有多少種手段,可以查驗你說的是不是實話?為了查驗真相,我可以搜魂索魄,也在所不惜的。」

  大牛窒了窒,咬牙道:「實情如此,不敢隱瞞。」

  魏楠心搖搖頭,憐憫地道:「曾大牛資質雖普通,卻難得有赤子之心。司護法若是對他搜魂。他就修為盡毀,便連性命也難以保存。還是讓他指著心魔起誓吧。」

  心魔是所有修士修行路上難以逾越的障礙。想要有大突破。就要突破心魔。所以修士以心魔起誓,就是最嚴苛的誓言了。除非這個修士不想在修行路上再進一步,否則一般的修士都不會用心魔起誓。

  事到如今,不是以心魔起誓,就是要立刻被搜魂索魄。

  大牛雖然對司安不滿,可是也知道不能跟他硬扛,只好舉起右手。道:「我發誓……」

  「為什麼要大牛哥發誓?!明明她才是魔界妖人,為什麼不讓她發誓?!」百卉衝到大牛身邊,按住大牛舉起的右手。

  當此時。大部分人界修士都已經相信了大牛的話。

  有些妖修遲疑起來。

  永璋城百里以外的六合山上,羅辰睜開雙眼,緩緩站起身來,一雙妖異的雙眸底帶血色,看向明亮的月色,發出一聲長嘯,一股黑氣直衝雲霄。

  這邊塗山姽嫿一揮手,「我不信!要帶走她,先問問我塗山姽嫿!」

  局勢一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僵持當中,靜謐的夜空之上,突然響起一陣悠揚的歌聲。那聲音清亮優雅,如陽春白雪,又動人悅耳,如民俗小調一樣聲聲入耳。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

  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

  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

  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縛。」

  動人又帶有禪意的歌聲從夜空之中傳下來,引得眾人紛紛仰頭看向夜空。

  只見深藍的夜空如一襲大幕,席席拉開。

  在銀白色的圓月剪影裡,一輛清雅的四輪步輦從遠處緩緩駛來。那步輦上垂著雪白的輕紗,在夜空之中飄飄灑灑,無風自動,一層皎潔的熒光浮現在步輦四周。

  前面拉著步輦飛行的,卻是十六隻人頭鳥身的大鳥。羽色艷麗,面孔有男有女,或千嬌百媚,或俊逸不凡,而那歌聲,就是從他們嘴裡唱出來的。

  「迦陵頻伽!那是佛祖面前的迦陵頻伽!」有些皇運寺的弟子認出了拉著步輦,人頭鳥身,口吐妙音的大鳥,立即跪地磕頭。

  司安看著圓月的剪影當中,那輛輕紗飄拂的步輦,一時如被施了定身咒,渾身僵硬起來,眸光裡淚光閃閃。

  「光明神殿聖女駕到!爾等還不跪拜迎接?!」一聲脆音從長空劃落,清冷無匹,威嚴自現。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1:33 PM

第79章 光明神殿

  光明神殿?

  這個稱呼,對在場的很多大楚國修士來說,是既陌生,又熟悉。

  說它陌生,是因為它離普通修士太高太遠,跟他們的日常生活毫不相關。

  說它熟悉,卻是因為每一個踏入修行界的人,都沒有不知道光明神殿在五州大陸的地位的。

  差不多在五州大陸每一個門派的入門必讀裡面,都提到過光明神殿至高無上的地位。

  每一個新入門的修真菜鳥,不一定知道他/她的掌門是誰,但是一定知道光明神殿是什麼位置。

  它位於中之大陸最高的雪山之巔。當然,大家只是聽說在那裡,據有些去過中之大陸雪山之巔的修士說過,那裡其實並沒有光明神殿。準確地說,就算在大修士眼裡,雪山之巔,依然是白雪皚皚的雪山。

  光明神殿,據傳它的真實位置,在虛無飄渺間。

  它讓你看見,你才能看見。

  若是它不想讓你看見,就算你飛升到仙界,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它的位置。

  光明神殿從何而來,什麼時候在中之大陸崛起,又還是什麼時候成為五州大陸所有修真門派領袖的歷史,已經不可查考。

  據說,光明神殿,是人界唯一與天地同壽的地方。光明神殿裡面窖藏的典籍,可以追溯到百萬年前的眾神之亂時期。

  光明神殿的最高首領,叫作聖教宗。聖教宗以下,有聖女和聖子二人。聖女執掌黑夜,聖子裁決光明。也有說,黑夜象徵著孕育和希望。光明象徵著傳承和未來。黑夜和光明交相替代,就是世間萬象生生不息的源泉。

  聖教宗代表著光明神殿無上的權威,從來沒有在人界露面。人界的光明神殿只有一個大掌教,平日裡稟承聖教宗的訓令,主持光明神殿的日常運作。所以五州大陸。知道大掌教的人多,知道聖教宗的人極少。

  和聖子、聖女平行的,還有四大樞機,分別掌管煉丹、煉器、陣法和符,都是在這四個行業絕對的佼佼者。

  這一代的聖女管輕紗,每隔十年,就乘坐迦陵頻伽大鳥拉著的步輦,代聖教宗巡視人界夜空。黑夜裡發生的一切罪惡。都逃不過她瑩澈的雙眸。

  在場的所有人界修士,除了司安之外,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妖修們單膝著地,將右手撫在左胸,對著天上的輕紗步輦微微頷首行禮。

  司安一個人立在一群跪拜的人界修士和妖修當中,面上的神情越發複雜。

  過了這麼多年,滄海桑田,歲月變遷,無數的凡人已經一遍又一遍的在六道輪迴奔騰來去,他卻在這紅塵俗世當中。又一次見到她。見到自己的劫數。

  丹田之內一股強大的靈力騰空而起,順著經脈往上行走。

  紫府裡一直閉目不語。陷入龜息狀態的元嬰慢慢睜開雙眸,盤膝坐起,五心向天,做出打坐的姿勢。

  而司安的意識,卻來到了一個他一直不願意想起的地方。

  那是一個陣雨的午後,他站在一個荷花池旁,看見一個一身綠羅裙的艷麗女子。俯身去荷花池摘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菡萏。

  司安縱身而起,去荷塘幫她摘了花,送到她面前。

  她低頭嗅了嗅菡萏。回頭對他嫣然一笑。他的心就此沉淪。

  可是他和她並肩行走沒有多久,面前的場景就變幻到光明神殿的大殿裡面。

  光明神殿的聖女管輕紗一身天蠶翼綺羅裙,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對他含笑道:「你來了。我一直在等你。」

  司安恍恍惚惚,拋開身旁綠羅裙的女子,一步一步,如同木偶人一樣,往管輕紗那邊走過去。

  「司郎,你不要菁菁了嗎?」身後傳來那綠衣女子含淚的聲音。

  司安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梨花帶雨的葉菁,又轉過頭看了看笑顏燦爛的管輕紗,一時躊躇起來。

  一聲輕輕地「咦」從九天之上傳了下來,傳到陷在幻境當中的司安耳朵裡,如暮鼓晨鐘一樣,醍醐灌頂。

  司安身上散發的氣息越發不穩起來。

  朴宮贏站起身來,暗叫一聲「不好!」。他叮囑過司安不要現在突破晉級,司安看來是壓抑不住了。

  朴宮贏抬頭看了看天上那輛雪白輕紗圍繞的步輦,雙眸瞇了瞇。

  深藍色的夜空裡,慢慢出現一道朝霞一樣絢爛的雲彩,映著深藍色的夜幕,格外蹊蹺。

  這絢爛的雲彩裡面,靈氣四溢,這小小的一方永璋城上空,靈氣居然濃稠得快要黏連起來。

  已經躲到暗處跪下的朵家老祖雙眸圓睜,內心一片狂喜。

  司安居然在這裡渡劫!

  他居然是元嬰後期大圓滿,馬上就要化神了!

  化神一事,極端兇險,不僅天上會有劫雷降下,而且化神悟道之時,會將方圓萬里的靈氣抽得一乾二淨,以供化神之需。不過化神成功之後,會將先前吸收的靈氣再吞吐出來,以饗眾生。

  如果化神失敗,那些靈氣都會隨著化神失敗的修士,直接轉入六道輪迴,滋養冥界。

  這種時候,化神的靈氣聚集會吸引很多心術不正的各界修士,或者各種獸類精怪,盤桓在即將化神的修士身旁,等著修士將靈氣吸納進體內,自身實力最弱的時候,將這個即將化神的修士一口吞下,這樣不僅能迅速提升自己的修為,而且可以最少晉陞一級的修為。也就是說,如果你是元嬰,吞了這個完成一半化神過程的修士,你就能直接晉級化神。

  不公平嗎?是,很不公平,但是天道從來沒有公平過……

  朵家老祖眼裡露出貪婪的目光。她就知道,她的運勢,普天之下,無人能敵!

  從入道修道,到結嬰化神,上天早就給她選定了一條路,就是這條掠奪之路!

  朴宮贏看見四圍的修士都站了起來。有好幾個人都變了臉色,正虎視耽耽看向正在幻境當中悟道證法的司安,等著他將天上那朵絢爛雲彩裡面的靈氣完全吸收進體內的那一刻。

  朴宮贏瞟了他們一眼,卻見有些人已經如同餓狼一樣,對自己都怒目而視。

  魏楠心看見這一幕,心裡也活絡起來。

  只有榮慧卿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突然閉著眼睛發呆的司安身上,忙對身旁的卯光道:「卯大叔,咱們走……」

  卯光苦笑著搖搖頭。「我動彈不得。」

  塗山姽嫿也一臉鬱色,「我也是。」

  「怎麼會這樣?!」榮慧卿大驚,她自己可是能夠站起來的。

  再看那些人界修士,明顯也沒有被限制行動。

  難道是因為天上的那個輕紗步輦嗎?

  大家說的光明神殿聖女,又是什麼人?

  榮慧卿有心想問清楚,可是看見妖修的目光也都落在司安身上,只好先問司安的情況:「他怎麼了?」

  「他在化神。想不到我卯光還有機緣親眼目睹人界修士的化神過程!」卯光十分激動。

  塗山姽嫿輕聲冷笑,「我看他是沒命等到化神成功了。」

  榮慧卿閉上嘴,兩眼往天上的步輦看過去。

  剛才的劍拔弩張,已經從榮慧卿身邊。轉到了司安身邊。

  司安現在的危險比榮慧卿剛才還要厲害。

  榮慧卿剛才還有眾多妖修願意幫她。

  司安現在卻只有一個朴宮贏,是真正願意幫助他的。

  別的人界修士。能夠不落井下石就很不錯了。

  榮慧卿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可是她看見朵家老祖的眼神,就跟朵鈴夫人當日看著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樣,那是一種豺狼一樣貪婪而狠毒的眼神。

  「嘖嘖,朵家老祖又要奪人機緣了。你們朵家以奪人靈根起家,千百年來,不知道害了多少修行奇才的性命。我真奇怪,那天雷把你的子子孫孫都劈死了,怎麼不也把你劈死算了?!」榮慧卿心念電轉。想起一事,朗聲說了出來。

  她娘親的事,她一個字都不能提。

  可是朵鈴山莊的事,她卻可以盡情地提。

  榮慧卿的聲音清越鏗鏘,稚嫩中有一股隱隱的金石之聲。

  在場的人聽了,又是一愣。

  這個消息,比榮慧卿剛才說魏楠心殺人屠村還要震撼。

  眾所周知,奪人靈根,比奪舍還要惡劣,是要立即遭受天遣的。

  「你這個妖女,莫要再胡說八道!」朵家老祖回過神來,一邊斥責榮慧卿,一邊在袖底輕輕一彈,一根銀白色的牛毛針無聲無息地飛出,往榮慧卿的額頭處飛過去。

  「朗朗乾坤,融融月色,光明神殿聖女在此,居然有人想行邪祟害人。」天上又傳來那個清冷的聲音。

  一道白色的輕紗從天而降,不僅將朵家老祖的牛毛細針捲走,而且一抽一帶,輕紗上的牛毛細針已經被一股韌勁震了回去,直接射回到朵家老祖體內。

  朵家老祖的牛毛細針之上不僅有劇毒,還有麻藥。凡中之人,必死無疑。

  當然,朵家老祖自己還是有解藥的。她顧不得對聖女的忌憚,匆匆忙忙將解藥取了出來,惶恐地吞下,對著天上的輕紗步輦磕頭道:「求聖女見諒!她是魔界妖女,我只是在幫我們大楚國修士剷除魔界餘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1:40 PM

第80章 還願

  高高的夜空之上,傳來「哼」的一聲,明明是表示不屑滿和不同意的一個詞,聽進各人耳朵裡,卻是說不出的動聽。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巴望著,再多說一句話,再多說一個字吧······

  隨風微微飄動的步輦輕紗晃動兩下,一個金黃色的捲軸從步輦之內落了下來。快掉到眾人頭頂的時候,這金黃色的捲軸唰地一下舒展開來,地面上所有的人界修士還有妖修都清清楚楚看見那捲軸上閃著熒光的八個大字:「魔族在西,此女非魔」。

  光明神殿的聖女說榮慧卿不是魔族,普天之下,再無人能挑戰她的決定。

  魏楠心有些忿忿不平。

  朵家老祖的心神卻全部放在正要化神的司安那邊。

  真可惜,她剛才被自己的牛毛針所傷,雖然吃了解藥,一時還動彈不得,一雙明眸瞪得要冒出血來。

  永璋城外出現了此起彼伏精怪的嚎叫聲,如同大批狼群趁勢而起,就要往這邊撲過來。

  「罷了。我當日欠他的,今日就還給他吧。」步輦之內,管輕紗從榻上坐直身子,雙眸瑩然,兩手交握在胸前,做出火焰騰空狀,閉目喃喃念了幾句咒語,兩手手勢交疊,紅唇微微開啟,對著手指尖吐出一口清氣,一朵霧狀蓮花出現她的手心之內。

  「下去吧。」管輕紗大袖飄飄,露出一截如玉藕一樣光潔瑩潤的手臂,然後就閉目盤膝從步輦的長榻上凌空飛了起來,漂浮在長榻之步輦在空中慢慢移到司安的正上方,步輦上四圍的輕紗突然伸展,往下一直垂了下來,將司安整個人都嚴嚴實實包裹起來。

  從外面看,大家都只看見一個用白紗圍成的壁壘,擋在眾人眼前。

  「衝上去!——吞一個半化神的修士,可以少修練一萬年啊!」朵家老祖知道自己再也吞不了司安,可是美食當前對她這種人,能看不能吃,簡直比殺了她還要痛苦。

  既然不讓她好過,她也不能讓別人好過!

  朵家老祖話音剛落,有些早就紅了眼,昏了頭的人界修士貿貿然沖了上來,手裡法器飛舞,靈力更是不要命地往那層看似不堪一擊的白色輕紗上面攻擊過去。

  就如水一樣,是天下至柔之物,也是天下至剛之物。

  那層輕紗看上去柔軟細緻甚至能隱隱看見裡面包裹的那個人影,可是同時也像最堅硬的盔甲一樣,無論什麼樣的兵器或者靈力,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一點痕。

  司安在輕紗的包裹之下,吸納了所有的靈氣雲彩,開始化為己用,衝擊化神的最後一道關口。

  每個修士化神的時候,悟出的道都不一樣。

  司安的悟道,是情孽。

  有情皆孽,無情不冤。

  大道至繁大道至簡。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道無情是滄桑。

  自他修道以來,一幕幕一樁樁,所有的過往都在他的識海裡一一滑過。

  無論是葉菁,還是管輕紗,都成了識海海面深處那個看似有情卻無情的倒影。

  司安的元嬰吸收了五彩雲層的靈氣,已經長得和他本人一樣高大。元嬰盤膝坐在自己的識海邊緣,沉默地看著那兩個在自己內心深處刻下印記的女子,沉吟良久,伸出一隻手握住了葉菁的倒影手掌輕闔,葉菁的倒影盪起一陣漣漪便化為碎片,消失在他的識海深處。

  在外面單膝著地跪著的塗山姽嫿突然覺得心裡一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腦海裡永遠消失了。

  司安的識海深處,管輕紗的倒影同樣默默地注視著他。

  司安的元嬰嘆口氣,對識海深處管輕紗的倒影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是她。你是我心底裡塑造出來的她。再美好,你也不是她。」說著,伸出另一隻手,從識海深處撈出管輕紗的倒影,眷戀不捨的撫了撫她的面頰,便閉上眼,手掌狠狠地捏了上去。

  管輕紗的倒影也化為了金色的碎片,卻沒有如同葉菁的倒影碎片一樣,直接落入他的識海,而是盤旋向上,如颶風一樣衝破他識海上空那一片混沌的雲層,往他身體外奔騰而去。

  管輕紗的白色紗圍擋住了外面人的視線。

  管輕紗卻在步輦之內睜開眼睛,沉默不語地看著那些金色碎片突破步輦的障礙,回到她身邊。

  「還不錯。終於化神了。」管輕紗微微一笑,閉目將那些金色碎片吸收回自己體內。

  思念一個人到極處,就只能將她連根拔起。

  司安識海之內被那陣金色碎片形成的颶風帶起了滔天巨浪,剛才吸收的五彩雲層裡面的靈氣在司安身體裡運轉兩個周天,不僅拓寬了他的筋脈,而且充盈了他的紫府。他的元嬰更是處於虛實交替之間,已經到了可以化為身外身的境地。

  到這個時候,司安的化神已經全部完成。

  從司安體內釋放的靈氣將那層白紗布圍撐得如同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

  「小心!」卯光突然大叫,按著榮慧卿的頭趴在地上。

  所有的妖修也趕緊跟著趴在地上。

  跪著的那些人界修士也跟著趴下。

  只有那些企圖去吞下司安的人界修士不肯放棄,大叫著往前撲去。

  管輕紗兩手一抬,「起!」

  所有的白紗放開司安,急速上升,縮回到以前的長度。

  司安身周的靈氣在極短的時間內膨脹,轟得一聲四下炸開。

  「司護法,你已化神,不能再停留在此地。請速歸師門。」拉著步輦的一隻迦陵頻伽口吐人言,向司安傳達光明神殿的意旨。

  司安站在當地,還有些茫然。

  衝過來的幾個人界修士收不住腳,撞在司安身周堅硬至極的罡氣之上,都被撞的口吐鮮血,摔在地上。

  「恭喜司護法化神成功!」朴宮贏見狀,忙跟著單膝跪下,恭喜司安。

  司安回過神來,只覺得心神一片空明,對朴宮贏點點頭,一隻手隨手一抓,剛才那些企圖要偷襲他的人界修士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腰絞斷,死在當場。

  司安面無表情,大袖輕拂,一陣狂風襲來,將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界修士的屍骸都捲的乾乾淨淨,扔到了永璋城外。

  剛剛趕過來的那些精怪沒有吸到化神修士的靈氣,卻得到這樣一場血食盛宴,也算是不虛此行。

  滿滿飽餐一頓,才四下散開,回到自己的窩裡去了。

  「聖女有旨,魔族在西,此女非魔。——你們記住了。朴宮……贏,這裡交給你了。」司安對著朴宮贏揚了揚下頜,舉步往前方邁了一步,下一步,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眾人面前。

  「縮地成方。這一招讓化神修士使出來,一步可以邁出十萬里……」卯光感慨地道,從地上站了起來。

  司安成功化神,離開了永璋城,其實也已經離開了大楚國。他這次回去,應該是回他真正的師門。太華山,不過是讓他歷練的一個二級門派。

  魏楠心的眼神閃了閃,對朴宮贏拱手道:「既然聖女有旨,莫敢不從,咱們這就去西面捉拿魔界妖人。」

  朴宮贏看了榮慧卿一眼,「你不抓她了?」

  魏楠心苦笑道:「我再怎麼無恥,也不會跟一個小女孩過不去。先前也是金剛杵示警,我們才把她當了魔族。」

  榮慧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對朴宮贏道:「這位大人,你可要小心這位魏王爺和那位朵家老祖。朵家靠奪人靈根起家,朵鈴山莊被滅,不是被魔族所滅,而是被天劫所滅。如果你夠小心,親自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朵家老祖大怒,衝上去指著榮慧卿道:「小賤人還敢血口噴人!若是我們朵鈴山莊靠奪人靈根起家,早就被天雷轟得滅門了,還能有我朵家老祖站在這裡聽你胡說八道嗎?」

  榮慧卿怒道:「你別嘴裡不乾不淨的!—你以為我不知道,朵鈴夫人把我抓到朵鈴山莊,就是要奪我的靈根!你們朵家有碧玉蓮花這個法寶,能夠躲開天劫的攻擊。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以為沒人知道你們朵家有異寶嗎?!」

  能躲開天劫攻擊的碧玉蓮花?!

  這種法寶在五州大陸從來就沒有人聽說過。

  「小妮子不要胡謅。若是有這種法寶,大家渡劫也不會這樣九死一生了。——哦,不對,那已經不是法寶,那是仙器。」有一個人界修士嘆息著搖搖頭。

  雖然朵家老祖不是什麼好人,可是榮慧卿的話也太匪夷所思。

  就連魏楠心都只是心裡一動,便沒了下文。

  百卉臉色微變,輕笑著道:「這樣說來,榮姑娘能從朵鈴山莊逃脫,是搶了朵鈴山莊的碧玉蓮花了?—嘖嘖,這個了不得,還是趕緊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吧。」

  「你不害我去死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既如此,咱倆今日就當著眾人的面決鬥一場!反正我們兩人之中,只能有一個人活著!」榮慧卿實在對百卉忍耐不下去了,就跟隻蒼蠅一樣,一直在你耳邊嗡嗡作響,不拍死她你就不得清靜。
 
  百卉撇了撇嘴,「誰跟你過不去?我只是看不慣你拿了別人家的寶貝而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1:47 PM

第81章 懲罰

  榮慧卿還沒開口,夜空中一隻迦陵頻伽又說道:「碧玉蓮花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們就別白費心思了。」

  百卉微微一愣,四十五度角仰著下頜,一雙媚眼飛快地掃了一下天上的步輦。

  「咦?」從步輦之上又傳下來一聲略顯詫異的聲音,和最開始那聲「哼」一樣,讓人心曠神怡。

  一隻迦陵頻伽掙脫身上的繩索,從夜空之下飛了下來,停在百卉頭頂上方,脆聲道:「聖女有命,此女罪犯口舌,當禁言三年,以儆效尤。」說著,鳥身上的人頭突然張大嘴,一張美艷的粉臉頓時變做又黑又醜的夜叉樣,白生生的獠牙露了出來,一隻翅膀抬起,化為一條黑粗的手臂,左右開弓,對準百卉媚態橫生的小臉扇了過去。

  百卉不過是才練氣二級,雖然身懷頂級媚術,一來才剛入門,修為不夠,二來她底子太差,就算有頂級媚術,也被她練歪了去。

  在迦陵頻伽這種傳說中佛祖駕前的神鳥面前,她完全沒有還手的能力。

  幾個耳光過後,那迦陵頻伽抖了抖手臂,又變回翅膀,鳥身上的人頭收了夜叉的惡形,重新恢復剛才美艷的粉臉,展翅飛回到圓月剪影之中的步輦前面,將拉著步輦的繩索套回自己背上。

  百卉被打得眼冒金星,兩腮頓時紅腫起來,她眼淚汪汪地看向大牛,想張嘴哭喊,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百卉驚恐萬分。她被剛才那人頭鳥身的怪物打成啞巴了嗎?!

  「三年之內,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神識不得修練。——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的教訓,莫要再犯。」剛才打了百卉的迦陵頻伽對百卉說道。

  原來不僅僅是不能說話!她還不能寫字,甚至連修練神識,給人託夢傳音都不能做!

  如果是這樣,她重生的優勢,就被白白剝奪三年了!

  百卉將惡毒的眼神投向了榮慧卿。——都是這個賤人!不僅搶了大牛的機緣,還要跟自己作對,害得自己變成啞巴!這筆帳,她是絕對不會輕饒的。

  榮慧卿絲毫也不害怕,對著百卉揮了揮拳頭,「聖女心腸慈悲,只讓你禁言三年。若是我出手,打得你現在就去六道輪迴,下輩子投胎轉世再來學說話做人!」

  塗山姽嫿讚賞地看了榮慧卿一眼。自己的眼光真是不錯,如此良材美質,真是不收她做自己的傳人會遭雷劈的......

  夜空中恰如其分地響起兩道隱隱的悶雷聲。

  塗山姽嫿被噎了一下,索性閉口不語。

  朵家老祖看見光明神殿的聖女乾淨利落地懲罰了百卉,眼神閃爍著,就想施展瞬移之術,趕快離開這個讓她不斷倒霉的地方。

  「想跑?——你剛才不是招呼大家去吞了司護法?你以為大家都忘了嗎?」朴宮贏嗤笑一聲,踱到朵家老祖身後,攔住了她的退路。

  朵家老祖論修為,一個手指頭就能捏死朴宮贏。可是她剛才被自己的牛毛針所傷,現在看見光明神殿的聖女似乎又在管閒事,不敢真的對朴宮贏動手,只是回頭低斥道:「讓開!」

  「朵家老祖其心不正。朵鈴山莊乃被天雷所滅,證據確鑿。依光明律,滅朵家老祖元嬰,碎金丹,打至築基修為。」夜空之上,另一隻迦陵頻伽口吐人言。這一次,是一把清朗的男聲。

  朵家老祖臉色遽變。

  滅她的元嬰,碎她的金丹,將她打入築基修為?

  這光明神殿的聖女未免太狂妄了吧?!她以為她是誰?真的是九天仙女,王母娘娘嗎?!

  朵家老祖不肯束手就擒,全身靈力運轉,將修為發揮到最高境界,力圖和聖女一戰。

  她不知道光明神殿的聖女是什麼修為,她只知道,她不會白白認輸!

  可是她明顯還是低估了光明神殿的手段。

  不管光明神殿聖女管輕紗本人的修為如何,她坐在神殿的步輦之內,代聖教宗巡視夜空,她就是這夜空之神。

  管輕紗再次漂浮起來,在步輦之內兩手連變數次手勢。隨著她的手勢,一隻隻虛幻的手臂在步輦之外的夜空之中逐漸凝結,緩緩浮動,如佛祖駕前的菡萏開始緩緩綻放,異彩紛呈。

  眾人仰頭看著夜空,被這異景驚得目瞪口呆。

  朵家老祖看見這幕景象,鬥志大減,恨不得趁亂逃走。

  可是和剛才那些妖修一樣,她發現自己也動不了了。

  等那菡萏綻放出萬瓣蓮花,那些虛幻的手臂在夜空中靜謐一瞬,然後重新闔起,萬瓣蓮花歸一,千萬隻手臂闔二,做出雙手合什狀,朝西面的天空拜了拜。

  朵家老祖面目變得越發慘白,眼睜睜地看著夜空中那兩隻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她撲過朵家老祖閉上眼睛,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那虛幻的手臂穿過了她的身體,伸到她的丹田,將躲藏在丹田深處的元嬰小人抓了起來,兩手合力一擠,就如同司安先前捏碎自己識海深處兩個女人的倒影一樣,將朵家老祖的元嬰擠成一團肉泥,然後繼續擠壓,那肉泥變成了一顆閃亮的豆子一樣的金丹。

  朵家老祖的哀嚎聲傳遍了整個永璋城,凄厲如狼嚎。

  元嬰破碎,金丹出現,朵家老祖的修為已經被從元嬰後期一舉打落到金丹後期。

  可是懲罰還在繼續。

  那兩隻手臂握住朵家老祖的金丹,雙手碾,金丹立時變成粉末,消失在丹田之內。

  朵家老祖此時叫也叫不出來了,直接暈倒在地上。

  那兩隻虛幻的手臂在夜空中才慢慢消散。

  那隻男聲的迦陵頻伽又道:「朵家老祖已經被打落入築基修為,算是小懲大誡。以後若有再犯,直接交由神殿刑堂處置。」

  龍虎門的修士們忙跟著跪下應承,將朵家老祖抬回龍虎門去了。

  萬乾觀的修士表情複雜地看著龍虎門的修士。

  龍虎門在大楚國三大派之中,一直排名在萬乾觀之前,就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元嬰修士坐鎮。

  現在朵家老祖被廢了修為,成為築基修士,不知道龍虎門要怎樣處置她。

  百卉更是驚得瞪大眼睛。

  幸虧她說不出話來,不然她肯定要尖叫到被人打暈過去。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在前一世都沒有出現過。

  光明神殿的聖女沒有來過永璋城。

  妖修沒有跟人界修士發生衝突。

  同樣,朵鈴山莊沒有被滅,也沒有追剿魔界妖人這回事。

  大牛現在本來正在龍虎門,拜入朵家老祖門下,同時也得到魏楠心的青睞,修為一日千里。

  上一世的種種因果,在這一世都不一樣了。或者被扭曲,或者被消彌。

  她看見的未來,似乎已經成了一個空中樓閣,虛無縹緲,永遠也不會實現…...

  百卉想來想去,這一切的不同,都拜一個不該出現的人——榮慧卿所賜!

  她的看法沒有錯。榮慧卿,就是她上一輩子的對頭派來跟她作對的!

  只有滅掉榮慧卿,那些被掰彎了的路,才有可能被掰直......

  百卉垂下眼簾,將自己所有的心事和情緒都隱藏起來。

  她需要蟄伏。三年之內,她無法影響任何人,來達成自己的心願。

  為今之計,她只有加快修練自己的頂級媚術。媚術的前幾層,還不到修練神識的程度,暫時也是無礙的。

  大牛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看向了榮慧卿,嘴唇翕合了半天,才喃喃地道:「慧卿,你真的是慧卿嗎?你真的不是魔界......妖人?」

  塗山姽嫿最看不上大牛那黏黏乎乎的憨厚樣兒,拿鞭子往空中抽了一下,不耐煩地道:「你都能指著自己的未婚妻說是魔界妖人.……」

  榮慧卿斷然打斷塗山姽嫿的話,「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從來沒有跟他定過親。——我可以指心魔發誓,如果我跟他定過親,讓我不得好死!」

  眾人又是一愣。

  大牛一臉憨厚的樣子,實在很難讓人想像他說得不是實話。

  大牛苦笑著搖搖頭,像是對待一個鬧彆扭的小妹妹,「好了好了,沒定過就沒定過,都依你。」完全是一副對她呵護備至的樣子。

  眾人頓時認為是小情侶在鬧彆扭,都笑著搖搖頭,站到大牛一邊。

  榮慧卿的小臉漲得通紅。她實在是沒想到,看起來老實憨厚的大牛,居然如此有心計。

  到現在這個時候,她已經無法再幫大牛開脫,認為是百卉帶壞了他自己根本就不是個好人!

  **

  自己存身不正,才能跟百卉這種小人打得火熱。

  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是沒有道理的。

  榮慧卿嘆口氣,完全將大牛從她「同鄉朋友」的單子裡劃掉。她深深出一口氣,淡淡地道:「別以為落神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你就能夠信口雌黃。以後的日子會證明誰才是說謊的那個人。」說著,榮慧卿抱拳對場上的眾人和妖修團團一揖,「我只是給大家提個醒兒:知人知面不知心。言盡於此,大家自己思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1:54 PM

第82章 初露鋒芒(第一卷完)

  榮大牛面色變了一變,馬上又恢復正常,伸手攬了百卉的肩膀,對榮慧卿點點頭,「你既不肯認,我以後再不說了就是。——各位做個見證,以後我曾大牛再說一次跟榮慧卿有婚約的話,我曾大牛不得好死!」說著,帶著已經不能言語的百卉站到了萬乾觀修士那一邊。

  百卉更緊地往大牛身邊偎了偎,半低下頭,微微顯露的粉頸和線條柔美的下頜如磁石一樣吸引住一些男修的目光。

  榮慧卿大怒,瞪著大牛和百卉那邊看了一會兒,只得冷笑道:「你竟然還不知悔改!我本來想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可是如今看來,清濁與否就在你一個人嘴裡了!—我且問你,你說跟我自小訂親,我家給你們家換的庚帖在哪裡?我榮慧卿祖籍何處,家裡長輩都是何人,生辰年月日都是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

  曾大牛笑了笑,更緊地攬住了百卉的肩膀,溫言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我有百卉,就當我這輩子負你就是了。」一副坦坦蕩蕩移情別戀的樣子。

  榮慧卿只覺得百口莫辯,自己好端端清白無暇的名聲,就被這個賤人上下嘴皮一碰,給壞的乾乾淨淨!

  雖然自己並不是有些名節被毀,就只能一死了之的凡世女子,可是這種被人冤枉,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局面,實在是太讓人受不了了。

  自己剛才在魏楠心那裡,已經為了自己的娘親退讓一次·難道現在還要在大牛和百卉這兩個賤人面前再退一次?!

  榮慧卿深吸兩口氣,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一定要冷靜。她一定有法子,馬上揭穿曾大牛的真實面目······

  「曾大牛,訂婚這種大事,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說怎樣就怎樣。今天這裡有很多大神通修士。我想求這裡的大神通修士出面,用法術將曾家和我們榮家去世長輩的魂魄找回來,仔細問一問他們,當年到底有沒有給我們訂過親!」榮慧卿急中生智,終於想起當年她在落神坡榮家小院前面的場院裡,布置的那個三才聚魂陣。

  那個陣法,能夠將某地的散魂拘過來,為我所用。

  既然那個簡陋的陣法都可以拘魂,可以想見,某些大神通修士,能夠上窮碧落下黃泉,在六道輪迴裡面追尋凡人的前世今生。說不定,還有什麼法寶,真的可以有這樣的作用!

  塗山姽嫿聽了榮慧卿的話,微微一笑,第一個拍掌道:「不錯!這個法子不錯!如果你們人界修士不願意出面,我們妖修倒是可以助一臂之力。——曾大牛,你可願一試?!」其實在幫著榮慧卿詐一詐曾大牛。

  曾大牛發現自己被塗山姽嫿的金丹修士威壓鎖定,一時大汗淋漓,又擔心他們真的把他爹娘和榮家長輩的魂魄都找了過來,那他可就都露餡了……

  大牛掙扎良久,才支支吾吾地道:「這件事······這件事······只有我和慧卿兩人知道,我們兩人……是私定終身······」

  榮慧卿恨恨地「呸」了一口,道:「哪個不長眼睛的跟你私定終身,我咒她上輩子、這輩子和下輩子都不得好死!」

  百卉一聽,也是大怒!榮慧卿這個小賤人,這不就是在詛咒自己嘛!她果然是自己的生平勁敵……

  百卉口不能言,只好怒瞪著榮慧卿,雙眸之內恨不得能飛出刀子,往榮慧卿那邊投射過去,將她千刀萬剮,方能消心頭怒氣!

  卯光在旁邊聽了半天,跟著搖搖頭,暗暗運起旭日訣,往大牛那邊看了看,發現大牛的頭頂隱隱有著一團灰氣。再看看榮慧卿,她的頭頂,是至正至陽的金黃色氣運,便知道大牛這人人品有問題。

  「好了,現在這件事水落石出。曾大牛和榮姑娘所謂的婚約,不過是曾大牛自己的痴心妄想,大家不必當真。——曾大牛,我勸你一句,做人最重要是腳踏實地。信口雌黃,顛倒黑白,不是正人君子所為。」卯光淡淡地勸道。

  魏楠心在旁邊看了半天,笑著出來打圓場:「大家就別糾纏在這種小兒女的情情愛愛上了。咱們還是去抓魔界妖人要緊。」說著,單膝跪下,對著夜空之中漂浮的輕紗步輦仰頭道:「請聖女吩咐。」

  在場的人界修士和妖修都單膝跪了下來。

  夜空之中的步輦裡面,管輕紗坐回長榻之上,雙眸往西看去。那邊的黑氣直衝鬥牛,正是魔界妖人的氣息。

  「聖女大人,我們要不要插手這件事?」一隻迦陵頻伽對管輕紗傳音問道。

  管輕紗搖搖頭,「魔界和人界的爭鬥,我們不易插手。——咱們這一次出來的時間太長了,還是趕快回去復命吧。」

  拉著步輦的迦陵頻伽沒有再說話,仰天發出一聲清越的長鳴,雙翅一抖,往前方飛去。

  一眨眼的功夫,光明神殿聖女的步輦已經消失在圓月的剪影中。

  魏楠心有些吃驚。抓捕魔界妖人是多麼重要的事情,這聖女怎麼居然一句話都不說,就自己走了呢?

  眾人都站了起來。

  卯光對著魏楠心拱了拱手,「你們自去忙碌。我們就不給你們添亂了。」

  魏楠心飛快地掃了一眼站在卯光和塗山姽嫿中間的榮慧卿,也拱了拱手,「一場誤會,還望卯兄莫要怪我們。」

  卯光笑了笑,看著魏楠心帶著人界修士離開這個偏僻的小巷子。

  「你跟我們進去吧。」塗山姽嫿對榮慧卿很感興趣,拉著她的手,想帶她一起進葫蘆街。

  榮慧卿想起小花,有些尷尬地搖搖頭,「我進不去。」

  塗山姽嫿猛然醒悟過來,拍了拍額頭,笑道:「瞧我這記性,你是人界修士,當然進不去的。」又好奇地問道:「上一次,你是怎麼進去的?」

  榮慧卿默然半晌,道:「是小花帶我進去的。」

  「小花?」

  卯光咳嗽一聲,問道:「小花呢?」只有小花才能幫助榮慧卿進入葫蘆街的結界。

  榮慧卿低下頭,「它……被我氣走了。」

  「我小花大人有大量才不會跟你這個小姑娘一般見識。」巷子的拐角處,先前榮慧卿藏身的地方,一隻小小的花栗鼠背著一個小花包袱,拄著一根小樹枝,蹣跚著從陰影裡面走出來。

  榮慧卿大喜,飛奔過去,將小花從地上抱起來,「小花,你回來了?你不生我的氣了?」

  小花努力想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可是嘴角那個大大的弧度卻暴露了它的心思。

  它離開榮慧卿沒有多久就明白了榮慧卿真正的意思,可是又不好意思馬上跑回來,所以就一直偷偷跟在榮慧卿身後,打算在她真正有危險的時候,就跳出來幫她,也好順勢跟她修好。

  可惜它錯估了形勢。沒想到光明神殿的聖女也出來插一杠子,它險些就被定住,動彈不得……

  好在那聖女還是不枉她光明神殿執掌黑夜之名,還是斷得比較公道。

  小花決定要再大人有大量一次,放過對光明神殿聖女的怨念……

  塗山姽嫿看著這隻臭屁的花栗鼠眼裡露出奇異的神色,突然問道:「你的腿怎麼啦?」

  大家都看向小花的腿,還看向它小爪子裡的那根小樹枝。

  小花有些不好意思另一隻小爪子伸出來撓了撓頭,「從客棧跳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崴了後爪……」

  榮慧卿:「……」。

  卯光笑著伸出手,貼向小花的傷腿,手中紅光閃過,小花的傷腿很快就被他治好了。

  「咱們一起進去吧。」烏老三高高興興地招呼大家,「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什麼好日子?!榮姑娘九死一生的好日子!—烏老三,不是老娘我說,你既然知道自己長了張烏鴉嘴就不要亂說話!」一個妖修忍不住推了烏老三一把。

  烏老三暴跳如雷,「老子天生就是烏鴉嘴關你鳥事!」

  「老娘就是鳥,就是關我事了怎麼著吧你!」那妖修捲起袖子,一副要開始跟烏老三扛到底的樣子。

  榮慧卿看著這幅熟悉的場景,嘴角含笑,忍不住把自己的頭扎在小花毛茸茸的背後蹭了蹭。

  「小花,你回來了,真好。」榮慧卿在心底默默的道。

  一行人回到葫蘆街裡,緊張的精神鬆弛下來,都累得不行,各自回家歇息。

  榮慧卿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大早,塗山姽嫿就風風火火地來到她屋裡,搖醒她道:「慧卿,慧卿,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榮慧卿迷迷糊糊地剛醒過來,聞言嚇了一跳,忙坐起來,道:「王女身份高貴,慧卿不敢高攀。」

  塗山姽嫿的身份,昨天卯光已經給她簡單的介紹過了。

  小花從榮慧卿枕頭旁邊醒過來,坐到榮慧卿身邊,對塗山姽嫿吱吱叫道:「慧卿還是跟著人界修士修行比較好。妖修的法門,不一定適合她。」

  塗山姽嫿抽出鞭子抖了抖,笑道:「我不教她修行。我只想教她打架。」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02:01 PM

第二卷 尋找師門

第1章 送禮

  小花嗖地一聲躍到榮慧卿肩膀上立著,避開塗山姽嫿長鞭的鋒芒。

  卯三郎來到榮慧卿住的屋子門外,敲了敲門,問道:「慧卿,你起來了嗎?我娘問你早上想吃什麼?」

  塗山姽嫿身形閃動,穿牆而過,站到卯三郎背後,伸手輕輕拍拍他的後背,笑道:「你敲什麼門啊?穿牆術你又不是不會用?」

  卯三郎額頭掛下幾條黑線,著臉往旁邊讓了一讓,嘟噥道:「……別動手動腳的,讓別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塗山姽嫿愣,繼而明白過來,掩了嘴,湊到卯三郎耳邊輕聲道:「你看上我們慧卿了?」

  卯三郎玉樣的膚色變得通紅,甕聲甕氣地道:「慧卿怎麼變成你的了?」

  塗山姽嫿得意地打了個榧子,道:「慧卿要拜我為師,跟我學打架了!」

  卯三郎默然半晌,轉身上下打量塗山姽嫿,「拜你為師?你有那個功夫教她嗎?——我從來沒有看見你有在一個地方待超過三天的時候。」

  塗山姽嫿身份特殊,平時本來就很忙,又喜愛四處遊玩。

  「這跟讓慧卿拜我為師有什麼關係?」塗山姽嫿不忿地問道。

  卯三郎斜了她一眼,「難道你想讓慧卿小小年紀,就日日跟著你東奔西跑,沒有個固定的住處?」

  塗山姽嫿挑了挑眉,正要反駁,胖大娘的聲音從旁邊的屋子裡傳來,「早飯做好了。看看慧卿怎樣了……」

  榮慧卿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塗山姽嫿穿牆而過的地方。——敢情屋子對這些人來說只是個障眼法啊。那還要什麼門啊?想從哪兒進,就從哪兒進,想從哪兒出,就從哪兒出…...

  榮慧卿一邊好笑,一邊從床上起身,穿好衣裳,對屋外叫了一聲,「來了!」

  吃完早飯,塗山姽嫿仔細想了想卯三郎的話覺得不無道理,便改了主意,拿著一個小冊子過來,對榮慧卿道:「早上我說的話,確實有些不仔細。我向你道歉。」

  榮慧卿忙道:「王女客氣了。王女若是真想傳授一二,慧卿求之不得。師徒之分是緣分,如果王女不嫌棄,慧卿可以現在就拜師。」

  塗山姽嫿忙止住她,將手裡的小冊子遞過去,道:「其實我也是一時興起而已。要說打架這回事教是沒法教的,全靠自己的悟性。一般的東西,可以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打架卻是都不用師父領進門的。你若是喜歡呢,就看看這份冊子上的東西,是我多年來總結的一點心得體會。如果不愛跟人爭鬥,就拿著防身吧,呵呵....…」

  榮慧卿接過來看了看,見大部分是一些運氣的法門,和一些妖修、人界修行門派功法的缺陷和漏洞,不由大喜,忙謝了又謝,感激地道:「這份禮物實在是太厚重了。——王女,請一定受慧卿一拜。」不容分說地跪了下去,給塗山姽嫿行了一禮。

  塗山姽嫿傳給她那本珍貴的小冊子,已經有了半師之誼,受她一拜也是應該的。

  不過塗山姽嫿看見榮慧卿這樣多禮,又覺得自己只給了她一個小冊子,有些拿不出手,想了想就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掏出從蛇女那裡得來的日月雙鉤,對榮慧卿道:「既然我受了你一拜,只給你一個小冊子是我佔了你的便宜。喏,這裡還有兩把日月雙鉤,是我從風氏族人那裡得來的寶貝。我聽說,卯光將他們卯家的不傳之謎旭日訣傳於你,卯三郎又給你吃了帝流漿。這日月雙鉤,你用是再合適不過了。」

  榮慧卿好奇地從塗山姽嫿手裡接過那對閃著銀白色光芒的日月雙鉤,入手沉甸甸的,要不是她習練過旭日訣,此時也有練氣二級的修為,她根本就拿不動這對日月雙鉤。

  「還挺沉的。」榮慧卿拿著日月雙鉤,翻來覆去地打量。

  塗山姽嫿著日月雙鉤把手處的一個印記,道:「看見沒有?這對日月雙鉤,裡面摻有庚精,堅硬無比,可以開山劈石。」

  榮慧卿學過易術,對庚精一點都不陌生,不由咋舌道:「居然真的有庚精?」

  「沒多少了。這日月雙鉤裡面的庚精雖然不多,但是和別的兵器比起來,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塗山姽嫿又從乾坤袋裡掏出雪狼刀,對榮慧卿道:「這是雪狼牙煉製的雪狼刀,不僅堅硬鋒利,而且雪狼牙有毒,用它的牙煉製的刀,本身就帶了毒。和敵人對戰,會讓你如虎添翼。」

  榮慧卿看了看雪狼刀,忍不住問道:「若是讓日月雙鉤和雪狼刀一起對打,誰的硬度更大?」

  塗山姽嫿回想起自己跟蛇女對戰時候的情形,沉吟道:「.……應該差不多吧。」她也說不上來。因為她和蛇女本身的實力相差太大,所以不知道雪狼刀本身厲害,還是加上自己的修為,所以可以和日月雙鉤戰成平手。

  榮慧卿看著手裡的日月雙鉤,看越喜歡,道:「我得好好尋一尋合適的功法,才不枉王女送我的這對兵器。」

  塗山姽嫿笑盈盈地道:「這不算什麼。我問你,你是想直接要雪狼刀呢,還是要雪狼牙,自己去煉製趁手的兵器?」

  榮慧卿忙推辭道:「日月雙鉤就夠了,再多我也使不上啊。」

  塗山姽嫿哈哈大笑,「真是小姑娘。你還沒打過架吧?—我跟你說,以後真正跟人對戰,你只會嫌自己兵器法寶太少,不會嫌多的。拿著吧。」不容分說,將兩顆雪狼牙塞到榮慧卿手裡,然後用自己的雪狼刀將自己的大拇指劃了一條口子,對榮慧卿道:「快吸,吸了你就不會中雪狼牙的毒了。」

  榮慧卿大驚,看著塗山姽嫿滴著血的大拇指,連連搖頭,不肯俯就。

  塗山姽嫿不耐煩,一手抓住榮慧卿的後頸,一手將自己的大拇指塞到她嘴裡。

  榮慧卿被迫吞下了幾口塗山姽嫿的鮮血,臉上的表情頓時如同五彩調色盤,分外精彩。

  塗山姽嫿當沒看見,縮回大拇指,自己吹了吹,大拇指上的傷口立刻癒合,連一絲傷口都看不到了。

  榮慧卿忙用袖子反手擦了擦嘴,往後退了兩步。

  小花斜躺在長榻上,用小爪子撐著頭,看得津津有味。

  卯三郎進來找榮慧卿,看見塗山姽嫿又在榮慧卿屋裡,皺了眉頭問道:「你又來做什麼?」

  塗山姽嫿笑嘻嘻地回頭看了卯三郎一眼,道:「我是該走了。不過,小三,你就會說我,你覺得,慧卿會在你們葫蘆街天長地久的住下去嗎?」說著,大笑著穿牆而過,消失在葫蘆街的上空中。

  「她回去了?」小花叫著跳起來,扒著窗戶往外看。

  卯三郎點點頭,「應該是走了。那邊的事也多,她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的。」

  榮慧卿聽卯光說過,塗山姽嫿從葫蘆街的上一層——葫蘆城那邊過來的。塗山是葫蘆城的王族,也是整個妖修裡面的王族。

  既然是王族,肯定有很多公事。

  榮慧卿的心神都在塗山姽嫿送給她的小冊子裡,一心想多研讀研讀。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充實自己,強大自己的實力。——因為她的仇人,修為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她若想在有生之年手刃仇敵,就必須要提高修為,還要增強戰鬥的能力。

  卯三郎跟榮慧卿寒暄幾句,見她都心不在焉,有些黯然,便告辭離去。小花嘖嘖兩聲,跟在卯三郎後面,偷偷摸摸出了屋子。

  卯三郎站在門外的迴廊裡,望著面前的天井,沉默不語。

  小花的聲音傳過來,「慧卿不會留在這裡的,要不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卯三郎悵然地搖搖頭,「不。這是我的家。我的使命,就是要守護這個家園。」說著,偏頭看了看小花,慧卿就託付給你了。」

  小花有些得意地甩甩頭,「這不用你操心。我自然知道如何照顧她。」

  卯三郎哼了一聲,出去尋了卯光過來,問道:「爹,榮姑娘以後要怎樣,您能不能幫著出個主意?」

  卯光早就在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看見自己的兒子似乎都想通了,讚許地點點頭,道:「咱們晚上吃完飯再說。」

  晚飯過後,卯光將榮慧卿留了下來,問她道:「慧卿,你打算以後做什麼?」

  榮慧卿堅定地道:「我要尋找一個合適我的師門,拜師學藝,增加修為。」

  卯光點點頭。他就知道榮慧卿是這個打算。

  「那你有沒有想過,想去哪個門派?」胖大娘在旁邊問道。

  榮慧卿眉頭微蹙,搖頭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想先出去打聽打聽。」

  「大楚國三大派,實力還是不錯的。不過龍虎門有朵家老祖,已經跟你結了怨,似乎不合適。皇運寺又是皇家寺廟,你一個小姑娘,更是不合適。只有萬乾觀,是道門正統,而且門人個個品行不錯,不如你去萬乾觀試一試?」

  榮慧卿聽見萬乾觀的名字,心裡卻浮現出羅辰曾經說的一句話,他說,道門不適合你。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0:31 PM

第2章 師門何處

  「道門······適合我嗎?」榮慧卿有些遲疑地問道。她不胡白羅辰為什麼那麼說,但是凡事小心謹慎總不會有錯的。

  卯光有些詫異,「為什麼不適合你?」

  榮慧卿也不懂,她只是一隻剛剛進入修真界的菜鳥。

  榮慧卿窒了窒,支支吾吾地道:「……道門有沒有禁忌什麼的?」

  胖大娘明白了榮慧卿的意思,笑瞇瞇地道:「榮姑娘,你是對三大派都不了解吧?」

  榮慧卿感激胖大娘給她解圍,連忙點頭道:「正是。我其實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派別適合我,就是這樣一問。」

  卯光倒是沉吟道:「其實三大派收徒極為嚴格,一般人能進去就謝天謝地了······」

  榮慧卿頭大。她不是挑三揀四,她哪有資格挑三揀四?!

  「卯大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是我以前家裡有個遠房堂叔,曾經說過,道門······不太適合我。」榮慧卿情急之下,終於半吐半露了羅辰說過的話。

  「原來是這樣。」卯光眉頭皺了起來,低頭沉思,可能榮家有什麼地方,跟道門過不去?

  如果是這樣,她倒是不能進萬乾觀。雖然她的直系親屬都不在這個世上了,但是榮家這個家族不一定也被滅了,將來若是有機會,她跟自己的族人相認,知道一些別的事情,跟她的師門有衝突的話,反而對她的修行不利。

  卯光抬起頭來,道:「要不,你去青雲宗拜師如何?」

  「青雲宗?」榮慧卿恍惚好像聽人提過這個名字。

  「青雲宗是龍虎門的上司。」卯光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榮慧卿的神色。

  榮慧卿滿臉的茫然看在他眼裡。

  卯光笑了笑,開始對榮慧卿講述這些門派,「大楚國的三大派,其實是代表著整個五州大陸的三種修真派別。」

  「皇運寺,是佛宗一脈,當然是世外之人,都是出世的。」

  「龍虎門,卻是俗世裡的修真門派,是在紅塵中打滾,修的是入世的法門。」

  「萬乾觀,是道門一系,屬於出世入世之間。」

  「在這三大派上面,還有二級宗門。二級宗門之上,又各有自己的頂級宗門,分佈在五州大陸之上。光明神殿,便是處於這三種修真派別頂級宗派之上的宗派,維持著五州大陸修真秩序。」

  卯光說完,低頭喝了一口茶。

  榮慧卿思慮再三,委婉道:「大楚國三大派,名聲再外,恐怕對收徒比較嚴格。我一無家世,二無特長,還是不要去這些大門派湊熱鬧。」說著,看了卯光一眼,「請問卯大叔,知不知道有小一點的門派?不要很厲害的,只要門內弟子和睦,師父和善,對我來說,就是求之不得的好地兒。」

  榮慧卿深知,她現在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如果去三大派,不論是哪一派,都會有人看她不順眼,而且是上面居高位的修士。到時候給她穿小鞋,實在是令人煩不勝煩。

  還不如就去一個小門派,人不用多,勢力也不要大,最要緊大家和和氣氣在一起,平時守望相助,有事大家一起上,既有利修行,也有利修心。

  卯光聽了榮慧卿的話,失聲笑道:「這樣的地兒我倒知道一個。」

  「在哪裡?」榮慧卿眼前一亮,急切地問道。

  「就在我們葫蘆街。」卯光莞爾,看著榮慧卿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她是人界修士,妖修的地方,不適合她修練。這一點,勿庸置疑。

  卯三郎抿了抿嘴,沉聲道:「慧卿,我覺得你的想法不對。你太逃避,遇事先想退,被逼到無路可退了,才想要反擊。但是很多時候,當你被逼到無路可退的時候,其實真的已經無路可退了。像昨天晚上有光明神殿的聖女出來給你解圍的事,一萬年也遇不上一次。」

  小花聽著這話極不順耳,坐在榮慧卿腿上嘀咕道:「······一萬年遇不到一次,我們就遇到了,足以說明我們福澤深厚。」

  卯三郎瞪了小花一眼,轉而看向榮慧卿,道:「是,你們遇上了,但是這一次,足足可以耗盡你們一萬年的好運氣。你以為,以後還會有這麼好的事發生在你……和小花身上嗎?」

  小花打了個寒顫,用小爪子蒙住耳朵,做出一副「我沒聽見,所以你說的話不作數」的樣子。

  榮慧卿精通易理,卻極贊同卯三郎的話,忙點頭道:「卯三哥教訓的是,是我太不思進取,以後是要好好改一改才是。」

  卯三郎嘴角彎出愉悅的弧度,「不用以後,現在就改,才來得及!」

  榮慧卿只有點頭如啄米的份兒。

  卯光和胖大娘對視一眼,都欣慰地點點頭。

  卯三郎能說些話,足見得他已經放下了。

  卯三郎就接著道:「再過半個月,就是三大派三年一次收徒大典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去參加,光明正大地進三大派做內門弟子。」

  榮慧卿低低地「啊」了一聲,「還是要去三大派啊?」

  「你怕了?」卯三郎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

  榮慧卿十分著惱,被激得揚眉道:「去就去!誰怕誰!」

  卯三郎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你和小花收拾收拾東西,我親自帶你們去三大派的收徒大典。」

  卯光微笑著補充道:「三大派的收徒大典很隆重,也有很多試煉,同時也有上一級的宗門派人下來旁觀。如果有特別出色的苗子,他們會直接帶走。——如果你能有機緣,被上一級的宗門帶走,你以後的修行之路,也走得更加通暢一些。」

  榮慧卿十分歡喜,不過她的歡喜也只延續了一瞬,就垮下臉來,撫摸著小花後頸淡黃色的茸毛,低聲道:「這一次,我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她最近這段日子的好氣運,大概都在遇到光明神殿聖女的那個晚上用光了。

  攢人品,她需要攢人品啊。沒有人品,沒有運氣啊·····

  榮慧卿在心裡哀嚎了一聲。

  卯三郎不以為然地道:「做人要一步一個腳印,你著什麼急啊。只要能進三大派做內門弟子,你就不要擔心以後的事。」

  卯光也鼓勵榮慧卿:「三郎說得有理。你也不要擔心跟那些人鬧的彆扭。據我看,朵家老祖現在的修為不過是築基,她在龍虎門做了這麼多年說一不二的大長老,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你不要擔心她會折騰你,我看她現在自顧不暇,根本就不會有功夫來對付你。」

  這倒也有理。

  「再說,你的雷靈根已經被旭日訣改裝成火靈根。你現在的資質,也不過是雙靈根,進門派做內門弟子綽綽有餘,但是要說天才,估計還談不上。」胖大娘進一步寬榮慧卿的心,「你們人界有俗話,說槍打出頭鳥。你現在不做出頭鳥,就不用擔心被槍打的危險。」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而樹木底下的小草,卻生長得鬱鬱蔥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榮慧卿眼前一亮,她要先做一根默默無聞的小草,暗暗積蓄實力。在她能跟參天大樹抗衡之前,還是應該低調,低調,再低調。

  「你如果願意,我給太華山的龍掌門修書一封,讓你立即去太華山做內門弟子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這樣一來,你享受了跟妖修接觸密切的好處,也會承擔妖修的一切不便之處。」卯光說得很含蓄,榮慧卿卻聽得明明白白。

  她如果讓卯光介紹她進太華山,跟妖修交好的人界修士固然能夠照拂於她,可是跟妖修有過節的人界修士,卻會把氣撒在她頭上。

  作為一個練氣期的弟子,她要做的,就是要不動聲色地隱藏在眾練氣弟子當中,不要讓他們覺得她是有特權,有後台的······

  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後台,就是一介孤女。她已經給妖修帶來太多的麻煩,這一次,就算是卯光堅持,她也要堅決拒絕。

  好在卯光考慮事情非常周全,早就將方方面面考慮到了。

  「那我就卯大叔的話,去參加三大派的收徒大典。希望能順利通過試煉,加入某一派做內門弟子。」榮慧卿做了決定。

  卯三郎既高興,又懊惱。明明是他提議的好不好,慧卿卻歸功於他老爹…

  卯光笑吟吟地斜了卯三郎一眼,就起身道:「天色不早,你們好生歇息,明日就啟程吧。」

  三大派收徒大典的地方,在大楚國東面的余峨山腳。那裡有一個大的莊園,一直是三大派用來做收徒弟的地方。那個莊園方圓數百里,將半個余峨山都圈了進去。余峨山頂,有一個七層寶塔,據說關押著一些作姦犯科的惡人妖獸,也經常被拿來考驗新入門的弟子。

  榮慧卿一晚上沒有睡,專心地翻看卯光專門給她準備的一些札記,都是有關余峨山,還有三大派收徒大典的事情。

  想不到三大派同氣連枝到這種程度,竟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狀況。

  榮慧卿十分好奇,是什麼讓他們形成了這樣的紐帶,居然能夠團結到這種程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0:42 PM

第3章 命根子

  第二天榮慧卿起床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昏昏沉沉的。

  小花早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

  榮慧卿恍恍惚惚地吃完早飯,跟胖大娘道別,然後回屋收拾東西。

  小花穿牆而過,鬼鬼祟祟地將一個小小的包袱塞到榮慧卿的包裹裡面。

  榮慧卿咳嗽一聲,兩個手指出動,將小花的小包袱拎了出來,問道:「這是什麼?」

  小花扭捏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是我平時收集的一些寶貝。」

  榮慧卿挑了挑眉,輕輕將小花的小包袱解開。

  裡面裝著一個啃了一半的松仁兒,一個小小的麵餅,還有一個微型小椰子殼兒,合攏了用來裝水。

  榮慧卿愣住了,下意識問小花:「你早上沒有吃飽?」

  胖大娘準備的早飯非常豐盛,向來都是用各種有利修行,帶有靈氣的奇花異草烹制而成,是外面的人界修士垂涎欲滴的好東西。

  小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喃喃半天,細小的聲音直接鑽進榮慧卿的腦海裡面「......吃了一點。我不喜歡吃那些東西……」

  榮慧卿鬆一口氣,原來是挑食啊,正要向小花長篇大套地講述那些食物的好處,小花已經抬起頭,鼓足勇氣對榮慧卿道:「我知道胖大娘準備的食物是好東西,可是我就是不喜歡吃。——再好的東西,如果我不喜歡,我就不會要。」

  「可是,那些東西有利修行啊?」榮慧卿有些呆呆地,一時沒有明白小花的意思。

  榮慧卿沒有訓斥它,也沒有教訓它。

  小花的勇氣便得到進一步攀升。它直起腰,兩隻小爪子叉在腰上,理直氣壯地道:「你不要勉強我,就讓我吃我喜歡吃的東西。——如果你勉強我......」小花有些洩氣,「如果你勉強我,我會強迫自己聽你的。但是我會偷偷跑一邊,繼續吃我喜歡吃的東西。」

  榮慧卿看了一眼那些沒營養的松仁、麵餅和椰子殼。

  小花明白榮慧卿的眼神,心裡更是不忿,跳著腳跟榮慧卿申辯,「我就是喜歡吃松仁兒和麵餅!——我吃了一萬多年了,也沒影響修行……」

  吃了一萬多年……

  榮慧卿一下子呆住了。

  她雖然才入道修行,可是也知道,無論人界修士,還是妖修,如果有一萬多年的壽命,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修士。

  就算是元嬰修士,也沒有一萬多年的壽命。

  小花的修為?

  榮慧卿打了個寒顫,看著小花的眼神都變了。

  這隻可親可愛專會耍寶的小花,真的是化神,或者比化神更高級別的修士?

  玩笑開大了吧?這個世界真是玄幻了.....

  榮慧卿很有種衝動,想衝到牆角蹲著畫圈圈去。

  看見榮慧卿異樣的眼神,小花轉過身,背對著榮慧卿,亡羊補牢地用小爪子捂住嘴。

  榮慧卿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花的後背,低聲道:「……撫摸大神……」

  小花全身抖了一抖。

  在榮慧卿如同念經一樣持續的「撫摸大神」魔咒之下,小花終於支持不住,轉過身,對榮慧卿坦白道:「別醬紫。我不是大神,真的。」非常坦誠的大眼神,閃著亮晶晶的光。

  榮慧卿噗哧一聲笑得前仰後合。

  屋裡有些怪異的氣氛才鬆懈下來。

  小花等榮慧卿笑完了,才老老實實跟她說道:「你以前問我是什麼來歷,我沒說,不是我不想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前,我有一大家子親人,有爺爺,後來它們一個個都死了,只有留下我一個。我活了很多很多年,大概有一萬年那麼多,可是我到現在,都不能化身為人,一直就是這個樣子。我有修行,每天都努力,可是我的修為就沒有怎麼漲過。」說到傷心事,小花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榮慧卿嘆息著拿出帕子幫它拭淚,勸道:「你也不用傷心。修行這件事,我相信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你修為雖然沒有漲,可是你的本事無人能及。我覺得你能每天快快樂樂地活著,還有一些世人都不及的本事,就是莫大的樂事了。——你說是不是?」

  小花抽泣著點點頭,偎到榮慧卿的腿邊。

  榮慧卿窒了窒,還是將它抱起來,放到腿上,仔細打量。

  還是一隻普普通通的花栗鼠,就是比一般野生的花栗鼠要乾淨、整潔、漂亮一些,當然也有靈氣的多,可以跟自己交流,雖然還不能口吐人言,也不能同別的妖修一樣,化身為人。

  可是小花剛才說它活了一萬多年,這個數目,實在有些太大了。

  榮慧卿想了想,把小花放到榻上,自己去包袱裡面抽了幾根算籌出來,擺在小花面前。

  「這是幾?」榮慧卿問道。

  小花仔仔細細在算籌旁邊走了好幾圈,才伸出小爪子給榮慧卿比劃道:「四!」

  榮慧卿瞟了一眼算籌,明明是五…...

  「不錯,很接近了。好小花,真厲害!」榮慧卿的心一下子輕鬆許多,將算籌收起來,放回了包袱裡面。

  也是,她怎麼能把小花的話太當真呢?

  它好像不會數數……

  那所謂的「活了一萬多年」大概是個虛數......

  榮慧卿再抱小花,就沒有了心理障礙。

  小花翻了個白眼。它是不會數數,但是它也沒有說謊好不好。不過慧卿沒有把它當怪物,還是對它和以前一樣,小花又覺得還是這樣更好,便也沒有再呱噪。

  卯三郎在自己屋裡收拾了一個包袱,背著就要出來去榮慧卿屋裡。

  在門口被卯光截住了。

  「這一次我有別的事情讓你去辦。榮姑娘那裡,你就別管了。」卯光淡淡地吩咐道。

  卯三郎愣住了,「可是我答應了慧卿要送她去余峨山。」

  卯光盯著卯三郎,嚴肅地道:「你知道的,從我們給她報名,讓她去參加三大派的收徒大典那一刻起,試煉就已經開始了。你跟著去,到底是想幫她,還是想拖她後腿?」

  卯三郎抿了抿唇囁嚅半天,才有些洩氣地道:「她才練氣二級,沒有家族庇佑,也沒有神兵利器,有可能還沒有到余峨山莊,她就已經被人做掉了。」

  卯光背著手,看了看院子外的天光,沉聲道:「不經歷風雨,不能見彩虹。這個道理,我想你是懂的。——榮姑娘身負血海深仇你如果真的想幫她,就放她自己走。至於神兵利器,你難道當塗山王女送她的兵器是擺設?」

  卯三郎「啊」了一聲,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我倒是把這個給忘了。」

  「沒出息!」卯光笑罵一聲,伸手拍了卯三郎一掌,「快去給我辦事。榮姑娘那裡,我親自去給你說,行了吧?」

  卯三郎搖搖頭,「還是我自己去說。我已經失信於她,總不能連聲道歉也要爹去說。」

  卯光沒有再堅持,只是道:「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著,給你一柱香的時間。」

  卯三郎笑著道:「半柱香就夠了。」說著衝出房門,往榮慧卿那邊走過去。

  走到迴廊拐角,卯光看不見的地方,卯三郎停了下來,對著天井高處的太陽抬眼看過去。

  陽光刺目,照的人直想流眼淚。

  卯三郎的雙眸映著陽光,逐漸變得瑩澈,又轉為金黃,再過一瞬左眸深處銀光一閃,一根小小的繡花針從眼眸裡飄了出來。

  卯三郎握著這根從左眸裡面取出來的繡花針緊緊地在手裡握了一握,繡花針上多了一根白色絲線。然後卯三郎從兜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白玉匣子將那繡花針放了進去。

  來到榮慧卿屋裡,卯三郎笑著道歉:「真是對不住。我爹臨時有事,要派我出去一趟,我不能陪你們去余峨山了。」

  **

  榮慧卿有些小小的失望。她天性喜聚不喜散,可是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在不斷的離別。

  榮慧卿壓抑住心頭的黯然,笑著對卯三郎道:「卯大叔的正事要緊,你別掛念我們這邊。我和小花聯手,天下少有敵手!」還對卯三郎晃了晃拳頭。

  卯三郎展顏一笑,笑容陽光溫暖,清雅俊逸。

  這就是傳說中的陽光美少年吧......

  榮慧卿有一瞬間的失神。

  卯三郎將手裡捏得發燙的小小的白玉匣子遞了過去,「這是我的補償和道歉。拿著吧,記得要收好。」

  榮慧卿本想推脫,可是看見卯三郎晶亮坦誠的眼神,她的客套話說不出口。

  榮慧卿默默地接過來,打開看了看。

  白玉匣子很小,裡面裝著一根穿著銀白色絲線的繡花針,還有一塊小小的帕子,似乎是用羽毛直接織成的,渾然一體,看不見針線的痕跡,但是五彩斑斕,光線落在上面,那帕子的顏色不斷變幻,如同活物一樣。

  榮慧卿讚歎了一聲,「這帕子真漂亮。」又問道:「是用這根繡花針出來的嗎?」

  那花樣實在是太獨特了,完全是巧奪天工。

  卯三郎的嘴角翹了又翹,卻還是輕描淡寫地道:「一般般吧。你記得把繡花針收好。」

  小花一蹦三尺高,終於看見了白玉匣子裡的繡花針,大叫起來,「……卯三郎你把你的命根子拿出來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0:48 PM

第4章 有人出價

  「命根子?什麼命根子?」榮慧卿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卯三郎,又看了看在地上蹦得跟彈簧一樣的小花。

  小花指著那白玉匣子裡的繡花針大叫,「就是那繡花針啊···…」話音未落,就被卯三郎劈手抱了起來,如風一樣飛奔到門外去了。

  榮慧卿看著那繡花針,怎麼瞧也不像是很重要的東西。她本以為,是卯三郎送給她做女紅用的。

  卯三郎帶著小花回到自己的房裡,對卯光道:「爹,小花交給您了。我這就走。」說著,背上自己的包袱,幾個縱躍,消失在小院裡面。

  卯光看著被卯三郎憋的兩隻大眼睛通紅的小花,眉頭豎了起來,「出了什麼事?」

  「三郎······三郎······三郎他把他的眼睛裡面煉出來的繡花針送了一根給慧卿了。」小花氣喘吁吁地說完,扶著腰坐在地上大喘氣。

  卯光的眉頭擰了起來。掐指一算,卯三郎已經走遠了,就算想追,也不是一時半會追得上的。

  「算了,你跟慧卿說,好好放著那根繡花針,就說,那是三郎的本命法器,如果有損傷,三郎的修為會受很大影響。」卯光見堵是不行了,只好改疏為主。

  本來以為三郎已經放下了,原來只是藏得更深了。

  卯光搖搖頭。修道之人,如果連一個情都看不開······就看不開吧。——他們卯家的雄性,向來如此。只是卯三郎看上的是人界修士,以後的路,會比他的前輩更難走一些。

  修行最重天道,天道最重自然。如果情之一字,是他避不開的劫數,就……順其自然吧。

  卯光整了整臉色,帶著小花一起回到榮慧卿的屋裡。

  「慧卿,我們這麼熟了,我就叫你慧卿吧。」卯光以前跟榮慧卿說話,都是彬彬有禮,雖然禮數不錯,但是帶著疏離。現在語氣當中,多了幾分熟稔和親昵。

  榮慧卿微微笑道:「求之不得。卯大叔一直都太客氣了。」

  卯光莞爾,半開玩笑地道:「這是應該的。你是我們葫蘆街的大恩人,理當如此。」

  榮慧卿起身給卯光倒了一杯茶。

  卯光端著茶杯沉吟良久,才緩緩地道:「三郎送你的繡花針,是他的本命法器,也是他從胎裡帶來的,有先天靈氣,能破污穢邪祟,你帶在身邊也好,免得被邪祟所趁。」

  榮慧卿大驚,忙將白玉匣子取出來,送回給卯光,道:「不行,這我不能收。太貴重了。——如果有個閃失,三郎他不是要吃大虧?」

  卯光偏著頭看了榮慧卿一會兒,搖頭道:「慧卿,太實心眼也是不好的。既然三郎送給你,你就收下,全他一份心意不好嗎?」幾乎已經挑明了卯三郎對榮慧卿的心思。

  榮慧卿更加不好意思。如果是這樣,她就更不能收了。——這份心意可貴,可是自己無心,如果接收,就是佔卯三郎便宜,利用他的拳拳赤子之心。

  「卯大叔。這個匣子,您幫卯三哥收起來吧。我也不敢說以後如何,但是如果有一天,我覺得我可以配的上這個匣子,我會回來找您取回來。如果我配不上,您收著這匣子,也比放在我那裡為好。——我走了,日子長了,卯三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自然會想明白的。」榮慧卿將白玉匣子鄭重放到卯光的手裡。

  匣子裡放的是卯三郎的本命法器之一,如果有損毀,卯三郎的修為受損是小事,有可能會丟掉半條命。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卯光翻來覆去地撫摸著匣子,最後還是決定自己放起來。

  「慧卿,你是個好姑娘。大叔今天就倚老賣老,跟你說幾句話。你雖然家逢遽變,有血海深仇,但是你一路行來,一直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遇到的好事比壞事多。這對你是好事,但是也是壞事。」卯光緩緩地道,「就說我們葫蘆街的妖修,你只覺得個個是好的妖修,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們葫蘆街有今天祥和的局面,也是幾經波折和磨難,不知道除掉多少心懷叵測的妖修,才達到現在這個局面。」

  榮慧卿坐直了身子,肅然起來。她知道,卯光這些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經驗之談。

  「卯大叔,我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省得。」榮慧卿點點頭,「再說,我還有小花。它比我機靈多了。」順便輕輕拍了一下小花的馬屁。

  小花眉開眼笑,表示身心十分愉悅,將腦袋靠在榮慧卿腿邊,做憨態可掬狀。

  榮慧卿心情跟著舒暢起來,伸手將小花從腳邊抱起來,舉著對卯光示意。

  卯光看著小花不靠譜的樣子,有些頭疼,皺著眉頭道:「小花的本事奇特,你更要小心。人家可能不會打你的主意,但是更多的人,會對小花感興趣。」

  榮慧卿的眼睛瞪了起來。她還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小花吱吱叫著,安撫榮慧卿,「表擔心。打小花主意的人多了去了,就沒一個得逞的。」

  卯光跟著瞪了小花一眼,最後說道:「很多事,你要自己心裡有個譜。靠別人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才是最有效的。」

  榮慧卿鄭重起身,對卯光行了大禮。

  中午過後,榮慧卿在卯家後院收了旭日訣功法,站起來背著包袱,肩膀上托著小花,悄然離開了卯家小院。

  這是先前說好了的。榮慧卿不喜歡離別的場面。她悄悄的來,正如她悄悄的走,揮揮手,不帶走任何雲彩。

  胖大娘和卯光站在院門口,看著榮慧卿和小花遠去的背影,濕了眼角,「是個好孩子。如果她以後能跟我們三郎在一起,該有多好。」

  卯光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也沒有出言反駁。

  榮慧卿和小花從葫蘆街的隱蔽出口出來,先去了悅來客棧。

  對面的榮升客棧以前是被魏楠心帶著三大派的修士駐紮的地方,現在好像已經人去樓空了。

  榮慧卿向悅來客棧的掌櫃打聽出了什麼事。

  那老闆笑著道:「三大派的修士已經走了。說是在西面的六合山打死了魔族的妖人,回去慶功去了。」然後又殷勤地問榮慧卿:「姑娘可是要住店?」

  榮慧卿搖搖頭,「我不住店,不過想吃頓飯,另外買些饅頭麵餅帶著路上吃。」

  其實榮慧卿他們剛吃過,現在這樣說,不過是不好意思。再說悅來客棧各種菜的手藝很不錯,小花很喜歡。

  不住店你問這麼多話!

  掌櫃的臉拉老長,對著小二有氣無力地叫道,「給這位姑娘準備一桌飯。」

  小二過來將榮慧卿領到下面的桌前,給她很快上了菜,又按她的吩咐,給她包了一包袱剛出爐的饅頭麵餅。

  小花歡快地吃著桌上的菜,引來鄰桌人的側目。

  「看,那隻小松鼠真可愛,還會抱著包子啃皮······」一個女孩子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來。

  小花抱著包子的小爪子一頓。

  榮慧卿回頭看了一眼。

  不遠的地方,坐著四個女子。一個年歲大一些,成熟嫵媚,穿著一襲黑白相間的道袍,頭上戴著青玉冠,一雙眸子如點漆,和她的道袍一樣黑白分明。她旁邊的一個女孩子年歲小一些,生得和這個年紀大一些的女子一模一樣。剛才說話的,就是她。

  另外兩個女子,看年紀和衣著,似乎是這個小女孩的侍女。

  榮慧卿微笑著頷首示意。

  那小女孩跟榮慧卿差不多年紀,看見她帶著這樣一隻可愛的小動物,艷羨不已,忍不住站起來,來到榮慧卿桌旁,指著還抱著一個雪白的小包子吭哧吭哧大啃的小花問道:「把它賣給我好不好?你要多少銀子?」

  榮慧卿一愣,飛快地睃了一眼坐在另一邊的那個年歲大的女子。如果她沒有猜錯,那女子應該是這小女孩的直系長輩。

  那女子卻看也不看這邊一眼,只是拿著一隻玉瓷杯子淺酌。

  榮慧卿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搖頭道:「對不住了。肯肯跟我的家人一樣,不是拿來交易的。」頓了頓,又道:「肯肯是花栗鼠,不是松鼠。」

  不知怎地,自從她帶著小花從葫蘆街出來,榮慧卿就不想讓人知道小花的名字,便早早說好,給小花改了個名字,叫「肯肯」。因為它總喜歡抱著各種食物啃來啃去。

  小花對「肯肯」這個名字分外滿意,幾次都建議榮慧卿把小花這個名字扔進歷史的垃圾堆算了。從此它就是肯肯,多拉風的名字!

  榮慧卿對小花這個名字卻別有好感,只答應將「肯肯」做小名,大名還是叫小花,還讓小花跟她姓,從此改名叫榮小花······

  那小女孩見榮慧卿居然不肯賣小松鼠,有些不高興,跺著腳大發嬌嗔道:「你到底要什麼?你說!—只要你說,我娘一定滿足你,只要你把肯肯給我。」

  榮慧卿聽見這句話,黯然起來。果然有娘的孩子是塊寶啊··…

  「你到底賣不賣?——我們小姐問你話呢!我跟你說,我們明月觀可不是好惹的。」旁邊桌子上又過來一個侍女,站在那小女孩旁邊,幫著她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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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個「明月觀」,前面第1卷第65章四面楚歌出來過一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1:26 PM

第5章 她爹是司安

  明月觀?

  榮慧卿仔細想了想。卯光給她介紹過大楚國的幾個大的修真門派,就是三大派,二級門派也介紹過,頂級宗門更少,根本就沒有一個派別,叫明月觀。

  也就是說,這個明月觀,大概是野觀?或者就算是子孫觀,應該也是上不了檯面的吧?

  連萬乾觀這種三級道門都比不上吧.....

  榮慧卿一邊想,一邊還是擔心自己有錯漏。再說她一介孤女,身如浮萍,沒有跟人拼爹拼娘的本錢。

  「兩位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別的我可以送給你,可是肯肯不行,它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榮慧卿歉意地道。

  「哈哈哈哈.....」那和榮慧卿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突然笑得彎下腰,「你…你說這個畜生是你的親人,你豈不是在罵你自己是畜生?哎喲,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傻的人!」

  榮慧卿臉色變了變,沉默下來。

  肯肯半背上的茸毛炸了起來。

  榮慧卿伸出一隻手,撫平肯肯背上的茸毛,對它使了個眼色。

  肯肯扔掉最愛的肉包子皮,抓起桌子上的布巾擦子擦嘴,蹦蹦跳跳藏到榮慧卿身後的包袱裡。

  「它跑了!快給我把它抓回來!」那女孩子著急起來,跺著腳不依地道。

  一旁的侍女不明白小姐為什麼就看上了那隻花松鼠。雖然比一般灰不溜秋的松鼠長得好看些,可是再好看,也只是隻松鼠。小姐家裡有那麼多珍禽異獸,何必跟這凡人一般見識?

  「小姐,觀裡有很多從太華山來的靈寵,哪一隻不比這隻胖松鼠強啊?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個人不知好歹,咱們不跟她一般見識。」那侍女連忙哄著那女孩,想勸她回去,不要在這裡糾纏。

  那女孩是第一次離開明月觀,來到外面行走。她從生下來,就是娘親的掌上明珠,對她予取予求從來沒有駁過她。

  既然看上了榮慧卿的花栗鼠肯肯,那女孩跟平常一樣,沒有覺得跟她以往要的東西有什麼不一樣。反正只要她想要,她就要想盡法子弄到手。如果她弄不到,她娘親也會幫她弄到。再說,她又不是要行搶,她有說要付銀子的或者付別的東西也行。

  那女孩不肯走,繼續對榮慧卿加碼提價:「你想不想做神仙,學修道?——如果你想,我可以讓我娘收你進明月觀,做一個外門打雜弟子這一輩子,你不僅吃穿不愁,而且還能長命百歲呢!」一般凡人聽見能修行入道,還能正式拜師,肯定是大喜過望,馬上給她磕頭了。

  旁邊的侍女撇了撇嘴。好在小姐還有分寸說得是外門雜役弟子,明月觀又不是菜園子,誰想進就能進啊?

  榮慧卿啼笑皆非地搖搖頭,再次溫言拒絕道:「這位姑娘,我們不熟,交淺言深是不好的。請回吧。」說著,對跑堂的小二叫了一聲,「結帳!」

  小二趕緊跑過來,點頭哈腰地從榮慧卿手裡接過碎銀子,殷勤地領著她出去了。

  那女孩子看著榮慧卿出去的背影,咬著下唇,臉色陰沉下來。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女孩對坐在那裡紋風不動的道袍女子撤嬌道:「娘,我想要那隻花松鼠!我想要嘛!」這道袍女子正是明月觀的明月女修,如今已經是觀主。

  明月滿臉慈愛之色,伸手撫了撫那女孩的面龐,低聲道:「不過是一隻小松鼠,娘還能讓楚楚不高興?」——自己以前受過的罪,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也受一次。她就是要讓自己的女兒活得姿意盎然,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不要有子點的遺憾。

  再說,自己女兒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

  放眼五州大陸,除了光明神殿的聖女,應該就是自己女兒身份最高了喁?

  明月微微地笑。上一輩子,她出身草根階層,卻是志比天高,極不甘心就這樣一輩子,後來傍上一個大官,結果那人在改選時站錯隊,很快就被和諧了,她也被人滅了。

  好在上天還是憐惜她,給了她第二次機會。

  哼,到了這裡,她才知道「我爸是李剛」算個毛啊!

  我女兒她爹是司安!

  你們這些賤民羨慕嫉妒恨也沒有用。誰叫自己女兒的爹爹是司安呢?!

  明月是偷偷生下這個孩子的,本來不想讓司安知道。之前她並不知道司安的身份,一直以為他只是太華山的左護法而已。

  到了前一陣子,她得知司安居然已經從元嬰一舉突破到化神了,她才樂得傻了。

  化神級的人物啊,而且居然還有別的身份,他並不真的是太華山的左護法,原來是從頂級宗門下來歷練的!

  司安成功化神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大楚國,現在應該五州大陸都知道了,聽說很多二級門派已經去頂級宗門那裡道賀去了。

  自己押的這一寶,可算是押對了。

  「走吧。她們往城外去了。我們也是要去這個方向,正好順路。」明月挽了楚楚的手,儀態萬方地走出了悅來客棧。

  榮慧卿帶著肯肯一路急行,很快出了永璋城的東門,走上了往東去的大路。

  余峨山莊在大楚國的東面靠近邊境的地方。余峨山,就是大楚國的東面邊境。

  從永璋城去余峨山,普通人得走上一個月。若是真的要一個月才能到,那真是黃花菜都涼了。

  卯光他們都考慮到了,給榮慧卿送了一雙千里鞋,是騰蛇蛻下的皮所制,雖然不能真的日行千里,但是日行百里還是很輕鬆的。

  榮慧卿走得很快,可惜她對這裡的路不熟悉,走錯好幾次,等她走回大路上來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

  錯過了可以投宿的小鎮,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樹林。

  以前榮老爺子給榮慧卿講古的時候說過,江湖上有一句話,叫逢林莫入。

  可是肯肯看見那樹林,卻覺得如同回了家一樣親切,極力攛掇榮慧卿進林子裡面去。

  榮慧卿還在躊躇,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銀鈴般的輕笑,正是剛才在悅來客棧裡面那個女孩子的聲音。

  榮慧卿的眉頭皺了起來,沒有回頭,毅然往林子裡面走去。

  「站住!」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正是剛才那侍女的聲音。

  榮慧卿雖然不想惹事,但是她也不是軟柿子,更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對方既然欺到她面前來了,她還不反擊,真是白費了榮老爺子對她的教誨,還有墮了葫蘆街妖修們的名頭!

  榮慧卿驅動腳下的千里鞋,快步進了樹林。

  這是一片松樹林,肯肯如魚得水,對榮慧卿指點著裡面的路徑,告訴她往那邊走,能找到最合適夜宿的地方。

  松樹林外,明月哼了一聲,「居然進去了。這小姑娘,膽子不小啊。」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楚楚往明月那邊偎了過去,很不高興地道:「娘,他們進去了。我們也進去吧。」明月已經是築基後期大圓滿,自付很快就要結丹,便放出神識,往松樹林里探查進去。

  這片林子不大,也沒有猛獸精怪,有幾處有些粗重的喘息聲,應該是躲在松樹林裡面準備截道的強盜。

  從呼吸上判斷,都是凡人。

  明月想了想,張開嘴,對著天空發出一連串低頻率的顫音,如同次聲波一樣,往那些強人躲藏的地方攻擊過去。

  只聽樹林裡數個地方發出數聲慘叫,一群夜鴆被驚得飛上天際,十來個彪形大漢大叫著,「有鬼啊!」屁滾尿流地跑出了松樹林。

  榮慧卿聽見這些大漢嚎叫的聲音,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動作。

  她取出一把匕首,將樹皮一條條割下來,在松樹林裡面穿棱著,布下了一個三轉聚魂陣。

  黑松林,從來就不缺冤魂。

  那個好像是養尊處優,有娘疼寵的小姑娘,以為別人都是她家奴才下人的心態,要好好改一改才對。

  榮慧卿衷心希望,這個三轉聚魂陣,能夠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

  陣法剛剛布好,從對面就傳來欷簌的腳步聲,踩著松樹林裡面的落葉,不緊不慢地向她這邊走過來。

  「小花哦,不,肯肯,去樹上待著,斂住氣息,不要讓那個女人發現你,能做得到嗎?」榮慧卿連忙吩咐肯肯。

  肯肯的聲音傳進榮慧卿的腦海,「放心。我要想藏起來,連聖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說著,四隻爪子並用,爬上了最高的那棵松樹頂上。

  榮慧卿氣定神閒地站在自己的陣法前面,把玩著日月雙鉤,默默回想塗山姽嫿留下的冊子裡面有關雙鉤的一套招式。

  如果對方盯著肯肯不放,說不得,她只有跟對方鬥上一場了。

  榮慧卿雖然才練氣二級,可是因為她修鍊旭日訣的時候,曾經差一點晉級築基,所以她的神識,比一般的練氣二級要強大許多。而且她曾經差一點就越過那個門檻,見識更是不凡。

  今天在悅來客棧的那個成熟女子,明顯是築基修為,而且很可能是築基後期的修為。

  明月從樹後走出來,看見榮慧卿站在兩棵松樹之間,似乎在等著自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問道:「你想要什麼,才願意把你的小松鼠給我女兒?」明月相信,世上萬物,都有個價位。對方不答應,不過是自己出價不夠而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1:42 PM

第6章 螳螂捕蟬

  前世的時候,明月對有一部電影印象特別深刻,是說有個億萬富翁,看上了一個有夫之婦,就給她男人出價,想跟他老婆一夜春宵。開始出一萬塊,那對夫婦自然是不肯的。後來出價一百萬,這對夫婦……就糾結了,一直糾結了一部電影出來。

  可見大家都是出來賣的,不過是有人的心理價位高,有人的心理價位低一些而已。

  大家都一樣,就不要老鴇子笑豬黑了。

  明月在心裡冷笑著,又想起自己那個強大的靠山,一時心裡又柔情蜜意起來。

  這個司安,真是死相!生得那樣風流倜儻,溫柔小意兒,又手段闊綽,簡直不管放到哪裡都是響噹噹的金龜婿!唯一可惜的是,他看上的女人有些多,除了自己這樣的以外,聽說他在太華山的護法府邸也有很多的鶯鶯燕燕,這一點很是美中不足。

  可是再想想她前世遇到的那些達官貴人,哪一個不是腦滿腸肥的豬頭大叔?哪裡有司安玉樹臨風的好模樣?況且肩寬腿長,特別是那話兒,動起來直讓人慾仙欲死,比前世自己傍的那個高官三秒叔,不知好多少倍……

  明月突然覺得身上一陣騷動,一聲呻吟幾乎要蕩漾出嗓子眼兒。

  榮慧卿瞇著眼睛打量面前的女人,出言諷刺道:「雖然天黑是要上床的時候,但是這裡都是女人,你發什麼春?」

  明月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剛才是怎麼啦?為何會在這個地方,無端端地想起那些私密之事?實在是太奇怪了。

  明月咳嗽一聲藉著越來越暗的夜色遮掩臉上的紅暈,沉聲道:「你說吧,想要什麼?天上地下,還沒有我明月出不起的價!」

  榮慧卿輕聲一笑,舉起手裡的日月雙鉤,在空中敲了一下,道:「我想要你的命,你給嗎?——把你的命給我,我就把肯肯給你女兒看一眼。」

  這是故意找茬了?!

  明月大怒。自從司安化神的消息傳來她們明月觀的觀主立即自動讓位,將觀主的位置讓與她。她的地位,不僅在道門裡面,就算在五州大陸,也是指日可升的。——她正等著機會,要給司安傳話,告訴他他們有了一個女兒。

  退一萬步說,司安就算對自己不在意,看在女兒份上,也不會對自己不聞不問。

  明月知道得很清楚司安在太華山這麼多年,雖然有過那麼多的女人,可是從來就沒有女人給他生過孩子。自己的女兒,目前來說,是他唯一的後嗣。到時候,女兒再跟他撒個嬌,他不依也得依,會帶著她們娘兒倆去頂級宗門,從此她就真正成了人上人,不會再在這個污穢紅塵裡面打滾了……

  可是這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村姑居然開口就想要自己的命!—她是不想活了嗎?

  明月放開神識,往榮慧卿那邊探過去。

  她先前就查驗過一次,對方只有練氣二層,連個乾坤袋都沒有,什麼東西都背在自己的包袱裡面,應該是個散修。

  沒有師門,又沒有家世,這種人,跟她講價錢是自己看得起她。自己以前也是無權無勢的普通人,也被人仗勢欺凌過。所以她不想仗著司安的勢,去欺負面前的這個小姑娘。

  可是誰知對方敬酒不吃罰酒竟然敢跟自己頂撞!

  「我再問你一遍。你要什麼價錢?——你再不說,休怪我手下無情!到時候不僅你會沒了你的小松鼠,還會沒了你的命。你好好算筆帳為了一個畜生,到底值不值得!」明月單手一招,一柄長劍握在手裡。

  「娘!娘!—讓我來!」楚楚跟著兩個侍女,興奮地跑了過來,也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抽出一柄小一些的二尺青鋒,對準了榮慧卿。

  榮慧卿握緊手裡的日月雙鉤,腳下不丁不八地站著,「你們是劍修?」

  「當然!我們明月觀的明月劍法,是得到太華山原來的左護法司安司大人精心指點的。你這個小小的散修可要想清楚了。得罪我們明月觀,就是得罪司大人,得罪太華山,更是得罪整個五州大陸的頂級門派!」那個侍女得意洋洋地道。

  自己的主子上頭有人,她們就算攤上大事也不怕!

  「原來是司大人的舊識?——失敬失敬!」榮慧卿虛抱了拳敷衍道,「不過這位女士看上去是個道姑打扮,怎麼會生了孩子呢?難道是出家前生的?」

  明月一窒,繼而笑道:「道門又不禁婚嫁,你管我什麼時候生的?」言罷往後退了一步,「廢話少說。把你的小松鼠交出來,不然就看看我們楚楚最近的明月劍法練的如何!」

  榮慧卿低低地一笑,「出招吧!」說著,雙臂伸出,日月雙鉤如烽火輪一樣,在榮慧卿手掌上轉動起來。

  「咄!看劍!」楚楚左手捏著劍訣,右手抖了個漂亮的劍花,腳下行雲流水,往榮慧卿那邊刺過去。

  榮慧卿有心想試試自己日月雙鉤的威力,站那裡一動不動,只是等對方的劍快刺到自己面門的時候兩手迅捷往上一舉,架住了楚楚的長劍,然後雙臂交錯,絞拖盤拉,只聽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楚楚手裡的長劍被榮慧卿的日月雙鉤絞成了一頓碎片,飄飄灑灑地落在林間空地上。

  「你毀了我的劍!—你這個賤人!我要你的命!」楚楚大怒,不管不顧地扔了自己手裡的劍柄,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往榮慧卿身上拋灑過去。

  榮慧卿往旁邊讓了一步,身後的三轉聚魂陣裡一陣陰風吹出來,將那紙包裡的藥粉倒吹回去,直撲到楚楚的臉上。

  楚楚沒料到對方居然能把藥粉倒吹回來,哇地一聲大叫,在原地跺著腳,「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娘,這個賤人毒瞎了我的眼睛!」

  榮慧卿撇了撇嘴,「明明是你自己的毒藥粉,你反倒怪我,真是跟你這種人說不清道理。你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轉身想走。

  明月上前一步,將一顆解藥塞到楚楚嘴裡,右手劍花一抖,往榮慧卿背後飛刺過去。

  明月是築基後期大圓滿的劍修,本事當然不是楚楚能夠比的。

  榮慧卿只覺得一陣強大的神識鎖住自己,立即動彈不得,只聽得背後的劍嘯聲越來越凌厲,自己根本躲不開一個築基修士的全力一擊!

  明月的三尺青鋒終於刺向榮慧卿後背背著的包袱。

  可是那包袱居然如同銅牆鐵壁一般,擋住了明月的長劍去向。

  榮慧卿覺得背上一陣刺痛,緊接著自己就能動彈了,忙顧不上回頭,腳下踏起九宮八卦步,躲進了三轉聚魂陣裡面。

  那是她設下的陣法,她自己進去當然無礙。

  站在三轉聚魂陣的陣眼之中,榮慧卿將背後的包袱解了下來細看。這個包袱,還是那一夜,落神坡夜襲,她娘親管鳳女親自給她收拾,背在背上的。這半年多來,她一直帶著這個包袱。帶著它,就如同她的娘親,她的親人,她的家人,還一直陪伴她身邊一樣······

  果然是她的家人給她的東西,在危急關頭,又救了她一命。

  榮慧卿看見包袱上連個破紋拉絲都沒有,就知道這個包袱皮,大概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寶物。

  摟著包袱抱在胸前,榮慧卿抬起頭,將眼淚咽了下去。

  她現在無人可靠,只有她自己。

  「她去哪裡了?」陣法外傳來那幾個女子的聲音。

  「觀主,奴婢看見那人往這邊去了。」一個侍女怯生生地道。

  明月還在四處打量,楚楚已經等不及了,如離弦之箭一樣衝進了三轉聚魂陣裡面。

  陣法立刻發動起來。

  楚楚只覺得自己衝進了一團黑霧裡面,一個白衣女子從她身旁一晃而過。

  楚楚大叫道:「你給我站住!——剛才這裡的那個背著包袱的鄉下丫頭,你看見她沒有?」

  那白衣女子聽了下來,沒有回頭,聲音冰冷刺耳,「你要找人?——這裡根本就沒有人。」

  楚楚不解,「沒人?你不是人?我不是人?」走到那白衣女子身後問道。

  那白衣女子凄厲地笑了一聲,「這黑松林早就是鬼比人多了,你難道不知道嗎?」說著,她轉過頭,看向楚楚。

  只見她轉過來的臉上,一片青紫,兩行血淚從她空洞蒼白的大眼睛裡流了下來。

  「啊!—鬼啊!!!」楚楚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

  尖利的聲音被三轉聚魂陣的黑霧包裹著,只在這三尺之地徘徊,外面一點都聽不到。

  榮慧卿站在陣眼之處,看著楚楚站在那裡,跟一片空氣好像在說話的樣子,然後就聽見她一聲尖叫,然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榮慧卿一時好奇,運起法門,開了天眼,往自己設的三轉聚魂陣看過去。

  這個陣法,顧名思義,能將在某地遊盪的孤魂野鬼收集起來。

  這個黑松林,大概是冤死的人太多了,不大的空地上,居然擠得密密麻麻。

  榮慧卿慨嘆一聲,關閉天眼,在陣眼之處盤膝坐下,開始藉著月色煉化帝流漿。

  陣法外面的空地之上,明月臉色陰沉,知道楚楚應該是著了人家的道兒,一咬牙,一把顯身符不要命地往林間拋灑而去,「誰鬼鬼祟祟躲在那裡?——給我現身!」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9 11:50 PM

第7章 黃雀在後

  明月的顯身符還是當年司安去明月觀的時候送給她的,她一直捨不得用,不過今天實在顧不得了。

  這符果然很厲害,一切隱身的法術,都會被這顯身符破除。

  榮慧卿坐在三轉聚魂陣裡面閉眼打坐,猛然間覺得此地的天地元氣似乎都波動起來,激烈地衝擊著自己的心神。

  一陣妖冶的笑聲淅淅瀝瀝地傳到陣法裡面。

  榮慧卿睜開眼睛。

  陣法前面的空地上,出現了一個同樣身穿黑白相間道袍的女子,背對著自己這邊,看向對面的明月女修。

  明月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似乎看見了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居然是剛剛化神的司安司大人的女人。我走運了!發財了!」那個穿得跟明月一模一樣的女人笑得彎下腰。

  榮慧卿抓緊了手裡的日月雙鉤,緊張地看著陣法外面,不知道明月到底在搞什麼鬼。

  跟著明月和楚楚一起出來的兩個侍女也跟著大叫起來,「你是何方妖孽?!—為何變做跟我們觀主一個模樣?!」

  榮慧卿心裡一動。那背對著自己的女人長得跟明月一模一樣?那倒是好玩了······

  明月鐵青著臉,手裡劍花一抖,就向對面的那個跟她穿著一模一樣道袍的女人衝過去。

  那女人側過身,避開明月的劍花,回頭居然看著榮慧卿陣法的地方笑了一下。

  榮慧卿大吃一驚。那個女人果然生得和明月一模一樣!

  明月一劍沒有刺中立刻將長劍往空中一拋,雙手合什,嘴裡念念有詞,長劍居然在空中自行轉折,如有自主意識一樣,追著那個女人不放。

  那女人似乎沒有料到明月有這一手絕招,一愣之下,被明月驅動飛劍追得手忙腳亂,只好在林間空地四處穿行,似乎對這個地方十分熟稔。

  明月驅使飛劍的靈力有限,飛劍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來。

  那被飛劍追著跑的女人慢慢摸清了飛劍的去勢,眼珠一轉,一隻手凌空一抓,手裡也出現了一把飛劍!

  她抓起自己的劍,反手將明月的飛劍挑回。

  只聽哐當一聲,明月接住自己飛回來的長劍,和那個女人劈里啪啦鬥成一團。

  一時昏暗的空地裡,只看見兩團劍光飛舞,分不清握劍的人影都誰是誰。

  兩個侍女在旁邊看得瞠目結舌面面相覷。

  剛才她們還能分辨出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現在兩人鬥成一團,她們倒是看不清誰是誰了。

  榮慧卿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不僅是那個和明月生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出現得太過詭異,而且她最開始的時候,似笑非笑地回頭往她的陣法這邊看得一眼,讓榮慧卿不由自主地覺得,那人似乎知道這裡有一個陣法······

  這女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榮慧卿看了看自己陣法裡面暈迷過去的楚楚,想起剛才見到的那些魂魄,心一橫,再次運功開啟天眼,借用三轉聚魂陣的力量,將一個正覷著眼看向陣法外面的魂魄拘了過來問話。

  榮慧卿坐在陣眼之上那魂魄見不到她的人,只能聽見她的問話,「外面怎會多出一個人?」

  榮慧卿拘過來的那個魂魄,似乎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

  「回大人的話,小人法力淺薄,看不出端倪。」那魂魄渾身顫抖,在三轉聚魂陣的威力之下,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榮慧卿隱隱覺得不對勁。

  外面的打鬥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已經快要分出勝負。

  「你們過來把她給我殺了!」是明月的聲音。

  「你們敢?!—我是觀主,你們敢以下犯上?!」還是明月的聲音。

  榮慧卿的心往下一沉。後來出現在林間空地的那個女子剛開始的時候,跟明月的聲音有明顯的差別。可是沒過多久那女子連聲音都變得和明月一模一樣了。

  明月的兩個侍女更是為難,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並不敢上前。

  兩個明月互相用劍指著對方,就連姿勢都是互為鏡像,一時真假難辨。

  榮慧卿盤膝坐在陣法裡面,單手撐著下頡,眸光深幽,看著陣法外面對峙的兩個明月出神。

  夜漸深沉,天上的月亮越來越亮,透過層層松林的樹梢,灑下萬千月輝。

  榮慧卿想起塗山姽嫿給她的小冊子裡面,有個小小的法術,一時興起,將三轉聚魂陣放開一絲細縫,藉著此地靈力外放的時機,榮慧卿推波助瀾,運起風字訣。

  林間空地裡面,霎時平地颳起一陣狂風,打著旋兒往對峙的兩個明月那邊撲過去。

  地上的落葉松針都被吹了起來,往人頭臉上扎。

  兩個明月都下意識蹲下身,回手抱住頭,免得那陣狂風將她們捲走。

  狂風過後,兩個明月又伺時站了起來,拿劍指著對方。

  「啊哈!—你個妖怪現原形了吧?你們兩人還不過來給我幫手!」一個明月大笑著說道。

  兩個侍女放下胳膊,看向對面的那個明月,果然低低地叫了一聲,都拔出自己的兵器,和這邊的明月一起,攻擊對面的明月。

  「你們幹什麼?!—我才是真的明月!你們······」話音未落,那人突然驚惶起來,扔下手裡的長劍,滿頭滿臉地摩索自己,「葉子呢?我的葉子呢?」

  她無意識地在原地轉著圈,眼睛往四下裡看來看去。

  榮慧卿這才看清楚,這個明月,雖然和真的明月穿著一模一樣的黑白道袍,可是她的腦袋,不折不扣是一隻大狸貓的腦袋!

  當她轉過來,背對著榮慧卿這邊的時候,榮慧卿甚至看見了長長的狸貓尾巴,從她的道袍裡露了出來。

  是葫蘆街的妖修?

  榮慧卿心裡一動,接著又搖搖頭,應該不是葫蘆街的那些妖修,是上古大妖的後嗣,他們生來就有人身,不像一般的妖怪,還得費事修成人身,很是影響修為。

  這個狸貓,明顯還沒有真正修成人身。但是她的法力似乎不弱。

  「原來是一隻狸貓妖。」明月不屑地撇了撇嘴,伸手就要斬殺他。

  那隻狸貓只是一時驚惶,現在回過神來,索性扔了礙手礙腳的長劍,一雙肉掌上長長的指甲閃著青綠色的光芒,喵地一聲往明月這邊撲了過來。

  明月精神一振,再次舉劍,和自己的兩個侍女一起,同狸貓戰成一團。

  回復了原身的狸貓妖戰鬥力大漲,沒幾個回合,反而就將明月的長劍奪了過來,同時一腳將她踹得飛起,倒撞到後面的大樹上。

  另外兩個侍女直接被狸貓妖生生掏出心臟,一口就吞了下去。

  林間鮮血飛濺,如同修羅地獄。

  榮慧卿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握住日月雙鉤的雙手青筋畢露。

  明月知道自己應該去乾坤袋裡掏保命的法器出來,可是她嚇得全身發軟,一隻胳膊怎麼也抬不起來。

  眼看狸貓妖獰笑著朝她越走越近,明月急中生智,對著林間空地叫道:「那位姑娘,求你救我一命!明月一定全力報答你!」

  這是在向榮慧卿喊話了。

  誰知那狸貓妖桀桀一笑,回身又朝榮慧卿的陣法處看了一眼,一雙棕黃色的貓眼裡面閃過一絲精光。它舔了舔下唇上沾的血跡,獰笑著道:「那個小姑娘不錯,還有那隻花松鼠也挺肥的。我可是看著她們衝進來,然後各自躲了起來的。哈哈,你以為你弄個陣法就能躲一輩子嗎?——你貓大爺想什麼時候破你的陣法,就什麼時候破······」

  明月大急。她本來是想喚起榮慧卿的同仇敵愾之心,沒想到,這隻狸貓妖居然早就躲在這裡,把她們的一切情形都看在眼裡了!

  狸貓妖走到明月身邊,半蹲下身,伸出一隻貓爪,抬起明月的下頜瞧了瞧,淫笑道:「剛才我對你施展媚術的時候,你春意盎然啊…我可看見你和司大人的翻雲覆雨了……嘖嘖,真看不出來啊·····」

  「什麼?你看見什麼?你你你……說什麼?我腦子裡想的,你怎麼看得見?」明月急得忘了害怕,怒視著狸貓妖。難怪剛才無端端地,她會想起跟司安的那些輕憐蜜愛,原來都是這隻狸貓在搗鬼!

  狸貓妖大笑起身,雙手叉腰,得意非凡,「我貓大爺最擅長的能耐就是窺視人心。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本事,你們學都學不會的!」

  榮慧卿聽到這裡,鎮定地從陣眼之處站了起來。

  卯光說得對,不是每個妖修,都和葫蘆街的妖修一樣與世無爭,善良寬仁。

  這個狸貓妖,既然早就盯上自己和小花,沒辦法,自己只有除去它了。

  榮慧卿心裡還是有些發怵。看這狸貓妖剛才跟明月惡鬥的樣子,它的修為似乎不淺。如果它也是築基後期的修為,榮慧卿知道自己只有智取,不能蠻鬥。

  對面的大樹底下,狸貓妖亮出黑爪,就要向明月的心臟處掏去。

  榮慧卿亮起日月雙鉤,悄沒聲息地躍出陣法,腳底的千里鞋踏地無聲,閃電般往狸貓妖背後刺過去。

  狸貓妖被明月的容色吸引,一時心猿意馬,想著到底要不要變成男身,跟明月春風一度後再吃她,還是直接掏出她的心臟吃了算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11:58 AM

第8章 初戰告捷

  明月眼看自己就要命喪狸貓妖之爪,榮慧卿日月雙鉤在月下發出一絲妖異的白光,映在明月睜得大大的眼睛裡,如同一痕流星劃破天際。

  狸貓妖雖然色心頓起,但是全身依然處於戒備狀態。

  明月眼底突然映出的一痕不同尋常的白光讓狸貓妖醒過神來,狸貓妖背後生起一股寒意。

  不好,有人偷襲!

  狸貓妖也不回頭,平地躍起,飛向半空中,躲開榮慧卿日月雙鉤的偷襲。

  榮慧卿跟著躍起,有騰蛇皮所制的千里鞋相助,榮慧卿的速度一點都不慢,雙鉤寒光閃爍,已經砍向狸貓妖的後心。

  狸貓妖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上騰挪飛行。

  明月見狀,仲手招回自己的飛劍,躍上劍身,也跟著飛翔而起,向狸貓妖追過去。

  在半空中,榮慧卿已經截住狸貓妖,一套雙鉤刀法使出,跟它惡鬥起來。

  明月笑吟吟地抱胸在旁邊觀戰。

  榮慧卿的雙鉤是第一次跟人交手,先前跟楚楚的那一次,根本就不算正是比試。現在真的跟敵人對打起來,榮慧卿才發現自己的經驗實在是太少了,雙鉤使得還不流暢,若是塗山姽嫿在此,就算她只有榮慧卿的修為,也可以馬上斬殺狸貓妖,而榮慧卿卻一直磕磕碰碰,不能得兩人混戰,心浮氣躁的那一方總是吃虧。

  不過榮慧卿雖然修為低微,但是手有犀利的法器,而且意志堅韌,愈戰愈勇,日月雙鉤越發使得行雲流水。貓妖的修為雖然比榮慧卿高得多,可是它一來要分神警惕在旁邊袖手旁觀的明月,二來又發現自己的功法對榮慧卿施展出來,就像是雪山遇到太陽,不僅不起作用,反而漸漸被熔化。——對方就像是光明驅散黑暗,一切的邪祟都不能靠近她一尺之地。

  就像自己遇到了天敵剋星一樣。

  狸貓妖出道以來,從來沒有碰見過這樣的情形,不免心裡越發慌亂,漸漸左支右絀,敗相愈顯。

  到得最後,榮慧卿倒是不急著斬殺狸貓妖,而是拿它當了個餵招的對手,幫自己體會戰鬥中的種種起承轉合。

  明月看見狸貓妖似乎要敗了,才有些詫異地看了榮慧卿一眼,右手挽了個劍花,倒轉劍身,趁虛而入,就要將狸貓妖一劍刺個透明窟窿。

  狸貓妖渾身上下被榮慧卿的日月雙鉤砍得傷痕纍纍,此時突然察覺到明月的殺意,狸貓妖仰天長嘯,將一顆淡黃色的妖丹吐了出來,對著月色吸收月華,一邊再次催動妖丹,最後一次放出媚術,企圖瓦解她們的鬥志,迷惑她們的意志,才能擄她們回洞府去。

  這一次的媚術非同小可。

  明月第一個就著了道,踏著飛劍搖搖欲墜,忙拿了顆丹藥扔到嘴裡,自己飛到一旁躲起來,避開狸貓妖的鋒芒。

  榮慧卿卻絲毫不受影響的樣子,大喝一聲,日月雙鉤揮起,畫出一道月輪,日鉤勒住狸貓妖的脖子,月鉤斬進狸貓妖的後心,雙臂一帶,狸貓妖的頭和黑色的心臟都滾落下來。狸貓妖的身體如同一團重物一樣,狠狠地摔到地上,砸起一片落葉灰塵。

  半空中狸貓妖淡黃色的妖丹失去了支撐,在空中停留一瞬,也緩緩往下墜落。

  妖丹可是個好東西。妖修以後靈力大漲,修為突破的時候,可以以妖丹為核,直接結成金丹。不像人界修士,要自己無中生有地結個金丹出來。

  躲在旁邊的明月一見,忙驅著飛劍上前。

  她在這裡修行這麼多年,又跟著司安見識過不少好東西,深知妖修的神通大多被它們煉進了自己的內丹裡面。如果吞了它的內丹,然後煉化,很可能自己也能獲得那種神通。

  有築基修為的狸貓妖太少見了,還有那令人防不勝防的變身和破陣功能,明月頓時覺得,她受了一晚上的罪,就是為了等這顆妖丹!

  榮慧卿也看見了那顆妖丹,突然想起好像在什麼時候,她也見過這樣一顆淡黃色的妖丹……

  榮慧卿只是躊躇了一瞬,明月已經驅使飛劍沖向了正緩緩墜落的妖丹。

  「是我殺的狸貓妖,這顆妖丹是我的!—你不能拿!」榮慧卿看見明月這就要去摘桃子,頓時猛醒過來,匆忙間掏出一塊靈石握在手裡,一邊補充靈力,一邊驅動千里鞋,也跟著往妖丹那邊追過去。

  明月在前面大笑,「天下物天下人搶得,憑什麼它就是你的?——有本事,你從我手裡搶過去!」說著,明月已經一伸手,手裡一股吸力,將妖丹往自己這邊招呼過去。

  榮慧卿氣得滿臉通紅,「你講不講道理!—別忘了是我救了你!」若不是榮慧卿衝出三轉聚魂陣,和狸貓妖惡鬥,明月已經被狸貓妖掏出心臟吃了。

  明月嘖嘖搖頭,「我又沒有讓你來救我,真是好笑······」一邊說著,妖丹已經在她的咫尺之間。

  榮慧卿瞠目結舌,卻再也追趕不及了。

  明月大笑著將狸貓妖的妖丹握在手裡,正要一口吞下,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突然從天而降,如流星一樣往她臉上招呼過去。

  一隻犀利的小爪子在明月雪白無暇的右臉上左三圈右三圈狠狠劃,「啊!——」明月一聲痛楚地撕心裂肺的大叫,同時腦袋往旁邊偏了偏,手一鬆,妖丹從她手掌上落了下來。

  那毛茸茸的小東西一個縱身,抱住了正在下落的妖丹,再幾個前滾翻,漂亮利落地立在榮慧卿肩頭。

  正是花栗鼠肯肯搶了明月手裡的妖丹!

  明月瞪著榮慧卿這邊,眼睛裡似乎要冒出火來。

  她放下捂在臉上的右手,咬牙切齒地道:「劃花我的臉!—我要你償命!」說著,舉起飛劍就朝榮慧卿沖了過來。

  剛才她鬥狸貓妖的時候,都沒有這樣拚命過。

  榮慧卿大為驚訝,一邊舉起日月雙鉤迎戰,一邊忍不住道:「你不想要你的女兒了嗎?——你今天殺了我,你女兒也得跟著我陪葬!」

  明月築基修士的修為施展開來,榮慧卿發現比狸貓妖更難鬥。

  一不小心,榮慧卿臉上也被明月的劍尖劃了長長的一道劍痕。

  肯肯尖利的呼嘯起來,一口吞了狸貓妖的內丹,往明月那邊不要命的撲過去。

  肯肯並不擅長戰鬥,可是看見榮慧卿臉上帶血,肯肯也變得兇悍起來。

  榮慧卿大急,匆忙中一手拽住肯肯的小尾巴,一邊催動千里鞋急速下沉,退回到自己的三轉聚魂陣之內。

  明月看見榮慧卿的臉也被自己劃破了,才略消自己心頭之氣。再加上擔心女兒的安危,也沒有對榮慧卿痛下殺手。

  看見榮慧卿如清晨的露珠一樣,消失在林間的空地上,明月陰沉著臉,踩著飛劍降下來,對著榮慧卿消失的方向,沉聲道:「好了,你的松鼠劃花我的臉,我也劃花你的臉,咱們扯平了。——你現在把我的女兒交出來,我就饒你一命,怎樣?」

  榮慧卿聽而不聞。回到三轉聚魂陣裡,她從包袱裡取出帕子擦凈了臉上的血跡,又從胖大娘給她的乾坤袋裡找了些草藥出來,放在嘴裡嚼爛了,然後敷在臉上的劍痕處。她倒是不在意破相,她只擔心明月的長劍上有毒,如果中了毒,就功虧一簣了。

  盤膝坐在陣眼之上,榮慧卿運起旭日訣,調理身體,又拿出一顆靈石,握在手裡補充靈力。

  肯肯的聲音傳進她的腦海裡,「慧卿別擔心,你臉上的傷痕不重,是可以去掉的。我記得葫蘆街的妖修給你的有一味草藥就能祛除一切疤痕,生肌膚,肉白骨。」

  榮慧卿笑了笑·安慰肯肯,「我不擔心。只要沒毒,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陣法外面,明月也盤膝坐下,開始打坐。

  楚楚依然昏迷。

  一夜過去,第一道晨曦劃破林間,照射過來。

  榮慧卿知道臉上的劍傷沒毒,心裡一鬆,才看清楚外面空地上有三具屍首,都是破損不堪,血跡已經凝成烏黑。

  明月漠然地拿出引火符,往自己兩個死去的侍女屍身上扔過去。

  引火符裡藏的是三昧真火,很快就將那兩個侍女化為灰燼。

  至於那個身首異處的狸貓妖的屍體,明月想了想,起身走過去,用神識探了探,從狸貓妖身上找到一個乾坤袋。

  狸貓妖已死,那乾坤袋已經無主,不像榮慧卿的乾坤袋,是經過胖大娘精心煉製的,就算她死了,乾坤袋也不會認別人為主。

  狸貓妖的乾坤袋裡有些寶貝,可是現在看在明月眼裡,形同雞肋。

  明月掛念著自己的女兒,又對著榮慧卿喊話,「······只要你放了我女兒,昨天的一切,我都當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如果你害了我女兒,我必讓你上天入地,無處藏身!」

  榮慧卿撇了撇嘴,沒有答話。她又不是三歲小孩,現在放了她女兒楚楚,自己馬上就死無葬身之地。

  明月等了半天,還是沒有等到榮慧卿回話,心裡越來越恐懼。如果沒有了女兒,她就什麼都沒有了,特別是跟司安,她就任何籌碼都沒有了……

  「我求求你,放了我的女兒吧。我給你磕頭了!」明月一邊想著,一邊跪了下來,「我以心魔起誓,如果我還加害於你,我就被天打雷劈,這輩子止步築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12:14 PM

第9章 親戚

  榮慧卿不是第一次聽到「以心魔起誓」這句話了。上次魏楠心為了讓大家相信大牛的說法,也曾經讓大牛以心魔起誓,不過被百卉打斷,渾水摸魚了。

  「以心魔起誓管用嗎?」榮慧卿嘀咕道。

  肯肯的聲音悄聲道:「管用,當然管用。」

  榮慧卿想起以前爺爺似乎也跟她提過,修士如果用心魔起誓,是很鄭重很有效果的。

  可是明月的信譽實在太差。

  之前企圖仗勢欺人,從自己這裡搶走肯肯,後來自己救了她一命,她居然在旁邊不想著幫自己,反而去強奪狸貓妖的妖丹。肯肯為了救自己,劃花了她的臉,她就大怒,差一點把自己都殺了。

  要不是自己提起她的女兒,估計自己現在已經喪命在她的長劍之下了。

  榮慧卿歪著腦袋瞧了瞧依然躺在陣法裡面的楚楚,琢磨半天,對肯肯商議道:「不如這樣吧,我把陣法改一下,到下午酉時三刻的時候,陣法會自動消失。到時候,她就能見到她的女兒了。同時在這段時間內,我們應該已經走得很遠了。」

  現在大概是早上卯時,也就是5點多鐘的時候。下午酉時是下午5點多鐘,也就是說,她和肯肯有六個時辰的時間,可以遠離這裡。

  肯肯點點頭,對榮慧卿的任何提議都表示衷心擁護。

  榮慧卿拿定注意,就從陣法裡走出來,站在陣法前面,對跪在地上的明月道:「你以心魔起個誓吧。」

  明月看了看榮慧卿周圍,「我女兒呢?——不見到我女兒,休想讓我起誓!」

  榮慧卿回頭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地方,道:「你女兒就在那裡。如果你現在指心魔起誓,到下午酉時三刻,你就能見到你女兒。」

  「那怎麼行?如果你騙我怎麼辦?」明月沉下臉,終於吐露實情,「我實話跟你說,我女兒是剛剛化神的大修士司安司大人唯一的血脈。如果你傷了她,你這輩子,不,你的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可以保證,你會過得無比悲催凄慘。」

  榮慧卿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楚楚居然是司安的女兒?!

  既然如此,她的確是惹不起······

  榮慧卿的神情極為複雜,可是要讓她因為知道對方是權貴之女,就奴顏婢膝,她還是做不到。

  最多不給她餵毒藥了……

  榮慧卿在心底裡嘲笑自己一番,對明月淡淡地道:「是你們先惹我,現在反倒把錯都推在我身上。司大人一向疾惡如仇,處事公允,我行的正,坐的直,有什麼可怕的?——不信的話,將來見了司大人,大家一起對質。」

  明月一愣,從地上站起來,眼神閃爍著問道:「你認識司安?」

  「有過一面之緣。」榮慧卿故作矜持地道。現下這種時候,她也沒辦法,先擺脫這對母女再說。

  明月狐疑地上下打量榮慧卿。這個小姑娘其貌不揚,更重要的是,她的年紀太小了,司安應該不是對她感興趣。難道對她的姐姐或者娘親感興趣?

  「請問這位姑娘貴姓?家裡還有誰?你娘親呢?姐姐呢?」明月換了口氣,格外親熱地問道。

  榮慧卿眉頭微蹙,「我家裡有誰,關你什麼事?」說完看了看明月,擺出一副上面有人的漠然樣子,「既然都是熟人,今天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了。我就不要你起誓了,你就在這裡等著,酉時三刻,你的女兒一定會出現的。」說著,驅動腳下的千里鞋,一陣風一樣往黑松林外面跑去。

  明月有心想把她留下來,可是看見對方寶物層出不窮,又能越級跟狸貓妖戰成平手,還跟司安似乎有交情的樣子,不管是她姐姐,還是她娘親,在摸清楚真實情況之前,她都不能輕舉妄動。

  只好一臉陰霾的看著對方幾個閃身就消失在林間空地上。

  明月倒也不擔心榮慧卿會騙她。若是她真的敢這麼做,就讓她去承受司安的怒火吧······便安心坐下來,等著著酉時三刻的到來。

  榮慧卿匆匆忙忙帶著肯肯離開黑松林,生怕明月又追了上來。

  走出黑松林,沿著小溪流往東,終於來到了大路上。

  榮慧卿看著路上的車輛行人多了起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拿袖子擦了擦汗。

  昨天的一場惡戰,實在是太耗體力了。榮慧卿覺得很餓,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想找個路邊的飯館吃一頓飯。

  這條路是通往余峨山莊的必經之路。這些天路上的行人,多是要去參加三大派收徒大典的人們,大多三五成群,結伴而行。當然也不乏孤身一人上路的。

  像榮慧卿這樣還帶著靈寵的人,也有一些。

  榮慧卿和肯肯立時就如同掉進大海裡的兩顆小水珠,變得極不起眼。

  不起眼的時候,就是最安全的時候。

  榮慧卿悄悄鬆一口氣,跟著人鮮到路邊的一個飯館裡面。

  正是中午要吃飯的時候,打尖的人很多。

  有人財大氣粗,在飯館裡面包了雅間,正跟人吆五喝六,推杯換盞。也有人只是跟店家要了一碗熱水,默默地坐在外面露天的桌椅上,吃著自帶的乾糧。

  榮慧卿不想太扎眼,只是拿了幾個銅板出來,要了一碗蛋花湯,給肯肯喝,自己從包袱裡面拿出已經冷硬了的饅頭,就著一碗熱水吃起來。

  涼下來的饅頭跟石頭一樣硬,榮慧卿得用熱水沾軟了才能吃下肚。不過就算用了熱水,依然噎得她眼淚汪汪。

  肯肯也餓壞了,整個腦袋趴在蛋花湯碗上,吸得哧溜哧溜。

  飯館一片喧囂吵嚷中幾聲熟悉的吱吱聲傳入肯肯耳朵裡,也傳入了榮慧卿的耳朵裡。

  肯肯倏地一下抬起頭,四下張望了一眼。

  只見在二樓的扶梯口,出現了兩隻花栗鼠。似乎是跟肯肯差不多大小,只是看上去沒有它機靈聰明,也不像是開了靈智,有修為的樣子。

  榮慧卿看了一眼,對肯肯低笑道:「居然看見你的親戚。」

  肯肯眼前一亮,顧不得繼續喝湯往二樓那邊也吱吱叫了兩聲。

  二樓扶梯口的兩隻花栗鼠聽見肯肯的聲音,回叫了兩聲,就衝下二樓的扶梯,往他們這邊的桌子奔跑過來。

  榮慧卿笑著看肯肯跟那兩隻花栗鼠打交道。那兩隻花栗鼠確實沒有修為,它們說的話,榮慧卿完全聽不懂。

  「大花!小花!—你們到哪裡去了?」一個少女清亮的聲音在二樓處響起。

  肯肯全身抖了一抖,強自忍住,才沒有抬頭去看二樓。

  另外兩隻花栗鼠卻是豎起耳朵聽了一聽,就飛奔回去了。

  肯肯的聲音傳進榮慧卿的耳朵裡,「它們是跟著天水羅家的人過來的。天水羅家有個女子突然對我們花栗鼠感興趣四處在搜尋一隻叫『小花』,的花栗鼠。她找到兩隻,給它們分別取名叫大花、小花。聽這倆傢伙說,那女子似乎還不滿意,還在繼續搜尋真正的『小花』。」肯肯的神情有些悻悻的。

  榮慧卿的心漏跳了兩拍,低聲道:「不會在找你吧?」幸虧自己給小花改名字了。

  肯肯露出困惑的表情,想了好久,才堅定地道:「我現在叫肯肯,不叫小花。我不認識她。」然後警告榮慧卿,「你不要說漏嘴了。」

  榮慧卿點點頭,忙道:「我當然不會。」又催肯肯,「你快喝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肯肯埋頭繼續喝湯。

  榮慧卿拿著冷饅頭,心不在焉地啃著暗自琢磨,為什麼天水羅家有女子要找一隻叫「小花」的花栗鼠,是巧合,還是別有原因。

  榮慧卿想的太過投入,沒有意識到一個高大的人影走了過來,立在自己桌子前面,擋住了一片光線。

  「你吃得這是什麼東西?難道離了我,你就去做乞丐討飯不成?」一個比那冷饅頭還要冷硬的聲音在榮慧卿耳邊響起。

  榮慧卿打了個寒顫慢慢抬起頭看向桌子前面。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穿著一身鴉青色長衫腰間一條墨玉腰帶,懸著一隻比目魚玉佩身材高大,擋住了桌前的光線。

  榮慧卿瞇了瞇眼睛,仔細看過去。

  觸目是一雙狹長幽深的眸子,正深深地看著自己。長眉入鬢,眉梢微微上挑,鬢若刀裁,鼻峰挺直高聳,一雙唇型分明的薄唇抿得緊緊的,面無表情。

  正是多日不見的羅辰。只是沒有了那股讓人如沐春風的和煦感覺,越發疏離冰冷。

  榮慧卿大喜著站起來,先歡歡喜喜地叫了聲「辰叔!」然後讓他坐下。

  羅辰有些吃驚,反問道:「你還認得我?」

  「為什麼不認得?」榮慧卿莫名其妙,「你是辰叔,羅辰,是吧?——我沒有認錯人啊。」

  羅辰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知道,他的樣貌跟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榮慧卿是怎樣一眼把他認出來的?!他還以為要好好跟她解釋一下來龍去脈才能取信於她……

  「辰哥,這是誰?」一個身穿淡紫色衫子的女子走了過來,偎在羅辰身邊,笑著對榮慧卿點點頭,「你好,你認得辰哥?」

  榮慧卿也笑著點點頭,「他是我遠房表叔。請問你是哪位?」

  那個女子露出詫異的神情,轉頭看向羅辰,「辰哥,這是哪位親戚?哪一房的?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12:33 P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9-20 12:33 PM 編輯

第10章 結伴同行上

  羅辰背著手,淡淡地道:「這你可把我問住了。我本來就不是羅家的人,不過是你們請來的一個供奉,她是我的外甥女,跟你們羅家哪一房有關係,這個帳我可算不出來。」     

  榮慧卿低頭淺笑。還是一樣的毒舌,怎麼會認不出他呢?   

  肯肯細小的聲音傳進榮慧卿的腦海裡,「慧卿,你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啊!——他不是羅辰啊啊啊!完全長得不一樣啊啊啊!羅辰沒有這麼好看,這麼高大,這麼魁偉,你不要亂認叔叔……」   

  榮慧卿愣住了。她知道肯肯不會對她說假話。而且樣貌這回事,就算是掩飾,也很難騙過熟悉的人。可是肯肯一口咬定這個人不是羅辰!   

  榮慧卿忍不住抬起頭,往面前那個人臉上細看過去。   

  不管怎麼看,她的意識都告訴她,這是羅辰,辰叔。   

  至於肯肯說的羅辰以前長得什麼樣子,榮慧卿猛然發現,自己的記憶裡,好像絲毫沒有羅辰以前的樣子,沒有肯肯說的那個樣子。   

  她好像一下子就接受了羅辰現在的模樣。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註意過羅辰長得什麼樣子。她看他的時候,好似沒有用眼睛來看。   

  羅辰看見榮慧卿面上露出微微疑惑的樣子,沒有理會,伸出手指指著她面頰上的一道傷痕,問道:「這是怎麼啦?」

  榮慧卿的膚色本來日漸白膩,五官也和以前有了些差別,可是臉上新增的這道疤痕,無疑將她又打回原形,甚至比以前清秀的樣子都不如,只得「猙獰」兩個字。   

  榮慧卿一邊應付肯肯的問話,一邊笑著行禮道:「不小心。跟人打了一架。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旁邊的女子臉色有些不好看,抱住了羅辰的胳膊,「我們去那邊吧,別打擾這位姑娘了。」     

  羅辰皺了眉頭,「說了她是我親戚,一個小姑娘孤身在外,我怎麼能拋下她。」說著,對榮慧卿道:「你的東西呢?收拾收拾,跟我們一起走吧。」想起來一件事。繼續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裡?我不是要你在永璋城等我的嗎?」

  榮慧卿訕笑。那些事,好像過去一輩子了,其實才不過幾個月而已。   

  「辰哥。我先過去了。」那女子見羅辰和榮慧卿旁若無人,只好知趣地退下了。   

  羅辰就坐了下來,多要了兩盤菜,問起榮慧卿的別來近況。   

  為了保密,羅辰隨手布下結界。旁邊的人想偷聽都不行。   

  榮慧卿就揀能說的都說了,隱瞞了妖修葫蘆街的事,只說自己被魏楠心和朵家老祖當魔界餘孽追殺,後來幸虧遇到光明神殿的聖女,才撥亂反正,逃過一劫。   

  羅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問我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     

  榮慧卿笑著道:「如果辰叔想說,我洗耳恭聽。」   

  羅辰喝了口酒,簡單地道:「我去了西面的高山……養傷。然後,也被一幫子無趣的修士追殺。我看他們像蒼蠅一樣,趕也趕不走,殺也殺不盡,只好金蟬脫殼。讓他們以為我死了。」   

  榮慧卿驚訝,「原來你就是魔界妖人?!」又抱怨。「那我是給你背黑鍋了?!」   

  羅辰一口酒噴了出來,「當然不是!我若是魔界妖人,哪裡能這麼慘,還要給人做供奉謀生。」

  榮慧卿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她雖然對羅辰出現在朵鈴山莊有些疑慮,但是對方跟著她一路行來,確實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入魔」行徑。   

  在榮慧卿看來,人和魔的分別,不在外表,而在內心。   

  有的人外表是人,內心早就形同惡魔。比如一字並肩王魏楠心,還有朵家老祖,以及朵鈴夫人一干人。   

  羅辰跟她認識以來,和花栗鼠肯肯一樣,從來是照拂於她。她不信羅辰是魔族。   

  羅辰微微笑了笑,對榮慧卿道:「你走上這條路,是想去參加三大派的收徒大典?」     

  榮慧卿點頭,「我想修行,我要做大修士。」     

  「志氣不小。」羅辰又喝了一口酒,「我現在也是無家可歸,就跟你一起去吧。如果能入同一個門派最好。」

  榮慧卿大喜,「你不是說你是凡人,沒有修為嗎?」她記得很清楚,在朵鈴山莊的時候,羅辰說過自己只是凡人。

  羅辰咳嗽一聲,「我有機緣,已經築基了。」   

  榮慧卿肅然起敬,「原來是前輩,失敬失敬!」     

  羅辰皺眉,「我本來就是你的長輩……」言下之意,就算他沒有築基,她也應該尊敬他。   

  榮慧卿忙忍笑稱是。   

  肯肯在旁邊喝完湯,對榮慧卿道:「羅家那邊有人過來了。」   

  榮慧卿提醒了羅辰一聲。   

  羅辰有些意外,「我設了結界,你怎麼知道結界外面的情形?”     

  榮慧卿扮了個鬼臉,沒有出賣肯肯,賣了個關子,「山人自有妙計。」   

  羅辰瞥了旁邊做憨笑無知狀的肯肯一眼,皺眉道:「你這只……是不是花栗鼠,它叫什麼來著?」     

  榮慧卿想起先前肯肯跟她說的話,忙問道:「羅家為什麼有人在找一隻叫『小花』的花栗鼠?是你告訴他們我有這樣一隻花栗鼠?」   

  羅辰不悅,道:「怎麼可能?我都記不住它的名字。」頓了頓,再次說道:「我從來就沒有對人說過你的事。」

  榮慧卿半信半疑地看了羅辰一眼。   

  羅辰收起結界,羅家的人正好過來。   

  就是先前那個女子,還帶來一個小姑娘,十五六歲的樣子,生得玉雪可愛,兩隻圓圓的大眼睛,一笑就變成彎彎的兩個月牙。   

  「羅供奉,我表姨說碰到您的親戚。是這個小姑娘嗎?」那小姑娘對著榮慧卿笑得眉眼彎彎,又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看見肯肯,驚喜萬分。「這是你的花栗鼠嗎?請問它叫什麼名字?」     

  榮慧卿斬釘截鐵地道:「它叫肯肯,花栗鼠肯肯。」     

  「啊?」那小姑娘有些失望,「不是叫小花?— —小花?要不要跟我去那邊吃松仁兒?我還有好多榛子……」繼續試探。   

  肯肯面對美食的誘惑,忍得十分辛苦,可是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只得做出呆痴狀,坐在榮慧卿面前的桌子上,兩隻眼睛滴溜溜地到處看,沒有焦距的樣子。   

  這種樣子的動物,一般神智未開。連做靈寵都沒有資格。   

  那小姑娘有些失望地嘆口氣。   

  榮慧卿想了想,試探著問道:「請問你為何要找一隻叫『小花』的花栗鼠?——天底下的花栗鼠都長得差不多吧。」

  那小姑娘矜持地笑了笑,似乎覺得榮慧卿問得太多了。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子,「表姨,既然這隻花栗鼠不是我要找的,我就走了。」又對羅辰道:「羅供奉,我們馬上就要啟程了。這就走吧。」     

  羅辰看了榮慧卿一眼,對那小姑娘道:「羅三小姐,我要帶著我外甥女一起去,可以嗎?」     

  那小姑娘是天水羅家大房的嫡出三小姐,羅巧姿,也是要去三大派的收徒大典的。   

  羅家是修真家族。族裡雖然沒有出過什麼大修士,但是每一代都有有靈根的後嗣出現。   

  羅巧姿就是這一代裡面的佼佼者。   

  她本來只有三靈根,悟性也差。曾經被羅家家主忽略,沒有著重培養。但是半年前,她跟著家裡人出去遊玩,去了一處廟宇,回來之後。就悟性大開,很快便突破練氣一層。然後沒到半年,已經練氣六層,相當於一個月突破一層。

  羅家家主大喜,遂把她當做重點培養的對象,給她一切支援,甚至派專人護送她去參加三大派的收徒大典,希望她能在這些人當中脫穎而出,進入三大派做內門弟子。   

  只是她悟性大開之後,確實有些怪僻,比如說,突然對花栗鼠感興趣,讓人四處搜尋,甚至指名要一隻叫「小花」的花栗鼠。曾經有一些人拿著在山裡捉的花栗鼠過來領賞,都被她一眼識破,最後只留了兩隻花栗鼠解悶而已。

  羅巧姿聽見羅辰居然要帶著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外甥女跟他們一起走,眉頭微蹙,道:「我們是要去參加三大派的試煉收徒儀式,你帶著你的外甥女,不太方便吧?」   

  榮慧卿臉上那道傷痕,讓人多看一眼都覺得不舒服。   

  羅辰就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就辭去羅家供奉一職,你們另請高明吧。」居然馬上就要撂挑子不幹了。   

  羅巧姿大怒。不過想到家主囑咐過,說羅辰是築基修為的大修士,有他帶著去參加三大派的收徒大典,應該能夠幫得上忙的。   

  「羅供奉見外了。我不過是擔心令外甥女不適應我們羅家的規矩。其實多一個人多雙筷子,我們羅家還是養得起的。——大家就一起走吧。」說著,羅巧姿轉身就走。   

  那跟過來的女子歉意地對羅辰道:「辰哥,我去勸勸她。你知道,她是羅家的掌上明珠,脾氣大些也是有的。」

  榮慧卿在下面踹了羅辰一腳。   

  羅辰便閉了嘴,只是點點頭,看著那人轉身離去。   

  羅巧姿回到屋裡,關上門,匆匆忙忙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一本小冊子,用手輕輕點了點。   

  只見空白的頁面上顯出一行字跡,「上古有花栗鼠,不知師門何處,能破任何結界,名之『小花』。五州靈寵排名,第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12:59 PM

第11章 結伴同行下

  羅巧姿鴉翅似的長睫抖動了幾下,自言自語地道:「按照著個上面的記裁,小花這個靈寵,應該很有名氣才是,為何大家都沒有聽說過呢?一難道是名字太土氣,被大家錯過了?」想著又搖搖頭,「不對。對修士來說,名字只是一個代號,有真本事的靈寵才會成為大家爭奪的對象。這小花到底在哪裡呢?」

  輕輕嘆口氣,隨手在那頁面上抹了一下,上面的字跡立即消失無蹤。

  羅巧姿瞪著這本小冊子,頗有雞肋之感。

  機緣巧合,她得到這本記裁各種排名的小冊子,還讓它認了主,裡面的內容,只能讓她一個人看見。

  可是看見又怎樣呢?看得見,摸不著,更讓人心裡難受。

  羅巧姿沒精打采地將小冊子扔回乾坤袋裡面,便叫了服侍的下人過來收拾東西,打算啟程了。

  羅辰帶著榮慧卿跟羅家人一起上路。

  榮慧卿因練過旭日訣,體力比以前好了許多,又穿著千里鞋,走得一點都不比坐車的羅家人慢。

  羅家這一次來了四五個人,個個都有些本事。

  羅辰不算羅家人,是供奉,也是所有人裡面修為最高的。

  另外除了羅巧姿,還有一直對羅辰關懷備至的聶華枝,也就是羅巧姿嘴裡的表姨,是羅巧姿娘親的娘家表妹。她也要跟著去碰碰運氣。

  自從榮慧卿加入到羅家的隊伍裡面,聶華枝就對榮慧卿分外熱情,幾次想叫她跟她一起坐車,都被榮慧卿婉拒了。

  羅辰不置可否,暗中觀察榮慧卿,發現她確實走得不費力氣,也就放棄勸說她坐車的心思。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

  幾天來,榮慧卿跟在羅家人裡面,一路也經過了幾處樹林,兩座小山,都沒有遇到先前如在黑松林裡的狸貓妖那樣的情形。

  羅辰聽榮慧卿悄悄說了她臉上傷痕的來歷,面色反倒嚴峻起來,追問了好幾次明月和司安的關係,似乎覺得十分棘手。

  榮慧卿不以為然,勸道:「司大人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上一次,魏楠心的詭計都沒有能讓他中計,明月這一點小伎倆,應該更不用說了。」羅辰很是不安,但是又想不明白不安在哪裡,只好沉默不語。

  羅巧姿坐在車裡,一直暗暗注視榮慧卿,還有從她背上包袱裡露出一個頭,經常昏昏欲睡的花栗鼠肯肯。

  畢竟這大楚國裡面,養著花栗鼠做寵物的人太少了。

  大楚國不是花栗鼠的產地。

  自己若不是有奇遇,也不會知道這種小動物叫花栗鼠,不是松鼠。

  這半年來,自己費盡心機,才弄到兩隻花栗鼠,榮慧卿是從哪裡弄到那隻花栗鼠的?

  羅巧姿沉吟半晌,主動下車,來到榮慧卿身邊,笑容可掬地問道:「榮姑娘,你的花栗鼠是從哪裡弄來的?」又將自己的兩隻花栗鼠裝在籠子裡拎過來,對榮慧卿道:「不如讓你的肯肯進去跟它們一起玩吧。你背在背上怪費勁的。」

  榮慧卿失笑,忙道:「肯肯雖然看上去胖,其實它很輕的,背著一點都不費勁。」

  羅巧姿不甘心,又換了個說法,「你的肯肯是公的還是母的?要不要給它配種?我這裡兩隻,一隻公的,一隻母的,總有一隻能跟它配種。」

  榮慧卿的腦海裡,出現肯肯如喪考妣的叫喊聲,全是尖利的嘶喊,「不要!肯肯不要跟那兩隻笨蛋配種!」…

  榮慧卿強忍笑意,一本正經地搖頭道:「那不好吧。你的大花和小花,看上去就血統高貴,聰明過人,何不讓它們自己配種?我家肯肯生得笨笨的,恐辱沒了你家大花和小花。」

  羅巧姿飛快地掃了一眼榮慧卿背後的肯肯。

  正豎著耳朵傾聽她們說話的肯肯恰如其分的擺出一副「我很白痴」的樣子。

  羅巧姿有些厭惡的別過頭,對榮慧卿點頭敷衍道:「也不能這麼說。你家肯肯也挺可愛的。」說完就上了車,再也沒有過來試探。

  榮慧卿悄悄吐一口氣,對肯肯悄悄說道:「看,跟誇女子一樣。如果你找不出別的優點,就誇對方可愛,一定不會出錯的。」

  肯肯學著她的樣子嘆氣,吱吱叫著,「裝白痴真是太高難度了。咱們趕緊離開這家人吧,肯肯寧願去打狸貓妖,也不要跟那個居心叵測的姑娘在一起。」

  榮慧卿噗哧一笑,清脆的聲音惹得羅辰側目。

  「你打狸貓妖?你最會的不過是劃花別人的臉,這一招,對狸貓妖可不起作用。」榮慧卿在心底裡嘲笑肯肯一番。

  肯肯知道榮慧卿在腹誹它,哼了一聲,「肯肯不跟你一般見識。」

  榮慧卿笑了一回,腦子裡不停地回想著肯肯剛才說的話,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地方,又說不出來哪裡怪,一時沉默下來。

  大家這幾天急著趕路,就是為了在收徒大典開始之前,趕到余峨山莊。

  現在一算行程,明天中午就能到余峨山莊了,大家不免鬆懈下來,嚷嚷著要找個客棧打尖過夜。

  他們已經在野外餐風露宿好幾天了,今天打算要找個客棧住一住,好好休整休整,等明天早上再出發。

  可是余峨山地處大楚國的東部邊境,既然已經快到余峨山,這裡越發偏僻。

  大家走到快天黑,也沒有看見客棧的影子,都有些氣餒。

  榮喜卿跟在羅辰身邊,一直沒有說話。

  前面派去探路的人好不容易回來了,說再走一刻鐘,就有一個客棧,不過裡面已經住滿了人,他們只能幾個人擠一間屋子,湊合一晚上。

  羅巧姿不是很在意。她的心神已經飛到余峨山莊,一直在琢磨到底會出一些什麼樣的試題來考驗他們。

  榮慧卿看了一眼周圍的地形,皺了皺眉頭。這裡人煙稀少,地勢外高內低,是一個盆地。再往前走,他們就走到盆地底下去了。從運勢上來說,在這樣的地方建客棧,是個吸運斗,進去的人都會被開客棧的人吸收運勢。

  這個時候住進去,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辰叔,要不我們就這裡過一夜吧。那客棧反正住滿了人,我們去也要擠著住在一間屋子裡,何必呢?」榮慧卿心裡有些不安。越往前走,榮慧卿的感覺就越難受,像是壞了腸胃,不斷有股噁心湧上心頭。

  她以前還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感覺,自從上次鬥了狸貓妖之後,她才明白,這都是旭日訣的功效。旭日訣是一切邪術媚功的剋星。可是反過來,如果自己的修為不高,而對方的邪術媚功等級比較高,悲劇的就是自己了。

  還沒靠近,就會讓人噁心難受。

  可是這種話,她也不能明著跟羅辰說。不然她還要解釋那旭日訣是哪裡來的。實在是太麻煩了........

  羅辰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榮慧卿既然不想進去住,他正中下懷,道:「我去跟他們說一聲。」說著,快走幾步,找到前面羅巧姿坐的車,道:「既然前面的客棧已經住滿了人,我們就不去湊熱鬧了。三小姐如果想去,請自便。」

  羅巧姿有些意外,掀開車簾,看了看前面的路,面上也有些異色,同意了羅辰的話,「那大家就都在這裡紮營吧,不去那間客棧了。」

  羅巧姿是這次來的羅家人裡面最有身份的,她既然說不去,別的人都沒有反對的。

  唯有先前出去探路的人有些著急,道:「我已經在那裡下了定金,訂了房間了。大家要不去,那定金不就白費了?」

  羅巧姿哪裡把這些俗世金銀放在眼裡,揮手道:「沒事。你花了多少銀子,我照數給你。」說著,從車窗裡彈出一個十兩重的大元寶,正好掉落在對方懷裡。

  那去探路的人本是羅家的一個護院,身上有些功夫,此時抱著那錠銀子,卻有些茫然無措的樣子。

  羅家人都停下來,扎帳篷的扎帳篷,生篝火的生篝火,各司其職的忙乎起來。

  榮慧卿跟在羅辰身邊,也生了一團小小的火,將饅頭切成薄片,就著火烤得金黃。

  肯肯近來很愛吃這種烤焦了的餿頭片。

  羅辰跟著幾個羅家的護衛去山道兩旁的樹林裡轉了一圈,回來就帶了幾隻肥大的松雞,正好烤了吃。

  大家吃得開開心心,就差唱山歌助興。

  到了要睡覺清點人數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就是先前出去探路,找到客棧的那個人。

  「他去哪裡了?」羅巧姿沒有下來住帳篷,她和聶華枝住在車上。

  「可能去客棧要求退定金了吧。」一個相熟的護衛笑著答道:「三小姐別擔心,他是老手,不會有事的。」

  羅巧姿也不會為一個護院擔心,便揮手讓對方下去。

  榮慧卿給篝火添了把柴火,正要去自己的小帳篷裡睡覺,就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在那邊問道:「請問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個子大概這麼高,臉上有一道疤痕?」似乎在跟人比劃身高。

  正是她前幾天剛剛擺脫的明月的聲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01:04 PM

第12章 修好

  榮慧卿手上停了一停,也不轉身,一個箭步向前,竄到面羅辰的小帳篷裡面,轉身貓腰往說話的那邊看過去。

  羅辰皺了皺眉頭,翻身坐起來,「你在看什麼?」

  榮慧卿仲手往後胡亂擺了擺,示意羅辰不要說話,自己屏息凝氣向外看。

  只見明月身上的道袍髒兮兮的,手邊牽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歲的小姑娘,正是她女兒楚楚。

  榮慧卿不解。既然陣法已散,楚楚也找回來了,她還跟著自己做什麼?——難道還是為了花栗鼠肯肯?

  肯肯看見這周圍都是山林,心癢難耐,早跑到林子裡面撒歡去了,現下不在這裡。

  榮慧卿知道它本事大,也沒有在意。

  現在看見明月又帶著楚楚出現在這裡,榮慧卿有一絲警惕。

  羅巧姿那邊聽了明月的話,心裡一動,笑著撂開車簾,往明月那邊打量一下,問道:「你找這人做什麼?」

  明月一聽大喜。她一路問了好幾撥人,都不知情。只有這個姑娘,似乎有譜。

  「這位小姐如果知情,請不吝告知,明月日後當有重謝!」明月說著,還給羅巧姿行了個禮。察覺到羅巧姿也是修士,明月故意將自己築基後期大圓滿的修為釋放出來。

  築基修士的修為壓得羅巧姿動彈不得,連喘氣都覺得辛苦,可是聽見「明月」這個名字,羅巧姿一顆心咚咚地差點跳出喉嚨,一下子生出無窮的力氣,唰地一聲拉開車門。

  明月收了修為,腰背如松般挺直,站在那裡看著羅巧姿。

  羅巧姿愣愣地打量著明月。雖然身上道袍有些髒亂,頭上的青玉冠也已蒙塵,可是依然明眸善睞,原來大名鼎鼎的明月修士,就是這個羅巧姿忙從車裡下來,對明月笑著行禮道:「這可是巧了,我們這裡好像正有一位這樣的姑娘。不過她不是我們一起的,是我們家供奉的遠房親戚,湊巧在前面不遠的地方遇到了,才一起同行的。——我帶明月觀主過去瞧瞧是不是她。」

  明月對羅巧姿殷勤的姿態十分滿意,緩緩點頭,「有勞大小姐了。」

  羅巧姿帶著明月和楚楚往榮慧卿和羅辰那邊走過去。

  榮慧卿看見這三個人往自己這邊走過來,知道躲不過去了,索性從羅辰的帳篷裡鑽出來,走到篝火站定。

  瞇著眼看過去,榮慧卿終於發現有一絲不對勁。

  是楚楚。

  她不像那一天追著自己要肯肯的時候那樣飛揚跋扈。相反,她目光呆滯,嘴巴帶著一絲傻笑,整個人形同痴傻。

  榮慧卿心裡一沉。難道楚楚被三轉聚魂陣嚇成傻子了?

  羅巧姿帶著明月和楚楚來到榮慧卿這邊的篝火旁。

  榮慧卿背著手站在那裡,抓住了插在背後的日月雙鉤,警醒地看著對面三人。

  明月一見是榮慧卿,撲通一聲給她跪下,磕著頭道:「請姑娘大發慈悲,救救我女兒!救救我女兒!」

  羅家的人都被驚動,圍了過來。

  聶華枝跟在後面,繞過人群,來到羅辰身邊。

  羅辰也從帳篷裡鑽出來,靜靜旁觀。

  「辰哥,你外甥女會醫術?」聶華枝悄悄問道。

  羅辰淡淡地道:「她一個小姑娘,就算會,也是皮毛。」

  這邊榮慧卿抿了抿唇,看向楚楚,半晌搖頭道:「你求錯人了,我不會醫術,救不了你女兒。」

  明月一下子癱在地上。那一天,她等到酉時三刻,終於看見自己的女兒在林間空地上憑空出現,高興得如同上了天堂。可是緊接著,她就如同跌入地獄,因為女兒一臉的痴傻,除了傻笑,就是驚惶得四處躲藏。

  問又問不出所以然。

  想起這是剛才那個帶著小松鼠的小姑娘設下的陣法,明月深悔自己連對方名字都沒有問清,便和對方結下樑子。雖然自己有司安作後台,可是縣官不如現管,司安回到了頂級宗門,自己連太華山的門路都沒有摸清,怎麼可能一下子找到司安,讓他過來救自己母女?再說,拖著一個傻子女兒,司安就算再顧念血脈,也不會對她多加寵愛。

  明月想來想去,只有先對榮慧卿低頭,希望哄得她救回自己女兒。等女兒的痴傻被治好了,再找她的麻煩也不遲······

  榮慧卿滿心愧疚。她沒有想到,一個陣法,居然能把楚楚嚇得瘋了。

  可是再一想她們母女先前的盛氣凌人,對自己不是威逼利誘,就是喊打喊殺。如果自己沒本事,橫屍黑松林的人,就是自己。

  總不能因為自己沒有被對方害到,就認為對方是無辜的吧?

  榮慧卿心裡天人交戰,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對還是錯。

  羅辰看了一會兒,從後面走過來,對一旁流著口水傻笑的楚楚伸出手,按在她頭頂的百匯穴上,閉目放神識查探。只見她的身周,淡淡地圍繞著一層黑氣,黑氣裡,幾個頭生尖角的異物桀桀怪笑,大口大口地吞食著楚楚的神念。感受到羅辰的碰觸,那些異物嘶嘶尖叫幾聲,撲棱著翅膀消失在黑氣當中。

  楚楚的身體一震,眼裡的神智慢慢恢復過來。

  羅辰微覺奇怪。縮回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沉吟不語。

  「娘,娘,我······好害怕,那裡到處都是鬼······」楚楚像是剛剛清醒過來,看見明月坐在自己身邊的地上,哇地一聲哭起來,撲到明月身明月又驚又喜,緊緊抱著楚楚,細聲安慰她幾聲,才趕緊站起來,對著羅辰行禮。

  抬起頭,明月看清羅辰的容貌,微微一愣。——這人生得居然比司安還俊俏幾分。可惜,他的修為太低微了······

  「明月多謝這位壯士搭救。請問壯士姓甚名誰?等明月回家,告知小女的父親,一定對壯士有重謝。」明月說這話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

  女人對美男,都有幾分天生的好感、憐惜和寬容。

  就像男人看見美女一樣,哪怕美女想要他的命,也能拗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天下的牡丹花總是生得特別艷麗奪目,大概是花肥太多的緣故。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

  羅辰沒有動容,拉了榮慧卿過來,對明月道:「她是我外甥女。這件事,算是我代她向你道歉。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希望從此就一筆勾銷。怎樣?」

  美男開口,要拒絕是很難的事。

  明月眨了眨眼睛,笑著道:「既然她是你的親戚,我就給你這個面子。——請問壯士貴姓?」

  羅辰道:「免貴,姓羅,單名一個辰字。」

  明月想了想,從來就沒有聽說過羅辰這個名字,便知道對方只是個散修,有些遺憾地搖搖頭,叫了楚楚過來道謝。

  楚楚抬頭看見榮慧卿站在羅辰身邊,尖叫一聲,躲到明月身後,嚷道:「她是壞人!她是壞人!她招了很多鬼怪過來要吃楚楚······」

  榮慧卿氣急,沉下臉道:「你要殺我,我豈能束手就擒?——誰會願意無緣無故任人宰割?!」

  羅家的人恍然大悟,都換了種眼神看向明月和楚楚。

  明月咳嗽一聲,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大家不打不相識,也算是緣分。——楚楚!向羅大叔道謝!」

  楚楚不情不願地從明月背後走出來,對羅辰匆匆忙忙行了禮,便又躲到明月身後。

  羅巧姿眼神閃爍,對明月道:「請問明月女修要去哪裡?如今天色已晚,要不要就在這裡跟我們湊合一晚上?」

  明月這幾天獨自趕路,吃了不少苦頭,也想著要跟對方大隊人馬一起才是,便問道:「你們要去哪裡?」

  羅巧姿笑道:「我們要去余峨山莊,參加三大派的收徒大典。——明月女修是明月觀的觀主,也是要去余峨山莊嗎?」

  其實這話問了白問。若不是去余峨山莊,一般普通人不會挑這條路。

  明月卻是另有打算。她本來不用去費心拜師,只是聽說這一次,不僅有三大派的人過來挑選弟子,還有上面二級宗門的人,也就是太華山、青雲宗和華嚴寺,因了一事,也派人下來旁觀,打算挑幾個素質好的弟子帶回去。

  如果能一下子進二級宗門,三大派算個鳥兒!

  當然最重要的,是明月要想親自見到太華山的人,將楚楚的消息遞上去。明月知道的很清楚,楚楚的存在,既是機遇,又是危險。肯定有人不想看見楚楚的存在,若是自己貿貿然將楚楚的身世抖出來,等待自己和楚楚的,說不定是殺人滅口……

  她需要的,是一個時機,一個將楚楚的身世公諸於眾,讓誰都無法抵賴的時機。

  榮慧卿一直緊緊盯著明月的臉,暗自琢磨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以前,她生活在落神坡那個單純的小山村裡,遇到的都是和善純樸的朋友鄰居。對榮老爺子曾經給她講過的那些背叛、出賣和打擊,都像是聽故事一樣,並不明白怎麼會有人會口是心非,說一套,做一套。到了如今,她才真正明白爺爺的話是什麼意思。

  一晚上很快過去。

  天剛破曉,一行人就上路。

  一路行去,余峨山莊就在眼前,路旁根本就沒有任何客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01:11 PM

第13章 舊友重逢上

  榮慧卿走在羅辰身邊,聽見旁邊的人竊竊私語,說昨天出去探路找客棧的那個下人再次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不是說客棧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嗎?」

  「聽他胡扯,八成拿了三小姐的銀子跑了。你看,我們這一路走過來,只有一條山路可行,兩旁都是山林,你可看見哪裡有客棧的影子?」

  「這倒也是。這個殺千刀的,枉我以為他是好人,還幫他在三小姐面前說好話,誰知他做出這樣的事……」

  幾個下人的話,陸陸續續傳到榮慧卿和羅辰耳朵裡。

  榮慧卿往路旁看了一下,到處都是高聳入雲的大樹,樹下綠草如蔭,開著各式各樣的野花。

  肯肯的聲音悄然鑽進榮慧卿的腦海裡,「這裡沒有客棧。肯肯昨天在這裡跑來跑去找松仁兒吃,沒有看見有客棧。」

  榮慧卿相信肯肯的話。

  可是如果沒有客棧,昨天那些在他們前面,去到客棧裡面住宿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呢?

  雖然天色大亮,陽光普照,榮慧卿還是覺得一股寒意湧上心頭,不由自主往羅辰身邊靠近了些。

  羅辰目視前方,身姿如松,眼睛雖然沒有看向榮慧卿,一隻手卻伸了出來,握住榮慧卿的右手,穩穩地牽著她往前走。

  羅辰的手掌溫暖寬大,襯的榮慧卿的手越發細小冰冷。

  一個小小的舉動,第一次讓榮慧卿對羅辰有了孺慕之心,把他真正當做一個可以倚靠的長輩看待,不是以前那個喜怒無常,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聶華枝坐在車裡,透著車窗往外看。

  羅辰牽著榮慧卿的手,走在大車旁邊。羅辰身材高大,榮慧卿在同齡人當中算是很高,可是在羅辰面前,不過是個齊胸高的孩子。

  聶華枝微微地笑。一個疼愛孩子的男人,一定是個好男人,她的眼光不錯。

  聶華枝沒有太大的追求。就算她這一次跟著過去,能夠進三大派做弟子,她也不會一輩子都耗在修真上面。她要和平凡女子一樣,找到一個合適的修士雙修,然後生兒育女,壯大家族勢力。

  羅辰,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是她試探了那麼久,羅辰對她依然是若有若無,看來,她要在別的地方下功夫了。這個外甥女榮慧卿,興許就是她要爭取的對象。

  羅巧姿對男女之情向來沒有什麼興趣。她的志願和目標,就是要成為數一數二的大修士。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要向這條路邁進。在別的方面,是萬事不掛心。

  明月經過一個晚上,精神許多。一邊盤膝打坐,拿著靈石出來吸收靈氣,一邊給女兒楚楚養傷,滋養她被侵蝕的魂魄。

  羅巧姿看見明月手裡的靈石,眼裡有一絲精光閃過。

  明月不過是一個築基修士,明月觀也是個不入流的野觀,可是明月手裡卻拿著中品靈石在吸收靈氣。

  修著界裡,靈石一般分為四等,最一般的,也是數量最多的,是下品靈石,如果沒有門派家族供養,對散修來說,就算是下品靈石也極為難得。

  比下品靈石好一些的,是中品靈石。一個中品靈石,可以兌換一萬下品靈石,一般有中品靈石的修士,若不是金丹期的大修士,就是大門派的精英弟子。

  比中品靈石更強的,是上品靈石。一塊上品靈石,可以兌換十萬中品靈石,價值又高了許多最高檔的一等,是極品靈石。在如今的五州大陸,據說是有價無市,就算是頂級宗門,也拿不出幾塊。在市面上,沒有用來作為流通物。

  像明月這樣從不入流的野觀裡出來的築基修士,手裡有中品靈石,只能有一個原因,就是那位剛剛化神的司安司大人送給她的。

  想起當年那段轟動修真界的公案,羅巧姿抿嘴笑了笑,意味深長地打量在一旁同樣盤膝打坐的楚楚。

  看上去玉雪可愛,資質好像也不算太差,和自己一樣,是三靈根。

  不過,不管如何,楚楚比自己的造化大。

  羅巧姿閉了眼,也開始吸收自己手裡下品靈石裡的靈氣。

  修行講機緣。自己的機緣已經不小了,各有因緣莫羨人,她不能太貪心。除非有人跟她爭小花,否則她是不會下狠手的.....

  中午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余峨山莊門口。

  他們都是第一次來這裡。

  從山腳轉過來,映入眼底的,是一個高高的台階,皆用玉石砌成,抬眼看去,只見雲霧繚繞,看不見頂。台階的扶手雕龍畫鳳,十分精緻恢宏。

  台階兩旁,是陡峭青綠的山峰,兩掛雪亮的瀑布從山頂直瀉而下,流入山底的兩汪水潭。

  一般的地方,這樣粗曠的兩掛瀑布,落入水潭的時候一定聲如雷鳴,可是在這裡,卻是靜謐無聲,飛流直下三千尺,只騰起水花一片,水潭上面水霧茫茫,還有水鳥在四周盤旋來去。

  榮慧卿看得眼前一亮。

  三大派果然出手不凡。

  她看得出來,水潭底下,有一個陣法,跟瀑布的衝力正反相抵,正好抵消了瀑布入潭時巨大的聲響。

  羅家的人也都看得目不暇接,嘖嘖有聲。

  明月攬緊了楚楚的肩膀,眼看著台階高處,默不做聲。

  他們這一行人,不是唯一的一群人。

  在他們之前,台階前面的空地上,已經站滿了人。

  卻沒有一個人擅自踏上台階。

  榮喜卿有些好奇,問道:「既然到了,為什麼不上去?」

  羅巧姿聽見,回頭笑了笑,道:「靠自己是上不去的。台階前面有結界,要等裡面的人出來,領著才能進去。」

  榮慧卿笑盈盈地點點頭,「那倒是沒法子了。有結界的話,沒人能進得去的。」

  羅巧姿嗯了一聲,看著台階,想找到小花的心情更是熱切。如果小花在她手裡,天下所有的結界在她眼裡都不堪一擊。

  按照那本冊子上的記載,只有有了小花,她才能得到更大的機緣。

  上一次,有一個女修就是得到小花的相助,才得成大道。

  最可惜的是,那本冊子對那位女修姓甚名誰卻是含含糊糊。

  如果她能知道那個女修是誰,事情就容易了。

  羅巧姿嘆口氣,暗暗告誡自己不要心急。

  大家沒有等多久,高高台階之上,雲霧突然向兩旁洞開,兩男兩女從裡面翩然而下,來到台階下方。

  榮慧卿的眼睛立刻瞪圓,又好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袖子使勁擦了擦。

  羅辰冷聲道:「別擦了。你沒看錯。」是的,她沒看錯。

  前面的兩個男女,分明是大牛和百卉!

  後面的兩個男女,一個穿著道袍,是林飄雪。一個穿著僧衣,是韋世元!

  「這一次的收徒大典,三大派有令,要先辨別靈根。三靈根以上者,才能入余峨山莊。其餘人等,請在莊外等候。」大牛彬彬有禮的說道,手裡拿著測試靈根的冰玉棒。

  榮慧卿的神色越發奇異。

  林飄雪漠然地看向人群,目光在榮慧卿的面上停留了一瞬,便若無其事地繞開,看向別處。

  韋世元似有所感,跟著看向榮慧卿那邊,對她微微點頭。

  榮慧卿咬了下唇,強行壓抑著心頭的疑慮,低下了頭,免得被人發現她的不對勁。

  想要進余峨山莊的人很快按照男左女右,分成兩隊。

  大牛負責測試男隊的靈根,百卉負責測試女隊的靈根。

  韋世元跟在大牛後面看著。林飄雪跟在百卉後面。

  羅家只有羅巧姿和聶華枝是想進三大派的,別的都是下人,並無靈根。他們先就退到一旁等候。

  羅辰要跟榮慧卿一起進去,便去了男隊那邊。

  大牛拿著冰玉棒一路測來,看見羅辰的時候,一點都沒有認出他來。

  「地靈根。」也就是雙靈根。大牛的臉色變了變。這個男人,居然是雙靈根。雖然他看上去年紀比自己大一輪,可是他的修為好像已經不淺了,還靈根這樣出眾,生得更是儀表不凡。這樣的人,最好不要進自己的門派……

  羅辰冷冷地看了大牛一眼。

  韋世元覺得羅辰看上去有些熟悉,可是又想不出在哪裡見過他,只好對他領首示意,跟著大牛往後走,繼續測試。

  榮慧卿站在女隊那邊,很快就看見百卉向她走來。

  看見榮慧卿也站在隊伍裡,百卉的心裡升騰起無比的快意。若不是林飄雪在身後看著她,她真要黑了榮慧卿算了。想入三大派?做夢去吧!

  可惜,有林飄雪這個死對頭在身後,這種話也只能在心裡想一想。

  百卉將冰玉管遞到榮慧卿手裡,道:「握緊了,仔細些。」榮慧卿緩緩握住冰玉管。

  同一時間,從余峨山莊高處衝下幾道神識,繞著榮慧卿轉了一圈,然後緊張地在盯著她手裡的冰玉管。

  場上別的人雖然沒有這樣強大的感知,但是不約而同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似乎大修士的威壓就在眼前。

  榮慧卿敏銳地感覺到有人在窺視她,連忙運轉旭日訣,護住心脈,然後緊緊握住冰玉管。

  冰玉管裡,無色的液體開始翻騰變色。

  「聽說她就是有雷靈根的小姑娘?」余峨山莊的大廳裡面,幾個從二級宗門來的長老正放出神識,往山莊外查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01:19 PM

第14章 舊友重逢下

  坐在余峨山莊正殿大廳中央的,有三個人。正中坐著個身穿道袍,頭戴白玉冠的女人,是從太華山來的衡廬真人,金丹後期修為。長眉妙目,身材窈窕,容貌清麗娟秀中有一絲不可言說的媚態。她的身後,恭恭敬敬地侍立著太華山門下萬乾觀的孔德真人。

  衡廬真人的左手邊上,坐著華嚴寺來的道靜大師,元嬰中期修為,寶相莊嚴,頗有金剛伏魔的威嚴。他的身後,侍立著華嚴寺下屬皇運寺的俗家弟子,也是大楚國的一字並肩王魏楠心。

  衡廬真人的右手邊上,坐著從青雲宗來的沈堂主,也是金丹後期修為。沈堂主背後,站著他們青雲宗的下屬,龍虎門副門主的盛以寧。

  這一次知道大楚國有雷靈根出現的消息,就是從青雲宗傳出來的。

  朵家老祖本來想瞞住榮慧卿有雷靈根的消息,好方便自己以後行事。

  可惜光明神殿聖女出現,滅去她的元嬰,碎掉她的金丹,將她打回築基期。

  雖然朵家老祖還是被門下弟子送回龍虎門,可是她那超然世外的大長老地位已經岌岌可危。為了自保,朵家老祖一咬牙,向上面的二級宗門青雲宗,密報了榮慧卿有雷靈根的消息。

  在青雲宗的庇護下,朵家老祖在龍虎門的地位才沒有一落千丈。

  如今她沒有心思再去琢磨榮慧卿,而是閉關入定,趕緊要恢復自己的修為。

  她的修為是被強行降低的,如果要恢復,比從無到有修練的修士要強一些。再加上她多年的元嬰修為,在龍虎門也是數百年的大長老,積累了無數的法寶丹藥,還有因密報有功,青雲宗答應核實之後,就獎勵她一粒天王補心丹,乃是七品的丹藥,可以讓她再次結丹的機會,增加七成。

  朵家老祖曾是元嬰修士,她的話,就連二級宗門也不能等閒視之。

  青雲宗經過仔細權衡,將這件事跟道門太華山和佛宗華嚴寺通報了一聲。

  因為按照朵家老祖的敘述,雷靈根的出現,跟魔界中人出現在朵鈴山莊的時機是一樣的。二級宗門的這些人,考慮事情更深遠一些,不比朵家老祖,一雙眼睛只會盯著別人的資質和福祉。

  再加上司安去了一趟永璋城,本是要查獲魔界餘孽的事,卻獲得無上機緣,直接化神成功。

  別人不清楚,太華山的龍掌門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司安卡在元嬰後期,已經快一千年了。

  修行之人,除了需要資質,需要自己的悟性和努力,更需要機緣。

  從司安的情況來看,千年的障礙,一朝突破,可見永璋城,或者說大楚國,是目前五州大陸機緣最盛的地方。

  就像數萬年前,機緣曾經光顧過某個大陸·讓那裡奇才輩出,就連廢物一樣的四靈根也能得成大道,就知道虛無縹緲的機緣,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二級宗門的三個主要門派便一致決定到大楚國看一看,趁著他們的下級宗門,大楚國的三大派——龍虎門、萬乾觀和皇運寺招收弟子的時候,也去旁觀一下。若是發現有大機緣的弟子,他們也可以收留一二。

  太華山這邊知道消息,衡廬真人掐指一算,也是在該去大楚國走一趟的時候,便主動請纓,攬了這樁事務。

  華嚴寺那邊知道太華山派出了衡廬真人,華嚴寺的道靜大師當仁不讓,出關跟著一起來到大楚國。

  此時大廳裡面的六個人,算得上東大陸數得著的人物,臉上卻都是一派緊張。

  余峨山莊山門台階前的榮慧卿,在諸多注視之下,一邊運轉旭日訣,一邊緊緊握住了測試靈根的冰玉管。

  冰玉管裡面的液體翻滾著,最後露出火焰赤色和魚肚白兩種顏色。

  火焰赤色,預示著火靈根。

  魚肚白色,預示著金靈根。

  冰玉管裡,火焰赤色佔了四分之三的地方,魚肚白只有四分之一。

  那就是說,榮慧卿是以火靈根為主的雙靈根,在有修行資質的人當中,雖然沒有天靈根和異靈根那樣頂尖,但是也是上上層的。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平日裡要是遇到雙靈根資質的孩子,他們是二話不說,會收入門下做內門弟子的。然而今天,大廳裡面靜悄悄的,誰都沒有說話。

  魏楠心偷偷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去二級宗門就好。只要將榮慧卿留在大楚國就好······

  萬乾觀的孔德真人倒是對榮慧卿的資質比較感興趣,可是看見自己的頂頭上司,太華山的衡廬真人不說話,她也不敢貿貿然開口。

  青雲宗的沈堂主卻是滿臉通紅。

  說榮慧卿是雷靈根的消息,是他們青雲宗送出去的,今天卻鬧了個灰頭土臉,簡直是被人狠狠地一掌摑在臉上!

  沈堂主在心裡將朵家老祖罵了個賊死,打算一回青雲宗,就向宗主稟告朵家老祖謊報軍情,藉此逃脫懲罰。自己今日在這裡受到的羞辱,總得百倍還給朵家老祖才是……

  衡廬真人默然半晌,飄然站了起來,對廳上的人頷首道:「如此,恕貧道不奉陪了。」說著,一甩佛塵,裊裊走出了大廳,回自己的屋裡歇息去了。

  孔德真人忙屈膝行禮,目送衡廬真人,自己琢磨著是不是要將榮慧卿收入自己門下。

  站在沈堂主背後的龍虎門的盛以寧微微地笑了。朵家老祖這一次,可是在劫難逃了。這老妖婆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了這麼多年,這一次,可是得到報應了。

  這榮慧卿,可是對付朵家老祖最好的利器。

  盛以寧輕輕咳嗽一聲,對魏楠心使了個眼色。

  魏楠心會意,微微欠身對華嚴寺的道靜大師問道:「道靜大師,可要收這位姑娘入華嚴寺?」

  道靜大師搖搖頭,起身道:「你們先讓三靈根以上的人進莊。我去跟衡廬真人商議一下。」說著,僧袍飄拂,走出了大廳。

  衡廬真人的屋子,跟道靜大師的禪房在相連的院子裡。

  來到衡廬真人的屋子前,道靜大師伸手叩門。

  衡廬真人清冽的聲音傳出來,「門沒鎖。」

  他們都是大修士,一到跟前,神識自動探查,早就知道是誰來了。

  道靜大師推門進去,關門的時候,隨手設下結界。

  衡廬真人歪坐在榻上,也沒起身,以手支頤,眼中似有淚光。

  道靜大師默然半晌,坐到衡廬真人榻前的機子上,低聲問道:「……飄雪孩兒最近如何?」

  衡廬真人苦笑道:「還能如何?怨我們生生拆散了她和世元。不過這樣也好,修習我門下的媚術,本就應該絕情忘性。」

  道靜大師點頭道:「飄雪和世元,也算是有大福祉之人。我在佛前替他們請過佛偈,他們前途無量。」

  衡廬真人惱道:「你還有臉說?!——將他們兩人棄在大楚國的平民百姓家,差一點就被惡人奪去性命!若不是他們福祉深厚,我這一輩子……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道靜大師想起林飄雪和韋世元跟他們說的話,還有他們的養父母家被惡人舉家滅口,心裡也升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

  「阿彌陀佛。一飲一啄,自有天定。我們及時趕到,將他們收到身邊照料,也算是有驚無險。」道靜大師雙手合什,向西拜了一拜,「這件事,就不要讓他們兩人知道了。寧願讓他們恨我們一輩子,也不能讓他們知曉……」

  道靜大師的話沒有說完。

  衡廬真人卻知道他在說什麼,眼神凄迷地看著他。

  那一年,她不過是一個在男修和男修之間輾轉的爐鼎,直到遇到他,才成全她的崛起,才能從一個不入流的散修,被二級宗門太華山接納,成為大名鼎鼎的衡廬真人。——遇到他,不知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

  道靜大師捻著佛珠的手停頓下來,長嘆一聲,換了話題,問道:「那姓榮的小姑娘不錯,你不想收她入太華山?」

  衡廬真人蹙了眉頭,「飄雪是雙靈根,榮慧卿也是雙靈根。收她入太華山,若是······豈不是分了飄雪的機緣?」說著,又抬頭看著道靜大師威嚴的容貌,輕聲一笑,「幸虧你是出家人,不能收女修。不然,我還真要擔心……」

  道靜大師心頭一窒,沉默良久,方道:「······你用不著擔心,一生一世,你都不用擔心。」說著,起身離去。

  衡廬真人沒有起身相送,默默地看著道靜大師離去的背影,良久才閉上眼睛,坐起來,拿出靈石,開始運功,心神卻怎麼也不能寧靜下來。

  她的思緒,老是飛回許多年前。那一年,她生了一個兒子,第二天,兒子就不翼而飛。第二年,她生了一個女兒,第二天,她的女兒又不翼而飛。萬念俱灰之下,她想一死了之,他才出現在她面前,她也才知道,是他……出現,將孩子送走了。

  他跟她說,他們沒有為人父母的福分,必須要將孩子送走。為了補償她,他求了華嚴寺掌門的人情,引薦她入了太華山做內門弟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01:30 PM

第15章 道聽途說不靠譜

  「那我什麼時候能接回自己的孩子?」衡廬真人曾經苦苦哀求。

  那人跟她說,等她結丹之後,她就能把孩子接回來,還告訴她,他們的孩子,都是上好的資質,雙靈根,非常適合修行。

  為了能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她一心撲在修練之上,她本來就聰明靈慧,又進了太華山這個二級宗門。在太華山浩如煙海的典籍當中,她悉心學習,終於將以前被人看不起,屬於淫邪一類的媚術改造成功,完善了媚術修練的幾個重要關節,將媚術推入五州大陸幾大傑出功法的門庭。如果是在俗世裡面,她的地位,就相當於開宗立派的祖師爺。

  在衡廬真人改造媚術之前,媚術的地位非常之低,一向是被男修拿來盤錄女修,採補女修,既得肉體歡娛,又能增強修為的一種下三濫秘術。

  一般有些修為、道心堅韌的男修都不屑為之。

  而且這種媚術的副作用極大,就算是採補得當的男修,最後也不可避免陷入對肉慾的無上追求當中,偏離了修行的正道,最後走火入魔、晉級無望的情形比比皆是。

  衡廬真人的這一套媚術功法,被後人稱之為「頂級媚術」在當時,只有少數一些人知道。

  余峨山莊外面,測試靈根已經結束。

  羅巧姿是三靈根,聶華枝卻是四靈根。這一次,聶華枝無法進入余峨山莊,只能在山莊外等候。

  羅辰和榮慧卿都是雙靈根,是這一次則試中的佼佼者是能夠進山莊的。

  另外還有三個從別的地方來的少男少女也都是三靈根,取得了入莊的資格。

  大牛和百卉先行進去向師門長輩稟告。

  韋世元和林飄雪卻落在後面。

  榮慧卿看見韋世元一身和尚的打扮,忍不住問道:「韋大哥你出家是臨時的吧?」她記得很清楚,韋世元那時候明明已經說要娶林飄雪為妻的。

  韋世元面上一白,低頭合什道:「榮施主莫要說笑。佛祖面前剃度出家,就是一輩子的事,怎麼會是臨時的呢?」林飄雪對韋世元視若無睹,過來挽了榮慧卿的胳膊,「慧卿咱們進去說話。」

  「可是韋大哥.....」榮慧卿看了看韋世元。

  林飄雪咬了下唇,忿忿地道:「他是出家人,我們跟他沒有話說。」

  榮慧卿知道必是出了事,便閉了嘴,問起大牛和百卉來,「他們也在這裡?想必是心想事成了?」

  榮慧卿被人當魔界餘孽追殺這件事,韋世元和林飄雪開始並不知曉。等他們來到余峨山莊從別人嘴裡知道全部事情的來龍去脈,榮慧卿已經脫困了。

  可是那兩個賣友求榮的小人,卻得到了一字並肩王魏楠心的賞識,為他們擔保,讓他們得以進入大楚國三大派之一的萬乾觀做內門弟子。

  韋世元不齒大牛和百卉的為人暗中託人轉告林飄雪。

  自從韋世元出家之後,林飄雪就再也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

  這一次再度遇到百卉,林飄雪一直很納悶對方看她的時候,那種跟狼一樣兇狠惡毒的眼神,就對榮慧卿低聲道:「百卉看人的那眼神,真讓人滲得慌。」

  榮慧卿笑了一下,「她一向如此,氣人有,笑人無。對這種人要麼敬而遠之,要麼將她一下子拍死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林飄雪愣了一下,拉起榮慧卿的手,上下打量起來,偏著頭,若有所思地道:「真是難為你了。被人冤屈的滋味不好受吧!」

  以前的榮慧卿,總給人溫潤敦厚的感覺。可是現在她一開口說話,詞句裡就有一股凜冽的刀鋒,擋都擋不住。

  只有經歷了生死之間的背叛和變動,才會有這樣的轉變吧?

  林飄雪對榮慧卿越發憐惜,伸手捋一捋她額前海藻似的短瀏海,低聲道:「我們不怕她。我跟你說,我現在是太華山衡廬真人的親傳弟子,我可以幫你。你的資質.....對了,你不是雷靈根,怎麼變成雙靈根了?」當日朵鈴山莊那一幕,林飄雪和韋世元都是目擊者。

  榮慧卿笑了笑,「朵鈴夫人看錯了,我根本就不是雷靈根。」林飄雪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在她看來,朵鈴夫人說十句話,有十一句都不可信。那多出來的一句話,是她想暗示別人的潛台詞。

  ——統統都是假的。

  榮慧卿說朵鈴夫人是騙人的,林飄雪深信不疑。

  「雙靈根也極為難得啊。你看我就是雙靈根,韋世元也是,我們都入了二級宗門做內門弟子,你也一定可以。」林飄雪笑著安慰榮慧卿。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往台階上面走去。

  台階上的結界認出林飄雪的令牌,放他們進去。

  韋世元和羅辰走在一起,看著他疑惑地問道:「請問你是?」

  羅辰看了韋世元一眼,確定韋世元很正常。認不出自己才是正常的。榮慧卿一眼就認出自己,是不正常的。

  「我是羅辰,你不記得了?」羅辰微笑,拍拍韋世元的肩膀,「不用張那麼大嘴。我以前為了迷惑朵鈴夫人,是改換過容貌的。現在的樣子,才是我真正的樣子。」

  韋世元閉上嘴,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我和飄雪,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朵鈴山莊的事。」

  羅辰點點頭,「理應如此。」又斜睨了韋世元一眼,「你怎麼出家了?」

  韋世元的臉色陰沉下來,半晌沒有說話。

  羅辰理解地不再詢問此事,悄聲道:「……我想和慧卿去同一個門派,你若是有機會,幫我們一把。」

  韋世元忙點頭:「放心。能幫一定會幫的。」

  羅巧姿跟另外三個三靈根的人跟在後面,若有所思地看著前面兩個人。

  ——他們似乎跟三大派的人很熟?

  百卉和大牛先回到大廳,向候在那裡的三位師門長輩回報。

  外面的情形,其實他們已徑通過神識查探到了。

  現在大牛和百卉的回報,同他們的神識查探的事實沒有出入,便都滿意地點頭道:「辦得不錯。這一次,收穫倒是不小。那些人呢?」

  大牛忙道:「韋師兄和林師姐帶他們上來了。」

  魏楠心笑著對青雲宗的沈堂主問道:「要不要跟衡廬真人和道靜大師通報一聲?」

  沈堂主一點都不感興趣,站起來道:「這幾個人,就給你們三大派去挑吧。衡廬真人和道靜大師已經收了弟子,應該不會再收新人了。——我們青雲宗,今年也沒有計劃收徒。失陪了。」說著,也離開了大廳。

  魏楠心滿意地站直身子,對剩下的孔德真人,還有龍虎門的盛以寧笑道:「等他們進來,我們是不是就開始考核他們?」

  孔德真人和盛以寧都領首道:「已經拖了這麼久了,早試煉早結束,我們也好回師門交差。」

  魏楠心就對百卉道:「去旁邊屋子準備,一會兒把人直接帶去那邊的屋子,開始出題試煉他們。」

  百卉一聽見沈堂主說,衡廬真人已經收了弟子,不會再收新人了,整個人就跟傻了一樣,根本就沒有聽見魏楠心吩咐她的話。

  想到她千方百計截住林飄雪的機緣,甚至連她頂級媚術的功法都被被她截胡了,對方卻不知道走了什麼捷徑,居然還是拜了太華山的衡廬真人為師!甚至比上一世她正式拜師的時間,足足早了三年!

  她憑什麼?!

  百卉只覺得五內俱焚,臉上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難道上一世,她打聽到的消息有誤?

  林飄雪,到底是如何得到衡廬真人青睞的?!

  ——難道她不是從秘地得到頂級媚術的功法的?!

  「傻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去旁邊屋子伺候!」孔德真人見百卉對魏楠心的吩咐不置可否,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立時嚴聲斥責起來。

  百卉回過神來,忙點頭應是,去旁邊的屋子準備測試的試題。

  這些題目都是三大派事先準備好的,一共三道題。全部過關的,就能自己挑一個門派做內門弟子。如果三道題只對了兩道,就只能被三大派挑選,選上的,才能入門派。剩下的人,都只能從外門雜役弟子做起。

  好處是,肯定能入三大派做弟子。差別只在內門還是外門。

  大牛走出大廳的大門,看見林飄雪和韋世元帶著通過靈根測試的人進來了,忙回身通傳。

  魏楠心對屋裡的另外兩個人領首示意。

  既然二級宗門的三個人都走了,他們三個人就成了大頭目,便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韋世元和林飄雪帶著人走進來,抬頭沒有看見自己的師門長輩,都有些愣怔。

  魏楠心笑著道:「衡廬真人和道靜大師回去歇息了,你們跟過去服侍吧。」

  韋世元和林飄雪一齊躬身應是,離開大廳的時候,對榮慧卿使了個眼色。

  榮慧卿抿嘴笑了笑,目送他們離去。

  魏楠心緊緊地盯了榮慧卿一眼,就別開目光,對進來的人溫言道:「你們都是我們這一次挑出來可以參加三大派試煉的人。在隔壁屋裡,有三道題。大家過去看一看。」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道:「試煉其實早就開始。你們能到這裡,其實已經通過了第一次試煉。隔壁屋裡的試題,是第二次試煉。大家好自為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01:37 PM

第16章 門路

  榮慧卿沒有抬頭,默默地站在羅辰身後,只在心裡盤算覦應該在試煉中做到何種程度。

  看見魏楠心出現在余峨山莊,榮慧卿不是不警惕的。

  不過她也仔細分析過。最好的結果,是她能夠直接進入二級宗門做內門弟子。如果她在這一次的試煉當中,表現上佳的話,是很有可能的。

  就算她不能一步登天,直接進到二級宗門裡面,那也可以在大楚國的三大門派裡面挑一個進去。至於做散修這種事,已經被她排除在外了。或許真的有散修曾經也成功過,但是那樣的希望太渺茫,渺茫到比自己直接進二級宗門做內門弟子還不靠譜。

  總之,既然她不想做散修,如果不能進二級宗門,那就只有一條路,趁著三大派公開的收徒大典,進到一個略微中立的門派裡面。

  在榮慧卿看來,魏楠心應該只是在皇運寺地位高,另外兩個門派,萬乾觀和龍虎門,不一定會買他的帳。

  自己要做的,是正大光明的繞過他,進入一個門派,藉助門派之力,讓自己的修行之路走得更快些。

  皇運寺不用說,肯定是不去的。

  萬乾觀是道門,羅辰曾經反對她進。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覺得還是小心一些為好。不到最後走投無路的時候,她不會考慮萬乾觀。

  現在就只剩下龍虎門。以前她不大想去龍虎門,因為有朵家老租這個跟自己有仇的元嬰修士在裡面做大長老。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朵家老祖已經被光明神殿的聖女毀元嬰,碎金丹,只剩下築基修為,應該正在養傷,肯定無暇顧及自己。

  再說,榮慧卿就不信,以朵家老祖的驕橫,她在龍虎門不會沒有結下過梁子。

  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多方權衡榮慧卿決定,如果不能讓二級宗門的人看重自己,就把龍虎門當做自己想要爭取的門派。

  明月和楚楚也跟著進到余峨山莊裡面。

  明月其實無所謂進三大派,她想見的,是來自二級宗門太華山的衡廬真人。這可是跟司安曾經在一個宗門待了一百多年的金丹期大修,可是現在二級宗門的人都不在這裡,明月微微有些失望,正要開口詢問。

  魏楠心已經又道:「二級宗門的幾位大人會全程觀看,你們要好好表現,若是資質出眾,說不定可以直接進二級宗門做內門弟子。」頓了頓魏楠心又意味深長地道:「不過,進二級宗門的名額只有一個。」

  話音未落,剛進來的那些人都低低地驚呼起來。——想不到還有這等好事!

  羅巧姿更是猛地抬起頭,雙拳緊握,眸子閃亮,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榮慧卿也心裡一喜。進來沒有看見二級宗門的那些大人物,她本來以後已經快沒戲了,沒想到魏楠心又這樣說。——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萬乾觀的孔德真人和龍虎門的盛以寧卻一齊看向魏楠心,都有些奇怪。先前二級宗門的三人不是都表示不會再收門徒了嗎?

  可是魏楠心言之鑿鑿,孔德真人和盛以寧都保持了沉默。

  在外人面前,他們三大派向來共同進退。就算有不合,也會事後私底下交流不會在公開場合拆對方的台。

  「去吧,別誤了時辰。」魏楠心笑著一揮袖子,大門洞開。

  大牛帶著屋裡的人離開大廳,往旁邊的屋子行去。

  魏楠心才對孔德真人和盛以寧傳音道:「······給他們點念想,讓他們能發揮最大的實力。對大家都有好處。」

  孔德真人蹙眉回應:「這樣不好吧。既然我們的話說出口,還是應該跟二級宗門的人說一聲,免得他們說我們拉大旗作虎皮,得罪他們就不好了。」

  魏楠心覺得孔德真人迂腐正要相勸,孔德真人已經手掌輕揮,放出了一隻傳音紙鶴給衡廬真人傳話去了。

  沒過多久,衡廬真人就傳話回來說他們三人都會去旁觀,讓孔德真人放心。

  孔德真人這才歡喜起來,對魏楠心道:「還是魏兄想的周全,明白這些大人的心思。」

  魏楠心被孔德真人橫插一杠子,只得點頭笑道:「常理推斷,理應如此。」說完就帶頭走出大廳,往旁邊的屋子後面觀戰去了。

  旁邊的屋子,是一間寬闊的大廳。

  一進去,就看見屋子被一道高台分為兩半。高台之上的牆面裡,有三道門。

  從左到右,門上依次寫著「紅」、「白」、「黑」三個大字。

  等大家站定,觀戰做裁判的二級宗門三個大修士,還有大楚國三大派的三個修士都坐定了,大牛才走上來,站在三個門中間的位置,對下面的人說道:「第一道試題,是猜門路。」

  「規則如下。這三道門裡面,只有一道門後面,有進入二級宗門的傳送陣。另外兩個門後面,都是空的。大家先隨便挑好一個門,告訴我,然後我會打開另外兩道門中的一道門。有傳送陣的那門,按規則是不能打開的。所以我打開的那道門,門後面一定是空的。接下來,就要大家做出選擇,你是選擇你一開始挑選的第一道門,還是換成沒有被打開的第三道門。無論怎麼選,只要你最後選擇的那道門,有通往二級宗門的傳送陣,就算是你贏了,獲得了進入二級宗門的機會。——其餘的人,只能參加剩下的試煉,爭奪進入三大派做內門弟子的機會。」

  魏楠心在旁邊跟著解釋:「第一道試題這樣設定,是因為進入二級宗門的機會只有一個。」

  羅巧姿凝神聽了半天,忍不住出言詢問道:「若是有兩個以上的人都猜對了,那怎麼辦?你說過,機會只有一個。」

  魏楠心微笑道:「先猜到先得。」就擺手坐下,不再廢話。

  「現在大家先抓鬮,確定猜門路的順序。」大牛拿了一個籤筒過來,裡面有一模一樣五十支竹籤。

  羅巧姿十分懷疑,可是又不知道魏楠心的胸有成竹從何而來,只好按捺住心神,第一個過來抽籤。

  榮慧卿聽見這個試題,眉尖只微微一動,就豁然開朗起來。

  「快去抽籤,傻站著幹嗎?」羅辰輕聲推了推榮慧卿。

  榮慧卿笑著跟羅辰過去抽籤。

  他們兩人抽得籤文顯示,他們比較靠後。

  百卉走過來,打著手勢示意他們跟她到旁邊的耳房去,只留下抽到第一的那個人在屋裡站著。

  原來猜門路的時候,別人是不能旁觀的。

  羅巧姿微微放下心來,跟著走進耳房。

  抽到第一的,居然是楚楚。

  榮慧卿懶得理她,跟在羅辰身邊進入耳房。

  羅巧姿心神不寧地在耳房裡走來走去。

  這裡的耳房雖然比一般人家院子裡的耳房大得多,可還不算特別寬敞。

  羅巧姿一個人走來走去,就把別人都擠到屋角。

  榮慧卿低聲對羅辰笑道:「猜個門而已,羅三小姐就是把屋子走塌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猜。」

  羅辰皺眉,想提醒榮慧卿,卻不妨被榮慧卿握著手,輕輕捏了捏。

  羅辰會意,眉間舒展,也低聲道:「你可知道應該猜哪一個?」

  榮慧卿沒有說話,卻看見羅巧姿豎起了耳朵,往自己這邊踱了過來。

  耳房裡面別的人都盤膝坐下,閉目打坐。

  榮慧卿低聲笑道:「我不說,說出來被別人聽見了,我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羅辰撫了撫榮慧卿的頭頂秀髮,嘆息道:「二級宗門只收一個人,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去?」

  榮慧卿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良久方道:「······我還是想去。」語氣卻很是抑鬱和不甘。

  「你想去?那也得猜對那道門才行。」羅辰似乎有些生氣了,拂袖轉身,不理睬榮慧卿。

  榮慧卿嘟噥道:「······太簡單了。只要堅持第一次的猜測就行了。」

  羅巧姿心裡一沉。她也是這樣想的,應該是堅持第一次的猜測,才是正確的。可是聽榮慧卿也是這樣說,羅巧姿又有些著急。——如果讓榮慧卿搶了先,她就沒戲了!

  可是看榮慧卿和羅辰警惕的樣子,她也不好過去打探他們倆籤文的位置到底是在自己前面,還是自己後面。

  如果自己在他們前面就好了,這個機會,肯定就是自己的!

  羅巧姿只好在心裡不斷禱告,各路神仙精怪佛祖都求遍了,才聽到大牛喚自己的聲音!

  羅巧姿大喜。她在榮慧卿前面!只要她猜到了,榮慧卿就沒法子了!剛才魏楠心說過,先到者先得!

  楚楚哭喪著臉走進耳房,撲在明月懷裡大哭。——她猜錯了,失去了進二級宗門的機會。

  明月一邊安慰她,一邊將自己身上的一個字帖取出來,問了一句:「請問太華山的衡廬真人何在?我有些話要跟她說。」

  魏楠心負手看了過來,微微一怔,語氣客氣了許多,「請問閣下是……?」

  明月微笑著行了單手禮,「我是明月觀的觀主。今天來余峨山莊,是有要事相告。」說著,就拿出一份字帖,彈指送出。

  那份字帖飛到魏楠心面前。

  魏楠心仲手接過瞧了一瞧,眼前一亮,忙道:「請稍等。」就恭恭敬敬地將字帖呈給衡廬真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0 01:47 PM

第17章 借花獻佛

  衡廬真人本來沒興趣過來旁觀。只是孔德真人熱情邀約,還有林飄雪也在旁邊極力慫恿,說想去看看這個試煉是怎樣的。衡廬真人對林飄雪百依百順,見她這樣熱衷,就勉為其難地過來了。   

  楚楚之前出來猜門路的時候,衡廬真人連眼皮都沒有抬。   

  這小姑娘也就是長得還行,其他的,從資質到腦子,都不太活絡,比林飄雪差遠了。   

  魏楠心托著明月送來的字帖,笑嘻嘻地呈到衡廬真人面前,道:「衡廬真人,請看這個字帖,是不是很熟悉?」

  衡廬真人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霎時就移不開眼睛,不由自主伸手將字帖從魏楠心手上接了過來,一邊招呼道:「請明月觀主坐過來吧。」   

  魏楠心應了,忙去請明月上座。   

  明月鬆了一口氣。看來沒有人不買司安的帳。   

  「楚楚,過來,跟娘去見見你爹爹的同門道長。說起來,你從出世以來,還沒有見過你爹爹呢。」明月笑著攬過楚楚的肩膀,儀態萬方地看向在一旁坐著觀望試煉的幾個人。   

  「什麼?!」最先叫起來的,是青雲宗的沈堂主,「這是司……大人的女兒?!」     

  華嚴寺的道靜大師和衡廬真人對視一眼,又互相別開眼神,若有所思地看向台下。   

  明月將楚楚的肩膀攬得更緊,一邊放開神識,生怕有人藉機傷害楚楚。   

  好在她的時機挑選得不錯。在座的人,既是在各大門派有些地位和實力的人,又跟司安的那些相好沒有關係,對自己和楚楚的善意很明顯。   

  「原來是司大人的女兒。快過來,讓我好好瞧瞧。」衡廬真人一下子熱情起來。   

  明月抿嘴笑著,將楚楚領到旁邊的席位上,坐在了衡廬真人旁邊。兩人一見如故地攀談起來。   

  林飄雪也給楚楚讓了個位置,對她分外好奇。   

  韋世元站在道靜大師身後,看著林飄雪一直對自己熟視無睹,很是無奈。   

  旁邊席上一陣翻騰,就連羅巧姿走進來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註意。   

  羅巧姿看見明月現在就公佈了楚楚的身世,心下一怔,繼而又對明月由衷的佩服。——這一次明月挑的時機,可比上一次強多了。   

  司安司大人,這一次。你大概沒那麼容易脫身了吧……     

  不過不管是怎麼回事,楚楚的結局肯定比以前更好。   

  說到底,會投胎也是一種本事。   

  魏楠心跟著在旁邊寒暄幾句。就吩咐道:「開始吧。」   

  大牛便示意羅巧姿開口挑一個門。   

  羅巧姿指著最左面的紅門,「我選這個。」     

  大牛笑著點頭,然後往後揮一揮手,打開了中間的白門。   

  白門後面,果然什麼都沒有。   

  「你現在還有一次機會。到底是挑你第一次選中的紅門,還是換一個,挑剩下沒有打開的黑門?」許是進了萬乾觀,開始師從名師,大牛的說話文質​​彬彬了許多。   

  羅巧姿胸有成竹地道:「我還是挑第一次選中的紅門。」

  大牛看向羅巧姿,右手再次輕揮紅門打開,門後面,還是什麼都沒有。

  羅巧姿一下子白了臉喃喃地問道:「怎麼可能?明明是第一次的選擇是最正確的……」

  大牛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這位道友沒有猜中,失去進二級宗門的機會。請等待下一次試煉,爭奪入大楚國三大派做內門弟子的機會。」

  羅巧姿失魂落魄地回到耳房,抱著腿呆呆地坐在牆邊,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猜錯了。

  守在耳房門口的百卉一臉冷笑。一群傻子······

  榮慧卿是下一個。

  看見羅巧姿如喪考妣的樣子,榮慧卿知道她肯定猜錯了,在心裡暗笑。

  羅辰有些不安上前一步對榮慧卿道:「就算猜不中也不要緊。」

  榮慧卿點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放心,我省得。」

  一個人來到剛才的屋裡站在高台下面,榮慧卿臉上的笑容讓大牛見了,覺得特別刺眼。

  大牛怔忡起來。

  魏楠心咳嗽一聲,示意大牛開始。

  大牛回過神來,也讓榮慧卿先挑。

  榮慧卿眼神靈動,先將屋裡的人都掃了一眼,包括坐在一旁旁觀的幾個大修士。

  他們面上的神情讓榮慧卿有些遲疑。

  有些冷漠,又有些淡然,並不像是要來挑選弟子的樣子。

  另外一邊,明月和衡廬真人聊得越來越投機,完全沒有顧得上看這邊的試煉。

  榮慧卿心裡微覺有異。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榮姑娘怎麼不說話?」大牛笑容可掬地問道。

  榮慧卿的眼神往林飄雪那邊飄過去,果然看見林飄雪對她微微搖頭。

  榮慧卿心念電轉,立刻做了決定,笑著道:「我挑黑門。」

  大牛在心裡冷笑。肯定是聽羅巧姿說了的。——剛才羅巧姿的那一次,傳送陣就是在黑門背後。

  可惜的是,每個人猜過之後,傳送陣就會變動。這一次傳送陣變到哪個門背後,大牛都不知道。

  每一次,都是魏楠心傳音給他,給他指定要打開的門。

  很快,魏楠心又傳音給大牛,「打開中間的白門。」

  大牛回身揮手,打開了中間的白門,門後面,還是空空如也。

  「只剩下兩扇門了。請問榮姑娘,是堅持第一次的選擇呢,還是要換一扇門?」大牛溫文爾雅地問道,和當初在落神坡的樣子,不可同日而語。

  榮慧卿笑了笑,「我要換一扇門。我選紅門。」頓了頓,又斬釘截鐵地道:「我要改選紅門,紅門後面有送陣。」

  魏楠心笑了起來,示意大牛:「你打開黑門吧。」

  大牛只能打開沒有傳送陣的門。

  魏楠心讓大牛打開黑門,就說明,紅門背後就是傳送陣。——榮慧卿肯定猜對了!

  大牛的面上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嫉妒和懊惱。如果榮慧卿真的進了二級宗門,他跟著百卉混,還有什麼前途?!

  大牛遲疑半晌,還是聽了魏楠心的話,緩緩打開黑門。

  黑門後面,果然什麼都沒有。

  這就證明,榮慧卿猜對了!

  魏楠心啪啪地鼓起掌來,笑著對旁邊耳房裡等著的眾人說道:「大家都出來恭喜榮姑娘,她猜中了有傳送陣的大門。二級宗門的名額,就給榮姑娘了。」

  羅巧姿第一個衝出來,難以置信地問道:「怎麼可能?她是如何猜對的?」

  大牛就將榮慧卿的選擇說了一遍。

  羅巧姿大聲道:「不可能!明明應該是堅持第一次的選擇才是對的!你們一定作弊了!」

  魏楠心沉下臉來,背著手,不虞地道:「說話要講證據,沒有證據胡亂開口,叫作造謠!」

  羅巧姿到底不敢跟魏楠心嘴,只是一臉憤恨地看向榮慧卿。

  旁邊正在交談的衡廬真人和明月也都閉了嘴,轉頭看過來。

  「二級宗門只收一個弟子。她猜對了門路,那我的楚楚怎麼辦……」明月擔心的給衡廬真人傳音問道。

  衡廬真人笑著安撫她,「放心。」

  明月和衡廬真人的眉來眼去沒有逃過榮慧卿的眼睛。

  魏楠心平靜又帶些壓抑的興奮也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她或許沒有見過很多世面,但是她不笨。

  落神坡的屠村和朵鈴山莊的波詭雲譎,讓她認識到這個世間的壞人可以惡毒到什麼程度。

  但是那一切,都比不上認清大牛的真面目更來得震撼。

  很多人都知道世上有壞人,而且壞人是無下限的。

  可是很少有人,經歷過曾經很熟悉、很親密的朋友親戚的背叛和出賣,而且是那種要將對方整死整殘的背叛和出賣。

  大牛卻給榮慧卿上了這樣重要的一課。

  讓她從此知道,就算對曾經親近熟悉的人,也要多長一個心眼兒。

  而魏楠心是什麼人,榮慧卿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主持的試煉,怎麼可能讓自己得到好處?!

  就算自己貌似得到了這個進二級宗門的機會,可是門後的那個傳送陣實在太詭異了,誰知道會把自己傳到哪裡去?!

  這明明就是一個坑,還是一個專為自己特製的坑。

  榮慧卿將這一切在腦海裡轉了個來回,就拿定主意,笑著對魏楠心和羅巧姿分別拱手道:「兩位不要再爭了。我雖然猜對了門後的傳送陣,可是我實在命小福薄。而且資質淺陋,不配入二級宗門。我想把這個機會,送給明月觀主的女兒楚楚姑娘,也算是為我早些時候對楚楚姑娘的些許冒犯賠一賠罪。」

  「你說真的?!」魏楠心還不及答言,明月已經喜出望外地站了起來,忙不迭地要將此事敲定下來。

  榮慧卿笑道:「當然是真的。大庭廣眾之下,真金白銀,真的不能再真。——楚楚姑娘,請去傳送陣,讓它送你去二級宗門做內門弟子吧。」

  道靜大師咳嗽一聲,雙手合什道:「榮姑娘高風亮節,貧僧佩服佩服!」

  衡廬真人也點頭誇讚道:「真是個好姑娘。來,我做主,讓你現在就在大楚國的三大派裡面,挑個門派做內門弟子吧。——也不用參加下一步試煉了。」

  榮慧卿卻搖頭道:「這樣不好。我還是要跟大家一起試煉。衡廬真人的好意,我心領了。」笑著拒絕了衡廬真人的提議。

  魏楠心瞪著榮慧卿,眼裡似乎能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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